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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橘猫压海棠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txt下载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1章 扑朔迷离

    有些时候王铮都不得不佩服卢龙军骑兵的勇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在明知道外面很可能有敌人埋伏的情况下,想到不想就往外冲。

    事实上王铮在整个长缨军中也算是罕见的。

    王铮虽然也是当初跟随郭戎从草原去长安二百少年郎中的一员,但是和大部分前北庭军军校陆康从草原上收集的孤儿不同的是,王铮不是单纯的孤儿。

    准确说,王铮的亲爹那是漠南草原上响当当的马贼。

    祖传马贼的出身,LYB陆康七八年的影响,长缨军严苛军纪的规制,再加上整整五年战场的洗礼……

    如果说打硬碰硬的阵地战,王铮只能勉强及格,但是打这种游击战,那就不一样了。

    平日,长缨军的那些同龄人没少在王铮手下吃亏,神策军,吐蕃人,回鹘人,粟特人,还有草原上的游牧人,死在王铮手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被王铮这种打起仗来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盯上,甄炳良被坑不足为奇。

    事实上,如果不是性情沉稳的甄炳良,换成一个稍微不够谨慎的家伙,卢龙军的损失恐怕早就让谭忠肉疼了。

    不过,对甄炳良来说,一波被带走六百骑,肉疼的同时也让他彻底冷静下来,放弃了自己的不甘和不满。

    至少对于有自知之明的甄炳良来说,承认别人优秀并不困难。

    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或者说仗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就眼下的局势,别说报复,基本出去多少就送多。

    既然不能出去,自己又决定不了对方,那就只能自己缩起来了。

    当然,确定了思路之后,甄炳良发现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那就是从战斗开始,到到对手不讲武德的偷袭,已经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

    折腾了这么久,只要不是死猪,多多少少都会感觉到营地外已经产生了变化,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啸营是不至于出现了,正常人指定是睡不着了。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先是让现有的重步兵,扛着外面的箭雨,合力将几个批次沦落在营地之外的伤兵被一一救了回来。

    半数的卢龙军被直接唤醒,然后成建制的开始沿着围墙布防,只要发现了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就是一轮箭雨过去。

    这种办法虽然看起来笨了点,但是就连王铮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长缨军主力不怕这种龟壳一般的防守战术,毕竟拥有器械营和火器营的他们有太多的方法撬开龟壳,死守等于死路一条。

    但是王铮手中这几百人,龟壳也会变成刺猬,所以他拿这种防御确实没办法。

    只不过,面对对方战术的变化,王铮只是呵呵一笑,自己的袭扰本就是顺手为之,搂草打兔子而已。

    如果对方够傻,那就多搂两只,就是熬到天亮也无所谓,用自己三百多人消耗对方三万人不能休息,怎么看自己都不吃亏。

    更重要的是,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掩护郭铮、裴松、欧阳粱完成他们的任务,从对方不惜一切代价要抢回这些伤员的情况看,自己的掩护任务已经完成。

    对方既然改变了战术,有了完善的防御手段,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不占便宜就好,王铮也不再拖下去了。

    用小陷阱留下了几匹战马之后,王铮召集了自己的人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随着王铮率部撤离,夜幕之下,一切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卢龙军大营外的旷野中,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只不过吃了大亏的甄柄良,却不敢有任何放松。

    相比较营外的黑暗、寂静,卢龙军的大营之内,灯火通明。

    随着甄炳良命令的下达,大量的军卒被唤醒,不满、愤满之下嘈杂的声音随处可见,然而,甄炳良虽然收拾不了王铮,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庸才,是个废物。

    如果甄炳良真是个妥妥的废物,谭忠这种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大量的弓箭手和弓弩手排成队列,在临近围墙的附近待命,大量披坚执锐的步卒,正一刻不停的在营内巡视,数以千计的骑兵处于待命的状态随时准备出击。

    总之,十几颗血淋漓的人头落地之后,一切迅速变得井然有序。

    听着营地之中从安静变得嘈杂,从嘈杂变得混乱,再从混乱变得秩序井然,中军大帐之内,老将谭忠是相当的满意。

    没有人是常胜将军,也没有人天生会打仗,能沉着冷静的指挥,敢于进行反击,在遇到危机的时候敢于反击,在确定不敌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当缩头乌龟不丢人。

    战场上没有必胜的战术,也没有必失败的战术,一切都是在不不停的变动的,最优秀的统帅就是在能够在最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使用正确的战术。

    从这两个角度来说,谭忠认为甄炳良的天赋虽然一般,但是小心、谨慎、踏实、认真能把这些都做到,就已经超越巨大多数人了。

    毕竟,就现在的这种对方明显耍无赖的战术,说实话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说实话,谭忠不是不懂兵贵神速,也不是不想现在就从郭铮等人的口中询问常万超带回来的信息,而是多年的经验让他从郭铮吐口而出的“陷阱”两个字中看到了太多不确定了问题,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安。

    所以,在没有足够准确的判断之前,他不准备带兵出击,大不了常万超死于非命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废物点心而已,反正常万超的人已经回来了。

    随着营地彻底安静下来,谭忠沉沉的入眠了,而营地这则依旧灯火通明,万人以上的卢龙军士卒枕戈待旦。

    直到天色微微变亮,甄炳良依旧保持了小心翼翼的风格,首先派出小队骑兵沿着营地进行巡视和探察,确定夜间那支禁军骑军彻底消失之后,才下令降低了警戒的级别,很快炊烟飘起。

    时间一晃,太阳渐渐升起,安睡了大概三个时辰的谭忠缓缓起身,然后他询问了身边亲卫自己入睡之后的情况,随即脸上布满了疑惑。

    对方在日出之前彻底消失并没有出乎谭忠的预料,毕竟能把袭扰玩出花样的人肯定不是傻子,能留在原地等死才怪了。

    真正让他疑惑的是这些家伙袭扰的目的。

    如果说他们的追击的目标是常万超派出的骑兵,那么那些骑兵明明已经进入了营内,他们追击的目标已经消失了,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为还要不停的袭扰?

    如果对方的目的就是袭扰,那么袭扰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思索了半天,谭忠也没有想到一个能令自己信服的原因,于是他也不再进行过多无意义的思考。

    想的再多也不如实际的去看一看,问一问,查一查,谭忠不相信昨夜的袭击,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

    在亲卫的辅助之下,穿上衣甲,配好武器,老将谭中缓缓从中军大帐中走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根据自己的命令正在指挥士卒善后的甄炳良。

    正当谭忠准备从甄炳良,这位昨晚真正指挥者的口中再详细的听了一遍昨晚的战况的时候,两名亲卫来到了谭忠的身边。

    布置完任务之后,来到谭忠身边,甄炳良听到了亲卫口中的内容。

    事实上,两名亲卫所说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那就是成德军、魏博军两支兵马的主将都再来询问谭忠,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帮助,以及今天能否继续行军向前。

    听完了内容,还没等谭忠说什么,在王铮手下吃了大亏,现在还灰头土脸的甄炳良直接怒骂道。

    “这帮该死的家伙,昨天晚上那些禁军骑兵的注意力全都在我们身上,但凡他们及时出兵,从两翼包抄,对方绝对一个都跑不出去!”

    “就算他们不出动大军,但是哪怕有一两千人出击,不敢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们也绝对落荒而逃,我们何至于损失近千人!”

    “结果这帮该死的家伙,昨天晚上连个屁都没放,现在倒好过来问我们的损失。”

    听到甄炳良,带着浓浓怒气和怨气的骂声,谭中只是呵呵一笑,能把甄炳良这种性子的逼到这种在自己面前开骂的程度确实不容易,当然他也能读出甄炳良的一点小心思。

    包括六百骑兵在内,总共近千人在昨天夜间的袭扰中丧命,这种伤亡绝对算不上小,作为指挥者的他难辞其咎,把注意力转移到魏博军和成德军的身上多多少少也能减小自己的过错。

    对此,谭忠其实并不在意,毕竟这种烂仗让谁打都是个输……

    “我问你,他们如果真出兵了,你敢出兵吗?”

    “……”

    “好了,没关系,昨天晚上打的其实不错,就算是我亲自指挥也不见得比你更好,不必自责,不过现在,你需要给我详细描述一下,从你的角度看到的战况,对方的特点还有你作出的判断。”

    “刚开始……”

    “伤亡呢?”

    “两百多步卒,六百骑兵,……”

    “常万超派来的人呢?”

    “加上天亮之后我派人从营地之外找到的尸骸,总共八十二人死亡,只有不到四十人留下的性命,绝大多数人都是死于箭伤,又少部分人是坠马而亡。”

    “战马检查了么?”

    “检查了,一部分战马直接撞死在了拒马上,剩下的也基本都累死了,最后只有两匹马,但是也废了……”

    花费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谭忠听完了甄炳良的所有观察和想法,以及其他关心的内容,只不过,甄炳良的话不仅没有解答谭忠的疑惑,反而让他更加的迷惑。

    说追击不像追击,说袭扰不像袭扰,说破坏也像单纯的破坏,对方这支兵马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样,嗯,一天一夜没睡,还能撑得住么?”

    “能!”

    “好,把营内的事务交给安文昭,你带上五百骑兵跟我一同出营,我倒要看看对方到底弄的什么幺蛾子!”

    说实话,甄炳良很想劝阻一下谭忠,没有大军随行,未必安全,但是思索之后还是取消了这个打算,主要是以自家这位老将事必躬亲的性格,自己多半是拦不住他的。

    毕竟,自家这位老爷子历来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只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对于其他的事情,只能说呵呵了。

    当然,甄炳良也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的处置还算得当,否则今天应该得到的就是一顿臭骂,而不是可以作为亲随出去侦察,只不过,甄炳良刚刚转身,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

    “不过将军,承德和魏博,那边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看了一眼身边两个亲卫,谭忠直接说道。

    “告诉他们,老夫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今天不继续追击,至于明天能否出击还要看老夫的身体情况,如果他们想要前行那么自便。”

    听着谭忠一本正经的说瞎话,刚转身的甄炳良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随着甄炳良和另外两名亲卫离开,谭忠带着身边的剩下几人提前走出大营,认真的观察营地之外的踪迹。

    大概一刻钟之后,完成了指挥权交接的甄炳良带领500左右的骑兵,离开大营,跟上了谭中的脚步。

    “昨天晚上你辛苦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么纯正的味道,对方的指挥者多半是个有草原蛮子背景的家伙,或者直接就是个草原上的蛮子。”

    这句话则完全出乎了甄炳良的意料,他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郭铮说的很清楚,对方是朝廷的禁军啊,此时此刻在山东的禁军就只有那支长缨军,那支长缨军确实厉害,但是据说是由曾经神策军的班底组成。

    “将军,对方很可能是那支叫做长缨军的,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蛮子……”

    “跟那些蛮子打了几十年的仗,我太清楚他们的风格了,我绝对不会看错,但是对方昨天……算了,先走吧!”

