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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橘猫压海棠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txt下载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9章 轰他娘!

    长安城,永嘉坊,临近城墙的位置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院傲然挺立。枤

    这栋宅院的主人,正是出身清河崔氏的大理寺卿,崔汝询!

    时值夏秋之交,秋高气爽,原本一切如常,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偌大的崔府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差距。

    崔汝询依旧早早的起床,穿好朝服,戴好鱼袋,拿好用象牙做成的笏板,在护卫们的保护之下,骑着马离开了崔府,前去宫城,参加朝会。

    随着崔汝询的离开,外松内紧的崔府中,剩余的其他人也开始各自忙碌起来,有些人在磨砺兵刃,有些人在擦拭盔甲,有些人在给弓弦上油,当然还人需要维持崔府的正常秩序和运营,诸如运输,采购等等。

    由于最近几天崔府从长安城之外的田庄、坞堡中抽调了大量的家将、家丁、仆役进入长安城内,所以采购的任务也随之加重了不少。

    在崔汝询离开之后,崔府中负责采购的家丁和仆役迅速离去,在他们的身后同时还隐藏着一些不太容易引人注意之人。

    原本一切按部就班,然而,随着天色变亮,原本正常的东西似乎变得不那么正常了。枤

    先是钟楼、鼓楼突然发出声响,然后大白天开始戒严,居家,净街,按道理来说,所有出府之人,都应该在第一时间返回。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从崔府中走出去的人都能够及时返回,相当的一部分人被困在了崔府或者永嘉坊之外。

    原本就住在崔府之内,负责采购、联络、交通的管家和仆役没什么问题,他们本就是公干,在长安城人的人头又熟悉。

    在身份正式,又有熟人接纳的情况下,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暂时起身并不难,问题是那部分身份存疑的家伙!

    然而,此次京兆尹,长安县、万年县以及坊间的速度快的惊人,根本就容不得他们思索和琢磨对策,由民壮和金吾卫组成的巡兵就已经行走在了坊间之内。

    严格说起来,以崔汝询府邸内的实际力量,干掉区区几十人规模的巡兵和金吾卫毫无压力。

    然而,他们现在毕竟处于长安城内,而准发动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完全就绪,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子还在参加朝会。枤

    于是乎,来不及任何反应,来得及返回崔府之人迅速返回,与此同时,崔府正门、侧门、后门迅速被关闭。

    门虽然被关上了,但是崔府却不像表现的那么简单。

    首先,府门是用厚重的实木制成,外面还包裹了一层厚厚的铁皮,其防御的程度比起长安城大城门毫不逊色,面对兵刃和铁器的攻击毫无波澜,可以说大门一关,万夫莫开。

    更重要的是,府门虽然坚不可摧,但是在保证强度和安全程度不受损失的情况下,还预留了少量观察的位置。

    在崔府前院、后院,以及到府墙所在的拐角处等特殊的地方,存在着数客数棵蜿蜒、盘根、曲折向上的古树或者假山。

    在古树树丛和叶子的遮蔽之下,形成了类似望楼和射台一般的存在。

    看似普通的府墙,事实上是用夯土和石块结合而成,除了高度比不上长安的城墙,其他的硬度、扛冲击性远远不逊色于任何一座城墙。枤

    在府墙之上,层峦叠嶂的主体建筑,也被预留出了一处处类似于垛口一样,兼具观察、作战的综合作用。

    所以说,这一座看起来并没有太多两点的府邸,在事实上却不亚于一座真正的防御完善,戒备森严的要塞!

    而这也是崔汝询以及他麾下的家将、亡命徒敢于铤而走险的原因。

    随着府门关闭,透过府门的缝隙,房屋之上预留的缺口,或者自家预留的古树版本的望楼开始向外观察。

    在三重观察的视角之下,府邸之外的情况一目了然。

    崔府的府门关闭没多久,一队队和巡兵不同,和金吾卫相似,披坚执锐的士卒突然出现在了永嘉坊之内。

    而且,这些这些看起来非常精锐,实际上也非常干练的人马,进入进入永嘉坊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冲着崔府而来,而且直接拉开了阵仗。枤

    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在崔府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由禁军新兵组成的暂编团一个营,一千一百多披坚执锐的战兵,已经将这处宅院团团围住。

    身披重甲,手持长兵的重步兵在前,身穿轻甲,手持强弓、劲弩的弓弩兵在后,左手木盾,右手横刀轻步兵不停的巡视。

    看到这一幕,一个时辰之前还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崔府中人彻底懵了!

    没有人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到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恐惧和不安开始在他们之中蔓延。

    崔府的看似普通的宅院在本质上与一个小型堡垒无疑,但是,在永嘉坊居住的本就非富即贵,和崔汝询一样传承了一二百年的也不在在少数。

    那些府邸,在本质上和崔府大同小异,也等同于一个个的堡垒。

    现在直接被包围的虽然只有一个崔府,与崔府相邻的府邸、宅院也一个个房门紧闭,各色人等,正静静的等待,观望着。枤

    其他宅院的高官显贵可以带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等待,然而已经被包围起来,如同瓮中捉鳖的崔府却不能如此的安定。

    正当他们在犹豫是等待是等待崔汝询返回,还是主动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名带队的禁军校尉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崔府正门之前。

    而这名校尉的举动,一下子就牵动了包括崔府在内,整个永嘉坊的目光。

    只见,走到崔府门口的那么禁军校尉,左手挎刀,右手则拿着一个用铁皮打造的建议喇叭。

    简单试试音,发现音可以用之后,这名年过四旬的禁军校尉大声礼厉喝。

    “大理寺卿,崔汝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串联朝臣,阻挠对敌,……,陛下已经下令捉拿,现在开门,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日后处置,三通鼓响之后,若继续顽抗,将万炮齐发,鸡犬不留!”

    这名校尉的嗓门本就不小,在手中小型铁皮喇叭的助力之下,其洪亮的声音更是朝着更远,更广,更深的方向发展。枤

    连续朝着四面八方,重复了之前话语,生怕周围其他永嘉坊的勋贵和高官们听不到一般。

    连续厉声大喝三遍之后,禁军校尉恋恋不舍的将架在嘴巴上的铁喇叭收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向着禁军集中的街道中央前行。

    而伴随着禁军校尉喊话的结束,位于长安城东北角,南邻兴庆宫的永嘉坊,似乎在一瞬间陷入了一种沉寂之中。

    对于永嘉坊其他的地主而言,虽然被包围的不是他们而是崔汝询,但是及黁这名校尉的话语所表现出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尖利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体会出禁军校尉中那浓郁到几乎凝结的杀意。

    散布谣言,动摇军心,串联朝臣……

    这一条条,一件件,这些本身却都是灭门之罪此时此刻,只不过放在平时根本就没人在意而已。枤

    但是现在情况已然不同,长安、关中、大唐都处于危亡之际,如此的主动拖后腿,这就等于把刀递到了朝廷,递到了皇帝李纯,递到了太上皇李诵的手中。

    对于,已经彻底投靠了太上皇的人在庆幸,如果当初没有彻底归顺,如今……

    对于,产生了不良思想,但是没敢貌贸然动手的人心中则塞满了后怕。

    对于,产生了不良的心思,而且调集人手进入长安,甚至已经达成了协议今天一起行动,先是拿下大蚂蚁,然后拿下宫城,掌控天下的家伙来说,则充满了无限的恐惧。

    至于,崔府之内的各路人马,在听到了这样介乎于最后通牒的话术之后,人心已经乱了,不少人甚至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此时此刻,崔汝询就在府邸之内,未必就没有人敢于当场反正,然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崔汝询此刻正在宫之内……

    被逼到了绝路,彻底失去了目标和希望的他们,毫不犹豫的开始了作战的准备。枤

    事实上,受到惊吓不止有被包围在崔府中的人,在永嘉坊中,但是没有被包围的其他勋贵、豪门,还包括了以金吾卫身份,协助禁军新兵作战和布置的张仲武。

    在禁军新兵组成的暂编团入城之后,作为金吾卫什长的张仲武按照预定的安排,带领了一队兄弟,将引领这队禁军在长安城内行进。

    完成了自己喊话的任务,李方爆带着一脸笑容缓缓走回,然后坦然,从容,娴熟的继续布置任务。

    眼前的李方爆看起来非常和善,但是,这一切,看在张仲武的眼中,感觉到的却是深深的寒意,下意识的一个眼神,已经让张仲武感觉脊背发凉。

    看着身边坦然、从容布置任务的校尉李方爆,张仲武感觉自己的脊背有点发凉。

    李方爆,陇西人,前神策军校尉,参与了兴庆宫叛乱,后来幡然醒悟之后,作为基层军校成为了长缨军一员,跟随长缨军血战陇西,收复陇南,评定平卢,远征漠北,在重返长安之后因为年龄的原因选择退出野战部队,而转入了韩愈直属的禁军新兵训练基地成为了一名新兵教官。

    张仲武会认识李方爆原因很简单,饶是张仲武身份特殊,但是要进入禁军也是需要经过训练的,而张仲武新兵训练时候的教官就是这位看起来笑面虎一样的李方爆。枤

    如果有可能,张仲武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李方爆这家伙,所以张仲武在知道李方爆带队从通化门入城之后,主动申请把自己调整到了春晖门。

    鬼知道这家伙又怎么专门把自己从春晖门调了回来。

    “李教官……”

    “哦,仲武啊,不用这么客气,你已经结业了,现在我们是同僚,不用喊我教官了,叫我李方爆,或者李校尉即可。”

    “额,李校尉,如果我没记错,北军这边给的命令是,灭其三族,直接要求他们开门好像……”

    “仲武,你多虑了,旨意是旨意,执行是执行,这两种东西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再说了,如果长公主府的那些剑士调查的不错眼前吹拂之中应该塞满了各种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这个可是李校尉。。。”枤

    “世人皆以为我们长缨军最强的就是我们这些战兵,孰不知战兵其实才是整个长缨军中最弱的一部分,如果硬碰硬的去攻坚,我们的优势并不大,而大将军历来主张的就是完胜。”

    “仲武,你知道我们跟着大将军出去打仗的时候,大将军是如何教导我们的吗?”

    张仲武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他还真的不知道,李方爆的训练很严格,但都是偏向于基础,很少会提及这些战略性的东西。

    “大将军对我们的要求就是该上的时候绝对不能怂,该拼命的时候就是要拿命来拼,但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也不是说一定要拿命去拼,懂么?”

    “懂!,但是,李校尉……”

    “武州之战知道么?”

    听到李方爆提起武州这个地名,张仲武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了自家父亲张光朝对自己说过的内容,同样记起的还有父亲当时的激动。枤

    于是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额,听说过。”

    “既然你知道这个,那就好说了,武州一战的战况和经过被太上皇下令封闭了,但是以仲武你的身份应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只是知道,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其实也挺遗憾的。”

    说着,李方爆上前拍了拍张仲武的肩膀。

    “我今天给你和你麾下的兄弟展示一下长缨军真正的看家本领,让你见识一下标准模式之下,长缨军到底是怎么打仗的?”

    “偷偷告诉你一句,大将军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大炮架兮,轰他娘!”

    听着李方爆说的最后一句话,张仲武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李方爆说的大炮是什么东西,也明白了张仲武的思路。枤

    “所以。。。李校尉你……”

    “没错,老子只是找个借口而已,拖延下时间,麻痹一下那些反贼,顺便要等着工兵营的那帮小子,把八牛弩和投石车运到这边来。”

    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一支专门负责支援的工兵分队已经来到了这里,而且到达之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开始架设阵地,殊不知张仲武已经看懵了。

    二十架八牛弩,二十架投石车……

第370章 轰!

    作为禁军中的低级军官,张仲武虽然没有参与过禁军的正式作战,但是对于禁军的基本编制他还是了解的。

    二十架八牛弩,二十架投石车,这是正常情况下,长缨军,或者以长缨军为模板的禁军中一个标准工兵营所配属的攻城器械。

    如果说这有这些也就罢了,问题是跟在工兵营器械后面的车队已经延伸到了坊墙的拐角处,这长度着实就过分了。

    根据禁军的正常标准,每一架八牛弩配属重型的弩失六十支,投石车配属石弹三十枚,也就是所谓一个基数的配给。

    一个基数的弩失和石弹,数量看起来不算太多,但是已经足够应对大多数战斗了,毕竟这东西是有损耗的,发射的频率越快,损耗的几率越大,不可能无限制的用下去。

    如果说,二十架投石车和二十架八牛弩带来的火力不够,那么郭戎给出的解决方式是增加工兵以及工兵所携带的八牛弩和投石车的数量。

    就如同武州一战一样,郭戎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终在武州城下摆下了数以百计的大型投石车。

    万炮齐发之下,仅仅用了半天时间不到,坚固的武州直接被轰塌,从而导致了吐蕃人被迫割地求和。

    问题是,就张仲武目及之处,八牛弩配属的重型弩失和投石车石弹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基数的数量。

    工兵营抵达之后,带队的军官迅速向现场军职最高的校尉李方爆询问如何操作,而李方爆简单指了指面前的崔府,然后只给了对方三个字:

    轰他娘!

    永嘉坊所在的位置居住的大多为达官显贵,占地面积颇大,街道较之其他市坊相对宽阔一些,但是宽度也没有超过百步,比起战场那种动辄以百步衡量的距离相比,基本上到了可以忽略的程度。

    所以,在得到了李方爆那可以等同于可以肆意妄为的命令之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二十架投石车在崔府正门的街道上,从南到北间隔十步,一字摆开。

    二十架八牛弩则被分成部分,十架为一组,间隔两步,直接堵在了崔府正面之前大约二十步的地方。

    剩余的十架,则两两一组,被分配到了崔府之外的角落里,协助封锁崔府的禁军进行封锁。

    如果对方敢于冒头,或者敢于在房顶突施冷箭,那么禁军的这些工兵们不介意跟他们来一场中门对狙。

    禁军的战兵在一刻不停的警戒,工兵们在不停的忙碌,李方爆在统筹指挥战兵、工兵、后勤等诸兵种对崔府的备战,反倒是以熟悉长安城担任辅助的张仲武闲了下来。

    于是,他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这些绝世凶器的身上。

    看着八牛弩那硕大的弩身,圆润而巨大的绞盘,缠绕在绞盘之上粗壮的绳索,那长度超过半尺,粗细接近碗口,箭头由精铁打造的重型弩失。

    看着投石车那高大的支架,粗壮而有力的横杆,悠长而粗壮的杆臂,延伸到边缘,可以盛放百斤重物的弹袋,还有那一个个或者圆形,或者方形,重量不下百斤的石弹。

    世代行伍,张仲武不是没见过这些攻城器械,但是,张仲武知道,眼前的这些出自禁军工兵营之手的攻城器械和自己直接所见到的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不仅操作上更为便捷,移动上更加便利,更重要的是威力太过惊悚。

    回想自己在试验场曾经见到过的场景,张仲武的头皮是一阵一阵的发麻,只不过相比较张仲武,包括李方爆在内的其他禁军更多的兴奋,这样刷军功的机会可不多见。

    毕竟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入禁军的序列。

    相比较在崔府之外的街道上,以轻松和兴奋的状态下紧锣密鼓的准备的禁军,崔府之内的各色人等就不一样了。

    刚刚开始被包围的时候这些家伙的心气还很高,面对刚开始拿着大喇叭喊话的李方爆,这些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回应。

    别说回应,在很多人的心中,甚至理会的想法都没有。

    然而,随着时间的进展,一些聪明的人经过思索之后发现这时候这种发展的状态似乎不对。

    发现对方是精锐中的精锐之后,被围困在崔府之内,不同来源,不同身份,不同目的的人已经陷入了浓浓的不安之中。

    在看到禁军调集了大量投石车、八牛弩一类真正的攻城器械之后,崔府之内的各色人等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一部分游侠、剑客、门客、亡命之徒感觉压力降低了不少,在这些只会逞凶斗狠的家伙看来,外面这些包围了府邸的家伙,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是本质上大概率就是一群银蜡枪头的样子货!

    毕竟装备那么精良,人数又占据优势,竟然连直接进攻的胆量都没有,这不是样子货又能是什么?

    换做是他们这些人,如果有这样的优势,早就打进来了。

    相比较这些不知道死活,只会动嘴皮子,或者只会逞凶斗狠的家伙,那些真正上过战场,打过仗,甚至参与过攻城战的人,比如崔府的家将,被雇佣而来的逃亡士卒,心中已经充满了恐惧,甚至是绝望。

    打仗这东西,勇气很重要,但是脑子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比勇气更为重要的事情,单纯围而不攻的时候,他们不着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虽然有过劝降,但是对方劝降的话语中明显敷衍过于认真,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日后处置,这些话统统都是放屁。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这些打过仗,见过血,经历过足够血腥和阴暗事情的老卒们更不会相信。

    而且劝降这东西,从来就不会只有一次。

    崔府看似宅院,实际上为堡垒,想要攻下这样的堡垒,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方如果强攻,那结果只有一个,血流成河。

    等到这些朝廷的禁军吃过亏了,流过血了,知道疼了,到时候……

    然而,看到了对方一次象征性的劝降之后,竟然直接调集来了八牛弩和投石车,这种真正的攻城器械之后,这些真正打过仗的家伙瞬间懵逼了。

    他们无法理解的时候,这可是长安城内啊,对方怎么可以如此的丧心病狂,把投石车,八牛弩这种攻城的大杀器放到长安城内,来攻击一个小小的宅院。

    就算这宅院看起来有些坚固,但是你用八牛弩和投石车就过分了,这tm和杀鸡用宰牛刀,高射炮打蚊子有什么区别!

    崔府确实可以看做是一个小型的堡垒,但是问题是,也仅仅可以看做小型堡垒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要塞。

    更何况就算真正的堡垒,真正的要塞,又有多少能抗住投石车不间断的进攻?

    这一刻他们的心中的想法是绝望!

    趁着对方还在进行准备工作,还没有进行最后的进攻,去争取唯一的生机,崔府的悬赏确实丰厚,但是这也要有命能去拿才行。

    只不过,其他人或许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崔府的家将以及那些从小被培养起来的家生子却没有这样选择的机会。

    家将、家臣这种东西与整个世家往往是休戚与共,享受的世家给与供养的同时,也承担了与这份权利相当的义务。

    其在世家中的地位相当之高,在很多时候相甚至当于半个主人,在家主不在之时,又关系某些家族存亡的时候,甚至可以代替家主做出决定。

    在华夏的历史上,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程婴与公孙杵臼上演“偷天换日”之计的“赵氏孤儿”莫过于此。

    偏偏掌控了此时崔府防御权力的也正是这些家将和家生子。

    面对必死的环境,其中十几名经历过沙场,最后得罪了上官,被迫从原属地逃亡的逃卒直接找到了崔府家将中地位最高的一人,提出了自己投降,保命的建议。

    然后不出意外的被崔府的家将拒绝了,对方不仅拒绝,而且是声音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崔府是什么地方?”

    “崔校尉!别说这么多废话,你也是在打老了仗的,你别说你不认识外面那些东西,你们崔府的府可不是长安城,你当你们能扛几下?”

    “哼!”

    不屑的轻哼一声之后,崔阳不再理会这一群已经被吓破胆的家伙,一边继续布置防御,一边准备继续前行。

    眼前这几个人虽然怕死,但是好歹是正经的藩镇精锐,更重要的是,没有自己的话,他们就是想逃跑都没机会逃走。

    看见崔府家将核心人物的崔阳不为所动,一行人也直接凶光毕露,只见为首一人突然将手抬起。

    下一刻,伴随着“仓朗朗~”的声音,一大群人在一瞬间抽出腰间的横刀。

    “你tm别当听不见,姓崔的,你想走可以,但是要给耶耶们一个准话,耶耶们是来拿钱的,不是来送死的!”

    看到一行人直接超出横刀,被被十几把横刀指着的崔阳不怒反笑。

    “主家冒着风险庇护你们,花费大量的银钱,给你们提供享受,享受的时候挺过瘾,现在有危险了就想跑,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带着嘲讽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走向了为首之人,将对方的横刀挡在了自己的胸前,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手。

    随着崔阳的动作,在他身后的一众崔氏家将,家丁,弓上弦,弩上箭,直挺挺的对准了这一群准备造反的家伙。

    仅仅这一个瞬间,崔府之内的局势陡然变化,试图造反,迫使对方妥协的逃卒们一下子冷汗直冒。

    他们的实力确实不错,十几人也确实能把崔阳拿下,但是在这样的近距离,面对强弓劲弩,根本就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见识不妙,逃卒的首领,直接将手中的横刀扔到了地上,扑腾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崔兄弟,崔兄弟,我这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跟着我的兄弟们也都是如此,兄弟们出来讨生活不容易……”

    “崔大哥,平素我们关系不错,没少在一起吃酒……”

    “崔耶耶,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活路,我们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看着眼前的一行人,崔阳以及崔府的家将眼中带上了一丝浓浓的不屑,如果有可能,崔阳很想下令,放箭把这帮没有卵子的家伙全部射死。

    说实话,到了这时候,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参与了自家家主图谋的崔阳已经判断出,自家家主的图谋恐已经出问题了!