    王铮沿途扔下的尸体虽然被甄炳良收走了,但是留下的踪迹还在,沿着这条踪迹,一行人一路前行。

    为了稳妥起见,谭忠故意将队伍散开,然后在追踪方向旁边二三里的位置,发现了昨天追逐战的踪迹。

    “正中眉心,这是神射手!”

    “神射手!

    甄炳良的一声惊呼直接吸引了谭忠的。

    “怎么?”

    “我记得昨天郭铮跟我说过,追击他们的队伍中就有一名神射手!”

    谭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是从追逐方向和对方撤退方向的不同,以及同时出现的神射手,他的心中却有了一个猜测。

    思量之后,谭忠放弃了王铮所在的方向,而将所有人集中在了昨天追逐战的踪迹上。

    就这样,一边观察,一边谨慎的继续前行,接近正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昨天莫灵均率部反击之后的战场。

    只不过,这一处战场已经换了一个模样,原本的尸体已经没有了,留给他们的只有被焚烧之后的一片白地。

    看到了这片突兀的白地,谭忠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直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起来。

第342章 有马的是骑兵,没马的是步兵

    先是带着卢龙军在大营和王铮打了一轮,然后又跟着谭忠小心翼翼的追踪了整整一个上午,可以说甄炳良忙碌了大半天的时间。

    只不过,忙碌的人不只有他一个,而事实上,从郭铮、王铮的两支队伍出发开始,莫灵均一刻也没有闲着,将遗留的战场上卢龙军人、马的遗骸焚烧只是其中之一。

    结果,就是这一片被焚烧过的战场,给了谭忠提供了无限的想象空间,稍稍思索之后,谭忠将五百骑兵散了出去。

    很快,一片经过处理的宿营地的遗迹呈现在了谭忠的面前。

    紧接着,四处搜寻的卢龙军骑兵在宿营地东南方向五里的树林,发现了大量马蹄的印记以及部分经过处理和隐藏的生火做饭的迹象。

    除此之外,谭忠还发现了稀稀疏疏、零零散散的马蹄印记,仔细研究分析了很久,谭忠发现了这些稀稀疏疏的马蹄印记最终汇聚的方向是东北。

    有了这些,再加上昨天晚上看起来不合理的追杀和袭扰,谭忠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证据而已。

    望着自己的推断出来的方向思量良久,谭忠最终还是排除了骑兵跟进,而他自己则带着甄炳良以及亲卫隐藏在树林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沿着推测出来的方向前进的五里之后,谭忠派出的骑兵终于在外发现了规模惊人的马蹄印记。

    “至少五千骑以上的规模!”

    “五千骑!”

    听着骑兵推测出的数字,甄炳良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数量有些过于惊人了。

    在华夏,关于马数量的描述是有准确定义和用词的的:

    四马为“驷”,

    三马为“骖”,

    一车两马称“骈”,一人双马其速度堪以“飞”称。

    一人一马为一骑,也就是所谓的骑兵,而没有马的则是步兵。

    五千骑,也就意味着整整五千一人一马的骑兵,这已经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力量了。

    然而有些东西是禁不起琢磨的,或者说琢磨出来的东西会让人感觉恐怖!

    在甄炳良的记忆里,长缨军虽然精悍,但是总共的人数也就两三万人,而且大部分应该在胶东收拾李师道,能出现在这顶多就是一支偏师,差不多就是之前突袭汴州城下那支骑兵的规模。

    那这支五千骑的骑兵是从哪来的,要到哪去,他们能干什么,想干什么,要干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甄炳良头皮都开始发麻,然而在甄炳良身边,谭忠的脸色则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周围,谭忠点了点头,随即下令。

    “带路!”

    带路两个字险些让甄炳良原地炸毛,知道人家都有五千骑兵,你老人家不躲着也就算了,竟然主动往上贴,这是老寿星吃砒霜了么。

    “大帅,这……,如果对方……”

    看着一脸便秘状的甄炳良,谭忠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对方肯定不会留下埋伏的兵马,放心吧!”

    战马奔驰之下,五里的距离转瞬即至,骑兵所描述的踪迹清晰的展示在了谭忠面前。

    看着密密麻麻的马蹄印记,谭忠带着满意的笑容翻身下马,一边前行,一边观察,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的观察他可以看到的每一个蹄印,以及所有他可以观察到的内容。

    这一看就是整整半个时辰,走出去的距离超过了两里地,完成了自己的观察之后,谭忠长出一口气。

    “七千,至少七千骑!”

    之前五千,现在直接七千,甄炳良怀疑自己出门没看黄历,而谭忠还在自顾自的一边走一边说着。

    “不对,全部是骑兵没错,但未必是七千骑,其中应该有部分马并没有负重,嗯,没错,其中应该有相当的一部分是双马……而且其中不乏宝马良驹,”

    “双马?”亦步亦趋的跟在谭忠的身后,甄炳良想到了昨天晚上郭铮的提示惊讶的脱口而出。

    “怎么?”

    “哦哦,昨天郭铮昨天晚上说过,追击他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人双马……”

    “嗯……啧啧啧,这样的一支力量,如果不加防备……”

    “大帅,你的意思是,这些骑兵……”

    “现在还不好说,这些骑兵干了什么,还想干什么,这些更具体的信息,恐怕要等回大营之后了。”

    简单的回复了一下甄炳良的疑问,已经走到了战马旁边的谭忠翻身上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东北,也就是这支骑兵进发的方向。

    “大帅,接下来我们……”

    看了看越过头顶之后,已经开始微微偏斜的太阳,扫了扫那看起来无穷无尽的马蹄印,又瞅了瞅看起来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头脑发热继续东进的甄炳良,谭忠呵呵一笑。

    “你丫,今天小心的过头了,老夫是来搜集情报的,不是来送死的,老夫虽然活的挺久了,但是还没活够呢,咱们走,回营地。”

    稍稍休息,完成吃喝,随后一行人策马西行,只不过等抵达卢龙军的大营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甚至太阳都开始西沉。

    确定了今天营地没有出现意外之后,谭忠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唤过了负责守卫郭铮等人的军士和军校。

    “今天一整天,郭铮以及其他骑兵的状态如何?”

    “郭铮以及几个什长几次请求拜见大帅和甄校尉,但是因为大帅和甄校尉均不在营内被卑职拦了回去。”

    “他们的反应呢?”

    “有些焦虑,有些不安,但是没有过于激动的反应额……不过……”

    “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是,大帅,他们绝大多数伤都不轻,动都动不了,所以……!”

    “确实,能做到那个份上,这些孩子们也算是尽力了,不应该过分的苛责他们,”谭忠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身边的甄炳良说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们该去看看你那位小兄弟了,顺便也揭晓最终的谜底!”

    虽然神色不变,但是甄炳良可以看出,在听到郭铮们的反应之后,谭忠的心情相当不错,接下来,他和谭忠一起,在值守军卒的引领下,向着郭铮所在的军帐前行。

    谭忠、甄炳良的一天紧张而忙碌,收获满满的谭忠的心情不错,但是在营地中苦苦等待了整整一天的郭铮来说,一切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虽然根据莫灵均和长缨军老兵的经验,腾空之后尽可能的将身体蜷缩在一起,没有直接被摔断脖子,内腑也没有受到致命的损害,但是他受的伤也绝对不轻。

    一条胳膊,一条腿,外加脑门上一个看起来吓人的鼓包,这就是郭铮付出的代价。

    断胳膊,断腿看起来吓人,但是脑门上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如果不是脑袋上被反复加固的铁胄,郭铮的脑瓜子早就开花了。

    断臂、断腿带来的疼痛一刻不停,头部重击带来的脑震荡更是让郭铮时不时昏迷一段时间。

    肉体上的疼痛其实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精神上的折磨就太难受了。

    自己昨天晚上,借助短暂清醒的时间,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抛出了“陷阱”的诱饵。

    正常情况下,谭忠和甄炳良应该在第一时间询问自己详情,弄清楚陷阱是怎么回事才对。

    昨天晚上没有直接询问,郭铮其实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王铮还在袭扰,士气这东西在战场上只能鼓,而不能泄。

    “陷阱”属于明显的负面消息,在战场上了解这些消息,除了能够动摇军心动摇士气之外,没有任何直接的作用,还不如直接将信息压下来,等到天亮之后,局势稳定再彻底处理。

    问题在于,谭忠和甄炳良给郭铮们安排的医者和护卫也算尽心,伤病的救治,饭食的安排在卢龙军中都算是上等的安排,但是昨天晚上一面之缘,被送到了这座军帐之后,郭铮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谭忠和甄炳良。

    第二天清醒之后,自己再三请求,依旧没有见到两人,面对自己的和其他同伴的再三追问和请求,负责照料、看管他们的卢龙军的回复只有一句话:

    谭帅和甄校尉一早就离开了大营前往营外探查,此时此刻并不在营内,如果二位返回大营,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禀报郭铮的请求。

    就现实情况来看,作为出征卢龙军的主帅,谭忠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出营探查。

    如果他真的是常万超派来的信使也就算了,但是派他来的人并不是所谓的常万超,而是莫凌君。

    这种说法就让郭铮变得比较尴尬了,一度让郭铮产生了疑惑,谭忠这位堪称人精的老帅是不是发现了莫灵均等长缨军将校制定的苦肉计。

    虽然他自己心中很清楚的知道,暴露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他依然鬼使神差的回忆起了曾经的记忆。

    比如,对自己很好的大哥甄炳良曾经对自己讲过,兵法里面有一种计谋叫做用间,也就是所谓的奸细!

    想到奸细这个词,郭铮不仅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如果说战场上还有惺惺相惜的可能,那么奸细一旦被发现,那结果很难只用一个死字形容。

    用间可以分为五种: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

    甄炳良只是简单的提及,所以郭铮不知道用五种用间的区别,但是他知道万一被识破了奸细的身份,不管原本是哪种奸细,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种:

    死了的奸细……

    有时候人越害怕什么,往往什么就越容易到来。

    正当郭铮感叹着自己时运不济,感叹内奸命途多舛,不得好死的时候,军帐的帘子被拉开,一缕斜阳照射到了郭铮的脸色。

    伴随着夕阳入内的还有消失了整整一天,郭铮苦求而不得见的谭忠、甄炳良。

    然后,郭铮此时此刻彷徨,迷茫,哀伤,无奈,无助等等复杂情绪叠加的的神情清晰的呈现在了谭忠、甄炳良的目光中。

    甄炳良一脸茫然和不解,但是谭忠看到郭铮复杂到了极点的神情之后,却带着一种郭铮看不懂的笑容一直盯着他。

    这笑而不语的注视,带给了郭铮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果能动,郭铮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顺便带一句“笑你XX!”

    只不过此时此刻,郭铮连站都站不起来。

    饶是如此,郭铮依旧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哪怕是遗言呢,于是一边试图努力,挣扎着将没有骨折的右手伸向谭忠,同时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谭帅……”

    然而这两个字说出之后,郭峥自己却宕机了。

    一来,他不知道剩下的该说什么,难道说老子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就是准备来坑死你的?

    这话如果说出去,爽肯定是爽了,但是估计谭忠上来两刀就能把自己剁了。

    二来,虽然伤重,虽然心虚,但是他本能的小心、谨慎、细致和观察力还在,谭忠和甄炳良以及他们两人身后的几名近卫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另一种可能浮上心头,难道谭忠真的抛下了大军,带着一众人出去探查情况了?

    那也就意味着莫灵均的苦肉计没有失败,谭忠没有发现自己身份的问题,那么自己喊出去岂不是会把自己给坑死了。

    说实话,那一瞬间郭铮的脸上重叠的表情过于复杂,以至于谭忠也读不懂这神情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种复杂和纠结感他却感触颇深。

    昨天短暂苏醒时候的那一声陷阱,今天多次想守卫寻求自己,再加上今天自己亲自看到的情况,这种复杂到极点的神情正是恰如其分,对方愣在当场的表现,也和自己的判断几乎是不谋而合。

    只见谭忠伸手示意郭铮不需要担心,然后迈步过去,直接坐在了郭铮的身边,用疲惫,但是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论是求援,还是陷阱的信息,我想听完你的描述之后再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求援,陷阱,这两个意义截然不同的词汇同时从谭忠口中说出的时候,一句话从惊讶到了极点的郭铮口中脱口。

    “大帅,您怎么知道,我是被派来是求援的,如果我没记错,我昨天说的应该是陷阱。”

    看着惊讶到了极点,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的郭铮,谭忠苍老的面庞上挂上了会心的笑容,一边认真的查看郭铮身上的伤处,一边缓缓的说道。

    “好孩子,你们昨天确实不容易,我今天已经沿着你们昨天的路线走了一边,大致猜到了你们的经历,但是我还需要从你这里验证一下,昨日出征之后,你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沿着昨天的路走了一遍,听到这句话,郭铮的眼都直了,这一切在谭忠的眼中都变得顺畅而自然。

    在谭忠看来,郭铮的惊讶的是自己的行为。

    然而事实上,郭铮惊讶的是莫灵均竟然真的算准了谭忠这位老将的反应和行动。

    在出发之前,莫灵均的推测是谭忠这种老将性情沉稳,绝对不会轻易就范,想要骗过他就只有尽可能的说实话,而且有能够与之相照应的证据。

    为此,莫灵均和随军的几名参谋费尽心机帮助郭铮提前编好了故事,为了能和故事搭配,莫灵均和参谋们还制定了后续的计划,放火和马蹄印记都属于配套措施之一。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位老将选择了在听故事之前先去实地了解情况,而不是莫灵均的预测中,这位老将会先听故事,然后去实地侦察。

    只不过,到了现在,一切已经没有了本质的区别了,既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郭铮彻底安下心来。

    对郭铮来说,剩下的任务就只有一个,把提前安排好的故事讲好了!

第343章 真是好算计啊!

    “刚开始我们出击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然后……我们就追上了他们,双方开始追逐战……他们有一些人很厉害,在追逐战中我们并没有占太大的便宜,但是,随着距离的增加……”

    “趁着他们马力不足的时候,常游击赌了一把,加速追击……结果被追的走投无路的对方……断后,歼灭了断后的这部分敌军之后,时间也临近黄昏……就地扎营……审讯俘虏,得知对方准备继续偷袭……”

    就这样一边思索,一边讲述,郭铮在老将谭忠和甄炳良的面前,一点一点的还原了出击,追击,获胜,扎营,审问,分兵,继续追击的完整故事。

    当然,这故事本身是否完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有逻辑性,更重要的是谭忠如何看待。

    说起谭忠,就不得不提起长缨军内部因为郭戎的想法,而成立的一个小机构。

    元和元年,郭戎率部在陇西,陇南连战连捷,然而返回长安的途中郭戎却发现自己既不知晓长安的局面,又不知晓漠北回鹘的变化,就连自己最为关心的龟兹援军的动向都完全不了解。

    痛定思痛之下,“小十四”阎卿在李炎之妻,剑圣裴旻嫡子贺霜和昭武安国流亡王子安达显的协助下,打着商队的名义成立了偏向回鹘、吐蕃、大食、天竺等域外之地的,属于郭戎自己的情报机构。

    在返回长安的途中复盘的过程中,郭戎发现自己对于自己在陇西陇南的主要对手一无所知,以至于在泾州城下极度的被动。

    考虑到未来跟藩镇注定有一场大战,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获得了李诵的支持之后,郭戎依托长缨军侦察营,兵部兵部司、职方司,户部,吏部吏部司、司封司等成立了一个着重收集藩镇动向、资料的小机构。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个小机构没有放在兵部,没有放在户部,甚至都没有放在皇城,直接就挂在了长缨军行军司马刘禹锡主管的后勤营名下,名字也十分的低调,长缨军军事情报统计处。

    虽然名字低调,但是实际上却承担了长缨军、禁军乃至朝廷面向藩镇方向收集、汇总、整理信息的核心机构,其中包括了各个藩镇的土地、人口、兵员,将领,官员等等信息。

    郭戎为什么想要把吴少雄征为幕僚,为什么敢于最后接受吴少项的投降,为什么敢把韩弘的弟弟韩充放回汴州,都是源自于此汇总的资料做出的判断。

    老将谭忠可是卢龙军声名显赫的主要将领,长缨军军事情报统计处自然也是有谭忠的相关资料的,只不过没有那么详尽罢了,只有大致的经历而性情、习惯等等则是大片的空白。

    然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带领三千骑兵出征的常万超被王铮一箭射穿马头,被俘之后又被军医柳宗瑗用酒灌下了大量的麻沸散,进行了一场有菌有尘技术和经验极不成熟条件下开膛破肚式的外科手术。

    结果这货命够硬,不仅活了过来,而且活的还挺好,麻沸散效果过劲后直接就被疼醒了。

    疼醒了之后,不仅能轻微活动,能嗷嗷的乱叫。

    只不过,稍稍恢复意识,他很快发现自己剧痛无比,动弹不得,浑身缠着绷带,甚至还被开膛破肚,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以及身边一个个身穿白大褂,头戴白帽子的身影,直接被吓得魂不附体。

    对于莫灵均询问的所有问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提供了南下卢龙军的军力,带队军将姓甚名谁,特点,习惯,甚至连自己亲姐夫刘总喜欢走旱路而不水路都交代了个清楚。

    当然,莫灵均最需要的有关谭忠的个人信息也被掌握,莫灵均敢于制定计划,冒险让郭铮、裴松潜入敌营也正是基于这些。

    根据莫灵均、王铮以及随行几名参谋依据谭忠性格和经历的推测,有了王铮的配合,以及郭铮的冒险,应该不至于被怀疑。

    但是不被怀疑不代表就会信任,事实上,哪怕获得了信任,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郭铮等人的话谭忠也不会照单全收,就谭忠的性格,肯定会专门派人去侦察。

    顺序虽然颠倒了,但是莫灵均、王铮这一批年轻军校对谭忠行为的推测无疑是准确的,而且有了之前谭忠自己侦察到的信息的铺垫,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反而让谭忠更为相信编出来的故事。

    在谭忠看来,郭铮所说的内容和自己路上侦查的情况基本上是一致的,至于中间会有少量的偏差,这显然是属于正常的。

    听完了郭铮的叙述,谭忠结合自己的探查,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先是追击,然后歼灭了部分敌军,从俘虏中审讯出了敌军准备继续偷袭,常万超带着大队人马直接向东北方向追去,留下一部分人留守引路,另外一部分人返回传递消息,请求派出援兵,结果还没等你们出发,就突然遭到了袭击,然后就一路逃到了我这里,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带着惊讶的目光,郭铮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这一切竟然真的跟莫灵均说的一样,老将谭忠,凭借自己的脑子,硬生生的把他们几个花费一个时辰编出来不太完整的故事补全了。

    不仅补全了,很多不太合理的细节竟然被谭忠自己给圆上了,圆的还天衣无缝,毫无瑕疵,就这一下子,郭铮不服都不行。

    就比如自己只是提到遭遇了袭击,根本就没提什么留守,也没提什么引路,结果人家老人家自己直接营造出了一个遭遇袭击被迫逃亡的情景。

    问题是谭忠脑补出来的场景还合情合理,毕竟派一两百骑兵送信看起来怎么都别扭,但是一百多人分别负责留守、引路、警戒、送信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郭铮现在很好奇谭忠今天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能让谭忠产生老这样的判断!

    只不过,想了想莫灵均提到的谭忠的特点就是谨慎之后,也不排除是这老家伙编出来试探自己的,惊讶过后,郭铮用钦佩的目光看着谭忠说道。

    “大帅,英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句堂而皇之的马屁之后,之后,郭铮画风一转,“不过,谭帅,关于那个……”

    只不过,谭忠根本就没有在意,没等郭铮说完,就伸手直接打断了郭铮。

    “那常万超应该是让你来请求援兵的,而你为什么见到炳良以及老夫之后第一句话说的是陷阱?你是怎么推测出陷阱的呢?”

    “这个……”

    “直接说就好,在老夫这里百无禁忌。”

    “是,谭帅,我会感觉到陷阱,最开始是我感觉这一次跟随常游击出征太过顺利了!”

    “太过顺利了?”

    谭忠神情没有变化,但甄炳良的脸色都挂上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郭铮,不要玩笑,这怎么……”

    “炳良,不要打断郭铮,让他继续说下去。”

    “是,谭帅,您是知道的,常游击的能力并不强……”

    谭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点评,而是示意郭铮继续说下去。

    “根据裴帅的命令出击之后,我们一路追寻踪迹,但是以我们的速度应该跟不上对方的,然而仅仅走出十里之后,我们就发现了对方踪迹。”

    “这时候对方的速度又开始加快,追逐了二十多里,等双方马力都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对方突然留下了一部分人断后,作为断后之人,往往都抱定必死的决心,大部人大部分悍勇无比,可是偏偏有那么几个刀都抽不出来,吓得直接尿裤子的家伙。”

    “有这么几个家伙也就算了,问题是普通怪的军士如何能了解一部兵马的详细目标……”

    郭铮的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虽然任何直接的证据,但是这么多的巧合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尤其是带队的还是常万超这个废物点心。

    只不过,对于谭忠来说,仅仅靠这些显然不够,他需要的是足有有力的证据,而不是推测,更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个疑惑等着解答。

    “你尝试跟常万超说过么?”