    只不过,现在大敌当前,留着他们也还有用处,以对方禁军的架势,很明显是不准备留活口的。

    “你们当清河崔氏真的是靠四书五经在山东屹立千年不倒的?从进了这门开始,你们真的认为你们还有选择的机会么?谋逆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九族之罪!”

    “告诉你们,我们现在还没输,家主所联系的囊括了整个长安城几乎所有的勋贵,还有不少朝中大老的支持,参与者不光有我们,……甚至还有胡商,只要撑到家主返回……”

    随着一个大饼,崔阳镇压下了崔府之内产生的危机,然而就在同一时间。

    崔府之外,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带队的工兵营军校向李方爆请示可以进攻之后迅速下达命令。

    一名手持红旗的旗手,站在崔府府门之前,二十架投石车,十架八牛弩中间的位置。

    接受到进攻命令之后,大胜喝令。

    “放!”

    与此同时,将手中显眼的红旗用力向下挥舞。

    听到号令声,看到挥动的红旗,一排排手持红旗的旗手,迅速向下挥动手中的红旗,同时喊出了自己的命令。

    紧接着,以旗手为中心,二十枚石弹呈接力的状态,嗖嗖嗖的飞向了崔府之中。

    “轰!”

    “轰!”

    “轰!”

    由于这一次没有统一的瞄准,没有统一的诸元,所有的石弹以任性的方式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飞去。

    殊不知,这反而给崔府之内的各色人等带来的更大的恐惧和破坏。

第371章 开罐!

    “轰!”

    “轰!”

    “轰!”

    第一波石弹划着抛物线,径直的飞向了崔府之中,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一阵阵截然不同的声响。

    “彭!

    “冬!

    “啊!

    “嘶!

    石弹所到之处,树木花草直接粉身碎骨,砖墙瓦墙直接被砸碎,山石和石弹的碰撞更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如果巨大的石弹直接落到了人的身上,无论穿的是什么甲胃,什么装备,在这巨大的石块面前跟纸湖的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被石弹擦到,即是重伤,但凡被石弹砸到,中弹的部分立刻会消失,如果被砸中的是躯干或者脑袋,则可以直接投胎。

    就在崔阳刚刚劝服了一行人继续投入战斗的时候,一枚不知道从哪辆投石车上飞翔而来的石弹,突然出现在了崔阳一行人的身后。

    然后就是“嗖~”的一声,带着些许呼啸的状态,硕大的石块擦着崔阳脑袋上的头发,从崔阳的眼前划过。

    下一刻,只听“彭”的一声。

    片刻之前还趴在地上呼喊“上有老,下有小”,求自己放他一马的那个逃卒首领,身体还站着,但是脑袋已经消失在了崔阳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片鲜红。

    只见那一枚椭圆形的石弹,先是将崔阳正前方逃卒首领的脑袋砸碎,然后将第二个人的脖子和半个胸脯砸的粉碎,鲜血、碎肉、骨头渣子四射飞溅。

    直到第三个人的时候,石弹的动能才消减了一些,连人带甲直接被砸飞了出去,顺带又砸倒了两人,然后才缓缓的稳定在了地面上。

    这时候,崔阳才发现,虽然已经被两个人减缓了石弹的动能,但是第三个被石弹砸中的那个家伙的胸甲已经被砸的彻底凹陷了进去,这个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有些东西知道,和见过绝对不是一个概念,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砸爆了脑袋,砸碎了脖子,饶是在战场上拼杀了近十年的崔阳也彻底愣在了当场。

    直到接近十息之后,缓缓回过神来的崔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脸色也被鲜血和岁肉丝所浸透。

    伸手抹了抹铁胃上已经被石弹抹掉的红影子,崔阳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如果自己的运气稍微差一点,刚才脑袋被轰炸,脖子被轰断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然而,这仅仅是第一轮而已。

    还没等惊魂未定的崔阳彻底缓过神来,第二轮石弹再次呼啸而来。

    相比较第一轮,这一次飞来的石弹,没有瞄准,没有诸元,没有方向,甚至连指挥都不复存,以任性的方式,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飞去,以薛定谔的概率自由选择落点。

    好在已经在彻底放飞了自己的工兵们的手中,投石车的石弹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并没有立刻向着崔阳所在位置袭来。

    而这时候,听着周围惨不忍睹的声音,反应过来危险的崔阳迅速带领身边的崔府家将和家生子躲藏了起来。

    这种毫无规律,毫无踪迹可寻的,崔府中人带来了极大的困惑和恐惧,而这种心理上的影响,甚至比石弹本身来的伤害还要大。

    绝大多数人虽然恐惧,但是多多少少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智。

    包围了崔府的禁军到现在为止只使用了投石车,八牛弩还没有动用,步卒更是还在待命之中。

    所以他们开始找地方躲藏,力图让自家躲开这死亡的威胁,然而,恐慌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从一开始就会吓死人的,而是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之下渐渐的积累,叠加。

    就如同这石弹一样,除了第一轮猝不及防之下,几十人死在了石弹的轰击之下,从第三轮,第四轮开,直接造成的伤亡已经很少,除非那些被石弹直接命中藏身和躲避处的倒霉蛋。

    然而,问题是,禁军所携带的石弹并不是只有几十枚、两百枚,虽然不是无限的,但是至少将一个崔府夷为平地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发现同样问题的不止有崔府之内的人,在永嘉坊之内,与崔府相邻的各家中的老卒们也都在不停的观望。

    禁军的军械和器械很厉害,很完备,但是,占据了所有优势的禁军并没有在一开始就竭尽全力,有步卒不用,有弓弩手不用,就连完备军械也只是投入了投石车,连数量不少,威力也不小的八牛弩也放在一旁吃灰。

    就好像禁军试图,单独靠投石车,将崔府彻底夷为平地一般,这想法看起来很大胆,但是,崔府虽然比不上三大内,但是占地面积也着实不小……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禁军都大意了,而战场上是来不得大意和轻敌的,只不过,他们也不会跑出去主动找禁军的指挥者提醒,毕竟,这事和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进行,禁军的投石车依旧保持了固定的频率,石弹依旧不紧不慢以鬼都猜不到的的轨迹,漫无边际的朝着崔府狂轰乱炸。

    一轮,两轮,三轮……

    虽然不是每一轮的抛射,都能给被围困在崔府之内的众人增加直接的伤亡,也不是每一枚石弹都能命中有价值的目标,但是一下,两下,三下,再坚固的墙壁也会被击穿,一枚,两枚,三枚,再坚固的房子,也会在无穷无尽的石弹轰击之下也会垮塌……

    每一枚落下的石弹,每一面墙壁被击穿,每一间房子的垮塌,都会加深一次他们的恐惧和不安。

    在重压之下,被围困在崔府之内的各色人等心态渐渐开始失衡……

    然而,更让崔府之人感觉到崩溃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禁军投石车攻击的密度出现了大幅度的提升。

    当被投石车发射出去,落入崔府之中的石弹超过三百枚之后,已经有沉不住气的人从躲藏的地方主动走出。

    这时候,这些倒霉孩子找到了禁军石弹密度提高的原因,就在这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之内,摆放在崔府门前的投石车数量至少暴涨了一倍有余。

    数量暴涨之后,一字排开投石车的已经将崔府南侧主街的道路彻底堆满!

    准确说来,那是整整六十架投石车!

    武器数量的暴增,自然就是投射密度的增加,以及投射速度的加快。

    在六十架投石车,超过六百工兵,超过一千两百后勤兵的携手之下,落入崔府中的石弹很快超过六百枚!

    在整整六百枚重量接近一百斤的石弹疯狂摧残之下,崔府之内已经几乎没有了完好的建筑……

    然而,噩梦还在继续!

    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去躲藏,但是被石弹的侵袭之下,被垮塌的墙体被活活砸死,被硕大的石弹直接砸碎被轰塌之后的房屋直接活埋……

    当落入崔府中的石弹超过一千枚的时候,整个崔府之内甚至连一棵完好的树都不复存在,就连崔府的外墙坍塌了都应不止一处!

    各种各样的场景,比比皆是,惨叫和哀嚎的声音不绝于耳,然而更多的人甚至连一个惨叫或者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石弹带走你投胎。

    而且,这种全领域,全覆盖的远程攻击是无法进行差别对待的,如果说前院以及其他肩负战斗任务的家伙们因为本能,还能勉强活着,那么,崔府后宅以及为后宅服务的各种男女老少就没有这样的实力和运气了。

    到了这时候,整个崔府已经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然而,到了这种时候,外围的禁军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暂编团的步卒依旧保持包围,六十架八牛弩封锁住了前门和后门,所有被轰塌的围墙以及其他所有有可能逃亡的道路。

    而投石车还在工兵操持之下,一轮又一轮不紧不慢的进行攻击,随着射击时间的拉长,完成了一个基数,也就是三十枚石弹的射击之后,工兵们则按照条例停止了进攻。

    停下进攻的工兵们并没有闲着,转而开始在投石车出现问题之前进行检修,并且现场替换了关键零件,等待检查完毕,所有关键的易损件更换完毕之后,再继续投入进攻之中。

    后方的后勤兵,则源源不断的用牛车、马车、驴车,各种各样的车仗,将数不清的石弹向着战场的方向运送。

    仗打到这个份上,在本质上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胜负早已经尘埃落定,但是禁军的工兵们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进行维护,检修,更换,进攻,就好像世间就只有这一件事一般。

    而这种毫无波澜的状态,则成为了压倒崔府叛逆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是一种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战斗!

    到了这时候,躲藏到了现在,残存下来的崔府人士,再也没有了躲藏的心思。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从一开始就被吓个半死的崔阳,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没有任何怀疑的他,扶了扶因为躲藏而有些扭捏的盔甲和铁胃,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高喊了一声,跟我上。

    紧接着,在崔阳高喊和引领之下,所有剩余的还能投入战斗的人,嚎叫着,从府门,从被轰塌的府墙,从提前预留出来的缺口处向外冲去。

    只不过,面对明显已经进入狗急跳墙状态的崔府叛逆,操持投石车的工兵们不为所动,然而其他人的脸上这挂满了兴奋和灿烂笑容,这其中尤以同属临时编制独立工兵营的同袍们。

    他们用投石车打的非常痛快,但是那些操持八牛弩的同僚就比较郁闷了,弩准备了很久,弩失也已经瞄准了位置。

    然而,那些该死的崔府叛逆竟然能够如此的隐忍,整个府邸都要被砸成废墟了,对方竟然还能憋在府邸里不出。

    在某一段时间,这部分工兵们已经开始骂街了,“软蛋!”“没卵子的家伙!”'孬种'……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词汇都已经被用了出来。

    此时此刻,看到对方终于把乌龟的头露出来了,从战斗开始就等到现在,把八牛弩那又粗,又大,又长,又硬的弩失撸的快秃噜皮的的工兵自然不会心思手软。

    更何况他们的八牛弩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对准了预定的目标。

    还没等对方从门口,缺口,彻底冲出,几十支八牛弩专用的重型弩箭已经直接离弦而出。

    要知道,这些可是八牛弩专用的重弩,其威力绝对不是寻常的轻弩,后者步卒单兵使用的重弩,手弩可以比拟的。

    寻常的弩箭,哪怕三石重弩最多也就破三层级而已,但是八牛弩这种弩失显然不是靠重甲可以抵御的了的。

    一支八牛弩的重弩弩失,就足以将五到六个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士卒穿成糖葫芦……

    几支,十几支,乃至几十支重弩齐刷刷的飞向一个地方,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恐怖待遇了。

    然后这些既幸运,又倒霉的家伙,享受了一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重弩洗礼。、

    尤其是崔府宽阔的正门,在这区区十步不到的地方,整整放置了二十三架八牛弩!

    由于弩箭太过密集,以至于在崔府的门口,密密麻麻的重弩弩失甚至要连接在一起,凝聚成为实体!

    刹那的功夫,弩失们已经完成了任务,飞到了目标的身上,凡是试图突出重围,决死反击的逆党,在一瞬间,至少被七八根重弩穿透。

    一个个血出如柱,须肉模湖,直接就去领了盒饭。

    装填,发射,装填,发射……

    连续四到五轮之后,向外冲击的逆党已经彻底消失。

    这时候,围在崔府正门前的重弩齐刷刷对准府门的支撑点,只听“彭”的一声,被半掩的府门轰然倒塌。

    整个过程之中,外圈投石车所在的工兵没有惊慌,没有激动,甚至连手都不曾抖动一下。

    依旧在按部就班的操持着投石车,没有任何波澜的朝着崔府之内发射石弹,直到向外突出送死的叛逆彻底死在了冲击的路上,他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紧接着,等候许久的步卒开始从正门推进,开始收尾。

第372章 新·禁军(利益)集团

    首先用一千多禁军,将整个崔府团团包围。

    随后用八牛弩,将崔府正门,后门以及其他重要区域封锁。

    然后,用一前一后,两拨补充到位的总计六十架投石车,围绕着永嘉坊崔府狂轰乱炸。

    真正半个时辰的时间,两千多枚石弹,硬生生的把占地占地面积不小的崔府轰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尸横遍地,片瓦无存。

    饶是这样,依旧有相当多命够硬,八字够强的家伙,从石弹的轰击中活了下来,然而,幸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还能动的家伙,拿着兵刃,开始向外冲锋,然而还没等他们冲出已经成为废墟的崔府,外围的八牛弩已经直接射出。

    残存下来的反叛者,瞬间被射成了一串串的糖葫芦和一个个大号的筛子……

    等到这些最后的还有抵抗力的反抗者被干掉之后,禁军这些新兵们按照战斗的队形展开。

    对于这些完成了训练和考核,但是还没有参与过实战的新兵来说,这种看起来惨烈的崔府,就成为了他们最好的试验场。

    随着以禁军身披重甲的重步兵在前带队,手持强弓、劲弩弓箭手、弓弩手在后,踩着残砖碎瓦、残肢断臂,在尸骸和血水之前进入了崔府之中。

    这些新兵的任务只有两个,第一适应未来比这要残酷的多的战场,第二,完成对于残存者的补刀,完成任何战争的最后一步,步兵占领。

    没过太久,这些进入了崔府废墟中的禁军新兵重新出现,只不过,这时候他们的神色明亮盔甲上已经沾染了斑斑血迹,脚下的靴子则更是变成了血液和泥土混合之后的暗影红色。

    很快,侥幸逃过了石弹无休止进攻的院墙也被直接推倒,已经彻底沦为废墟的崔府,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曾经的崔府,高楼林立,层峦叠嶂,房舍之豪华,景色之华美,女色之姿容堪称一绝,有人甚至评价过,崔府之华美,冠绝长安,就连巅峰时刻的大明宫也无法和其相媲美。

    然而,当院墙被彻底推倒之后,曾经以华美着称的崔府已经彻底消失正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场真正的战斗,禁军的新兵们一个个兴致勃勃。

    就连作为辅助人员的,金吾卫低级军官的张仲武也感觉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和感悟。

    出身行伍世家,二十多岁出头的张仲武不止一次听说过那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话的意思张仲武能理解,但是……

    到底什么才能被称为善战者?

    什么样的才能叫赫赫之功?

    为什么善战者就没有赫赫之功?

    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善医者?

    什么样的医术才能被称为赫赫之功?

    为什么善医者,却无煌煌之名?

    既然是善医者,为什么没有煌煌之名?

    这一系列的问题,曾经给少年的张仲武带来了巨大的困扰,甚至连他的父亲如今的大唐左威卫大将军张光朝,都没能给他一个让他绝对信服的答桉。

    然而,今天,就在这长安城,永嘉坊,大理寺卿崔汝询堡垒一般的宅院面前,他似乎懂了。

    就今天来看,从禁军入城,到包围,再到攻城器械就位,从八牛弩封锁,到投石车进攻,再到最后禁军进入崔府收尾。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整个过程平澹至极,平澹到了甚至乏味的程度。

    然而,整个过程,看在张仲武的眼中,却显得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和享受。

    就好像这是一种精炼到了极致的艺术一般,甚至让张仲武如痴如醉。

    最让张仲武感觉到震撼的还不仅仅在于整个过程。

    在张仲武的印象中,打仗要死人,几乎是一个不可能被打破的铁律。

    而这个不可能被打破的铁律,在今天的战斗中被打破了。

    还在于从包围到收尾,整个过程当中,禁军是真真切切的实现了零伤亡。

    零伤亡这种张仲武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竟然就在这平滑,柔顺,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战斗中实现了。

    张仲武不知道这神奇的,打破了他常识的一幕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知道为了能做到一切,朝廷,兵部,皇帝,禁军,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消耗了多大的财富。

    别的不说,就这动辄数以百计的攻城器械,加上数以千计甚至数不胜数的石弹和重弩弩失,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

    张仲武出身行伍世家,但是他所在的家族是北地的幽州,是属于卢龙军所在。

    北地苦寒,燕、赵、辽东、辽西、漠南,莫不如此,所以卢龙军的士卒历来悍勇。

    因为苦寒,所以在整个大唐,卢龙所在的北地从整个大堂来说是相对穷困的,所以北地最多也只能养出地方大族,地方豪族,望郡名族,却形不成那种传承千年级别的真正的世家、门阀。

    事实上,就连同样等级的大族、豪族、望郡也无法和河南道,江南道等同等大族相比。

    就比如,郭戎同志在长安的大总管韩愈,自称昌黎先生,其韩氏望郡昌黎,然而同为望郡大族,即便有韩愈这样文采出众,又身居高位之人,也很难真正和传统位于相对南方的大族相比。

    至于,在大唐政治、军事版图上占据重要位置的卢龙节度使也并不富裕,也需要砸锅卖铁才能维持那几十万的大军,才能给这几十万大军配上相对完备的装备。

    如同今天禁军一般,用钱去打仗,甚至打出零伤亡这种事情……

    原本崔府正门门前的位置,实际指挥这次作战的禁军训练中心教官李方爆,一边下达命令,指挥麾下的士卒继续行进,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旁边这个年轻的什长。

    等到后续的任务布置完毕,缓步走到处于震惊状态的张仲武的身边,笑呵呵的说道。

    “年轻人,有时候就是长长见识,”看张仲武依旧没有回神,李方爆继续说道,“还记得开战之前我跟你说的么?”

    这句话一出,张仲武脑海中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一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张仲武无奈的笑了笑。

    “怪不得家父在研究了禁军的编制、条例、战法之后,对郭大将军推崇备至,战端未起之时胜负已定,这如何能不让人惊叹!”

    听着张仲武的叹息,李方爆笑而不语。

    和很多同僚一样,早在俱文珍在长安发动的叛乱之前,平民出身的李方爆就已经达到了自己出身的天花板——团校尉。

    只不过,此时的团非彼时的团,一个小小的团校尉,卡掉了无数的俊才。

    在大唐,真正的傻子很少,在军中,尤其是从各地的边军中抽调的精锐组成的神策军中,和李方爆一样的人不要太多。

    跟随俱文珍发动叛乱的神策军总人数超过六万,难道这六万人里就真的一个知道自己是被懵逼的都没有么?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能看出叛乱的人太多了,但是大多人人在判断出来的这是谋反之后,并没有选择当场反正,而是默默的参与了叛乱之中。

    真正的原因看起来简单的可笑。

    因为,如果按部就班,这些人恐怕永远也迈不过从校尉到游击将军的这一道看不见的沟渠。

    无法越过这道横沟也就意味着要做一辈子替别人管兵的高级兵,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

    所以,他们义无反顾的参与了叛乱,仅仅是为了博一个出身,博一个前程。

    因为他们不是曾经唐军的主力——大唐的府兵。

    因为他们是募兵,是以从军为职业,打仗做日常的雇佣兵!

    孟子曾言,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对于一群孤魂野鬼一般的雇佣兵而言,背叛,真的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别说对准的目标是太上皇,就算举起横刀,拿起长矛,直面的是李唐的皇帝。

    如果,皇帝不拿钱赎命,皇帝,也绝对不如一文钱更有价值!

    反正扛着枪,替谁打仗不是打?