    “我没敢跟常游击说,但我告诉了校尉,校尉认为我说的有道理,然后去提醒常游击稍微稳一稳,最起码和后方取得联系之后在追击。”

    “不错,算是稳妥的举动,然后呢?”

    “额,常游击给了校尉一个巴掌,留下了我们这个团,他自己则带着剩余的兵马连夜出击了……”

    谭忠知道,此时此刻常万超,大概率已经死了,或者被俘了,当然给他陪葬的还有那三千卢龙精锐。

    谭忠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但是银白色的眉毛在不停的颤抖,站在谭忠身后的甄炳良微微的听到了谭忠带着愤怒的低吼。

    “这个该死的废物,一点脑子都没有,这么明显的陷阱都往里跳,抢功抢的连命都不要了,一将无能,累及三军!”

    长叹一声之后,谭忠睁开了眼睛,脸色的神色恢复了常态,只有微微颤抖的鬓角和已经暴起的血管证明这位老将刚才是何等的愤怒。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怀疑追击我们的那只禁军骑兵是故意放任我们走到这儿的。”

    “哦?”谭忠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说说,为什么?”

    “谭帅,要知道我们出击的就很匆忙,应该携带的东西都没有携带,虽然在战场边上扎营,但是既没有办法好好的休息,也没得到好好的补给,可谓人马俱疲。”

    “而对方是一人双面,还有不止一名神射手,我感觉如果他们愿意,一个冲锋就可以追上我们,然而除了追击刚刚开始的时候之外,他们却保持距离,追击了我们二十多里,既没有攻击也没有加速。”

    “直到濒临我军大营之后,对方才突然开始加速,对方的神射手也开始疯狂的射击,所以绝大多数兄弟都是死在了最后的二三里的。”

    “算是个理由,还有么?”

    “谭帅,我如果说了,不会砍了我的头吧。”

    “砍头?”

    谭忠的眼角挂上笑容,他有种预感,他所期望的东西已经到了。

    “那要看你说的有没有用,如果有用,老夫会为你争取一份满意的奖赏,如果没用……”

    谭忠看了看身边有些紧张的甄炳良。

    “如果没用,就你现在立下的功劳,恐怕只能到炳良麾下当一个旅帅了。”

    “谭帅,我有种感觉,对方不是放任,而是故意把我驱赶向大营的方向!”

    “这怎么说?”

    “谭帅,不瞒您老,奉命出击之后,我们都知道裴帅肯定会派出援军,但是由谁带队,派出多少援军,最后会驻扎在哪里,会不会继续推进,下一步有什么安排,这些东西我们都不知道。”

    “常游击虽然安排了我们求援,但是求援的目标实际上是汴州城下坐镇的裴帅,如果是白天,我们或许还能发现这座营地,或者能遇到兵马,但是在夜晚,谭帅您不会以为就靠我们几个就能从茫茫黑夜之中找到大营吧,而且……”

    “而且,还是在有敌军追杀的情况下,是么?”

    “是!嗯,谭帅你是……”

    谭忠可以感觉出来,郭铮那种难以想象的震惊,这种震惊无疑证明了他自己推断的正确性。

    “对方占据绝对优势,在猫捉老鼠一般的情况下,想要迫使你们朝着一个方向逃亡难度并不大,所以你怀疑你们是被对方故意驱赶到老夫的大营中来的,所以你怀疑从一开始就是敌军给甄炳良设置的陷阱。”

    “你感觉了出来问题,但是你有没有足够的证据,直接说出来还怕被老夫当细作给砍了,更为不妙的是,你身上还带着常万超那个废物求援的命令。”

    说完最后一句话,谭忠带着复杂的心情笑了。

    从郭铮这里,他最大的疑惑得到了解决,即便没有甄炳良的因素,谭忠也没有怀疑过郭铮来自常万超所部骑兵的身份,毕竟这种东西太容易探查了,根本就藏不住,所以他根本就不担心郭铮是对方假扮的。

    郭铮最后说的其实也是他最大的疑惑,常万超派出求援的信使在被追杀的状态下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大营的所在,这就太玄乎了。

    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对方在算计常万超,从头到尾,这都是朝廷的陷阱,先算计常万超,然后通过曹万超这个笨蛋和白痴,把自己也引诱过去干掉。

    至于对方为什么敢精确的计算常万超,那就太简单了。

    稍微想一想卢龙军渡河之后的经历和遭遇就知道了,在河北三镇联军中未必有朝廷的奸细,但是卢龙军肯定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否则朝廷的骑兵怎么能那么精确的突破外围的警戒,

    否则朝廷的那支骑兵为什么能精确的干掉卢龙军的补给,

    否则……

    谭忠笑着摇了摇头,不需要否则了,证据太多了,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支持跟田季安、王承宗这两个王八蛋联盟。

    都是那个该死的死太监陈宏志在自家现在的老板刘总面前不断难道鼓吹,扇动……

    既然知道对方的打算,在谭忠看来,昨天晚上袭扰的目的也就明朗了,那就是拖延时间,迷惑自己,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把常万超麾下的骑兵一口吞掉,当然也可能还包括了一万多在汴州城以东负责警戒的兵马。

    想到这合理,谭忠皱起眉头。

    “炳良,如果我没记错,在汴州以东负责警戒的是魏博军派出的兵马吧!”

    “是!”

    汴州城下被偷袭的是魏博军和卢龙军,补给被焚毁的是卢龙军,出击被算计的骑兵是卢龙军,汴州以东的兵马是魏博军……

    而成德渡河的兵马只有十万不到,在三家里面是最少的,相反王承宗的人大部分都留在了河北。

    在谭忠看来,这一切到了这里就很明显了,勾结朝廷,出卖友军的只能是成德军!

    “狗曰的仲献军,狗曰的王承宗,真是好算计啊!”

    花费了半刻钟的时间,彻底平复了自己的怒火,虽然谭忠已经肯定就是成德军在捣鬼,但是他现在没证据,更重要的是,现在最大的敌人还是朝廷,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这个哑巴亏自己是吃定了。

    只不过,谭忠也相信王承宗也不敢再继续出卖友军了,毕竟最大的敌人还在,更重要的是既然知道了朝廷的图谋,那这一切就好说了。

    “柄良!”

    “在!”

    “你马上回去派人……”稍稍停顿,谭忠摇了摇头。

    “不,不你亲自带人回去,至少带一队骑兵返回汴州,通知裴帅,守好营地,扎好篱笆,不要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让裴帅给我增派至少三万步卒,三千骑兵!”

    “同时让裴帅告诉仲献军和……,现在最大的敌人还是朝廷,远远没到内乱的时候!”

    “那支长缨军没有去胶东,李师道骗了我们,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一起增兵,让我来统一指挥,至少要先把这支长缨军干掉!”

第344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因为莫灵均的反间计,谭忠开始向后方的汴州要求援军,而另一方面作为朝廷平叛主力的长缨军也没闲着。

    汴州城移动约一百五十里,白沟南岸的一处军营中,正在进行军议的郭戎收到了来自莫灵均计划的信件。

    “好家伙,莫灵均这小子的胆子是真大!”这是郭戎看完了莫灵均送回的计划之后的第一反应。

    看着郭戎惊讶的声音,皱起的眉头,郭戎身边的几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郭戎手中,他们很好奇莫灵均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郭戎如此的失态。

    只不过,还没等军帐中的人询问,一个声音突然从营外传入。

    “莫灵均干什么了?”

    伴随着声音,一老一少两名文士正迈入而入。

    这两人正是长缨军的行军司马,长缨军实际上的后勤大总管刘禹锡,以及前淮西节度副使,蔡州刺史,如今郭戎的幕僚吴少雄。

    刘禹锡和吴少雄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娃娃脸的折牧雨,吴少雄正是郭戎抵达曹州之后,郭戎专门派折牧雨带人接回来的。

    问出问题的正是郭戎给予厚望的吴少雄。

    听到声音,郭戎惊喜异常,至于原因很简单,这位自称对军事一窍不通只是擅长处理政务的老先生大局观和判断力太惊人了。

    李师道隐藏在暗处策动乱局以求渔翁得利,关陇勋贵会辅助朝廷,山东豪门会保持中立……

    长缨军、左武卫东进期间河北军会按兵不动,确定长缨军东进胶东河北军会倾巢南下……

    吐蕃大军按兵不动不是单纯坐山观虎斗,而是在阴谋算计酝酿机会准备给长安致命一击,为了解除郭戎的后患也为了成就自己的声名李诵很可能率军西狩……

    到目前为止,根据郭戎提供的信息,吴少雄对大唐整体局势的判断精准到了恐怖的程度,此时此刻吴少雄的抵达,等于给郭戎送来了一个可以判断局势走向的金手指。

    “吴先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

    看着激动的郭戎,吴少雄的脸上挂满了欣慰的笑容。

    “大将军八百里加急,老朽怎么敢拖延!”

    “吴先生,你的身体……”

    “大将军不必担心,老朽的伤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走上这一辆百里路还是没问题的,不知道莫中郎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将大将军失态到这样的程度?”

    看着一脸好奇的吴少雄,郭戎想都没想直接把莫灵均的信件递了过去。

    从郭戎的手中接过信件,抬眼一看,吴少雄的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又舒展开来,脸色挂上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吴少雄不笑还好,这一笑,让周围几个本就好奇的人心中如同有猫爪在不停的抓挠一般,吴少雄抬头看着看到身边几个人的目光,呵呵一笑,在军帐中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军帐中唯一一个身穿明光铠,却带了一种儒雅气息的军将。

    “罗中文?”

    “正是!”

    “果然是一表人才,大将军,请罗参谋长给大家念一下如何?”

    郭戎点了点头,吴少雄随即上前两步将信罗中文,罗中文接过信,看了几行之后,面部的表情也是一阵微微的抽搐。

    “莫中郎设计了一个很复杂的计策,本质上,嗯,我认为是反间计、苦肉计的结合,具体是利用……”

    “莫灵均说他有超过八成的把握,计策能够成功,只不过成功之后能够吸引的叛军数量就无法确定了,与此同时,因为计划的变更,他会派人将俘虏沿着我军主力方向前行,而他自己留下千余人,保持对敌军的监视,随时向主力方向传递对方的情报。”

    一边理解一边解析,花费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将莫灵均的安排和计划讲述完毕,罗中文长出了一口气,而在场的长缨军高级将领们一个个神情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罗中文话音落下之后,韩湘的声音立刻响起。

    “这么复杂,而且这么多人一起,更重要的是其中的漏洞实在太多了,那谭忠那是老将,打了整整几十年的仗,莫灵均这是疯了么!”