    再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叛乱平底之后,太上皇收拢了绝大部分神策军。

    在郭戎的建议之下,剔除掉了部分彻底败坏的家伙之后,如何处理数量高达数万的精锐神策老兵是太上皇李诵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郭戎一直都很好奇,太上皇是如何一举将数万神策老兵尽数收入囊中,要知道,这样数以万计,既有经验,又有阅历,脑子不笨,又各有见识的家伙是何等的难伺候。

    处理好了是财富,处理不好就是整个大唐未来最大的隐患。

    太上皇确实很厉害,但是……

    太上皇不是神仙,不可能凭借一句话让所有神策叛军转变思想。

    太上皇不是那位黄毛小子,有一手无敌的嘴遁,可以破天,破地,破空气。

    事实上,郭戎不知道的是,太上皇能顺利的收服那些神策叛军中真正的精锐正是因为郭戎的建议。

    穿越之前,郭戎不是什么大老,也不是什么专家,但是教员的话郭戎记得很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无论是救援安西,还是维序李唐,一支强而有力的军队绝对是最大的基础和最重要的保障。

    郭戎不懂政治,不懂经济,甚至连如何练兵,如何建军也是摸索之中,所以他拿出了一套兔子和大唐府兵制度相结合的制度和体系。

    太上皇不懂军事,但是太上皇懂政治和经济,太上皇在琢磨人心的方面更是冠绝天下,郭戎无意识的行为无疑点醒了太上皇。

    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

    从无产、无德、无家、无良的雇佣兵,变成了有产、有德、有家、有荣的大唐新府兵,太上皇相信没有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尤其是这些阅历丰富,饱经冷暖的神策老卒。

    既解决了神策叛军的处理问题——反省的越好,悔悟的越深刻,誓言下的越重,赌注下的越大的人,就能够优先进入那支传说中的新编禁军。

    又给郭戎提供了大量经验丰富,实力强劲,信念坚定的老兵和骨干——长缨军的第一批新兵教官。

    有了足够财力支持的军队,有了足够老卒构成的骨架,再加上一套科学有效的训练方法……

    当这一支禁军被打造出来的时候,太上皇和他的继任者们,不仅可以守住长安,守住关中,甚至可以渐渐的恢复李唐皇室的荣耀,就算走上巅峰也未尝不可。

    综合分析,权衡利弊之后,太上皇意外的发现,郭戎那套看似奢华到极点,待遇优厚到了让人嫉妒甚至发发疯的新军建设,是解决手中问题最好的方式。

    只不过,郭戎的方法只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太费钱了!

    对于经历了从太子到皇帝,从皇帝到太上皇的李诵看来,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赚,但是没有这样一支军队……

    朝不保夕的日子,太上皇是过够了!

    事实上,郭戎带给了太上皇远远超出预期的收获。

    随着禁军的越来越强大,李唐真的在往太上皇所希望的方向前行。

    勋贵被收拾了,朝政安定了,长安稳定了。

    陇西、陇南收复了,关中安定了。

    藩镇被收拾了……

    只不过,在禁军逐渐强的过程中,有些东西是无法避免的,那就是以禁军为核心的一个新的强大的利益集团正在逐步的形成。

    说实话,这个以郭戎为首的禁军将领,军校为核心的新的利益集团,和曾经以前隋“八柱国”为核心的关陇军事集团是何曾的相似。

    对此,太上皇李诵心知肚明,皇帝李纯也洞若观火,然而这一对皇帝父子,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扶持这样一个新兴的军事利益集团。

    因为这样一个强大的军事利益集团才是维持唐存续,乃至强大的根本。

    关陇集团之所以被冠以军事,其根本原因是关陇集团立足点是军功,是大唐对外的疯狂扩张,而不是单纯的对土地的兼并!

    对于这个强大的关陇军事集团,真正的李唐皇室并不畏惧,因为李唐本身就是关陇军事集团最强大的成员。

    昔日太祖、太宗、高宗时期大唐的强大,正是因为关陇集团处于巅峰,有了强大的关陇集团的压制,各种势力才不敢作乱,各路的牛鬼蛇神才不敢肆意妄为。

    真正的李唐皇室不畏惧关陇集团,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畏惧,就比如那位女皇帝,而曾经强大的关陇集团也正是在她的手中被杀的血流成河,一蹶不振,蜕变成了一群寄生在大唐躯体上吸血的寄生虫。

    而,新的禁军集团则成为了太上皇李诵和皇帝李纯的希望。

    郭戎,显然是这个庞大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而对于局势洞若观火的神策军老卒自然也是这个集团的成员之一,甚至因为加入的早,成为了这个新利益集团的原始股东。

    今从卢龙而来的张光朝已经成为了禁军之内仅次于郭戎、李锐、张取义之下的第四人!

    从河北而来的张光朝很明显是太上皇和皇帝为了平衡禁军内部的棋子。

    对于这些从神策叛军进入长缨军,已经成为新·禁军集团既得利益者的神策军老卒们来说,将外来者拉入集团的内部几乎就是一个捍卫自己的利益的本能。

    而这,是太上皇或者皇帝无法阻止的。

第373章 兵不血刃定长安

    一个小小的伎俩,一次不着痕迹的PUA,李方爆这么一个油成油腻子的老兵油子,顺利的在张仲武,这样一个将二代的脑海中注入了禁军,或者说是长缨军的种子。罾

    就在李方爆偷偷的给张仲武进行PUA培训的时候,崔府的最后解决已经彻底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长安城城内的其他人或许看不到,但是从过程到结果,永嘉坊与崔府直接相邻的那些高门大宅中,观察者们却看的真真切切。

    一个小小的崔府,出动禁军,出动重步兵也就算了,可以说动用投石车和八牛弩就过分了!

    用也就用了,竟然动用了六十架八牛弩,六十架投石车,硬生生的把一座精美、华丽的豪宅彻底摧毁,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废墟!

    此时此刻,隔空遥望围墙被彻底推倒之后残垣断壁,看着被禁军士卒抬出来的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泥土和已经被染成红色的土地……

    永嘉坊,崔府的邻居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发凉,头皮都在发麻。

    更让挨骂胆寒的是,从头到尾,禁军就就没有给过崔府之人一个投降的机会,但是如果仔细想一想,也并不是绝对没给过任何机会。罾

    那名禁军的军校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了三次投降的要求,只不过,哪有上来就进行最后通牒的!

    问题是,那也确实是唯一的一次投降的机会。

    如果当时,崔府之人选择主动投降,后果尚未可知,但是后果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差……

    然而,崔府的废墟还在清理之中,还没等他们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一队又一队的禁军士卒已经开进了永嘉坊之中。

    进入永嘉坊之后,禁军士卒,目标明确,动作迅捷,指挥得体,行动流畅,数以千人计算的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将永嘉坊之内崔府之外的四座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架势,看着动作,看着结果,很明显,从一开始禁军就选定了所有的目标。

    作为相互之间的邻居,道未必相同,所求也未必一致,但是经年累月下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政治观点,有什么政治诉求,脚跟在哪,屁股在哪,到底是什么货色还是基本清楚的。罾

    被选定的这四家,两家为旧勋贵,一家为山东门阀子弟,另外的一家则和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四家,加上在事实上已经被灭的大理寺卿崔汝询,可以说是整个永嘉坊对朝廷,对李唐最为不满的五家力量。

    禁军对于目标的锁定,可谓相当之精准,行动之迅速,没有严密的调查,周密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出,整个事件都是朝廷一手导演的闹剧,是太上皇、皇帝、宰府、禁军联手设置的陷阱。

    假如,这时候有流言传出,说吐蕃人是朝廷故意放进来准备聚而歼之,也未必没有人相信。

    对于永嘉坊的其他高官显贵来说,虽然禁军的目标不是自己,但是所有看到禁军行动的高官显贵一个个心胆俱寒。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如果大唐这艘破船注定要沉没了,他们又不是船长,为什么要为这艘船陪葬?罾

    如何想办法在船沉没之前从船上搜刮一点棺材板才是正理,为了能多瓜分一些棺材板,在船沉没之前主动将船肢解了也未尝不可。

    就眼前长安的情况,大唐这艘船虽然未必会沉没,但是绝对会受到一次剧烈的冲击,在这种情况下,内心产生点什么想法实在是太过正常,心中本来就有鬼,被直接吓死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畏惧,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大船的缔造者,有些人终究还是有点底线的,或者说他们愿意忍耐到船彻底沉没的时候再动手。

    不过,就这一点,至少可以保证他们能活到船没有沉没的时候。

    没有动手,所以没有被包围,受到的是惊讶和惊喜,但是对于那些被直接包围的人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们有一种,有天灵盖被掀开的感觉!

    有人要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取下他们的头盖骨!罾

    只不过这一次,有人想要投降,有人想要死守,有人想要拿首恶换命,有人想要提前出击,有人想要拼死一搏。

    各种复杂的关系和利益之间,还没等有人去宣布最后通牒,被包围的四处宅院内部已经传出了喊杀之声。

    只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平叛禁军的程序。

    先是实现完成对于府邸的全面包围,然后禁军军校宣布最后通牒。

    相比较之前对于崔府时候最后通牒的口语性和不严谨性,这一次禁军的校尉直接宣读了太上皇敕令中的内容:

    逆反者,灭其三族,携从者,发配充军,流放三千里。

    相比较之前李方爆信口胡诌的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日后处置,太上皇敕令中的刑罚无疑严厉到了极限。罾

    然而就这是严苛到了极限的敕令,却带给了所有人截然不同的反应。

    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这明显就是糊弄人的,只有灭其三族才能配得上谋反这种重罪。

    发配充军,流放三千里,或许看起来很严苛,但是这却是一条真真切切有机会活下去的方法。

    一旦熬过去了流放的路程,等到了边关和苦寒之地,条件或许差了点,但是谁都知道在边关和险隘之地,一个唐人,哪怕是流放的刑徒,也是实打实的自己人,人上人。

    随着敕令的大声公布,被包围的府邸之内所有人的心情冰火两重天,所谓府邸主人的三族之内的人,以及家族的家生子和家将们心如死灰。

    然而三族之外,以及其他因为各种方式,各种路径参与进来的家伙,却陷入了狂喜之中。

    双方之间的战斗迅速升级,之进入白热化的阶段,估计要不了多少,就会直接分出胜负。罾

    然而,被包围的府邸之内战斗激烈,但是禁军从军校到士卒,对于对方府邸之内喊杀声熟视无睹,充耳不闻,一切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

    该包围的包围,该封锁的封锁,该支八牛弩的支八牛弩,该架投石车的架投石车,该运送重弩弩矢的运送弩矢,该运送石弹的运送石弹……

    当最后一架投石车安装调试完毕,没有试射,没有预备,没有诸元,没有目标,随着一声简单的口号,一枚又一枚的石弹再次不要钱一样的飞翔在了天空。

    然而,和之前崔府不同,投石车的轰击虽然开始了,但是府邸内的厮杀却没有停止,相反在求生的欲望和本能之下,战斗显得愈发的激烈和残酷。

    看到这一幕,剩余三家之中还有可能争取流放机会的人直接疯狂了,该死的禁军根本就没有任何预留的机会!

    这妥妥的手快的享受流放三千里,手慢的享受投胎三千年!

    事实上,还没等第二座府邸彻底变成了废墟,半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另外的三座府邸大门已经被打开。罾

    一大批穿着破碎甲胄,全身被鲜血浸透的家伙,拎着一个又一个首级,走出门口,跪在了在营门处警戒的禁军脚下。

    从这些家伙身上流血的鲜血,很快将周围的地面浸透,染红……

    这一次,李方爆之流的禁军校官们接受了胜利者的投降,永嘉坊的平叛活动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时候,李方爆再次悄然的站在了张仲武的身边,用过来人的口吻悉心的教导道。

    “看懂了么?”

    “嗯!”

    “哦,说来听听?”罾

    “这就是所谓的杀鸡儆猴,如果对于……”

    看着年轻的张仲武脸色上带着兴奋、激动、收获满满的笑容,李方爆的脸色挂上了一抹笑容。

    皇帝,太上皇,或许可以想办法瓦解,拉拢,分散新禁军的力量,但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也不是吃素的,也可以在不经意间将对方的助力瓦解成自己人。

    皇帝,太上皇,他们拥有大唐最大的权利,但是他们不是万能的。

    当然,李方爆们认为,这种事情不需要劳烦禁军一系的真正领袖郭戎。

    毕竟郭大将军代表的是整个禁军的形象,代表的是整个大唐军方的利益,需要考虑的是整个大唐。

    让大将军费心思研究这些和皇权对抗的小道有些拿不上台面了,也会有损大将军的形象。罾

    这些小事,让他们这些已经从一线战场退下来的老家伙做就够了,就算自己死了又如何,自己已经成家立业了,就算被发现了,死了,也会有自己的袍泽照料自己的妻儿老小。

    袍泽这种东西,永远比皇权这种东西靠谱,老兵们是懂这一点的。

    ……………………………………………………………………………………

    永嘉坊,崔府直接覆灭,连带着禁军兵不血刃,拿下了无家妥妥的逆党,将至少三千逆贼斩杀。

    然而同样的事情却并不是仅仅在永嘉坊。

    杀鸡儆猴这种事情,也不是仅仅发生在崔府。

    长安城东西南三个方向,各有一处跟崔府一样的存在,作为逆贼下场的典范。罾

    加上崔府在内,一名官秩三品的高官,一个开国勋贵,一个山东豪门子弟,外加一处占地超过四分之一个坊的寺庙。

    在四处之中,相比较最为顺利的是没有发生直接激战,直接被轰成废墟的崔府,另外三处也都爆发了一定程度的战斗。

    其中抵抗最为厉害,冲突最为剧烈,真实爆发的激战正是唯一的一处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佛门胜地!

    表面上,寺庙香火繁盛,然而实际上,隐藏了超过三千身体强壮的汉子,其中不少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霍乱一方的马贼,以及成建制的藩镇军精锐。

    和崔府的反应不同,寺庙中隐藏的力量太过庞大,而是都不是善类,面对危机的手段和方式也不尽相同。

    相比较懵逼的崔府众人,隐藏在寺庙中的各种力量,明白他们大概率已经被发现。

    而作为贼寇,在长安一旦被发现,那结果除了死没有别的可能。罾

    所有,这些亡命之徒没有任何的犹豫,稍加商议之后,这些家伙立刻穿上了藏在寺庙中的盔甲,拿起了藏在寺庙中的武器,抢在禁军开始进攻之前提前发动了进攻。

    一方是亡命天涯死中求活之辈,一方是装备精良,以逸待劳的精锐禁军,从纸面实力来看,双方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然而,有些东西看的不只有纸面的实力。

    亡命徒们虽然有着不亚于禁军的状态,有着死中求活的勇气,如果他们碰上的是普通的兵马,或许真的能死中求活,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大唐最为精锐的禁军!

    以长缨军为模板设立的新编禁军,无论是编制,装备,体质,训练,配合都已经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更何况指挥他们的之一群平均年龄四十岁以上,平均从军年龄超过二十年,人均参战超过百场的老兵油子。

    当身穿重甲的亡命徒从庙门冲出,从庙墙翻出的时候,重步兵、轻步兵、强弓手、手弩手、八牛弩组成的标准防御战线,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直接拦截。

    战斗伊始,八牛弩的重型弩矢,一石以上强弓的白羽箭,三石重弩的破甲弩矢,呈波段,成体系,一波一般疯狂的朝着他们飞去。罾

    尤其是第一波冒头的亡命徒,露头的一瞬间遭遇了八牛弩、羽箭、弩矢的三重覆盖,遭遇的生平从来皆有享受过的饱和攻击。

    然而,真正的亡命徒真正做到了悍不畏死,而唐军的制式重甲在防御的方面也确实做到了登峰造极。

    仅仅一个照面,这些亡命徒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的刺猬,饶是一旦以上的强弓,三石以上的重弩,在三层重甲的面前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杀伤力,虽然可以破甲,但是却无法让这些身披重甲的亡命徒彻底停下冲锋的步伐。

    身披唐军制式重甲的亡命徒,面对着雨点,冰雹一样的攻击,疯狂向外冲来。

    事实上,在唐军和异族交锋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唐军胜利的基础,就是这些身穿重甲的重步兵。

    而绝大多数时候,这些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身披重甲的勇士确实是无敌的,只不过,那是面对异族的时候!

    以唐军对唐军,或者是在成建制的禁军面前,仅仅靠这些还不够!罾

第374章 大唐的米不养混吃等死的勋贵

    身披三层甲的重步兵在战场上几乎是无敌的,但这也只是几乎,而不是绝对,更重要的是这要分面对的是谁。帅

    强弓,劲弩都很难让他们直接倒下,但是不代表所有的远程武器都不行,比如,八牛弩!

    别说三层重甲,就算是再加三层,在八牛弩的弩矢面前跟纸糊的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就穿人来说,最多也是就从穿五人变成穿三人而已。

    几支重弩过去,密集的人潮瞬间松散不少,亡命徒们如虹的气势陡然降低了一大截,其所带来的冲击力同样大幅度消减,在严阵以待的禁军重步兵组成的防线,不能说绵软无力,只能说威胁不大,虽然会造成一定的冲击,和少量的伤亡,但是根本无法对整个战线造成致命性的损害。

    如同失去了后劲的海浪,千百年持续的冲击之下,或许会让礁石破碎,但是对于这一波海浪而言无法给屹立在岸边的礁石带来的伤害微乎其微。

    双方接阵的一瞬间,在冲锋过程中被箭矢、弩矢多次射中,已经呈现强弩之末的亡命徒们毫无悬念的倒在了禁军战阵之前。

    然后是第二波,第三波,随着越来越多的亡命徒倒在了阵前,抵抗和战斗缓缓的进入尾声。

    随着大局已定,战场的局势缓和,战场边缘,几个以禁军训练基地教官充任暂编团军校的老卒凑到了一起。帅

    “新兵就是新兵,还是太紧张了,第一波弓箭和弩箭竟然同时到了,要不然能冲到阵前的最多五成,这要空档要命啊,碰上实力强的,估计要吃亏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第一次上战场也阵脚没乱,勉强算合格吧……”

    “这些家伙还是太弱了,完全没任何组织,就是靠着一股血气,也就是让新兵们见见血吧,我当那些反贼能弄来什么精锐,原来还是一帮废物。”

    “江湖人士,亡命徒,私斗,接头械斗还好,你还能指望他们上战争么,别说他们,就算是长公主府那些剑士硬碰硬也不是这些新兵的对手。”

    几个老卒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过瘾的时候,亡命徒们的反击渐渐减弱,正当这帮作为指挥者的家伙准备下令的时候,一个悠悠然的声音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八牛弩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几人纷纷侧目。帅

    这寺院看起来不小,但是比起城池来说也算不得大,就这么一小块地方,用了整整六十架八牛弩,还嫌弃太少,这就有些不要脸了……

    就在这帮人闲聊的时候,战场之上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最凶狠,最凶悍的一部分亡命徒被斩杀在阵前,感觉不到突围希望之后,剩余的亡命徒也不再向外突击而是躲藏在寺庙之内。

    与此同时,但是没有命令,禁军的新兵们保持战线稳定不动,战场之上出现了片刻的停滞状态。

    “咳咳,投石车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可以了!”

    “让他们动手吧,别耽误了时辰,正午之前需要把眼前的寺庙轰成平地,时间还是挺紧张的!”帅

    随着命令的下达,在战斗掩护之下,同样规模的整整六十架投石车在统一的号令之下开始发射,数不清的石弹开始不要钱的向着寺庙的方向飞去。

    随着传来的便是剧烈的轰鸣声以及惨烈的哀嚎。

    这时候,被石弹活活砸死的恐惧显然又压倒了对死亡的畏惧,不停的有人试图离开。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出口,甚至院墙之处,都已经被禁军死死的封住,凡是试图离开者,会在第一时间被强弓、劲弩射成筛子,或者享受一下被八牛弩狙杀的快感,完成一下被洞穿的成就。

    半个时辰之后,禁军的步卒踏着血水和尸骸,进入了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的寺院之中,完成他们初战最后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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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钟鼓楼的钟鼓声响起,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永嘉坊、敦义坊、普宁坊、通善坊,一名官秩三品的高官府邸,一个开国勋贵的祖宅,一个山东豪门子弟的宅院,再加上一座在长安小有名气的寺院已经彻底被夷为平地,所在的区域无人生还。帅

    虽然长安城内坊门已经被关闭,市坊之内也有和金吾卫巡逻值守,市坊之间的交通已经被隔绝,但是对于长安城内那些还存在的高官显贵来说,获取城内发生的事情,了解部分信息还是没有太大的难度的。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没有获得消息也不要紧。

    随着几个试点的完成,被集中在四处地点的大量攻城器械也得以规建,禁军按照原计划,在长公主府剑士的指引,在金吾卫,巡兵的辅助之下带上了这些被解放出来的攻城器械。

    在禁军按照既定路线推进之前,京兆尹差役、不良人、各坊坊官已经几处反贼的聚集地被彻底抹平,禁军、金吾卫、巡兵开始在全城范围内镇压叛乱,捕捉逆党的消息向外传递。

    长安城内的普通市民是否知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确保长安城内所有拥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在正午之前可以获得这些消息。

    如果被直接抹平的只有一个崔府,还好说一些,但是四处目标地点几乎在同时被抹平,所表现出的信息就真的太多了。

    长安城内有人负责传递消息,皇城、宫城自然也不会落下,长安城内每一处重要情况的变化,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被传递到朝会的举行地点,大明宫紫宸殿。帅

    随着时间临近正午,一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军校沿着紫宸殿庭院中的通道迅速上前,通报:

    “敦义坊东北隅的福田寺,谋逆反贼,现已经被夷为平地,所有逆党尽数屠灭!”