    事实上,韩湘的话几乎代表了在场所有长缨军将校的心声,整个军帐之内除了吴少雄之外,所有人都在点头或者带上了肯定的神情。

    毕竟,在郭戎的熏陶之下,长缨军战术和战略层面奉行的原则是简单、有效、实用,复杂的策略不是没有,但是多半是战略层面集思广益的结果。

    郭戎看完莫灵均计划之后的第一反应跟韩湘的话如出一辙,只不过经过了罗中文抽丝剥茧的第二遍分析之后,郭戎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莫灵均虽然是长缨军中最激进的将领,但是本质上在内心深处他也是一个很细致的人,所以在他的带领下,长缨军的骑兵团历来都是突飞猛进,伤亡虽然不是最少的,但是战绩是最为辉煌的。

    正当郭戎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思索的时候,带着浓浓笑容的吴少雄开口了。

    “韩湘?”

    “吴先生,正是韩某!”

    “嗯,韩校尉是不是感觉莫中郎的谋划有些过于冒险了?”

    “是,莫灵均的计划确实有成功的可能,如果成功了确实可以多引出来部分叛军,问题是风险太大了,万一有一点纰漏,那就等于彻底暴露了,到时候……”

    说到了一般,韩湘自己愣住了。

    因为韩湘发现,成功了很好,但是如果暴露了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因为长缨军最终都是要和对方进行一场决战的,所以在根本上不存在什么暴露不暴露的。

    而且,长缨军也是在收拾完胶东,返程的途中才变成了四万人的编制,万一对方拿着长缨军两万多人的过期情报,就算失败了,也未必不能把对方多骗过来一些,到时候同样能达到目的……

    这么说起来,好像根本就没什么损失……

    如果说硬要有什么,那就是裴松、欧阳粱以及他们带去的那五十人的精锐会惨死在对方手中。

    但是,这种情况下,区区五十人的损失,将对方分割全歼的机会,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场人,郭戎、蒙乾、罗中文、韩湘、董嘉(骑兵)、阮韬(步二团团长)、洪平安(三团)、黄汉铠(四团)、林宇(陌刀)、刘禹锡、折牧雨,要么是长缨军的核心将领,要么是前途无量的新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傻子,这片刻的功夫,大部分就反应了过来。

    看着军帐之内,一个个平均年轻连三十岁都不到的长缨军核心团体,吴少雄是感慨万千。

    这样年轻的一个团体,朝气蓬勃,前途无量,如果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太年轻了!

    应该说他们不止年轻,而且在郭戎的指挥下战无不胜。

    年轻意味着朝气十足,战无不胜意味着信心爆棚的,但是同时也难免带来年轻人独有的傲气。

    跟随折牧雨前来的路上,根据郭戎的信件以及折牧雨专属的内容,吴少雄就认真思考了一路,原本他还在思考应当如何劝说郭戎改变他那个一口吞掉四十万大军的初衷。

    没想到现在就有了最好的一个机会,而且人还相当的齐整,于是他也不在掩饰,直接开口道。

    “大将军、太上皇训练出来的长缨军确实厉害,不仅士卒强悍,训练有素,火器,兵器,军械更是层出不穷,两个月前,区区四千长缨军竟然正面击溃了数倍的淮西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大将军的观点是没有包围就没有胜利,大将军的核心计划是用汴州吸引河北叛军,然后用四万长缨军击溃人数至少四十万的河北叛军,然后让外围的东都、宣武-淮西、鲁北在外线收尾。”

    “以长缨军现在表现出的战力,如果环境合适、条件合适、机缘合适,未必就不能在正面击溃叛军的主力一战而定乾坤,到时候有东都、宣武-淮西、鲁北参与收尾,到时候必然引发中原、河北、河东主动参与平叛。”

    “包括大将军,包括莫中郎,包括韩司徒(韩弘),所做的都是营造合适长缨军作战的环境,条件,只不过……”

    一句只不过,将在场所有人的精神紧绷了起来。

    “四万对抗四十万,所需要的环境和条件太过苛刻,想要单单依靠外围兵力的佯动,为四万长缨军营造出最合适的环境实在是太难了!”

    太难了三个字,一下子就说出了在场所有长缨军将校的心声,可不是太难了么……

    在战斗力没有代差的情况下,四万人打五万人可以靠战斗力、意志力、纪律性,但是郭戎敢用四万长缨军硬撼四十万河北叛军,靠的就不仅仅是这些东西,而是长缨军的战斗力和庞大的器械,杀伤力惊人火药在一起的合力。

    在这种状态下,被包围就成为了郭戎最忌讳的事情,因为在兵力绝对悬殊的情况下,被包围是不可避免的,孙子兵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知道大将军和诸位最担心的就是腹背受敌之下,没有办法发挥出全部的战力,被叛军无穷无尽的人海之下被淹没。”

    “四万对四十万,被包围那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降到三十万就不存在被包围的风险了吗?”

    “就算莫中郎的反间计成功,将叛军分割,河北叛军被分割成两个二十万,难道二十万就一定不会被包围么?”

    这句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眉头紧皱,不止一个人陷入了沉思,整个军帐内瞬间鸦雀无声,气压低的惊人!

    “单纯的依靠靠外围的兵力调动,营造出合适的四万长缨军的战场和环境,确实太难了,但是如果把营造战场的目标从四万变成十四万,变成二十四万呢?”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齐刷刷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带着笑容的吴少雄。

    “四万对阵四十万,被包围不可避免,十四万呢,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了?对方还能轻易的把你包围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郭戎瞬间恍然大悟。

    四万对四十万那是绝对的悬殊!

    十四万对四十万那之能叫不对称!

    二十四万对四十万,那叫兵力大致相当!

    君不见,蓝星上最大的坦克会战库尔斯克会战,汉斯喵的九十万对毛熊的一百五十万,就被堂而皇之的称为兵力大致相当,还因此被平安格勒会战的发起者一顿嘲讽。

    当然,已经站在统帅程度的郭戎明白大致相当的意思,所谓的大致相当,表明双方是在一个级数上的对手,无非是一个壮硕一点,一个瘦弱一点,但是总体都是成年人,而不是三十岁壮汉暴揍五岁熊孩子的场景。

    “十四万,吴爷爷,我们哪有这么多人啊,当初人倒是不少,但是都让大将军路上裁撤了,早知道……哎呦!”

    在场能用吴爷爷称呼吴少雄也就仗着年龄小的折牧雨了,只不过他说的正过瘾的时候脑门上直接就挨了一击爆栗。

    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怒视背后给自己爆栗的韩湘。

    然后,折牧雨从韩湘的唇语中读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词“笨蛋!闭嘴吧……”

    “韩湘!你干什么!”

    “我们当然有这么多人,而且还不止!”

    “你说哪来的人?”

    “韩副使(韩充宣武节度副使)领宣武-淮西军在宋州有整整七万人,张司空(张愔鲁北节度使,检校司空)在济阴预留了三万人,东都洛阳也有至少五万人可以调用。”

    “可是那不是大将军准备……”

    说到一半的折牧雨愕然,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又不是傻子。

    当然通过折牧雨和韩湘的斗嘴,在场的人哪怕反应慢一点的也明白了吴少雄的意思,只要跳出了固有的思维,对于这些三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说实话,郭戎也懂了,但是稍稍思索,想想自己留下大量兵马在外围的初衷,郭戎的脸色再次挂上了一抹复杂的神情。

    郭戎这一抹复杂的神情在充满了喜悦和兴奋的军帐之内显得格外扎眼,让他麾下的一众将领产生了浓浓的疑惑。

    “大将军,吴先生说的有理,追击溃兵,收拢降卒这些东西就算是一群农夫和村妇都可以做到,何必让十几万大军去做呢,有了这十几万兵马,就算敌军倾巢而出又能如何!”

    听到罗中文直白的劝说,郭戎是一脸苦笑,除了从后世华夏穿越过来的人,恐怕很难理解自己心中的这种纠结。

    好在,在场的不都是年轻人,其他人不懂,但是人生阅历丰富到了极点而且和郭戎有过促膝长谈,知道郭戎真实理想和目标的吴少雄是懂得。

    看到郭戎的神情,吴少雄也不多说废话。

    “有颗宽厚仁慈之心是好的,但有道是慈不掌兵,大将军!”

    “慈不掌兵啊!”

    郭戎点了点头,道理他都懂,只不过兵灾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恐怖了,溃兵所到之处,不是一个生灵涂炭可以概括的。

    只不过,郭戎也明白,现在不是后世的盛世,有些东西盛世可以考虑,但是乱世……

    乱世先杀圣母,当然也包括自己身上的,仁慈这种东西挺好,但是现在自己没资格去谈。

    “我明白,吴先生,乱世用重典,快刀斩乱麻!韩湘,折牧雨,你们两个人分别去宋州和济阴,通知韩充、张愔两位节度使提前出兵!”

第345章 大战在即

    随着时间进入八月九月交接,在郭戎率部逼近汴州的同时,大唐周边酝酿、相持了接近两个月,一直扑朔迷离的战局,终于开始了大规模的变动。

    在辽东、辽西方向,前后乱军,后有强敌的情况下,孤军深入辽东腹地的李愬所部,在于谦所率领的长缨军侦察兵的指引之下,沿着辽西走廊一路向东北突进。

    十万精锐的卢龙军坐镇营州,隔绝了辽东和中原关联的同时,也使得富庶的辽东变成了真空地带。

    在刘总刻意的放纵之下,残留的大唐边军、边民,在鸠占鹊巢的陆康鼓动下南下的辽东异族,陈宏志鼓动下的渤海国,前大唐胶东防御使李师道掌控下的新罗、百济死灰复燃的高句丽在广阔的辽东开始了大规模的混战。

    在这种情况下,李愬所部的突入出乎了乱战中所有人的预料。

    出其不意,再加上李愬所部强大的战力,一个月的时间内,李愬所部突进超过一千两百里,硬生生的从营州白狼山杀到了安东都护府治下延津州,途中斩首超过十万,杀得整个辽东、辽西血流成河。

    重新在突进的同时,收拢溃散的边军和残存的唐人。

    只不过,在延津州,李愬所部遭遇了打着帮助大唐平叛大局进入辽东的渤海国兵马。

    李愬和于谦经过商议之后,李愬所部从延津州突然转向南下辽东半岛,一路连破已经被新罗、百济占领的辽城、安市、积利,在八月中旬在辽东半岛南部建立了相对稳固的防线,并依托防线不断向北突击。

    在西部边陲,和唐军对峙了接近两个月的吐蕃人在八月末,突然从陇西、陇南、剑南三个方向开始大举进攻。

    在吐蕃人大举入侵的同一时间,在长安刚刚完成组建的禁军开始陆续西进。

    太上皇李诵亲率北衙四军中的羽林军进驻陈仓;

    李纯长子,皇太子,李宁率领神武军进驻泾州;

    李纯次子,澧王,李恽率领左卫进驻散关;

    李纯三子,遂王,李恒率领右卫进驻萧关;

    李纯四子,深王,李悰……

    ……

    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在整个长安城所有百姓的关注下,太上皇李诵以及皇帝李纯所有六名成年的皇子全部领军进驻关中所有战略要地。

    而在以汴州城为中心,距离了河北三镇叛军和以禁军为核心的大唐平叛军整整六十万兵马的中原核心战场,双方最后的调动也已经开始。

    八月末,九月初,以成德军为主的一支八万人规模的三镇联军从黎阳-白马(属于滑州)渡过了大河,掌控滑州、郑州的义成节度使袁滋龟缩不出,放任三镇联军肆虐滑州。

    九月初二,卢龙、魏博、成德三镇各留下一万人进驻进驻白马,灵昌,匡城,守卫渡口及退路,剩余五万成德军继续南下,进入汴州附近的中原战场。

    同一日,整整七万卢龙军从汴州出发东进,划入了卢龙军老将谭忠的统帅之下,使得谭忠麾下的兵力达到了整整十二万,随着补充兵员抵达,在谭忠的指挥之下,以十万卢龙军为主的十二万河北叛军大举东进。

    在差不多的时候,掌控中原战场的郭戎也根据吴少雄的建议下达命令,抽调外线兵马,作为官军二线的鲁北军、宣武-淮西军、三线的兖海观察使麾下兵马同时开拔,向汴州方向进军。

    吴少雄提出建议很容易,郭戎的命令下达的很简单,但是涉及十几万兵马的调动却不是那么简单。

    军队之所以在开拔的时候粮草消耗会暴涨,其实主要增长的并不是人的吃喝,而是马匹,牲畜的消耗。

    长缨军本身虽然只有四万人,但是马匹配置是常规唐军的三倍不止,鲁北军、宣武-淮西军虽然达不到禁军的编制,但是马匹、牲畜的配置同样超出普通的藩镇军。

    四万长缨军,三万鲁北军,七万宣武-淮西军,四万东都防御军,加上他们所配属的接近二十万牲畜,他们所消耗的粮草注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郭戎原本不希望过早调动作为二线的三镇兵马,除了防御溃兵之外,防止战略目标被提前发现之外,也考虑到他们的提前调动必然会带来大量粮草的消耗。

    现在,至少十万兵马提前参战不说,作战的目标和方式也从包围战变成了击溃战,这样导致后期不仅不能拿下叛军的粮草补给,反而会导致损耗的粮草数量暴涨。

    所以从新计算数量在所难免,只不过这种情况下太过复杂,以至于刘禹锡在郭戎下达命令,需要他马上计算所需要粮草进行调拨的时候都有些发懵。

    好在郭戎身边不仅有一个优秀的后勤大总管刘禹锡,一个以国子监六学中算学、书学、太学、四门学弟子出身组成的完整的后勤管理团队,还有一个自称不懂军事,但是政务方面无所不能的吴少雄。

    在吴少雄、刘禹锡的领导下,长缨军后勤团队花费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算出了支撑整个汴州会战所需粮草的总数。

    数量虽然算出来了,但是见惯了大数字的刘禹锡都感觉头皮发麻,掌管过最多六州钱粮的吴少雄都颇为惊讶,看到数字的一瞬间,郭戎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因为他们最终给出的数字几乎要超过大唐半年的年岁收入,这真TM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从来没有关心过钱粮的郭戎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扒光。

    好在,郭戎不仅仅是是长缨军的统帅,还有河南道、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兼河南道黜置使的身份,另外手中还有李诵赐予的“尚方宝剑”。

    正是这两个身份和一柄“尚方宝剑”给予郭戎的绝对权力,使得郭戎可以充分的调动整个战区周围大唐的所有力量。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整个河南道临近战区的曹州、郓州、濮州、滑州、宋州境内所有在朝廷或者亲朝廷藩镇掌控之内的府库打开,民夫、役夫被大量的抽调,无数的人员和物资开始向长缨军进军方向上集结,而他们只是前期粮草的补给。

    为了确保会战进行到后期极端状况下不至于缺少粮草和补给,原本不在郭戎计划之内,平定平卢之后才设立,等同于朝廷直辖区的兖海州郡兵也被抽调,只不过他们的存在并不是战兵。

    三万兖海州郡兵的任务只有一个,把兖海观察使辖区富庶的江淮六州的粮草直接运送到汴州战区,作为会战后期的粮草补给。

    后勤方面需要考量补给,而正面则需要考量的对两支藩镇军的定位和判定。

    严格说起来,韩充、张愔两人和以长缨军为首的禁军系统相当亲近。

    如果没有从长安返回宣武,那么韩充现在多半应该会成为禁军南衙十二卫,其中一卫的将军,此时此刻有可能已经率领着兵马离开长安开赴对吐蕃方向的战场。

    而张愔则更是太上皇李诵的簇拥,平卢镇平定,鲁北设立之后,他更是已经和李愬守望相互,坐镇山东三年之久。

    张愔麾下的鲁北军有不少核心骨干都是昔日禁军的后补兵,其战法和体系也基本上是传承了,长缨军的早期模板,也就是第二次军改之前长缨军的编制和体系,所以他们和长缨军协同作战难度不大。

    而韩充手中这支以宣武军和淮西军为的兵马就没那么乐观了,他们就是最为传统的唐军模式。

    为了确保这两支兵马能够大致和长缨军在战场上保持协同,认真讨论和思考之后,郭戎直接将一个整建制的步兵团拆分。

    被拆分之后的大部分将被补入宣武-淮西军,少部分将被补充到鲁北军之中,担任联络官和教官的职责。

    整整一个夜晚的时间,长缨军的所有后勤,参谋,中高级将领几乎彻夜未眠,完成了新的作战的统筹和计划。

    随着所有的准备工作和计划完成,一条条命令从郭戎的中军大帐中被发出,一队队传令兵开始向着整个河南大地飞奔而去。

    很快,在大河以南,淮水以北,河南道境内,十几万大军,几十个州县,数十万民夫、役夫被征发,大唐在中原腹地的力量迅速的向着汴州方向集结。

    其目的一,为了掩护大规模的兵力、人员、辎重调动,遮蔽战场,实现对于对方的战争迷雾,减缓敌军东进的速度,给两支援军提供集结时间,长缨军主力方向随行的骑兵侦察兵全员出动,开始在汴州城以东以南扫荡。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期的各种布置、战术推演的影响开始发酵,而侦察兵大规模出击之后,已经和叛军的骑兵、侦察兵开始了零星的交战。

    与此同时,汴州、叛军方向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传递了回来。

    首先,莫灵均传回了叛军的反应,东进叛军的数量被确定,也就是十到十二万之间,从这个数量来看莫灵均冒险获得了成功。

    虽然不清楚这十余万叛军中对方分数阵营的配比,但是根据莫灵均的估计,会统帅这支兵马的多半就是,卢龙军的老将谭中,对于莫灵均传回的消息,刚刚成为了郭戎大总管行军长史的吴少雄给与了支持。

    只不过,后续传来的消息则完全出乎了郭戎的预料。

    拥有十余万河北精锐的谭忠并没有采取大踏步前行的策略,相反,每日仅仅行军十里就开始扎营,而且每日的营地并没有拆除。

    对于精干的河北军来说,在地形平坦,水源充足的平原上,日行十里几乎已经堪称龟速了。

    而他们如此做法的目的那就是节省时间,每日十里之后,河北叛军并不会回营地休息,而是分散出去,骑兵远途,步卒近程,沿途收割所有的村镇,疯狂的劫掠粮草、牲畜、壮丁、女人、金银……

    简单概括而言,那就是所有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从莫灵均以及其他侦察兵、骑兵陆续传回的消息来看,叛军行进路线方圆三四十里范围之内已经狼烟四起,哭嚎满天,白骨遍野,富庶的中原腹地在短短几天之内变成了人间炼狱。

    最初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郭戎是目瞪口呆!

    说实话,从成为安西军一员开始,郭戎打过的仗数不胜数,郭戎见识过的各种惨烈、残忍、血腥、灭绝人性……

    但是,这些大部分都是用在战场上的,比如龟兹,比如兴庆宫,比如泾州,但是如同河北叛军一样,在开战之前就放纵劫掠的就只有一次,那就是那些登陆胶东的岛国杂碎。

    郭戎很清楚什么是军队,军队就是暴力的集合体,而被放纵的军队注定会成为来自地狱的魔鬼。

    问题是,那些是来自岛国的畜生,畜生就是畜生,而那些河北打叛军同样是唐人啊,如此的肆无忌惮,从侦察兵传回的消息,河北叛军的程度简直比那些登陆的岛国人还要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郭戎考虑过这场发生在中原腹地的会战会对中原的百姓带来一场兵灾,但是郭戎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突然,来的这么残酷。

    而做出在汴州决战的正是自己,也就是正是自己将这些数不清的大唐百姓送上了绝路,虽然郭戎早就做过思想准备,虽然吴少雄已经提醒过自己慈不掌兵,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郭戎神经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面对郭戎有些歇斯底里的表现,面对郭戎愤怒的问询,吴少雄只给了郭戎一句话的解释。

    “他们需要粮食!”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直接将一切的本质说了出来,郭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莫灵均的一次突袭意外的烧毁了叛军,准确说卢龙军的几十万石粮食,而没有了粮食军队是会崩溃的。

    记得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流将军研究后勤,二流将军研究组织度,三流将军研究谋略。

    郭戎知道战场上一切没那么绝对,但是这句话是有其价值的,谭忠到底是几流将军郭戎不知道,但是郭戎知道,谭忠这种老将自然不会犯下让自己军队饿肚子的错误。

    郭戎身后有吴少雄,有刘禹锡,有长缨军庞大精干的后勤团队,有整个河南道的支援,有整个大唐作为后盾。

    但是谭忠是没有的!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的士兵因为缺粮而崩溃,有组织的劫掠就成为了谭忠唯一的选择!

    至于后面的其他附加原因,郭戎已经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大将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行军打仗这不可避免,汴州百姓的悲惨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从田季安、王承宗、李师道、刘总这些叛军起兵的时候就已经被注定了,我认为与其把责任归结到你自己身上,不如想想你能做些什么,让这些惨死的百姓拥有价值!”