    虽然今天上午,朝臣们已经听到了太多让他们震惊的消息,然而,临近正午的时候,传来福田寺因为窝藏逆党被夷为平地的消息,依旧让所有人再次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波。

    夷为平地,尽数屠灭,这种词可都不是什么寻常的词汇!

    而把这些词用在长安城内就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什么外敌入侵,或者客军作乱,而是大唐的官军在长安城内平叛。

    在自己的都城平叛,用到了夷为平地,尽数屠灭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显然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而这也就算了。

    如果把这些词的作用对象放在关陇一脉的旧勋贵,山东一脉的豪门,朝中三品大佬,再加上号称跳出三界无,不在五行中的佛门,则根本无法让人想象。帅

    朝廷,或者说是皇帝,这一次对于长安城内所有反对力量的的打击力度甚至超过了以太上皇掌控长安的李诵。

    那位把大唐男儿血性都屠灭殆尽的女皇帝,也没有做到把半坊之地彻底夷为平地,所以在绝大多数朝臣的眼中,用空前绝后来形容都不为夸张。

    福田寺被抹平之前,包括崔府在内另外三家的覆灭已经震慑了整个长安城,在血腥到不留余地的平叛政策震慑之下,至少十五家谋逆者已经主动投降或者在内讧中被彻底覆灭。

    楚遍不惊,临危不乱,利用机会巧设陷阱,所有的反对派势力一网打尽,一系列的举动,所有朝臣感觉到的是浓浓的惊讶和震惊。

    强而示之弱,弱而示之强,能尔示之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孙子兵法中这点东西可算被这一对父子研究透了。

    此时此刻,所有的朝臣几乎产生了同一个感觉,那就是坐在紫宸殿之中皇座之上那位初掌皇权的年轻皇帝,绝对是一个不亚于太上皇的狠角色!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皇帝是铁了心要毕其功于一役,将整个长安的所有隐患彻底清除殆尽,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将整个长安,整个关中,面对吐蕃人和河北叛军东西两线压力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的和他们决一死战。帅

    所有人也都知道,现在皇帝李纯已经把谋逆者的下场彻底摆了出来,主动投降者灭其三族,拒不投降者,灭其全族!

    大唐的朝堂之上没有真正的傻子,对于这样的消息,对于这样的预期,对于这样带来的影响,朝中各个派别的自然有属于自己不同的想法和认知。

    对于朝廷中最为坚定的主战派来说是欢欣鼓舞,当然这部分朝臣中,很大一部分本身就是整个计划的执行者。

    对于政治和军事无感的中立派、技术派、革新派官员来说,他们对于这样的平叛行动感到的是喜悦和兴奋,对于平叛和镇压的手段,他们不以为然。

    对他们这些家伙来说,只有稳定的局势稳定的大堂,才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支持,让他们把技术和发展推向高潮,从而从生产力这一根本因素上助推大唐的发展。

    至于那些主张放弃长安,退守潼关,以洛阳为陪都的家伙,他们所感觉到的是浓浓的恐惧和不安。

    这一次,从挖坑,到埋坑,再到太上皇的敕令,所表现出来的指向性太过明显了,强硬派和主战派会在相当城的时间内成为朝廷的主要力量。帅

    平叛的大锤确实没有砸到他们的身上,但是比起被这惊天巨锤砸中也就差之毫厘而已。

    毕竟他们主张迁都、避难同样属于妥协、退让的方向,和太上皇敕令中寸土不让的原则背道而驰,寸土不让就清晰的放在那里,而他们的主张则是退守潼关,就单凭这一点,或许不至于抄家灭族,但是一个斩立决就不冤枉。

    如果皇帝的思维稍微动一动,或者禁军手中的锤子稍稍偏一偏,自己这些人也绝对会被覆灭的那些人一样,被砸的粉身碎骨!

    这一次,他们之所以没有被列入打击范围,唯一的原因就是皇帝还需要他们,朝廷还需要他们。

    可以预见到的是,为了维持朝堂的稳定,李纯在短时间内或许不会处理他们,但是等到时间一长清算是必然的,也是套脱不了的。

    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首先祈求大唐在东西两线大获全胜,只有这样才能带来更大的希望。

    毕竟打仗这东西,打赢赢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些东西也就烟消云散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或许还能拿到一些封赏,即便拿不到,心情大好之下,皇帝不会在大获全胜之下轻易斩杀朝官。帅

    如果打输了,总要找人出来承担责任和罪名,自己这些主张迁都,导致的前方出现变化的被杀了顶罪看起来顺理成章,天衣无缝!

    所以,祈求获胜的同时,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好好的站好最后一班岗,等到大唐大获全胜的时候他们可以体面的荣归故里。

    对于那些主张投降、何谈、妥协、甚至直接准备在长安城内谋反,进攻宫城,拿下皇帝的家伙来说……

    好吧,这些家伙已经要么被除名,要么被物理意义上超度了,而死人显然是没有发言权,也没有选择权的。

    随着福田被夷为平地的消息被确定,坐镇长安指挥整个平叛的老将高崇文宣布了平叛的计划、步骤,以及后续的安排之后,今天的朝会进入了尾声。

    而这时候,起身的李纯,第一次从文武百官的眼中看到的那种,昔日他们对父亲李诵充满了畏惧和敬仰的目光。

    宣布了太上皇的敕令,收拾了朝中的不安定分子,镇压的被引诱到长安的反贼,公布了对于长安、对关中、对吐蕃入寇和河北叛军下一步这个方针,整个朝堂之上终于只剩下了一个声音,那就是凝聚全部的力量和吐蕃人决一死战。帅

    随着朝会结束,三省七部九寺七监一台,大部分官员回到了位于皇城之内的府衙之中,继续办公。

    而剩下的部分人就比较倒霉了,因为他们的府衙和办公地点是位于皇城之外,比如,位于本务坊的国子监六学。

    虽然本务坊距离皇城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在长安城内平叛完成,反贼彻底的肃清之前本务坊和长安的宫城城门都不会打开。

    对于这部分人,李纯肯定不会让他们闲着,一篇对于吐蕃的檄文,成为了他们的任务。

    倒霉蛋不只有他们这部分文人。

    参加朔望日朝会的并不是人人都有职务,比如那些有爵位和散官职,但是没有事职的勋贵。

    当然,用倒霉蛋称呼这些没有事职的勋贵并不完全准确。帅

    从太上皇掌权以来,但凡主动彻底臣服了太上皇的勋贵们已经在禁军中占据了一席之地,重新成为了唐帝国的重要一部分。

    以如今大唐蓬勃发展的大环境来看,以太上皇、皇帝求才若渴的表现来看,这些旧勋贵没有事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受信任,不够忠诚!

    按道理来说,在这一次故意营造的局面之内,他们也可以选择成为谋反集团的一员。

    然而,不知道是吸取了教训,看出了大唐光明的未来,还是已经被太上皇收拾的彻底没了脾气,面对刻意营造出来的危如累卵的局面,这部分旧勋贵既没有参与谋反,也没有鼓吹迁都退让,而是选择将自己的子侄送到了军中。

    这一点,也恰恰证明了他们的忠诚。

    无论之前他们做过什么,但是这一次他们做对了,至少在李纯的心目中,他们被列入了可以信任的对象。

    对于李唐的皇帝来说,大唐的土地虽然多,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大唐的勋、爵位虽多,但是没有一个是让他们混吃等死的。帅

    大唐的勋贵不是养闲人的,既然享受了勋、爵带来的利益,自然也需要与大唐共进退。

    既然通过了忠诚的考验,那么就到了对他们委以重任的时候了。

第375章 太上皇的最后一战

    大唐的米不养闲人,大唐的勋贵不会留给那些心怀叵测、狼子野心之辈,同样不会留给那些只想着混吃等死的废物。荰

    朝会结束之后,被冷落、打压了四五年之久,没有参与叛乱,而且没有彻底废掉的旧勋贵们被李纯留了下来。

    在这里,他们从李纯的口中获得了一个让他们无比欢欣鼓舞的情况,李纯准备以平叛的禁军新兵为主要来源,仿照长缨军的模式和标准,享受禁军的待遇,重建东宫六率。

    而他们这些自大唐开国就存在的旧勋贵,将成为东宫六率的实际统帅者和管理者。

    作为如今大唐野战兵团主力的北衙四军总人数超过十万,作为关中主要守卫力量和朝廷机动兵力的南衙十二卫人数也超过八万人。

    虽然东宫六率满打满算也不过禁军六个团的规模,人数三万人上下,根本就无法和北衙四军和南衙十二卫相提并论,但是依旧让他们激动不已。

    开国时期的辉煌,武后时期的凄凉,玄宗时期的颓废,安史之后的堕落,太上皇时期的落寞……

    历经了辉煌和豪迈,经历了沧桑和悲凉,这些从大唐开国传承至今的勋贵们这些再次掌握了兵权。荰

    对于他们来说,这算得苦尽甘,守得云开见月明。

    太上皇削弱、打压,但是却没有赶尽杀绝,这本身就有很浓的政治意味,但是经过了近百年的沉沦之后,不是每一个旧勋贵的家中都有人能理解这之中的深意。

    大唐以武立国,勋以武立勋,贵因武而贵。

    对武将来说,张扬、蛮横、跋扈都不是问题,但是前提是能打胜仗,面对强敌只要能战而胜之,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菜,才是原罪!

    如果忘记了自己的立足的根本,丢掉了自己看家的本领,那就老老实实的靠着老祖宗的遗泽,也可以活着。

    又熊又不老实,才是取死之道。荰

    好在不是所有的旧勋贵都忘记了自己的是武勋,也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看家本领。

    当然,更重要的是太上皇还在的时候,禁军各部,无论是郭戎、张取义等四军统帅,还是其他十二卫将军,要么是跟随太上皇的东宫潜底,要么是被太上皇提拔于微末,再要不然是郭戎一样太上皇有知遇之恩。

    这些人在本质上都可以看做是太上皇自己的嫡系,所以太上皇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禁军的忠诚。

    父亲李诵留给的他禁军强大而且忠诚,李诵留给他的禁军将领忠勇而且干练,但是,对于李纯来说,这些人终究不是他一手提拔,不可能如同李诵一样如臂指使。

    作为皇帝,和李唐曾经的皇帝太宗、高宗、武后、玄宗一样,太上皇明白,自己的儿子李纯同样更希望在禁军之外有一支百分之百属于自己的私兵。

    更重要的是,李纯需要这样一支独立在禁军之外兵马驻扎在长安,从而和禁军形成一种制衡的关系。

    至于太上皇,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太上皇敕令认可度更高的四军十二卫的新编禁军就等同于太上皇的私兵,而这也是太上皇敢于治权交给李纯的根本原因。荰

    当然,这种制衡的关系和信任无关。

    原本有些事情还处于扑朔迷离之中,对于深不可测的太上皇,没有人敢于贸然猜测他的想法和目的。

    然而随着太上皇主动将兵权交给李纯,并且亲自离开长安,李纯自然明白,这些还有一定能力的旧勋贵,就是父亲在禁军、朝臣之外留给自己的最宝贵财富。

    为了确保这种制衡关系的稳固,李纯在召见了旧勋贵,收下父亲遗留的礼物之后,又召集了在禁军中任职,此时此刻在长安城中的宗室子弟。

    李纯将以这部分经过了训练,经历了战事,了解禁军战术的宗室子弟为核心,重建实际上已经被废黜的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这四卫的主要兵员,同样将从参与了平叛的禁军新兵中选拔。

    就在李纯在甘露殿连续召见了旧勋贵和军中宗室子弟的同时,长安城内的平叛依旧在进行之中。

    在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禁军面前,在包括崔氏在内被夷为平地的前车之鉴之下,平叛的过程波澜不惊。荰

    临近黄昏,高崇文已经派人送来消息,提前被长公主府锁定的重点目标已经被全部铲除。

    随着残余旧勋贵的被接纳,有能力、有野心、有欲望威胁长安城的力量已经彻底烟消云散,现在的长安城已经彻底成为了李唐最坚固的堡垒。

    随着叛党核心力量被肃清,平叛已经进入了在整个长安城内的扫尾阶段。

    留下三千精锐驻防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之后,郑勇男麾下的近两万人的神威军也从皇城和宫城进入了长安内城之中。

    在高崇文、郑勇男等三人的指挥之下,神威军,左右金吾卫,禁军新兵组成的暂编团,被临时征召民壮组成的巡兵近十二万人马全体出动,在京兆尹、长安县、万年县所有的衙役、差役的引导之下,在长安城内进行一轮彻底的清查。

    临近子夜,整个长安城,超过三成的市坊已经完成了清查。

    时间来到第二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龙首原上的时候,率领各路兵马,高崇文、郑勇男、李元奕三位将军一同回到了宫城之内。荰

    听着三人的禀报,李纯的脸上挂满了笑容,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了悬挂在甘露殿中,那幅根据郭戎的记忆所描绘出的拥有六块大陆,四片巨大海洋的地图上。

    那幅地图,是自己和父亲共同的理想,也正是因为这幅地图,才让自己能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彻底铲除长安的隐患,彻底统一朝臣的思想,补齐东宫六率,补齐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也就意味着大唐驻扎在中央军将重新恢复到四军、十六卫、六率的巅峰状态。

    但是,李纯知道,这仅仅是自己的第一步!

    ………………………………………………………………………………

    短短几天的时间,长安城内的局势一波三折,初掌皇权的皇帝李纯利用吐蕃人入寇的消息,巧设陷阱,将长安城内的所有敌对、反对力量一网打尽。

    随着所有反叛势力的覆灭,除左、右金吾卫留守长安之外,北衙四军唯一留守长安的神威军也从长安出发,沿着渭水逆流而上。荰

    神威军的离去,禁军新兵重新归禁苑,使得长安城内成建制禁军只剩下了一万两千人的左右金吾卫。

    为了弥补长安城兵力的真空,并且做好和吐蕃人后续作战的准备,自贞元二十一年以来,李唐朝廷的第三次大规模扩军开始,除重建东宫六率,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

    除此之外,李纯发布诏令,以整个关中为基准,征募十万名新兵,同时在关中重新征召三万老卒。

    就在平定了叛乱,金锣密集的扩军备战的时候,关中的东西两端都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

    首先,李纯收到了山东方向正在和河北叛军作战郭戎变更的计划,对于郭戎的计划,李纯给与了绝对的支持。

    然而在陇南、陈仓方向,战斗却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突袭大散关之后,却意外的遭遇了驻守大散关的禁军拼死阻击,并且差点产生内讧。荰

    然而,在共同目标之下,吐蕃东境道节度使尼玛巴扎和剑南道节度使刘辟妥协之后,剩余数量超过八万的剑南、吐蕃、南诏联军迅速按照预定的计划向陈仓道的北端进发。

    大军抵达渭水之后迅速分兵:

    西线,沿渭水逆流而上,偷袭陇南秦州方向背后的大旦关,和正面的吐蕃大军联手夹击陇南方向的陇右道兵马。

    北线,渡过渭水,向陇山防线背后渗透。

    东线,沿着渭水顺流而下,直扑关中平原西部最后一个屏障,陈仓。

    大军抵达陈仓之后,尝试攻城,如果不能一战而下,则利用兵力的优势围困陈仓,然后大队兵马以最快的速度向东(陈仓、长安)、北(陇西)、西(陇南)进军,让大唐最核心的关中腹地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在刘辟和尼玛巴扎看来,就算给了唐军一天的时间,也根本来不及调集兵马,整个关中依旧如同褪去了衣衫的少女一样,反唐联军的面前毫无法抗之力。荰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第一批十万兵马的身后,还有五万南诏兵、十万剑南兵、十万吐蕃兵正在沿着蜿蜒曲折的陈仓道向着关中方向进军,最多十天不到,从大散关进入关中的反唐联军数量就将超过三十万。

    虽然反唐联军的兵力占据了绝对优势,虽然反唐联军中有半数以上是剑南道的藩镇兵,虽然因为刘辟这位大唐的封疆大吏反叛导致对方掌握了太多信息,但是关中毕竟不是他们的主场。

    利用禁军以全军覆没为代价争取的一天时间,太上皇李诵的敕令,在短时间内将整个关中、陇西、陇南的不安彻底压制了下去。

    早在吐蕃人进攻之前,陇南、陇西边军就已经根据郭戎的建议,制定了收拢百姓,坚壁清野的战略,在长达半年的准备期之内,陇西、陇南所有的百姓和军民几乎已经被收拢到了坚固的城池、堡垒、边堡之中。

    而随着太上皇守土有责,寸土不让之言,和郭戎早期制定的完美的结合,更是将每一座城池后退之路彻底堵死。

    与此同时,同样是利用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随太上皇驻防陈仓的羽林军所有的侦察营和轻骑兵已经布满了整个关中西部。

    虽然没有和入寇的反唐联军进行大面积的交手,但是却牢牢的的监视了他们的一举一动。荰

    拿下大散关之后,对方旁若无人大踏步向陈仓进军的消息在第一时间被传回了陈仓。

    刘辟和尼玛巴扎看到了时不时在周围出没的羽林军侦察兵,但是对于这些出现的侦察兵,两人做出了同样的反应不以为意。

    通过刘辟以及剑南叛军获得的消息,整个关中平原的西部,其实也只有驻防陈仓的两万羽林军。

    扼守了大散关东北的陈仓虽然坚固,羽林军虽然精锐,但是面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对方也只能死守,而不敢出城。

    简单的商议之后,在大散关险些爆发冲突的刘辟和尼玛巴扎却在此时达成了一致。

    他们认为,此时出现在他们周围的骑兵,其目的不过是分散他们注意力、搅乱他们思路、影响他们的行军速度,从而为李唐的朝廷调集兵马争取时间。

    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之下,两人绝对不理会这些出现在他们大军周围的唐军骑兵,而是下令所有兵马大踏步进军,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渭水之畔。荰

    然而,刘辟和尼玛巴扎失算了。

    在或许反唐联军突袭大散关开始,羽林军的参谋团迅速忙碌了起来,并且根据现有的情况,模拟出了对方可能的禁军路线,并开始拟定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措施。

    在确定了对方开始加速向北进军之后,两份截然不同的预设方案,被出任羽林军参谋长的裴植交到了大将军张取义的手中。

    第一种方案,以陈仓城为中心,在陈仓西北的十里的千河、陈仓以北五里的周原,陈仓以南的潘王设置三座营地抱城死守,彻底封死对方东进长安的路线。

    以裴植的保守估计,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仅仅要靠羽林军至少可以坚守二十天,足够李纯将长安的局势收拢完毕。

    第二种方案,羽林军集中所有的驮马和提前收集的船只,沿着渭水溯流而上,趁着对方轻敌冒进,立足未稳之机给对方以迎头痛击。

    如果能够战而胜之,可以为关中、陇南、陇西乃至整个关陇防线至少争取五到十天的时间,坏处同样明显,如果失败,失去了守军的情况下,关中将门户洞开。荰

    举棋不定之下,张取义只得将两种方案拿到了太上皇的面前。

    听完了裴植的讲解,李诵惨白脸上挂满了笑容,张开嘴巴,用一种沙哑的如同砂纸一般的声音轻轻的询问。

    “裴植,我问你,你觉得主动出击有几成胜算?”

    “六成!”

    听到裴植的话语,李诵点了点头,看向了守护了自己整整六年的张嘉轩。

    “嘉轩,我知道你那里有存货,还有多少?”

    听到存货,张嘉轩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用一种无法言喻的哀愁看向了太上皇。荰

    此时的太上皇已经骨瘦如柴,整个人苍白得如同纸张一般,眼眶深深的凹陷了进去,饶是躺在床榻之上也气若游丝。

    “陛下……”

    看着表情极度复杂的张嘉轩,李诵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裴植和张取义。

    “裴植,如果朕御驾亲征,能提高你的胜算么?”

    “能!”

    “几成?”

第376章 太上皇的最后愿望

    “十二成!”鷦

    听到这回答,李诵的脸上带上难得的了笑容,很显然,太上皇同志对自己能够发挥的作用非常满意。

    只不过笑容刚刚维持了三四息,太上皇的瞳孔瞬间放大,下一刻猛然的咳嗽起来。

    看到这一幕,处于犹豫状态的张嘉轩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李诵卧榻旁边,把太上皇搀扶了起来,轻轻的在李诵的后背上猛拍了几下才让李诵的咳嗽停止了下来。

    只不过咳嗽虽然停止了,但是接下来,李诵轻轻哼了一声,身旁使者立刻拿出一块绢布放在了李诵的嘴边。

    “噗!”