    吴少雄的本意是劝说郭戎将注意力放到战场上来,不要被这些东西左右了情绪,影响了判断力,进而导致错误的判断。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他的提醒却让郭戎想到了一个应该在一千多年后才出现的词汇:舆论战!

第346章 第二条战线:舆论战

    郭戎可是来自后世的,虽然当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在后世他见识过漂亮国的远程养殖技术,见识过行走的五十万,见识过隐藏起来的1450,更见识过那些自带狗粮的250。

    见识过太多的舆论战、渗透战、宣传战的他在这个时代,这个领域郭戎想收拾谁,真的是双手插兜,根本就找不到对手。

    大唐虽然不如前些年强盛,但是贞观、开元留下的底蕴还在,更重要的是唐人的血性还没有彻底消失。

    岛国人在文登县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即墨的一众改革派文官整理成册送往了长安。

    郭戎相信,就凭借岛国人在胶东做的事情,绝对可以让岛国在大唐被打上永远的黑名单。

    十万岛国人的首级被送往长安之后,自己和长缨军肯定会被文官集团诘责、弹劾,一个屠夫的名头绝对是跑不了的。

    但是郭戎也相信,自己斩下十万岛国入寇者头颅的行为绝对会获得绝大多少长安人、关中人乃至大唐人的支持,就算是那些在朝堂上拿着奏疏弹劾自己的文官们,在下朝,放下弹劾奏疏之后,也绝对会撸起袖子,喊一声加油。

    对于岛国人,先送上证据,再送上结果,就是郭戎的一次预演,算是未来为登陆岛国做的舆论准备。

    原本郭戎以为岛国人能做出的东西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些河北叛军,在粮草被焚毁之后,竟然一点底线都不保留,这行径和那些岛国人已经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郭戎甚至认为这些河北叛军比岛国禽兽更为恶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如果说对于岛国人,还只能是为未来做准备,毕竟在解决到眼前大唐所承受的威胁,让龟兹转危为安之前,郭戎还真没精力去收拾岛国人。

    但是,对于河北叛军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正面硬碰硬的对手。

    正面的厮杀,这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就这样的,

    对其他人或许没什么,但是对郭戎来说,对方光明正大的在中原烧杀劫掠,等同于把把柄直接送到自己自己手中。

    就这一波,郭戎不利用这一波把河北叛军三镇叛军彻底打到18层地狱,就算白活这一辈子。

    虽然郭戎本身不在大唐舆论的中心的长安和洛阳,但是这并不影响郭戎的计划实行。

    毕竟,这一切的实施自然不需要郭戎亲自动手。

    自己的身边本身就有一个自称完全不懂军事,但是一开口就将可以将天下大势说的头头是道的LYB吴少雄,虽然吴少雄以前没玩过舆论战,但是就这老家伙的经验和能力,掌控绝对是毫无难度的。

    在长安方面,太上皇李诵虽然已经离开了长安,但是韦贯之、韩愈、柳宗元、白居易,程异等一众亲密的盟友还都在。

    苦熬了二十年之久,韦贯之从一个小小长安县丞,在区区六年的时间连跳六级,已经进中书令,入主中书省,一跃成为真正的朝廷大佬。…

    柳宗元已经升任尚书左丞、白居易也已经升任礼部侍郎,和柳宗元、刘禹锡一样“二王八司马”之一程异升早已经被调回长安任卫尉卿、盐铁转运副使。

    虽然还都没有成为政事堂的成员,但在李纯这样一位野心勃勃的皇帝之下,才干不俗,政治观点趋同的他们升任宰府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韩愈虽然没有在中枢任职,但是他以长缨军长史的身份,主管了设在长安城以北禁苑的禁军(北衙四军、南衙十二卫)训练基地,实际上掌控了长安城真正军权。

    至于剩下的朝廷重臣之中,实际上主持朝政的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裴垍,对郭戎是鼎力支持。

    右仆射李吉甫、门下侍郎武元衡、兵部尚书李绛、御史中丞裴度等,虽然并非都是改革派,但是削藩、强硬对待异族,强化中枢方面却高度一致,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纯纯的鹰派。

    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支持,郭戎也不可能在出征的时候如此的顺利。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除了谪仙李白,诗圣杜甫等少数几人之外,绝大多数的文官,本身就极为擅长党争。

    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是就写文章骂人来说,这些文官又一个算一个都是绝顶的高手,尤其与韩愈柳宗元这两位,古文运动的发起者,擅长于散文的大家,更是能把杀人不见血发挥到极致。

    给他们提供了实施基础,再给他们提供攻击方向,让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进攻残骸大唐子民的河北藩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现在这个时代,交通和通信太过落后了!

    如果放在后世的网络时代,分分钟就可以让河北叛军身败名裂,永远被扫在历史的垃圾桶里面,永世不得翻身那种。

    而现在,等消息传回长安,韩愈,柳宗元他们的文章书写完成,开始大规模向外发散的时候,估计汴州的战事就已经结束了,不可能对战场产生直接的影响。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信息传播的快有传播的快的好处,传播的慢也有传播的慢的优势。

    虽然来不及直接在战场上影响对方的战斗力,但是郭戎本就对获胜充满信心,等自己计划了很久的汴州会战结束,河北叛军的主力被歼灭或者击溃之后,舆论战开始发酵更能形成一种特殊的效果。

    郭戎在面对河北叛军倾巢出动的情况下,只调动了东都洛阳、宣武、鲁北三镇的兵力作为辅助,而这并不代表中原腹地就只有这三家藩镇而已。

    昭义、义成、忠武、河阳同样位于中原腹地,平日名义上也属于亲朝廷的藩镇,赋税多半时候也都会送往长安,但是此次面对河北叛军,这些家伙清一色的摆出了中立,两不相帮的架势。

    而其中最夸张的莫过义成军。…

    义成军节度使,又称郑滑节度使,巅峰时期掌控过六州之地,不过此时的义成军实际管辖地只有郑州、滑州两州。

    问题是郑州位于汴州以西,滑州位于汴州以北,两州全部位于汴州方圆百里之内,妥妥的位于郭戎计划中汴州会战的核心战场。

    而且随着河北三镇叛军大举南下,滑州的西部,郑州的北部,实际上已经处于了河北叛军的掌控之下。

    时任的义成军节度使袁滋将五万义成军龟缩郑州、滑州不出,对站在头上朝自己撒尿的河北军熟视无睹。

    在河北叛军掌控大半辖区的时候,面对郭戎以河南道行军大总管兼河南道黜置使的名义对义成军辖区发出征、调命令,袁滋同样不加阻拦。

    结果本就不大的义成军辖区之内,一半的地方,河北叛军在疯狂的劫掠、屠戮,另外一半的地方则在当地官府的组织之下,向平叛军运送粮草和人力,而两者中间的地方,则是双方的斥候在疯狂的厮杀。

    一个小小的义成军可谓将中原藩镇首鼠两端,墙头草的秉性展现的淋漓尽致,冰火两重天的场景更是嘲讽至极。

    既然是墙头草,那自然是随风倒,只要在汴州一战击溃叛军主力,郭戎敢相信,这些在大战开始之前缩在城中瑟瑟发抖的鼠辈,绝对会亮出他们锋利的啮齿,疯狂的从叛军的身上撕咬下每一块血肉。

    除此之外,在河南道、河北道、江南道保持中立不止这些战区边缘首鼠两端的藩镇,还有那些坐地起价,坐山观虎斗的豪门、世家。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山东豪门在山东扎根千年之久,根基之厚也不是寻常可以估计,饶是太宗、武后也没能让他们彻底屈服,安史之乱他们也可以置身事外。

    双方大战之中,山东豪门会开开心心的观战,但是一旦河北叛军战败,原本保持中立的山东豪门,绝对会立刻撕下中立的伪装,从背后对河北叛军捅刀子,甚至有可能抢在朝廷兵马出兵之前提前动手。

    比起其他势力,山东门阀的动手,才是彻底摧毁河北叛军根基的因素,等到了那时候,等待河北叛军的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被连根拔起。

    当然,副作用就是山东豪门的势力有可能会被扩大,这在,短时间内至少郭戎是没有办法去收拾的。

    除非郭戎想自己学一下那位出生在宇宙中心曹县的落魄文人,高唱一声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

    斟酌了一下舆论战的影响和可能的结果,感觉后果可以接受之后,郭戎立刻召集了吴少雄、刘禹锡外加自己文武双全的参谋长罗中文,进行了一个小规模的商议。

    “关于叛军的劫掠,我有一些想法,需要诸君帮我参详一下,具体是这样的……”

    原以为吴少雄这种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应该最喜欢这种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计划。…

    结果听完郭戎的想法和计划,刘禹锡和罗中文的眼中带上了不少光芒,然而,吴少雄则委婉的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大将军,这种东西要慎重,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唯一能渔翁得利的恐怕只有掌控了文庙和四书五经的山东门阀!”

    吴少雄这一句话说的郭戎是晕头转向,这玩意明明是降维打击好不好,怎么到了吴少雄的眼中变成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好在,吴少雄和郭戎这一老一少,都没有玩相互试探的把戏,郭戎直接询问,吴少雄也没什么保留,很快郭戎就明白了吴少雄反对的原因。

    说实话,跟随兄长在中原挣扎了十多年的吴少雄见惯了杀伐、劫掠、屠戮,但是当郭戎提出把这些当成罪证进行攻击的时候吴少雄还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毕竟在吴少雄这种老牌军阀的潜意识里,叛军的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

    军队本就是一头野兽,钱粮充足的时候可以正常控制,但是钱粮一旦不足是会出问题的,别说劫掠和杀戮,就是直接吃人也是稀松平常。

    问题是这么干的不止叛军,朝廷的官军也不是什么好鸟!

    昔日的神策军就没少干烧杀劫掠、杀良冒功的事,即便不说神策军,几乎靠一己之力为大唐续命的张巡,睢阳之战打到最后,张巡也也是靠吃人肉硬生生的坚持了半年,而这也是张巡唯一被人诟病的地方。

    所以,在吴少雄的第一反应里,这种攻击对方这种行为,也等于是自掘坟墓!