    雪白的绢布瞬间被染成了红色,殷红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血块。

    猛地突出了一大口血,在张嘉轩的梳理之下,李诵的呼吸终于渐渐的恢复平稳,只不过比起刚才,惨白的脸色突然挂上了一丝潮红。鷦

    不过,对此李诵不以为意,脸上挂着笑容看向了身后的张嘉轩。

    “嘉轩啊,听到了么,如果朕亲自领军出战,取义、裴植他们可是有十二成胜算的。”

    话是说了出来,只不过声音显得更加虚弱,而且声音之中多了一份沙哑。

    李诵的声音传入了张嘉轩的耳中,但是张嘉轩却没有什么表现,而是直勾勾的盯着绢布上的血迹以及血迹之中的那些暗红色的血块。

    从侍者的手中接过绢布,认真的盯着看了半天,又把绢布放到了自己的鼻息之下仔细的嗅了嗅,额头皱成了一个明显的山字。

    等到张嘉轩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眉宇之间更是显得异常的严肃,看向李诵的神情也变得异常的复杂。

    “朕当了二十五年的储君,当了六个月的皇帝,当了四年的太上皇,现在,朕想在最后,过一把大将军的瘾,行么?”鷦

    张嘉轩认真的看着李诵,此刻面带潮红的李诵脸上挂满了笑容,笑容之上满载着期望。

    看了看手中的绢布,又看了看李诵脸上的笑容,张嘉轩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即将身体转向了背后,闪身的一瞬间,一滴闪着光的泪珠无声的飘落。

    “哈~哈!看着郭戎那小子大杀四方,朕一直嫉妒的很,现在朕终于也有了一个耍威风的机会,太不容易了,父皇就是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评定了安禄山、史思明的叛乱,现在就让朕也……”

    说着说着,李诵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儿童般笑容,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李诵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然而咧着嘴朝着周围几人呵呵一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取义、裴植,去准备吧,郭戎最喜欢挂在嘴边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但是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朕希望作为大将军统兵的第一战大获全胜!”

    “遵旨!”

    “嘉轩,这几年辛苦你了,没有你,朕恐怕早就……”鷦

    “陛下,别说了,这一切都是臣应该做的,请陛下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让陛下在最后的时间里……”

    看着张取义、裴植、张嘉轩几人依次离去,李诵一下子瘫倒在了榻上,吓得一直在身边的张泰成出了一头冷汗。

    看着身边这个惊慌的如同小孩子的壮汉,李诵的脸色再次挂上了一种欣慰的笑容。

    看到李诵似乎想要起身,张泰成连忙上前,在张泰成的搀扶之下,李诵重新起身,直接枕靠在了床榻之上。

    “没事,不用担心,朕只是有些累了。”

    先是简单安抚了一下自己这名身份特殊的亲卫,李诵突然将话题转向了张泰成的身上,“泰成,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张泰成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回过神来,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鷦

    “陛下,整整四年!”

    “四年了,时间过的真的好快啊!”

    轻轻的一声叹息之后,李诵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许久之后再次开口。

    “根据郭戎之前一直送来的作战计划,这两天恐怕也到了和河北叛军决战的时候了……长安那边,我想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了……泰成啊,等这一仗打完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陛下,臣只想跟随在陛下的身边!”

    “呵呵,你啊,都四年了,还没待够么,要知道当日一起守卫朕的几个人,他们几个最低的也已经成为一军的副将了,邹远甚至已经独领一军了,只有你赶都赶不走,硬是在朕的身边待了四年,我问你,你就真的不后悔么?”

    “陛下,臣不后悔,臣本为戴罪之身,陛下不以臣曾行逆反之事,而将安危寄托在臣的身上,臣肝脑涂地,九死不悔!”鷦

    听到张泰成斩钉截铁的回答,李诵带着浓浓的笑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哎,朕总不能真的让你去给朕守陵啊,等这一仗打完,郭戎就该准备西征了,到时候去给郭戎当副手吧!”

    “陛下……”

    “我对郭戎有信心,对纯儿有信心,对大唐的将士也有信心……朕还记得四年前的那一个夜晚……”

    “那是俱文珍发动叛乱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朕最后一个可以离开长安的机会,就在朕举棋不定的时候……”

    “……,就是那时候,郭戎的几句话进入了朕的心中,朕当时下定决心,朕要让所有将士都知道,朕就在这里!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君王在,长安在,大唐在!”

    “结果你是知道的,整整一天的时间兴庆宫血流成河……”鷦

    这一刻,李诵似乎彻底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下去,而张泰成则直接将自己当成工具人,没有任何记录、没有任何记载,就这么静静的侍立在一旁边。

    “……你知道当时郭戎带着你们几个护卫着我穿过广场时候,朕有多害怕么,说实话,朕都快吓得尿裤子了……哎,真的是老了,泰成!”

    “在!”

    “朕有几句话需要你帮我记录下来,等到朕彻底……记录好了么,拿给朕看一下……嗯,不错,你这字可比郭戎有长进。”

    听到李诵再次吐槽郭戎那狗爬体的书法,情绪一直比较低落的张泰成也不禁莞尔,随即熟练的取出了太上皇的私印,用印完毕之后再次难到了李诵的眼前,李诵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临了再次开口。

    “把跟鱼符放在一起的那方印拿出来也用上吧,我相信纯儿和郭戎那小子都会明白朕的心意的。”

    “嗯,好了,扶朕起来,朕想提前试一试,还能否穿上那套金甲!”鷦

    随着李诵亲自敲定了主动出击,先发制人的计划,驻扎在陈仓的羽林军在张取义、裴植等人的指挥之下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半天的时间,整整一万五千人的羽林军已经整装待发,而与此同时,一支由二十艘五百料到千料的大船组成的船队也抵达了陈仓附近的渭水江面。

    事实上,这支船队的出现和存在本身是一连串的意外和巧合。

    最初,渭水之上并没有规模太大的船队,甚至连大小超过五百料的船只都不多,但是后来因为郭戎的建议,专门负责海船设计、打造海船,研究航海路线的航海监被设立。

    只不过,早期的航海监实际上被分为了两个部分,理论论证、模型设计、图纸存档的部分所在的航海监府衙被设置在了长安,但是试验和建造的部分却不能在长安进行,所有就有即墨和崂山的存在。

    只不过,长安和即墨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为了方便验证,同时尽可能的保密,航海监的最早打造的实验性海船的实际试验地点就是渭水,航海监打造的第一艘龙骨海船就是在渭水试航。

    随着后续试验的进行,新的实验性船只一艘一艘的被打造出来,渐渐的就积累出了这样一支规模在二十艘上下的内河船队。鷦

    原本这样一支船队是掌握在航海监的手中,但是后来前长缨军首席技师兰振在郭戎的引导之下开始研究蒸汽机,并且被太上皇派回的长安,专门成立了蒸汽机的研发部门。

    因为煤炭的大量使用,朝廷科技监的设立,大唐的冶炼技术突飞猛进,由此反向推动了兰振主导下蒸汽机的研究和发展。

    在冶炼和锻造技术的支持下,使用了包括从安南弄来的天然橡胶在内各种新式材料的试验之后,在兰振团队接近两年的不懈努力之下,蒸汽机从从理论进入了实际阶段。

    动力的连续性和稳定性显然要碾压水利和风力,除了小规模投入到了府谷煤矿和长安城以北的冶炼基地之外,兰振还试图将蒸汽机和运输工具集合在一起。

    然而,几经实验之后,过大的噪声,过大的体积的副作用下,兰振不得不宣布在陆地上的实验失败,然而陆地上无法承担这样的重量和体积,但是在水面上的船只上呢?

    然后兰振就打上了航海监手中在渭水上的这支船队的主意,经过留守长安的李纯的支持之后,少量的蒸汽机配合螺旋桨被装备到了试验船的船只之上。

    虽然因为在研究螺旋桨放置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砸碎了第一船的龙骨,第二艘船则直接意外沉默,一度让航海监对兰振是恨之入骨。鷦

    好在,兰振的试验得到了太上皇和彼时留守长安的李纯的支持,在第三艘的实验上取得了成功,在沿着渭水溯流而上的时候,在蒸汽机的作用之下,一天最多可以行进六十里到八十里。

    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远远的碾压了陆路行军的速度,再加上船只可以承载的士卒和物资的重量,其意义不言而喻。

    只不过,渭水的水情和大海毕竟不同,在海船和蒸汽机结合的试验船完成之前,都只是在航海监的这支渭水船队上进行了装备,并没有大规模扩展。

    在太上皇率军出征陈仓之前,已经有十艘实验性船只安装了螺旋桨、船舵和蒸汽机。

    然后这支船队的管辖权从禁军直接转移到了皇帝的手中,为了防止暴露,兰苗团队甚至都被转移到了这支船队驻扎的底单眉县。

    在从长安往陈仓进军的途中,享受过这支船队的便利之后,裴植就一直惦记上了这支船队。

    裴植和羽林军的参谋们敢于在没有任何援军的情况下提前出击,还能有六成胜率就是因为这支被严格保密的船队。鷦

    虽然只是实验阶段,虽然所有的东西还不够完备,虽然只有这些简易版本的蒸汽机还故障频发,虽然这种实验性的蒸汽机也只有十艘,剩余的船只需要他们的拖拽,但是这依旧从而使得整支船队的机动能力和航速大幅度提升。

    有了这样一支船队,不仅行军速度大幅度提升,可以携带的装备和物资也大幅度提升。

    在这些装备了蒸汽机的的实验性海船组成的内河船队的支持之下,一天半的时间,水陆并进一万五千人的羽林军,携带着整整一百二十架八牛弩,抢在吐蕃、剑南、南诏联军之前一天,在陈仓上游约六十里的渭水河畔顺利登陆。

    登陆之后,顾不得其他因素,在张取义、裴植的以及各级军校的指挥之下,羽林军开始将所携带的军械和辎重卸下、搬运,并且开始沿着陈仓道出口,开始悄无声息的布置战场。

    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羽林军预设的阵地已经初具规模。

    而这时候,率领羽林军侦察营出击了整整三天的羽林军侦察营郎将德刚匆匆返回,而且带来的确定的三条消息:

    第一、剑南西(东)川节度使刘辟带领剑南道藩镇兵叛乱,大散关也是因此失守。鷦

    第二、除了第一批进入大散关的兵马之后,反唐联军后续还有十万以上的援兵抵达。

    第三、经历了右卫的殊死阻击损失惨重的反唐联军近八万兵马,今天夜间将抵达羽林军预设的战场。

    收到了德刚亲自带回的消息之后,张取义、裴植立刻召集了所有军校参会。

    而羽林军的预设阵地之上,一套金黄色的甲胄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看到这套金甲的一瞬间,羽林军的所有将士瞬间沸腾。

第377章 最后的夕阳!

    穿着一身金甲,腰间一柄宝剑,静静的站在羽林军预设的战场之上,太上皇李诵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唫

    和一天之前相比只能躺在床榻之上,虚弱的说话相比,太上皇无论是状态还是脸色都好了不少,至少不需要别人的搀扶,靠自己就可以稳稳的站在地面之上,而要做到这一项,至少要把时间放到两年之前。

    然而当太上皇出现在预设战场上的时候,整个周围近万名羽林军的将士,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之中,看着周围的这些将士,李宋的脸上更是充满了一种无上的荣耀和笑容。

    拒绝了身后张泰成的搀扶,穿着一身沉重的盔甲,吃力但是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唯有一点就是,这一套已经经过减重的盔甲,穿在如今的太上皇身上,依旧显得过于沉重了,把太上皇本就因为长期病重,虚弱到了极度的生气,压的有些佝偻,走起路来也是一晃一晃,使得整套盔甲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看到了周围一个个亢奋到了极点的羽林军士卒,太上皇也是愈加的兴奋,就这样,一步一步,艰难但是坚定,披甲、仗剑的太上皇缓缓的走到了预设中战场的中央。

    “怎么样,明天敌人就到了,有信心么?”

    “有!”唫

    “将士们,在这里我将见证你们的胜利,大唐万胜!”

    本就十分虚弱的李诵声音并不大,但是足够站在他身前的羽林军士卒听到,本就兴奋到了极点年轻士卒毫不犹豫的高声道。

    “请陛下放心,我等必定竭尽全力,大唐万胜!”

    很快,以李诵为中心,大唐万胜的声音开始迅速的向着周围传播,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山谷,山呼海啸一般的大唐万胜之声音,大有一种直冲云霄之感。

    那山呼海啸的声音,甚至传递到了三里之外,羽林军在渭水旁边的营地之中。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欢呼声,详细分析了德刚带回的大散关以及反唐联军情况之后,正准备进行明天战事安排的裴植和张取义停下了军议的进程,转而带领中军大帐中的一众将校离开军帐。

    而这时候,在那种无法言喻的状态之下,留守在大营中的羽林军士卒也不自觉的高呼起来。唫

    听着这来自不同区域,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陛下万岁!”“大唐万胜!”的声音,这些羽林军的决策者们的情绪在瞬间被带动了起来,也开始跟着高呼起来。

    听着这声音,看着周围的状态,太上皇一下子就将本就不低的士气顶到了爆棚的程度。

    看着周围的一切,张取义无声的对裴植举起了大拇指。

    “我想到过陛下对于士气会有提升,但是我想不到太上皇一个露面就可以将士气提升到这个程度。”

    “大将军,你在陛下身边待的时间太长了,你根本就不知道陛下对于我们这些人,对于普通士卒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你是说……”

    看着张取义若有所思的神情,裴植点了点头。唫

    “可是,裴植,这终究是有风险的。”

    “将军少时便护卫在陛下身边,但是我不一样,我想大将军应该知道我年少混迹……”

    张取义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表明他确实知道裴植少年时候的经历,毕竟他作为李诵的贴身护卫的时间太久了。

    “裴氏确实很厉害,各宗,各房人才辈出,但是不代表每一房都能有足够的机会……玄祖聪慧,又得到了卫国公的兵法,但是却被太多人所嫉妒,玄祖在世的时候尚可,然而随着玄祖……武后……传承到我父亲这一代表面上或许还是勋贵之后,看起来也还算光鲜,但是实际上已经潦倒到了极点,我之所以浪荡其中,正是为了试图通过他们获得一个机会……然而……”

    想起了曾经的经历,一种心酸爬上了裴植的心头,控制了一下心头的酸楚,裴植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不是陛下,如果不是大将军,我恐怕就是死在那灯红酒绿之中……”猛地深吸一口气,“而我这种不是特例……”

    还没等张取义说话,裴植又补充了一句。唫

    “将军,我毕竟姓裴,如果豁出脸去,最起码不至于饿死,然而其他的士卒呢……,长安的百姓,关中的百姓,天下的唐人呢?”

    裴植的话说的很直接,就差直接说张取义是没有吃过苦的官二代了,但是听着裴植的话张取义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或者不满,因为他知道裴植说的一点都没错。

    李诵成为太子的第二年他就来到了李诵的身边,成为了储君的伴读加贴身护卫,直到李诵以郭戎创建的长缨军为模板,建立第二支禁军羽林军的时候,成为了羽林军的统帅,才算离开了李诵的身边,而接手了张取义李诵贴身护卫的正是张泰成。

    虽然没有一掷千金的机会,也无法和那些二代们一样纵情犬马,但是却从来不会忧虑衣食,或者安危。

    虽然没有经历过那种一文钱压倒英雄汉的苦难,但是张取义不是傻子,一个真正的傻子也不会被李诵留在身边。

    通过裴植前后的遭遇,联想其他禁军士卒加入禁军前后的差距,再思索太上皇真正掌控大权之后朝廷、长安、关中、大唐的变化,还有太上皇的誓言,张取义已经明白了裴植话语中的意思。

    “将军!”唫

    张取义听懂了裴植的意思,也明白了裴植敢于选择风险最大的计划的原因,但是,真正下决定的时候,他依旧产生了犹豫。

    对于张取义的反应,裴植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正如他前面说服张取义的时候说的话,每个人的经历和阅历是会影响思想、判断和决断的。

    张取义的忠诚毋庸置疑,得到了众多名将指导之下,张取义的领军、布阵、行军、战阵都是上乘。

    所以,决断才是从来没有遭遇过决定和危局的张取义最大的弱点,在关键的时候张取义没有李诵、李纯这对皇帝父子的果决,更没有郭戎、李愬在战场上的决心和意志。

    以太上皇李诵对张取义的了解程度,怎么坑不知道张取义的弱点,但是他依旧选择了让张取义成为了自己身边真正御林军的主帅。

    如果没有裴植,那么张取义的确定将会是致命的,但是,太上皇李诵早就为张取义配置了最合适的副手。唫

    “今天还只是太上皇简单的巡视,如果明天太上皇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你敢想象将士们会有何等的表现么?要知道明天可是太上皇跟张嘉轩要求的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

    “明天?三日之约定!”

    听到裴植的最后一句话,张取义猛然的抬起头,看向了远方,准确说是太上皇所在的位置。

    因为距离的原因,张取义看不到太上皇的准确位置,更看不到太上皇的神情,但是跟随了太上皇整整三十年的张取义太了解自己周围主人的性格。

    “将军,太上皇希望……”

    “不要说了!”

    “稍后就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布置,我带领步卒扛在最前面,你负责全军的指挥,”看着裴植试图说什么,张取义抬起了手。唫

    “就这么定了,我知道我擅长什么,也知道我不擅长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临济决断,羽林军你无出其右,计算是放在整个禁军,比你更优秀的也不多,只有你才能带给主人一场他所期望的辉煌胜利。”

    “就算把这一万五千人全部打光了也不要紧,要吃掉我们整整一万五千人的羽林军,我就不信那帮吐蕃杂碎和那个该死的叛徒还能在短时间内进军长安!”

    看着下定决心的张取义,裴植郑重的点了点头,而这也代表羽林军的两位主要决策者已经彻底达成了共识。

    “好了,诸君!”事实上获得了最高指挥权之后,裴植没有再浪费时间,而是迅速大声的开口,将周围将校的注意力从欢呼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太上皇已经告诉了我们他可以为我们做什么,那么接下来就要看我们可以为太上皇做什么了!”

    裴植环视四周,确定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之后,直接转身,望向了天边夕阳的最后一缕精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们要为太上皇留下最为美好的黄昏!”唫

    话音落下,裴植再次转身,掀开了中军大帐,一边向里面走去,一边说道。

    “现在,让我们继续,完成最后的准备!”

    伴随着裴植的声音,一众军校迅速将注意力回收,跟上了裴植的脚步迅速进入了军帐之内,随后将目光集中在了中军大帐中央有些粗糙的地形图上。

    “明天,为了太上皇,为了大唐,老子准备玩一票大的!”

    正如裴植所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利用日落之前最后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太上皇最后一次享受了士卒爱戴,然后在张泰成、张嘉轩的护送之下返回了军营之中自己的军帐之内。

    不过此时,不需要展现在士卒面前之后,太上皇已经不再是刚才那种神采奕奕的样子,金甲依旧穿在身上,但是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重新处于了重度昏迷的状态。

    见状张取义取出了水囊在碗中倒入了一些红褐色的汁水,微微加热送入了太上皇的口中,同时取下了太上皇头上的金色铁胄,拿出了自己的银针,一根一根的刺入了太上皇的头颅之上。唫

    半个时辰之后,李诵猛然睁开眼睛,猛然咳嗽,一股带着腥臭的血箭被吐出之后,才恢复了均匀的呼吸。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太上皇李诵才缓缓的从深度昏迷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了看一脸忧伤的张泰成,又看了看表情严肃的如同陶俑一样的张嘉轩,艰难的呵呵一笑。

    “还好,朕还活着,咳咳!咳咳!看来老天还准备再给朕最后一个机会~!咳咳!咳咳!”

    猛烈的一阵咳嗽之后,一脸不忍的张嘉轩再次给太上皇喂入了一些汤药,很快,太上皇的惨白的脸再次被深深的潮红所取代,贪婪的吞咽的几口空气之后,太上皇再次轻轻的开口。

    “裴植他们做好准备了么?”

    “陛下,张将军刚才来过,他已经把明日的指挥权交给了裴中郎,他自己明日会在一线……”唫

    李诵微微的点了点头。

    “难为了这两个家伙了,就算是朕这辈子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话刚刚说完,李诵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然后张嘉轩又是一阵的手忙脚乱,等到李诵再次恢复平稳。

    “陛下,如果有可能,尽量休息保存体力吧,臣手中的药真的不多了。”

    听到张嘉轩的话,李诵脸上不禁带上了一抹尴尬的笑容,然后艰难的伸出了一个手指,而张嘉轩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泰成,去帮我把取义唤来吧,顺便把郭戎这些年来送来的书信拿过来。”

    张泰成点了点头之后转身向后离去,军帐之内只剩下了张嘉轩和李诵两人。唫

    “嘉轩,没有怨恨朕唆使郭戎把道门几乎挖空了吧。”

    “陛下,臣明白,这都是为了道门,否则那些秃驴绝对会勾结……”

    李诵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你能明白就好,放心吧,朕已经嘱咐了纯儿,能在我大唐立足的唯有植根在我大唐的道门,击溃了吐蕃和叛军之后,道门会成为我大唐的国教。”

    “而且军中有这么多战功赫赫的道门子弟,咳咳!只要道门不尝试干政,就不会有人去干涉道门子弟的清修,道门就将永远是我大唐抵御其他ZJ的最好武器。”

    短短两句话之后,张泰成和张取义已经联袂来到了军帐之内,张泰成的手中还捧着一个巨大的盒子。

    看着李诵身上的一身甲,张取义准备替李诵卸甲,好让李诵稍稍舒服一些。唫

    然而手刚刚伸出去,就被张嘉轩伸手阻止,看着张泰成疑惑的目光,张嘉轩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之后说道。

    “张将军,不要替陛下卸甲了,已经脱不下来了,如果脱下来,朕可能就再也穿不上了!”

    听到张嘉轩的话,看到李诵的样子,虎背熊腰、身材壮硕的张泰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看了看张泰成的样子,李诵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他轻轻伸手但是没有够到张取义,见状张取义的泪水瞬间洒落,整个人跪倒在了李诵的身边。

    “取义,不要悲伤,朕这辈子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帮朕读一下吧,朕想看看这臭小子是怎么一路长大的。”

    张取义抹了抹脸色的泪水,接过了张泰成手中的盒子,从盒子中拿出了厚厚一摞的纸张从第一封开始诵读。

第378章 “清君侧!”和“战于野!”

    元和四年九月初一,大散关以北的陈仓道之中,一支规模庞大、构成复杂、编制混乱队伍正在尽可能的快速前行。毰

    在整个队伍的中前段,两名骑着马的将军并辔而行,其中一人一身吐蕃装扮,另一人则是标准唐军军将打扮。

    “这就是你说的最好走的陈仓道?就这你还说不错?”

    面对身旁带着浓浓的不满和怒气的吐蕃人,唐军军将不以为然的回应道。

    “是啊!已经不错了,至少可以通行大军,能够支撑粮草和辎重。”

    “你还好意思说粮草和辎重?就这破路,比金牛道强点,但是强的有限,关键多绕出去了三五百里的路,三五百里啊!这几乎多绕出去了一个月!你知道五十万大军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粮草么!你知道五十万大军一个月需要消耗多少粮草么!”

    对方骂骂咧咧,滔滔不绝,但是身旁的唐人依旧不以为然,甚至带上了些许嘲讽的口吻。

    “这里是剑南、这里是山南、这里是秦岭,可不是节度使手中的东境道,我们走的是蜀道,在蜀道之中陈仓道已经是最好走的一部分了!”毰

    一边说着,唐将将目光投了过去,看着对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勒紧了缰绳,然后伸出了手指头。

    “褒斜道!”

    “傥骆道!”

    “子午道!”

    “节度使如果想要去试试,我刘辟绝对不会阻拦,只不过眼前的陈仓道都受不了,我就只能呵呵了。”

    “哼!那是你们唐人,不是我们的吐蕃勇士!”

    “吐蕃勇士?呵呵,褒斜道、子午道只不过是山间的羊肠小道而已,两人并行都属于痴心妄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是笑谈。”毰

    “傥骆道说实话倒是和陈仓道差不多,甚至已经变成了官道,官员赴任、述职,使臣出使,多由此路,但是也因为这个原因,朝廷沿途设置了大量的兵堡、驿站,更重要的是,所谓的好走也不过是相对而已,就那种地方,哪怕有几十人防守……”

    说到这里,唐将自己笑着摇了摇头,转方向。

    “别的不说,尼玛巴扎,就那三条路,一个月的时间能通向三五千人已经是极限了,问题是,我们这可是不是三五千的兵马,剑南军、吐蕃军加上南诏的番兵,加起来近三十万人,不走陈仓道,是准备让这几十万大军饿死么?”

    这一次,吐蕃人哑火了。

    事实上,这些道理他也清楚,但是他的地位虽高,功勋也不弱,但是终究还是年轻,连续两个多月的蜀道已经几乎将他的耐心消磨殆尽,距离目的地近在咫尺又让他急不可待。

    “但凡路稍微好走一天,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三天才能走完这几十里的山路,现在恐怕早就到了渭水了。”

    看着身旁一脸怒气的吐蕃人,前大唐剑南西(东)节度使刘辟却带上了一抹笑容。毰

    说起这个尼玛巴扎,几个月的接触下来他也算熟悉了。

    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在吐蕃人中才智和能力已经鲜有人可及。

    正面吸引唐军主力的注意力,同时从侧翼绕行,逼降了自己之后,利用剑南唐军悄悄北上,诈开大散关,从陈仓道偷袭关中,绕开了大唐完整陇山防线的同时,釜底抽薪。

    这一整套战略就连刘辟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如果不是这样一套风险不低,但是收益更大的计划,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范。

    另外,尼玛巴扎还是刘辟所认知度的吐蕃人中关中话说的最流利的,其长安腔甚至比自己都标准。

    只不过,一想到尼玛巴扎,刘辟总说会下意识的想起在剑南、青塘之间传出的那个流言。

    五年之前,吐蕃和回鹘之间的大战,起因就是当初被流放到河西北道的尼玛巴扎和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郭戎之间的争风吃醋。毰

    乍一听,这流言风马牛不相及。

    但是随着后来河西商路的重新开通,龟兹还在安西军的手中,这样一条惊天动地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回了长安。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一条应该惊天东西的消息,在长安却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要知道二十五年之前,得知安西军、北庭军消息的时候,德宗可是为所有安西军、北庭军留守兵马连升七级。

    昔年的德宗虽然大张旗鼓,但是在本质上对吐蕃却没有任何的威胁。

    但是,如今的太上皇可不是那位宠信宦官,有心无胆的德宗。

    相比较可以被五千人困马乏的泾原军吓跑的德宗,如今的太上皇在六万精锐神策军围攻之下可以岿然不动的狠人。

    也怪不得吐蕃人会如此的狗急跳墙,哪怕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让大唐元气大伤。毰

    以如今那位太上皇的性格、习惯和作风,如此的引而不发,很明显就是在憋大招,这大招不发则矣,一旦用了,吐蕃大概率会有亡国之忧虑。

    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些东西跟自己没太大关系,眼前不要再跟吐蕃人发生冲突才是。

    “其实,还好,再有最多二十里,我们就可以走出秦岭,进入关中了,到了关中……”

    就在刘辟开始安抚尼玛巴扎,一小队斥候,从整个队伍的前方,来到了尼玛巴扎和刘辟的身边。

    “大帅,我们在前方和对方的斥候遭遇,随后发生了激战,通过进一步突进,临近陈仓道北端的地方,发现了唐军的踪迹……”

    情况还没有说完,斗嘴斗了许久的尼玛巴扎、刘辟还有来自南诏的主要负责调解氛围的凑罗栋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等斥候将侦察的情况说完,尼玛巴扎和刘辟对视一眼,只不过这一眼之后,两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并不是惊慌,而是一种释然。毰

    确定了对方的态度和自己一样之后,尼玛巴扎和刘辟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打仗这东西,不怕对方超神,就怕在自己这边的是头猪都算不上的超鬼。

    这时候,尼玛巴扎也不再需要拿这崎岖坎坷的陈仓道说事,而是直接询问了出去。

    “唐军有多少人?”

    唐军?

    听到尼玛巴扎的问询,这名本就来自剑南军的斥候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挂上了一丝落寞。

    唐军,这是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啊,作为唐军和吐蕃人打了半辈子的仗,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成为了在剑南烧杀劫掠吐蕃人的盟友,对抗却是正经的唐军……

    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虽然已经接受了背叛大唐的事实,但是在这些良知没有泯灭,唐人的观念没有彻底消除的这些剑南兵的心中,依旧充满了负责而煎熬的情绪。毰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整个场面显得异常的尴尬。

    虽然尼玛巴扎在面对刘辟的时候嘴上的刀子从来没有卸下来过,羞辱,挖苦各种各样的语言层出不穷。

    但是那只不过是尼玛巴扎在敲打刘辟,或者说时时刻刻提醒刘辟,你已经带领整个剑南道叛逃了,以李唐对这种叛徒的处置,大概率只有灭九族,你已经回不去了,你的选择只有一条,跟着我们吐蕃人一条路走到天黑。

    但是,面对普通剑南军的士卒的时候,尼玛巴扎的表现却和对待刘辟的时候截然不同。

    虽然在刘辟的耳畔总能听到尼玛巴扎提高吐蕃武士,贬低剑南军,但是实际上,跟随唐人学习了整整五年的尼玛巴扎远不像看起来这么轻佻和虚浮。

    尼玛巴扎太清楚这些构成剑南军士卒的实力,这些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经验丰富,战力强悍的剑南军的战斗力远不是他手中吐蕃人能够达到的。

    所以,在面对剑南军士卒的时候,不仅自己未盛气凌人,有意识的避开某些会刺激这些剑南兵的言语,甚至要求吐蕃人也有任何贬低这剑南兵的行为。毰

    只不过,激动之下,尼玛巴扎还是无意中get到了眼前剑南军斥候的心痛点,一时间尼玛巴扎也不知道该如何缓和现在的氛围。

    好在,做了韦皋十多年副手,又当了五年剑南西(东)川节度使的刘辟不像尼玛巴扎一样的年轻。

    看到斥候的表现,刘辟先是稳了稳情绪,接着长出一口大气,最后缓缓的说道。

    “朝廷有多少人马?”

    刘辟之所以用朝廷的兵马,是因为他起兵,或者说向长安方向进攻,名义上的理由就是“清君侧!”

    “清君侧”这三个字在华夏历史上出现的频率简直不要太高。

    在李唐之前,刘汉“七国之乱”喊出的理由就是“清君侧,杀晁错”,只不过晁错是杀了,该乱的还是乱。毰

    在李唐,安禄山、史思明打出“清君侧,锄奸佞”的旗号扯旗造反,结果杨贵妃,杨国忠被噶了,在造反的还是造反。

    在李唐之后,朱明燕王同样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起兵,奸佞是除了,但是该当皇帝的也还是当了皇帝。

    对刘辟来说,“清君侧”同样成为了刘辟说服自己,糊弄下属,聊以自慰的最好理由,至于不愿意被刘辟这骗鬼的“清君侧”糊弄的剑南军,会遭遇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一句“清君侧”并不能改变刘辟叛逃,反叛的实质,但是却真真切切的让他最大限度的保留了实力。

    同样的,一句朝廷的兵马,虽然不能在本质上改变叛军的性质和叛徒的身份,但是多多少少让剑南军的斥候有了一个缓冲的余地。

    果不其然,听到朝廷的兵马这样一个说法,剑南军斥候至少找到了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

    “数量不详,但是应该不会少于万人!”毰

    随着斥候带来的信息,尼玛巴扎、刘辟、凑罗栋同时陷入了沉思。

    虽然因为大散关守军的缘故,战斗被硬生生的拖延了一天,但是反唐联军并没有浪费时间,从大散关战斗结束到现在不过三天而已。

    区区三天的时间,严格来说不够任何一支唐军出现在陈仓道阻击他们。

    但是,眼前的斥候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们,就在他们前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一支规模超过万人的唐军已经抵达了那里。

    虽然这种事情听听起来有些离奇,但是从可能性上判断,这支唐军的来源有且只有一种那可能,那就是驻扎在距离大散关不过百里的陈仓的那支禁军。

    再稍稍的琢磨一下,从陈仓城,到陈仓道北端出口的位置不过五十里,如果那支禁军在获得了散关失守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立刻出击,沿着渭水溯流而上,确实有可能在三天之内抵达斥候所说的位置。

    “刘帅,你确定你们的朝廷,没有瞒着你提前在渭水边上留下这样这一支兵马么?”毰

    听着尼玛巴扎的询问,刘辟的嘴角挂上一抹笑容。

    “没有,东西两侧白万大军,长安刚刚组建的禁军已经被派往了各个战斗略要地,他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放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位置上。”

    “更何况,由我亲兵组成的那支冒充信使的小队可是从长安返回的,他们可以确定,从长安城,到大散关,就只有陈仓有太上皇的两万禁军。”

    只不过,对于对方禁军这种行为,刘辟、尼玛巴扎,甚至作为吉祥物凑罗栋感觉到的都是兴奋。

    原因很简单,禁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在散关,他们已经充分的领教过了。

    在纯偷袭的情况下,依旧被对方死死的拖延了接近一天的时间,并且打出了一比三甚至一比四的战损,巨大的损失差点让刘辟和尼玛巴扎直接内讧。

    虽然没有人说,但是他们都知道如果在不偷袭的情况下,就算是把三十万联军都送进去也未必能能拿下散关。毰

    而散关只有区区六千禁军,陈仓可以说有整整两万禁军!

    虽然不知道那支禁军有什么底气,敢于冒险孤军上阵,胖臂挡车,但是他们不在乎。

    在渭水之畔对方精锐的禁军野战,比在陈仓城中消灭这些精锐的禁军要简单太多了,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那惊人的战损比能形成的条件很重要的一点是关隘之上的特殊地形,使得联军绝对的兵力优势得不到发挥,如果在相对开阔的地方,无论是尼玛巴扎还是刘辟都相信,禁军虽强最多也不过能做到以一敌二而已。

    如果对方以两万精锐坚守陈仓城,在有那位太上皇加持的基础之上,哪怕自己手头的三十万大军围攻,尼玛巴扎和刘辟也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拿下。

    现在,对方主动从陈仓来到了渭水之畔,兵贵神速显然是做到了,但是军争这东西永远都是有代价的。

    在他们看来匆匆而来的禁军必定无法保持巅峰的状态!毰

    随着剑南军的斥候离去,尼玛巴扎和刘辟也不再斗嘴,而是开始认真的商议如何将对方的精锐禁军留在渭水。

    对方军争的目的显然是准备在联军立足未稳之际进行偷袭。

    既然如此,很快,两人达成了共识,对方军争,那自己反而可以放缓速度,一方面保存体力,一方面让后续的兵马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散关。

    对方的禁军很厉害,但是他们人数终究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反唐联军中的也都是精锐,不是那种一个冲锋就可以被干掉的炮灰,就算禁军能一打二,一打三,哪怕一打四,总不能做到一打十!

第379章 太上皇的最后一战(二)

    陈仓道北端,渭水河畔,羽林军的大营之中。揆

    “陛下,敌军已经到了!”

    听到声音,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至少四个时辰的太上皇李诵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之后,李诵的手微微动了动,然后轻轻的转动了脖颈,看向了军帐之内。

    带剑、背弓、一身戎装的张嘉轩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而一身重甲的张泰成脸色则挂满了惊喜的神情。

    “陛下!你醒了!”

    看着惊喜状态的张泰成,李诵苍白的脸上再次挂上了一抹笑容。

    “咳咳,敌人终于到了?”揆

    “嗯嗯,其实一个时辰之前敌军就到了,敌我双方已经进入了激战之中,步卒组成的战阵,在硬抗对方的轮番冲击,只不过,裴中郎说人太少,还需要再等敌人多上来一些,不着急反击,所以……”

    听着张泰成的迅速,李诵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询问道。

    “取义去了第一线?”

    “是,陛下,整个战场都交给了裴中郎指挥,张大将军亲自……”

    看到李诵准备起身,张泰成连忙上前一步,开始搀扶,在张泰成的眼中,李诵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但是无论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好了不少,所以张泰成的神情之上充满了喜悦。

    相比较脸色挂满笑容的张泰成,而同样在军帐内的张嘉轩眉头皱起,神情变得更为严肃,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转身向军帐之外走去。

    而李诵则在张泰成的搀扶之下起身,整理身上的甲胄,完成一系列准备的工作,当张嘉轩重新返回军帐之内的时候,虽然表情上有些痛苦,但是李诵已经在稳稳的站在了地上。揆

    重新回到军帐之内的张嘉轩装束未变,不过手中多了一个不大的小碗,径直走向了李诵。

    “陛下!”

    正当张泰成准备接过,李诵却出人意料的自己伸出了手,在张泰成惊讶的目光中自己接过,将碗中的药液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李诵摆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嘉轩啊,以前不好意思跟你说,你这东西实在太难喝了,就不能放点糖霜或者蜂蜜什么的么,最不济给朕缓缓口味也行啊。”

    听到李诵最后不太好笑的调侃,张嘉轩的鼻尖就是一酸,脸上严肃的神情也淡了一下,双手抱拳冲向了李诵。

    “臣晓得了,下一次一定注意!”揆

    微微的咧了咧嘴,带着嘴角的一丝笑容,静静的调息一会,在张泰成的搀扶之下李诵缓缓的起身。

    “泰成,朕的剑!”

    紧接着,张泰成将放在旁边的佩剑系在了李诵的腰间。

    再次深吸一口气之后,李诵推开了张泰成搀扶的手臂,理了理昨天清晨穿上就没有再脱下来的金甲,戴上铁胄,左手扶剑大步向外走去。

    时值九月,序属三秋,如果在山东或者江南,自然是秋高气爽,然而在这陈仓古道,与延绵不绝的山路相伴的却是连绵的秋雨。

    不过今日,却是一个罕见的晴日,走出军帐之后,感受到了阳光照射在了身上之后,李诵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着午后的温暖的阳光,贪婪的呼吸着夹杂着泥土和渭水气息的空气。

    大概四五息之后,李诵睁开眼睛认真的环视四周,环视着周围的军营,士卒,蓝田、白云……揆

    趁着李诵享受阳光、空气、微风的时候,在他身后的张泰成看到身边的张嘉轩那不正常的神情之后轻声的询问。

    “陛下今天这是……”

    没等张泰成问完,对于问题心知肚明之下,张嘉轩提前给出了四个字的答案。

    “回光返照!”

    听到这四个字,张泰成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的笑容直接僵住。

    “那你给陛下的……”

    “陛下没有说,但是我知道陛下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表现得……”揆

    虽然早就做好了思想的准备,但是真的到了最后这一刻的时候,两个汉子依旧陷入了沉沉的哀思之中。

    两人的身前,不知道是听到了两人微弱的声音,还是看够了最后的风景,李诵停止了动作,轻轻的说道。

    “泰成,去准备一下吧。”

    李诵的话打断了两人的低沉的状态,张泰成应命迅速离开,很快驾驭着一辆经过改装,看起来威武霸气的战车,来到了李诵的身边。

    从羽林军在渭水畔的大营到预设的战场有着整整三里的距离,以李诵现在的身体状态既不能骑马,也不能步行,至于车仗这东西确实可行,但是李诵却希望有东西遮蔽自己最后的视野。

    于是,许久之前,长缨军的工兵们为李诵打造的战车派上了用场。

    在张嘉轩、张泰成的搀扶之下,缓缓迈步登上战车,紧接着,在一队禁军的引导之下,在车夫的驾驭之下,缓缓的离开军营,向着南侧的战车而去。揆

    虽然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是这长达三里的路程,对于李诵来说依旧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陈仓道阴雨连绵,但是为了方便羽林军所需要的军械的运输和战斗准备的进行,从军营到预设战场的的道路已经比较的平坦,再加上精选的车夫高超的驾驭之术,使得战车的行驶也相当的平稳,借助战车前段的栏杆,李诵甚至可以在不需要他人搀扶的情况下,稳稳的站在战车之上。

    随着时间的推进,战车和护卫的禁军距离战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喊杀声、战鼓声也由远及近,李诵感觉自己的心中的战鼓也在隆隆作响。

    只不过,还没等李诵行程过半,甚至还没等李诵距离战车到达一里,一队禁军就拦在了队伍的路线上。

    “陛下,裴中郎有令,反击的机会尚未来到,还请陛下稍等,等裴中郎的令旗,届时方可前行!”

    裴植专门派人在这里等自己,李诵自然不会不加理会,随即从战车到护军静静的停留在了这距离战车大约一里半的地方。

    人虽然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但是却不代表目光不能随之眼神,说着站在李诵身边的张泰成从腰间取出了千里镜,放到了李诵的眼前。揆

    借助千里镜,整个战场已经渐渐的呈现在了李诵的面前。

    由于地形的限制,整个战场由北向南,由外向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喇叭形,接近一万五千羽林军在喇叭形的外围组成了厚薄不均,功能不同,但是层次清晰的四道战线。

    包括六百重骑兵在内的三千骑兵排成的战斗的队形,但是此刻静静的矗立在羽林军战阵最后的位置。

    从骑兵的位置向前,是整整两排一百二十架八牛弩组成的巨大扇面。

    每一架八牛弩的旁边都放置了一摞摞,准确说是两个基数,一百二十枚八牛弩使用的重型弩矢。

    在八牛弩和弩矢的旁边,则分别站立了七到八名操持八牛弩的工兵、后勤兵、号令兵。

    八牛弩组成的扇面再往前,是一排排身披重甲的步槊手和手持木盾、横刀,穿着半身甲的轻步兵组成的突击阵线。揆

    突击战线再向前则是禁军标准的以营为单位,由重步兵、弓箭手、弓弩手组成的千人规模的战阵。

    此时此刻,六个标准的战兵营中,有五个已经和吐蕃、剑南、南诏军组成的反唐联军进入了激烈的交战之中。

    哪怕是不懂军事的李诵也可以看出,最后的一个营级的千人战阵显然已经是交战之中裴植手中最后的援军。

    千人战阵之间,则是禁军步卒营级单位配属工兵连所构建的小型八牛弩组成的弩阵。

    比起后方动辄百余架八牛弩组成的大规模弩阵,前方用来填充空隙,防止敌人包抄偷袭的小型八牛弩弩阵要小太多,但是在千人战阵和千人战阵狭小空间之内,五架八牛弩的连续射击已经可以形成一种恐怖法的火力饱和。

    战阵和战阵之间空隙的地方,则留下了一串串被八牛弩那坚硬、粗壮、黝黑所穿成的人形糖葫芦。

    在羽林军步卒组成的战阵前方,和步卒直接对阵的则是由剑南军、吐蕃军组成的三倍与一线羽林军步卒的兵力。揆

    在对方步卒的后方,还有由吐蕃和剑南组成,但是泾渭分明至少三万混编的兵马。

    之所以用泾渭分明,是因为原本属于剑南道的唐军,使用的是和禁军类似层次分明的战阵和体系,而吐蕃人一方层次则相对混乱,但是乍一看凶悍的程度却更强几分,从传统意义上对吐蕃人和唐军的判断而言,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特色,没有异动,也没有沙鸥到影响都可以算是各自的强军。

    当然,如果不是各自的强军,在禁军右卫拼死的抵抗麾下,偷袭这种行为也未必能将大散关一举拿下。

    看着那些唐军色彩明显,但是和吐蕃人狼狈为奸的家伙,李诵握紧栏杆的手不禁狠狠的抓牢。

    说实话,从自己以太上皇的身份执掌大唐权力之后,李诵对自己的所做的事情很少有后悔,然而关于从刘辟手中分出剑南北道或许是真的有所后悔的。

    在这件事和刘辟这方面,李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判断错了,他考虑过十分有可能会把刘辟逼迫到吐蕃人的阵营中去,但是最终排除了这个可能。

    毕竟,如果没有自己的逼迫,或许就不至于把刘辟这样一个掌控了近二十万精锐剑南军的军阀逼得投降了吐蕃人的怀抱,如果刘辟不投靠吐蕃,哪怕保持中立,如今长安的局势,大唐的局势就会缓和太多。揆

    试想,如果没有吐蕃人的大举压境,没有勾结吐蕃的剑南军偷袭散关,数量高达十八万的新编禁军能有多少兵力被释放出来。

    到那时候,郭戎可以带走的可就不只是区区的一个长缨军,又有多少精锐的禁军可以在郭戎的带领之下参与到和河北叛军的决战之中。

    只不过,这所谓的后悔也仅仅是一闪而逝,人心这种东西,饶是自己也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判断。

    而且,说到判断失误,还有一个比刘辟还离谱的家伙,李师道,如果人心、忠诚、礼义、廉耻这些东西真的在他们这些家伙的心中有一席之地,那么也不会出现这种数典忘祖,以大唐为血肉饲养自身的家伙。

    从这个角度来说,提前将拥有大量蜀地番兵的剑南北道分割而出,还很可能提前削弱了对方的举动,否则如果没有剑南北道的组合,反唐联军直接从剑南道北上,偷袭陇南、陇西后方,那才可能导致整个战线的瞬间崩溃。

    当然,更重要的是,到了这一刻,李诵认为自己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得了,除了做为最后的一次人形擂鼓。

    从反唐联军后方主力的位置再向后,则是有南诏番兵、剑南、吐蕃骑兵组成的杂牌和辅兵,而从这个位置再向后不到五里,陈仓道最北端临近渭水喇叭形的区域开始陡然收紧。揆

    只不过,就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在对方战阵后方,依旧有大量身材矮小、步履蹒跚的兵马源源不断的进入这里。

    整个战场从羽林军最外端宽度达到了五六里,而在反唐联军掌握之下喇叭形的最里面宽度只有三里不到,而整个战场的长度,则达到了整整十里。

    虽然研学过兵书,研究过兵马,但是太上皇李诵不懂军事人尽皆知。

    饶是对军事完全不懂的李诵,从战场的形势和最前方八牛弩小型战阵的动向来看,吐蕃、剑南、南诏联军也在凭借人数的巨大优势,正一点一点的将长缨军的战阵向后方临江的方向逼退。

    而且从战场的遗迹来看,后退的速度虽然很慢,但是一直在进行,从李诵的判断来看,这一点一点的退却甚至可能持续了一个时辰。

    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似乎愈加的对羽林军不利。

    李诵不知道裴植的安排打算,他也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将军,他相信自己的士兵,他相信自己一手重建的大唐禁军可以战胜一切魑魅魍魉、妖魔邪祟,护佑大唐重新走上巅峰,真正实现郭戎曾提出的那个想法:太阳无论何时都不会在大唐领土上落下。揆

    所以手持千里镜的李诵,依旧选择静静的等候在这里,等候自家将军的命令。

    与此同时,在距离李诵十里之外的地方,吐蕃、剑南、南诏联军中枢的地方,年轻的尼玛巴扎也在叹息。

    “对方禁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实在太强了,区区六千人不到,硬抗着近我们近三万精锐的进攻,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那是当然,不过,我恐怕他们也就到这里了,六支千人队已经投入了五支,等到第六支也投入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第380章 太上皇的最后一战(三)

    从表面上看,尼玛巴扎对刘辟的态度相当的轻蔑,从踏上蜀道北上之后嘲讽和羞辱就从未停止,但是实际上,尼玛巴扎从未小看过刘辟。饪

    虽然借助信息的不对称,使刘辟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背叛大唐,但是这不代表刘辟就是个废物。

    说起刘辟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在剑南叱咤风云的人物,韦皋。

    韦皋执掌剑南二十一载,对吐蕃、南诏大小数十战,胜多败少,可以说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吐蕃和大唐之间的攻守态势。

    尤其是贞元十七年的潍州之战,不仅占据的大片土地,歼灭了十数万吐蕃兵马,还俘虏了当时的吐蕃大相论莽热率,成为了几十年来大唐对吐蕃的最大胜利。

    而刘辟则是韦皋的亲信外加手头的大将,刘辟其人眼界不足,为人贪婪,但是其作战勇猛,战阵的经验丰富,临战的指挥老道,在剑南军军中人望颇高。

    在韦皋暴毙之前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剑南节度副使,在韦皋暴毙后更是以雷霆手段干掉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迅速接掌了整个剑南道,虽然有贪婪和眼界的毛病,但是也不失为枭雄。

    单论战场上的表现,一个经验丰富的唐军宿将的称呼是没有任何水分的,同等情况,同等兵力之下,尼玛巴扎自认不是刘辟的对手。饪

    所以,从表面上看,尼玛巴扎对刘辟的嘲讽、羞辱从未停止过,那只不过是在进一步的打击刘辟内心深处对于背叛李唐的愧疚和悔意,让刘辟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在正常需要参考意见的时候,尼玛巴扎从未轻视过刘辟的任何一个意见、看法甚至提议,在该放权的时候也从不含糊。

    就比如昨天,确定了两人的判断基本一致之后,尼玛巴扎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刘辟的建议稳扎稳打,放慢速度,给了自家的精锐半天的休息时间。

    比如今天,尼玛巴扎毫不犹豫的将包括吐蕃人在内的近八万反唐联军前军的指挥权交到了战场经验更为丰富,战场指挥更加得力的刘辟手中,自己心甘情愿的在刘辟的旁边听喝。

    “六支千人队已经投入了五支,等到第六支也投入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对于刘辟的判断,尼玛巴扎是认可的,只不过,尼玛巴扎也知道,战场上真实的情况并不像刘辟所说那么轻松。

    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吐蕃、剑南军在场面上确实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这优势仅限于场面上。饪

    在吐蕃、剑南军的压力之下,羽林军步卒的战阵确实在后退,但是也只是后退而已,距被打崩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作为旁观者,尼玛巴扎在观察战场的同时也明白战斗会进入这种焦灼状态的原因。

    从表面上看,进攻的吐蕃、剑南军在数量上至少三倍于一线的羽林军,但是挡在这些吐蕃、剑南军面前的可是大唐最精锐的禁军。

    至于禁军的战斗力如何,在三天前的大散关,每一个参战的反唐联军成员都有了足够刻骨铭心的印象。

    虽然自己一方最前端的士卒中,无论来自剑南,吐蕃,或者南诏,也都是精锐的战兵。

    只不过,同样以精锐对精锐,反唐联军中的这些家伙,比起他的对手起羽林军这种接近冷兵器时代巅峰的步军来说还是有一定差距。

    当然,会造成战斗焦灼,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体力。饪

    为了完成自己偷袭的策略,正在一线血拼的吐蕃军和剑南军的士卒接连穿越了金牛道和陈仓道,在连绵的秋雨之中,在蜿蜒曲折的蜀道中已经艰难跋涉了一个月,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体力状态,都无法和以逸待劳的羽林军相提并论。

    当然,还有一点尼玛巴扎不知道的地方,那就是羽林军的全体将士在太上皇的加持之下,士气接近爆棚的状态。

    所以,虽然在数量上吐蕃、剑南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从开战到现在,区区六千羽林军步卒硬抗了两万吐蕃、剑南精锐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死战不退的同时,以损失千余人的代价,杀伤剑南、吐蕃军至少五千人。

    这种惊人的韧性,惊人的战斗力,让尼玛巴扎不禁联想到在大散关遭遇的那支禁军。

    大散关如此,现在渭水河畔也是如此,如果李唐的每一次军队都有如此的战斗力……

    好在李唐这样的军队也只有十多万,而且分布在了广大的区域之内,而那个被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郭戎所率领的那支长缨军则更是远在太行山以东。饪

    将郭戎从自己的脑海中短暂的赶了出去,尼玛巴扎看了看身边的刘辟。

    此刻刘辟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挂着的是一种夹杂了悔恨、不安、忧虑、庆幸的复杂表情。

    比起作为旁观者的尼玛巴扎,此时,刘辟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了战场中央的位置,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刘辟很想先来上一石,如果有可能就算当饭吃都行。

    说实话,在战场上数量的损失的大小刘辟其实并不太在乎,三千和五千区别真的不大,毕竟就算把所有的损失都算上,他手中还有接近八万,他损失的起。

    相反,以对方最前六千人的数量一千多人的损失已经接近三成,问题是仗打到现在,在这种强度和伤亡之下,对方没有任何溃退的迹象,这就很让刘辟感到不安了。

    刘辟不是尼玛巴扎,作为跟随了韦皋几十年的,正经的大唐将军,刘辟比尼玛巴扎更了解唐军的真实战斗力。

    太上皇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新组建的禁军人尽皆知,而且是直接将这支新编禁军的战斗力吹到天上。饪

    只不过,在刘辟的眼中,这所谓战斗力的巅峰,了不起也就是曾经的神策军而已,神策军是什么样的货色他清楚的很,装备好,待遇高,战斗力强,但是这强是有限度的。

    剑南军的装备和待遇虽然比不过神策军,但是剑南军可是常年和吐蕃人鏖战,这份血性和实战是驻扎在长安和关中的神策军比拟不了的,所以双方打起来也就是半斤八两。

    然而,实际上,先是大散关的禁军右卫,再是渭水河畔的禁军羽林军,新编禁军的战斗力之强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刘辟的预判。

    一比一,硬碰硬,眼前的禁军可以把自己引以为豪的剑南军打出屎来!

    如果有机会,刘辟很想对着身边的吐蕃人反戈一击,但是眼前显然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

    成都府,汉中府、剑南道十几万人死在了屠刀之下,金牛道、陈仓道数不清的大唐百姓的冤魂可以将蜀道铺满,大散关有战死的六千禁军,更别说还有硬生生战死在大散关的那位皇子……

    就算都是背叛,但是如同自己一样背叛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人了任何退路的可能……饪

    所以,不安归不安,后悔归后悔,疑惑归疑惑,钦佩归钦佩,现在,或者说从吐蕃人进入成都府的那一刻,他所剩下的已经只有一条路。

    好在,如今长安城的兵力空虚,关中的兵力分散,而眼前的战场上,去掉损失的兵马,自己依旧还有超过七万可用之兵,而且是从剑南、吐蕃、南诏军中选出的精锐。

    战场这种东西地方,往往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少能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尼玛巴扎能看懂的他刘辟自然也能看懂,而且比尼玛巴扎看的更明白。

    重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梯次配置,利用重步兵抗住战线,消磨对手士气和体力,等对方士气低落或者后方出现问题,后军两翼包抄。

    这本就是唐军的常规战术,一点都不稀奇。

    以这种常规战术,再加上陈仓道出口喇叭形的地形,一旦反击得手,那自己这边的反唐联军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定然会遭遇一场难以想象的溃败。

    对方的禁军能抗住他的攻击,第一在于对方精锐,第二在于对方配合严密,第三在于对方以逸待劳。饪

    他承认对方确实强的离谱,他承认对方的算盘打的很响,但是他可不是旁边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一比一打不过就打不过,这他认了,反正他人多,一波不行就两波,两波不行就三波,三波不行就四波,刘辟不相信就靠那区区六个千人队能抗住自己八万人的轮番进攻。

    于是,在不断的消耗之下,在双方接战一个时辰外加两刻钟之后,刘辟所希望的情况终于出现了。

    在双方战阵后方,裴植明面上最后的一支机动力量,第六支营级规模的千人队被投入到了战场中央的绞肉机之中。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明面上,裴植手中维持战线的最后一支预备队已经没有了,如果再打下去,禁军将不再有后援和补充。

    在之前的战斗当中,羽林军之所以凭借较少的人数,可以抵挡住剑南、吐蕃精锐战兵的连番攻击,就在于在战线后方作为预备队的千人队及时加入,填补体力和兵力的不足导致空档的同时,甚至可以短暂的发动反冲锋。

    而现在,没有后背和补充,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正面被打崩已经处于了一个时间的问题。饪

    战场上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在刘辟身旁静静观战的尼玛巴扎的注意,在尼玛巴扎看来,刘辟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已经到了投入后续的兵力一举将对方的兵马击溃的时候。

    随即尼玛巴扎将注意力再次从战场转移到了刘辟的身上。

    果不其然随着战场局势的变化,一条命令从刘辟的口中传出,随着刘辟的命令,后方整整两万前一色由吐蕃人组成战兵开始做好战斗的准备。

    看了看自己身前身后整装待发,准备就绪的剑南军和吐蕃军的士兵,你把巴扎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然而左等右等,尼玛巴扎却发现,虽然让两万吐蕃精锐做好战斗的准备,但是刘辟后续进攻的命令却没有下达,而是任由之前的兵马继续和唐军进行绞肉机一般的肉搏战。

    虽然意外,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刘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毕竟,就像自己这样的一个战场上经验并不算丰富的菜鸟,都可以看出的机会,刘辟这种老将没有理由判断不出来,只不过他不懂,明明机会已经到了,准备也已经完成,但是为什么刘辟在这种时候选择按兵不动。饪

    然而此时此刻,显然不是一个合适询问的时候,所以尼玛巴扎只得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静静的等待战场的变化。

    尼玛巴扎的判断不错,但是经验更为丰富,也更熟悉唐军战术的刘辟的考量更为全面,尼玛巴扎推断正确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真的没有后手!

    张取义、裴植刘辟是有所了解的,张取义才能平庸,只是战将,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忠诚,张取义不足微。

    但是那个叫做裴植的小子就不一样了,那是可是被称为前途不亚于其玄祖裴行俭的存在。

    而且裴植那小子在郭戎的身边待了好几年的时间,刘辟不相信裴植会那么实实在在的把自己的一切都亮在外面。

    如果裴植有后手,自己提前出击就等于上当了,给了裴植反击的机会,所以,他选择等待,等待裴植的前军自然崩溃,等到裴植的后手自己暴露出来!

    而那时候则是自己的真正的杀招,两万悍勇的吐蕃精锐,到那时候才是尘埃落定。饪

    战略和战术这种东西一旦被打破,一切就会变得无法挽回,哪怕裴植想要调整战术都晚了。

    调整战术从后方调兵支援,则意味着禁军将失去反击力量,没有了反击的力量,则意味着对方会被自己手头的八万大军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活活的磨死。

    如果不从后方调兵支援,前方由重步兵组成的战阵一旦崩溃,对方将失去所有的依仗,战败,士气,溃兵的联合作用之下,反击的兵马将瞬间被淹没,死的反而更快!

    此时此刻,刘辟在静静的等待裴植的后手,事实上,裴植确实没有辜负刘辟的期望。

    只不过,这张牌是刘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象的到了。

    整个战场之上,最先知到这张牌的不是别人,而是因为裴植的命令,滞留在后方战场之上的太上皇李诵。

    事实上,太上皇被拦下仅仅百余息之后,从后方大营中就冲出了十几辆满载的车仗。饪

    车仗之上,是配属羽林军出征的整整两个连的炊事兵。

    看着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车仗,李诵的脸上挂满了无尽的笑容。

第381章 太上皇的最后一战(四)

    事实上,裴植的想法确实没有超脱刘辟的推测,裴植确实不会老老实实的让几千步卒在前面死扛,而是会选择恰当的时机急行反击。珫

    只不过,刘辟能推测出裴植的战术,但是却不可能预测到裴植拿来反击的内容,更不可能知道裴植手中的底牌不止一张。

    认真说起来,身材高大,作战勇猛的郭戎在战场上确实一个好兵,但是在战场之外,郭戎只是一个普通人,用这个时代的话说就是中人之姿。

    郭戎之所以能给李诵等人带来惊喜和意外,更多的是依靠跨越千年所知晓的那些知识和见识。

    说起战略战术,临战指挥,郭戎的一切其实中规中矩,甚至还略显保守。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排除掉防守战。

    毕竟,郭戎在龟兹城血战了三年,还被安西军的老头子们调教了三年,郭戎在守城战是无出其右。

    但是,在守城战之外的战斗中,郭戎靠的更多的是兵力上的优势打的碾压战,在指挥艺术上,根本无法和李焱、裴植、蒙乾这些真正有天赋的家伙相提并论。珫

    就比如对兵力的使用上,除非被逼到极限,否则单凭郭戎很难将全军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包括长缨军在内的禁军全军都有作战的能力,某些部分的战斗力还很惊人,但是郭戎更习惯按照传统的划分方式使用,在某些时候其实是有些浪费战斗力的,就比如炊事兵。

    郭戎往往是在战局最为不利的时候,那炊事兵上来填坑,然而裴植则从一开始就把自己配属的炊事兵放在了计划之中,而且还作为了王牌的存在。

    就连李诵看到裴植竟然直接把所有的炊事兵武装起来送上前线的时候,都在替对方默哀。

    炊事兵这东西,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不过是厨子、伙夫一类的存在,但是放在禁军,尤其是北衙四军之中就不一样了。

    要么是曾经年龄大了之后从战兵退到炊事班的老兵油子,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油子打仗已经成为了本能,能活到现在每个人都有几个傍身的绝活;

    要么是体重两百斤往上虎背熊腰、一身横肉,可以扛着几百斤肥猪健步如飞的壮汉,穿上一身的重甲,那上看起来就很吓人,实际上更吓人的重兵,跑起来就是活脱脱一个个的重型坦克。珫

    这种组合,就算是禁军自己的重步兵都抗不住,更别说其他人了。

    问题是,除了自己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厨子们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存在。

    所以,裴植在将自己最后一个营步卒投入到战线上的时候,果断的利用禁军远超其他唐军编制的马匹和车辆,将这些全副武装起来之后,体重加上装备平均重量超过两百五十斤的厨子们运送到前线。

    就连李诵看到裴植竟然直接把所有的炊事兵武装起来送上前线的时候,都在替对方默哀。

    不过,站在战场的边缘,通过裴植派来的参谋也在为李诵介绍开战之后的战况。

    战斗伊始,反唐联军和羽林军都按照唐军常规的战法,以步卒组成的战阵投入战斗。

    羽林军一方的自然是最前方的六个步卒战兵营,而反唐联军一方则是以前剑南军为主,加上部分吐蕃人的重步兵组成的战阵。珫

    刘辟和裴植根据战场的状况,缓缓的投入兵力。

    裴植将第五支步兵营投入战场,同时命令后方的炊事兵开始进行武装、备战,同时尝试唤醒太上皇李诵。

    对于李诵能否在最后苏醒,裴植并没有把握,所以此时裴植设置两种方案。

    好在,听到呼唤之后,李诵苏醒,然后苏醒后的太上皇则根据裴植预留的命令向前行进,然后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止步。

    确定太上皇已经到场,裴植根据自己的计划,向后方下达指令,调集完成备战的炊事兵赶往前线,同时将最后一个羽林军步兵营投入到了激战之中。

    对此,刘辟命令后方两万吐蕃战兵做好准备,但是引而不发,反而要求前方战线上的弓箭手转入近战,弩手则向羽林军后方进行延伸和压制射击,试图使得羽林军的战阵后退,甚至崩溃。

    而羽林军的重步兵扛在前方,弓箭手和弓弩手则响应的也开始还击,战场中央步卒之间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珫

    这时候,位于战场后方一块略高的高地上的李诵发现,他所在的位置离战场虽然不近,但是在千里镜的帮助之下,却成为了观战最好的地方。

    战场的变化很快呈现在了李诵的眼中。

    按照之前的惯例,双方交替投入兵力,但是这一次,对方却用现有的战兵加强攻势,而不是从后方调集有生力量。

    看到对方这一一反常态的应对,裴植毫不犹豫的将刚刚抵达前线的炊事兵们投入到战场之上。

    只见这些身材壮硕,手持陌刀、长枪、步槊、开山斧,身披三层重甲的大块头冲锋在前,身披单甲,身材相对瘦弱的老兵油子们手持破甲锤、破甲锥、鹤嘴镐等兵刃跟在后面。

    大约三百人的左右的队伍,分成了三个百人队,沿着战阵和战阵之间预留出的原本由八牛弩负责守卫的空档迅速向前推进。

    按道理来说,负责守卫这些战阵之间的空档的是营属工兵连的八牛弩,为了确保不会被对手穿插,八牛弩会保持节奏的发射。珫

    虽然不知道对方那些恐怖的八牛弩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射击,但是对于战场上的反唐联军来说并不重要,没有弩矢了也好,八牛弩损坏的也好,总归对方的封锁停止了。

    没有任何犹豫,在战前最前端指挥的前剑南军军校立刻调整部署,分兵向着羽林军战阵之间的空档进攻。

    然而,根据命令突进的前剑南军突入战阵间的空档之后,却见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场景。

    只见一个又一个浑身上下被厚重的铁甲包裹,又宽又壮,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家伙正迎面朝着自己冲来。

    看看他们身上的铁甲,看看他们的身材和体型,看看他们手中的重型兵刃,再看看他们与身形不相匹配的速度,所有突入空档的前剑南军士卒根本就无法产生丝毫战斗的欲望,充斥在他们心中的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和颤抖。

    看着前面突然愣住的战友,后方的前剑南军士卒和军校开始催促,然而催促却没有返回半点的作用,甚至推搡和拥挤都无法让前排的士卒前进半步。

    看不起前面情况的前剑南军军校随之开始了怒骂和叫喊,然而怒骂的声音刚刚传出,比怒骂更大的惨叫声就瞬间传入了耳中。珫

    在下一刻,一种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准备怒骂的前剑南军军校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挤压到了一起,肺部的空气也被全部挤压了出来。

    “烂厮儿,我日你仙人板板~板~板~”

    怒骂戛然而止的同时,这名前剑南军军校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事实上,飞出去的还不止这名前剑南军的军校,包括这名军校在内,整整一排,五六名壮硕的前剑南军战兵被直接整体撞倒。

    而这些人还算好的,最前方的那名前剑南军战兵,则感受到了一种狂奔到一百二十迈的大象正面撞击的感觉。

    厚重坚固的铁甲如同纸糊的一样直接破碎,胸腔直接碎裂,五脏六腑被碾压成饼。

    瞳孔放大,眼球突出,嘴巴微微张开,然而表情却不算狰狞,如果认真观察,甚至可以从痛苦之中看到一丝解脱。珫

    同样的场景此起彼伏的出现,一个又一个壮硕的前剑南军战兵,领教和享受了禁军炊事兵所独有的野蛮冲撞。

    突入羽林军步卒军阵之间空档的几十名前剑南军官兵,从前排到后排,从士卒到军校,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战斗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直接被打崩。

    这些前剑南军的士卒懵了,慌了,乱了,但是身披重甲,手持重兵的炊事兵们可不会讲什么武德,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正理。

    更重要的是,和寻常的士卒相比,这些平时拿着炒勺、背着大锅,整天和灶台为伍的炊事兵是鲜有真正上战场机会的。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酣畅淋漓,大杀四方的机会可真的不多见。

    以他们的装备,只要不是孤立无援,能不能活着回去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与其考虑生死,早点打完仗,不要耽误晚上开火做饭才是正理。

    没等到底的这些前剑南军反应过来,冲在最前面刚刚完成了野蛮冲撞的炊事兵们挥舞着手中常规以及非常高的各种重型兵刃,踩着被击倒、撞倒、撞飞的的前剑南军士卒直接就冲了出去。珫

    至于脚下踩的到底是或者的身体,还是已经完成投胎任务的尸体,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当然,以他们的身高、体重、负甲的重量,一脚下去,活人和死尸也就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的,有些人的八字就是强,命就是硬,但是一个不够还有第二个,第二个不够还有第三个,三支百人队,有足够的选择可以满足他们转世投胎的需求。

    怒骂“仙人板板”的那名前剑南军军校缓过神,刚刚抬起头,就发现一个肉山一样,浑身上下被铁甲覆盖的羽林军炊事兵迈着大步,踩着尸体,朝自己冲来,本就趴在地面上的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大地都在随着羽林军炊事兵的落地而颤抖。

    然而,有些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还没等他感受到更多的恐惧,冲在最前面的炊事兵的大脚已经踢了过来。

    只听“嘭”的一声,那颗带着惊恐的头颅,如同皮球一样,被被钢铁包裹大小、粗细和大象相差无几的大脚直接踢飞了出去,然后凭借身上的重甲,以及体重,直接冲入了对方密集的战阵之中。

    数不清的兵刃,不要钱一样朝着这名炊事兵的身材涌来,然而,这名炊事兵却不为所动,举起了手中的开山斧,朝着挡在他身前的一个前剑南军战兵的脑袋劈了过去。珫

    只听“咔嚓”一声,被劈的这名前剑南军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重重的砸了一下,脑瓜子嗡嗡的。

    好在自己脑袋上的铁胄够结实,保护了他的脑袋没有被直接劈成两半。

    然而,铁胄虽然能保护他一次,但是这东西的耐久度是有限的,还没等他从脑震荡的状况下回过神,重斧再次袭来。

    这一次,接触到铁胄的不再是斧子的斧刃,而换成了实心的斧被。

    “噹!”

    伴随着一声巨响,铁胄直接深深的凹陷了下去,连带着凹陷下去的还有这个家伙倒霉的后脑勺。

    原本处于脑震荡状态大脑,瞬间被一种无法承受的疼痛充斥,一种非人可以发出的惨烈的哀嚎瞬间瞬间在周围十余丈范围内回荡,哪怕经历了无数战事,经历了残酷杀戮的双方士卒也有不少人心中一颤。珫

    然而,这惨叫的声音仅仅持续了一息不到的时间就戛然而止。

    “啊~——”

    因为对敌的炊事兵扭动斧柄的同时,对准了被斧子背砸的凹陷下去的地方,再次将斧子劈了下去。

    一瞬间,铁胄被劈开,脑袋被劈开,鲜血迸射的同时,脑浆也随之飞散。

    紧接着,仗着自身的重甲,炊事兵再次向前一步,重斧挥舞一下子砍在了身前一名前剑南军的肩膀。

    在肩吞的保护之下,这家伙的肩膀保住了,但是顺着肩吞下滑之下,斧子还是将胳膊直接斩断。

    撞死一人,撞倒一排,斩掉一条胳膊,踢飞一个人头,正面斩杀一人,几乎靠一己之力灭掉了前剑南军整整一什战兵之后,然而悍勇的的炊事兵也不是没有代价的。珫

    首先杀入敌军阵后,自己至少被周围的几名前剑南士卒攻击了几十次,虽然没有造成致命伤,但是疼痛无法避免,更重要的时候身上三层的重甲已经只剩下了一层半。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冲锋加杀敌之后,体力也被急剧消耗,这导致臃肿而魁梧的炊事兵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

    没办法,战场上没有真正无敌的存在,这些炊事兵的绝对力量惊人,所以可以身披重甲冲锋陷阵,但是,耐力也是他们的弱点,否则他们所在的兵种应该是战兵,而不是炊事兵。

    然而,人虽然有了疲态,但是进攻却没有停下,感觉到疲惫的炊事兵侧身一闪,身后另一名体型相当,重量相当的同伴直接冲了出去。

    凭借着体重所带来的冲击力,重甲带来的防御力,一下子将围攻自己战友的几名前剑南军撞得人仰马翻。

    紧接着,双手挥动手中的陌刀,将刀身放平,刀刃向前,直接开始向前转圈,瞬间给周围带来了一片血雨腥风,残肢断臂。

请个假

    这几天感冒一直没好,今天身体很差,状态也很差,请个假,明天恢复更新。

第382章 太上皇的最后一战,反击开始!

    从羽林军的炊事兵被投入战场开始,半刻钟不到的时间,战场上的焦灼态势瞬间被打破。堟

    膘肥体壮,身披重甲,手持凶器的炊事兵,一个个化身战神一般在前剑南军的战阵之中横冲直撞,如若无人之境,杀得那些前剑南军的士卒丢盔卸甲,狼奔豕突。

    虽然在短时间内整个战线还不至于彻底崩溃,但是在被悍勇的炊事兵突入的地方,阵线确实摇摇欲坠。

    虽然不像李诵一样可以借助千里镜观战,但是刘辟、尼玛巴扎所处于的位置本就是方便观察和指挥的位置,对于战场上的情况也是一目了然。

    利用现有兵力挤压战线,迫使对方拿出后手,然后凭借两万精锐的吐蕃一举将对手彻底击溃,这就是刘辟的计划。

    现在的状况是,羽林军的后手确实被逼出来了,但这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猛地明显过分了!

    如果对方拿出了成千上万的精锐,这没什么,毕竟硬实力在那里放着,而且他准备应对的也是这种大规模的战阵。堟

    和羽林军的六千精锐鏖战中非但没有表现出颓势,反而凭借人数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然后呢,区区几百人,一个冲锋,硬生生的把自己一万多人的精锐直接打崩了,这找谁说理去?

    说出去谁能信,谁敢信,谁愿意信?

    虽然自己的一万多精锐已经鏖战了很久,虽然对方的突袭很突然,虽然自己也没足够的准备,但是这都不是对方几百人能冲破严密的战阵,把自己精锐杀得节节败退的理由,除非那一个个突入战阵之中的都是曾经的大唐战神李嗣业。

    除非几百个李嗣业同时突击,否则,没有人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刘辟坚信这一点。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刚产生,下一刻刘辟自己就自嘲的笑了,几百个李嗣业,这怎么可能。

    李嗣业这种猛将万中无一,对方如果真有几百个战神级别的猛将,自己这仗也不用打了,直接束手就擒比较省事。

    如果不是几百个战神级别的猛将,就算对方再强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凭借区区几百人就将一万多精锐的前剑南军击溃,或者将他们彻底打崩导致战线崩溃,而做不到这一点就没有意义。堟

    所以,刘辟做出了这样一个大致的判断,那就是,这绝对不是对方最后的后手。

    所以,自己应该可以等下去!

    理论上如此,但是战场上,摇摇欲坠也是现状!

    所以,在一瞬间,刘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刘辟不相信对方手中有几百个李嗣业,但是他不也敢赌对方这几百人就一定没有将自己麾下战兵击溃,将自家战线击穿的能力。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刘辟或许可以简单的分析一下,然而,战场上的态势瞬息万变,根本就容不得那么多思索的时间。

    现在,对方还在突进,战阵还处于摇摆之中,如果因为自己的拖延,没有在第一时间派出兵马支援,导致战线崩溃,那可就真的晚了!

    几十年戎马生涯,溃军这东西太可怕了!堟

    在对敌的时候,未必每个人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战斗力,但是在逃命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轻松发挥出百分之一千的力量。

    在溃军的裹挟和冲击之下,什么样的军队和军阵都苍白无力,仅仅一波就足以将一切彻底摧毁。

    去掉已经战损兵力,刘辟的手中还有近七万五千人,在后方陈仓道中更有近二十万反唐联军的兵马。

    一两万人的损失根本就不算什么,只不过战线一旦崩溃,士气崩盘,那一切就晚了。

    几乎是一瞬间,刘辟下定了决心,将后方已经处于备战状态的两万吐蕃精锐派上了战场。

    在在羽林军的帅旗之下,看到对方终于增兵,裴植有些严肃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传令吧,让炊事兵们撤回来吧,大杀器先留着,按照正常的计划进行。”堟

    随着裴植的命令下达,裴植身边的传令兵随即拿出令红色的令旗开始挥动。

    同时另一名传令兵则拿出了腰间的军号,随之滴滴答答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之上。

    正常状态之下,唐军是以战鼓为进攻,鸣金为撤退,所以在唐军内战的时候,双方往往没有什么秘密言,基本上都是在以名牌作战。

    虽然这已经不是今天战场之上的第一次军号声,但是对于禁军所独有的军号体系,刘辟、尼玛巴扎以及所有前剑南军和吐蕃军的士卒都是一头雾水。

    相反,羽林军的步卒在长年累月之中已经习惯了各种号令,军号加上令旗的模式,足以让每一个羽林军的清晰的明白命令的内容。

    军号的的命令代表的是停止进攻,而红色令旗所代表的保持阵型,稳步后撤。

    听到了军号的命令,看到了红色令旗命令,炊事兵之中那些曾经为大唐血战,又参加过叛乱,那些搏命赎罪,最后已经进入炊事班进入了半养老状态的老兵油子们齐刷刷的将紧紧攥在手中的火折子放好。堟

    然后轻轻了抚摸了一下穿在身上看起来厚重,但是实际上很轻的这套衣衫,轻轻的抚摸了挂在衣衫之上一个个用棉布紧紧包裹的陶罐。

    确定了这次战斗不会使用这些东西,自己也不会成为人体炸弹之后,这些老家伙们一个个长出了一口大气。

    紧接着,这些充当了指挥者的老兵油子们娴熟的下达命令,开始指挥已经突入了敌军军阵中的“人形坦克”们交替掩护向后回撤。

    相比较炊事兵中的老兵油子们,步卒们就从容了很多,各队中的将校听到军号声之后立刻调整。

    虽然指令之中没有明确的接应炊事兵的命令,但是从长缨军延伸而来的羽林军也保持了长缨军的条例,不放弃任何一个袍泽、兄弟。

    当然,就算没有命令,羽林军的战兵们也不希望平素笑呵呵的为自己做饭的厨子们就这么战死沙场。

    于是乎,根据军号声中停止进攻的命令,稳定战线的同时,战阵中的步槊手和长矛手顶在了最前端,而队列之中的陌刀兵则在弓弩手的掩护之下,挥动陌刀向着两侧延伸,以陌刀推进开路的方式,接应已经突入敌军战阵中的炊事兵。堟

    突入敌阵中的“坦克”们没有太大的空间,但是从肩负的责任中退下来的老兵油子们却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特点,紧紧的跟随在了步卒的身旁,利用手中破甲锤、鹤嘴镐、工兵铲,这些重量不大,但是破甲效果极佳的兵器疯狂的收割那些在重装炊事兵和步卒攻击之下懵逼的敌人。

    清晰的命令,高效的指挥,迅捷的动作,统一的行动,和刘辟麾下前剑南军士卒的懵逼和迟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和羽林军对阵的毕竟不是什么土鸡瓦狗,跟随刘辟反叛的,虽然指挥层析不太通畅,但是这些前剑南军精锐本身的战斗力依旧强大。

    裴植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贞元二十一年的长安平叛,但是他从郭戎以及当时的亲历者口中了解了太多的场景。

    在裴植看来,现在的剑南军和曾经那支跟随俱文珍发动叛乱,围攻兴庆宫的神策军是何等的相似,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

    裴植的判断不错,但是他终究没有如同郭戎一样在兴庆宫上死扛神策叛军的进攻,对于这支反叛的剑南军的战斗力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凭借战斗的本能,这些前剑南军依旧给试图完成接应和靠拢的羽林军造成了巨大的阻碍,以至于完成了接应的时候,从后方赶来的吐蕃精锐已经濒临一线。堟

    战斗的激烈程度甚至超过之前的搏杀,羽林军、前剑南军的士卒一个又一个的倒在了战场之上。

    好在这些曾经的剑南军终究已经只剩下了唐军的外表和躯壳,已经没有了曾经包围剑南,包围大唐时候的精神和意志,终究没有彻底封死炊事兵们的退路。

    看到前剑南军的表现,裴植已经放松下来的心情一度再次绷紧,好在虽然拖延的时间长了一些,损失大了一些,但是羽林军的步卒们还是坚持住了。

    抢在后续跟进的吐蕃精锐封死炊事兵们的退路之前,陌刀兵们成功的杀透重围,和炊事兵完成了汇合。

    紧接着,在步卒们的接应之下,搏杀到现在还活着的两百多炊事兵渐渐的收缩到了步卒战阵的保护之内,而且就地直接编入了步卒们的战阵之中。

    使用制式兵刃如同陌刀、长矛、长枪的一部分补充到了一线,而使用其他五花八门兵刃的比如破甲锤、鹤嘴镐、工兵铲的,则作为战阵之中花队的存在。

    只不过,代价远远比裴植最初的预期要大,整整六个步兵营,六千战兵,打到现在,还维持在战线之上的已经只剩下大约六成,也就是大约三千六百人,整整两个半步兵营的士卒已经损失在了战场之上。堟

    而且这三千初头还要算上被救出的炊事兵以及六个步兵营配属的工兵连,所以打到现在羽林军的实际伤亡已经超过三千。

    张取义、裴植带领羽林军前出的总人数也不过一万五千人而已,战损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总人数的两成。

    相比较羽林军,在整整一个半时辰的鏖战之中,以前剑南军为主反唐联军损失了则超过万人。

    和羽林军步卒正面对抗的战阵之中,前羽林军的披甲重步兵已经损失过半,根据刘辟命令,从后排补充到前排的弓箭手则更是在羽林军步卒救援炊事兵的惨烈战斗时死伤殆尽。

    从某种意义上说,刘辟手中最为精锐的两万步卒已经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力,处于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刘辟不及时的将后续精锐的吐蕃步卒投入战斗,再打下去,这支兵马大概率会直接崩盘。

    而两万精锐的及时投入,在挽救了己方兵马的同时,也成为击溃对方的杀招,在尼玛巴扎的眼中,从战斗开始就从未退却的羽林军的退却,就是最好的证明。堟

    只不过,在刘辟的眼中,羽林军的退却虽然合情合理,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后退不正常。

    只不过,相比较裴植对剑南军的了解,刘辟不得不承认,羽林军或者说着说整个禁军系统太过陌生了,他本能的认为对方还有反击的后招,但是过度的陌生感使得他无从判断,也无从下手。

    在表面上羽林军的步卒退了,然后呢?

    是继续派兵跟进,一举将羽林军彻底歼灭?

    还是让后军按兵不动,而是让刚刚派出去的两万吐蕃精锐去继续试探对方可能存在的阴谋和陷阱?

    在刘辟的身边观战的尼玛巴扎不知道刘辟的打算和安排,但是在他的眼中,就冲刘辟对两万吐蕃精锐使用时间的掌控,刘辟对战场的掌控能力已经登峰造极。

    至少尼玛巴扎认为是不如刘辟的,对于刘辟真心佩服之下,尼玛巴扎也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堟

    “刘大帅,这一仗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服了!”

    就在刘辟认真思索是否继续增兵的时候,尼玛巴扎的赞美飘入了刘辟的耳中,很明显尼玛巴扎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于是乎,刘辟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管他羽林军有什么阴谋,在绝对的实力和兵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就算有陷阱如何,两万吐蕃人填进去又如何?

    那就再来两万!

    随即,在刘辟的命令之下,被打残的剑南军后撤,而后方步骑混杂的两万兵马再次跟了上去。

    确定了炊事兵们被成功接应,步卒们的战阵没有因为吐蕃精锐的猛攻而崩溃,裴植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也彻底消失。堟

    随着对方再次投入有生力量,裴植知道自己的目标终究还是达成了!

    虽然战场上出现了一些波折,虽然损失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但是最终战场的局势还是到了自己所预设的范围之内。

    看到这一幕,满意的裴植再次下达命令,数名传令兵开始疯狂的朝着后方没有投入战斗的部分狂奔,前去传达命令。

    而裴植的身边军号声再次响起(返回阵地),红色和黑色两种颜色的旗帜也开始不停的挥舞。

    根据军号返回阵地的命令,步兵营配属的八牛弩加速向后方撤退,步卒们组成的战阵则在抵御吐蕃精锐进攻的同时,开始交替掩护向后撤退。

    而在步卒的后方,由重步兵和轻步兵组成的二线步卒战阵,由八牛弩组成第三道战线,由轻骑兵、重骑兵编队组成的第三道战线,则根据传令兵传达的命令,已经全部进入了动员状态。

    与此同时,同样有一名传令兵快速的奔袭到了太上皇李诵所在的位置。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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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95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 作者:一只橘猫压海棠所写的《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为转载作品,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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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介绍:
少年从军卫边疆,此身只为报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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