    只不过,吴少雄明显忽略了一点,如今正版的大唐官军只有一支,那就是以长缨军为模板重建的大唐禁军。

    而郭戎一手打造的长缨军,其根本的模板就是后世那支精神支撑、传统传承以及严苛纪律打造的兔军。

    明白了吴少雄的顾虑,郭戎也不多说,直接让罗中文把禁军在长安,在关中的样子和待遇说明了一下。

    听到所谓的三大纪律,鱼水情深等一系列长缨军乃至禁军专属名词之后,吴少雄先是一脸的抽出,然后直接接下了郭戎交给的任务。

    有一点吴少雄认为郭戎判断的没错,郭戎虽然知道原则和方法,但是玩阴谋,他吴少雄这类人才是行家,而郭戎这种将军,还是老老实实的研究打仗吧。

    有了吴少雄自告奋勇,郭戎得以彻底把主要经历放在汴州决战上。

    原本郭戎准备按部就班的前行,但是越来越多的信息传来,在短短两天之内,叛军大规模劫掠谭忠麾下的十二万人,迅速扩展,汴州以及汴州附近的郑州、滑州、陈州、宋州处处哀嚎遍野。

    面对叛军的变化,仔细测算了谭忠所部的行动路线和时间之后,确定宣武-淮西军、鲁北军注定赶不上和谭忠所部的第一战,郭戎于是对长缨军主力的进军计划进行了微调。

    在原有路线不变的基础上,原本日行三十里的速度被大幅度提升。

    长缨军主力两日强行军近九十里,在九月初四傍晚抵达汴州城移动约八十里的小村连山,从连山以西,零零散散的驻扎着一万多负责警戒和监视的魏博军。

    第二日清晨,长缨军四个主力步兵团,两个重骑兵营同时出击,经过一天激战,斩首一万两千余魏博军,清除了和叛军决战之前最后的阻碍。

    清除掉这一万多魏博军之后,长缨军开始以白沟南侧距离汴州城约七十里的朱寨村设置大营,作为汴州会战长缨军的总后方,顺便等待从济阴和宋州赶来的十万援军。

    设置大营的同时,长缨军配属工兵,开始在朱寨村以西的平原上同时设置工事,准备迎接谭忠所部十二万大军的到来。

第347章 老帅谭忠的谋算

    长缨军在汴州城以东约七十里的朱寨附近扎营备战,在另一个方向,在老将谭忠率领下的十多万河北叛军也在一边劫掠、肆虐,一边前行。

    虽然前行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在稳步推进的同时,两支兵马之间的距离缓慢而坚定的拉近。

    与此同时,随着劫掠的进行,大量强壮年男女不断被裹挟,这支队伍的规模在渐渐扩大。

    在长缨军方面,为了配合朱寨外围防御工事的进度,突前出击的侦察兵和轻骑兵进行了大范围的阻击和袭扰,而谭忠麾下的卢龙骑兵同样大规模出击。

    长缨军和卢龙军斥候、轻骑兵开始小规模的冲突,然而随着卢龙军的不断前行,双方之间距离不断缩短,双方斥候、轻骑兵之间的战斗的规模不断扩大,从最初的十人以下小队级别的战斗,迅速扩大至百人甚至千人的规模,战斗的激烈程度也在迅速升级。

    就在双方的激战之中,时间来到元和四年九月初六,从汴州出发的河北叛军大部抵达在朱寨以西不足十里的兴隆乡,并且开始在兴隆乡安营扎寨。

    随着卢龙军在兴隆乡扎营,双方的距离被拉近到十里之内,斥候和骑兵之间的战斗也愈发的激烈起来。

    在卢龙军扎营的同时,一支超过两千人的骑兵大踏步朝着长缨军的营地冲刺而去,然而,还没等他们行程过半,一支规模过前,轻重骑兵混杂的骑兵队伍迎面接上,双方的战斗几乎在一瞬间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随着时间推进双方不断开始增兵,半个时辰不到,奔驰在双方营地之间原野上的骑兵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千骑。

    没有任何征兆的,没有任何预期,一场规模超过五千骑的大规模骑兵战,出现在了汴州城以东的中原大地上。

    在这一场规模空前的骑兵对战中,是卢龙军的骑兵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在战术、配合、装备上,长缨军明显占据上风,其结果就是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

    箭矢、弩矢、飞镖、飞刀、铁蒺藜、飞虎爪各种各样的兵器开始不停的在空中乱飞,马槊、长枪、长矛、短矛、横刀也不停的相互碰撞。

    从濒临黄昏,一直战斗到天边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火把虽然点燃,但是郭戎和谭忠两人非常默契的选择收兵。

    伴随着“叮叮叮”的鸣金声,双方骑兵撤退,结束了这场在中原极为罕见的大规模骑兵战。

    随着两军的撤退,战场上遗留了大量的残肢断臂,伤兵以及战死骑兵的遗骸。

    随着战事结束,带队参战的一个个卢龙军军校在第一时间被着谭忠召集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出征的时候整整三千骑兵,而返回的时候只有两千骑不足,也就是说有超过一千骑兵倒在了外面的战场上。

    然而,更让谭忠赶到惊讶的是来自眼前部下们的陈述的内容,和他们对战的长缨军的战损只有自家卢龙军的一半。

    虽然根据郭铮的描述以及自己的观察和判断,谭忠早就知道了长缨军中有一支相当精干的骑兵,但是和自家常年纵横在北地的精锐骑兵硬碰硬的打出二比一的战损,依旧超出了谭忠哪怕最差的预期。

    看着眼前一个个心惊胆战的部下,谭忠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战损的问题,转而询问起这场骑兵战出现的真正原因。

    “侦察到有效的信息了么,对方的大致布局看清楚了吗?”

    眼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其中军职最高一人迈步上前。

    “大帅,对方的阻击太过强烈,我们始终没有突破他们的阻击,再加上时间不足,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贴近到对方营地范围之内,从现有的观察到的情况看,我们只能了解到他们的占地面积不小,但是更为细节的问题……”

    安排的任务没有完成,反而损兵折将,颤颤巍巍的说完了这些,说话的这名惊恐的等候着自家将军的训斥。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谭忠脸色相当严肃,但是并没有因此动怒,更没有出言训斥,反而皱起眉头,背着手,一边在中军大帐中踱步,一边思索。

    而谭忠身边的众将校则一个个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大概半刻钟之后,谭忠停止了踱步。

    “甄炳良带上一队骑兵作为信使去对方长缨军的营地,以避免瘟疫,同时便利明日战事的原因,向他们提议午夜之前各自派兵前往战场,收拢各自的伤兵以及战死士兵的尸骸还有……”

    谭忠看了看身边的一圈心腹将校,继续说道。

    “洪护儿、何小川、祁勇你们几个换上普通士卒的装束伪装在队伍之中,好好的观察所能观察到的一切,记住,是一切!”

    刚开始军帐中的几个人还有些迷茫,但是听到最后,几个人瞬间恍然。

    卢龙军抵达扎营位置的时候,谭忠立刻派遣骑兵出击,其目的就是利用突然性探查长缨军的营地,以方便第二天的进攻。

    只不过,谭忠显然不知道长缨军有一套战备值班制度,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至少五分之一的兵马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虽然侦察的计划被郭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针锋相对的策略硬生生阻断,但是以收拢尸骸的理由却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对方的营地,明目张胆的刺探对方的情报。

    想到这些,在场的卢龙军军校一个个对自家的大帅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帅英明!”

    这一队伪装成信使的奸细是去的快,返回的同样很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到,一行人已经返回了卢龙军的营地。

    等他们重新返回谭忠的中军大帐之时,几人发现包括随行的魏博军、成德军在内的所有中高级将校已经聚集于此。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谭忠就已经开始询问此行的成果。

    严格来说,这一趟,他们的任务仅仅完成了一半。

    对于名义上收拢伤兵和战死士卒尸骸的建议,郭戎没有任何犹豫的同意了。

    毕竟长缨军是有军规的,只要有条件,应当尽力收拢将士的遗骸,当然就算没有军规,长缨军的士卒也会竭尽全力的将袍泽带回,至少要把他们的铭牌回收,让他们的家庭享受阵亡英烈的抚恤和待遇。

    只不过,谭忠希望的另一个刺探情报的想法虽然说不上落空,但是对于谭忠来说有价值的信息却并不是太多。

    “大帅,我见到郭戎的时候,郭戎正在和几名年轻的军校在舆图之前商议,对于收拢伤兵和遗骸的建议欣然接受,然后……”

    “对方的营地规模确实很大,从营门左近来看,对方的营墙至少有两层,营墙之外有至少一丈宽的壕沟,但是更为细致的内容就难以观察了……”

    “入营之后,被严格规定了行进的路线,根本无法探查对方营地内的样貌,不过虽然无法探查对方虚实,仅仅从这……可以看出对方的军纪森严……”

    听着从长缨军营地返回的甄炳良等一众将校的描述,谭忠刚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皱起,脸色挂满了愁容,一边踱步,一边沉思,许久重新开口之后向周围询问了一个问题。

    “从长缨军突袭汴州城开始到随本帅出击,再到这几日的绞杀战,对于我们面前的长缨军,对于那个年轻的统帅郭戎,你们几个有什么看法吗?”

    谭忠环视一周,首先将目光投到了甄炳良的身上。

    “炳良,本次从出征开始你就一直跟在老夫身边,曾率军和对方作战,刚才也是你见到了郭戎本人,你先来。”

    “是,大帅!”

    应答的同时,甄炳良拱手抱拳微微思索,随后开口道。

    “关于郭戎和他那支长缨军,其实早在三年之前我们在幽州就曾经见识过!”

    甄炳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在场所有卢龙军从士卒到军校所有人都拉回到三年前,太上皇在以长缨军为核心的禁军的护佑下,威慑宣武,平定平卢,挟威势北上幽州的场景,因为刘总的退缩双方没有爆发直接的冲突。

    “当时只是感觉他们甲胄齐全,马匹很多,车仗很多,大概率还是跟以前的禁军一样的样子货,但是从最近的交锋来看,那支长缨军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

    “汴州城下,汴州城东,还有这里,每一次遭遇我们都没能占到便宜,如果说之前或许还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是就在刚刚,这场硬碰硬的交锋中,在人数远少于我军的情况下,却使用在压着我们打,一比二的战损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这是在我们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如果人数相当,两千骑对两千骑,我怀疑两个时辰下来,我们到底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甄炳良的话说的非常直接,但是放过发生的硬碰硬的战斗让所有人没有任何找借口的理由。

    “嗯,不错,还有什么看法吗?祁勇?”

    “是,大帅,我还感觉对方的军纪不是一般的森严,每一步……”

    “我感觉他们那些长缨军的士卒一个个比我们的更为壮硕……”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设置的防御,但是仅仅从营门来看,对方绝对是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对方的战马数量远超……”

    ……

    等到谭忠点名冒充普通士卒前往长缨军营地的几个人,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讲述完毕,谭忠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自己这几个亲信的表现还算满意。

    侦察和刺探这东西本就无法固定内容,在无法自由活动的情况下侦察到什么全赖观察。

    虽然没能探查到对方的防御设施,但能够观察到对方的强项,也算是合格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所说的正符合谭忠所想表达的内容。

    “要知道这支长缨军可是是那位太上皇的心血,而且对方从建军开始从无败绩,而今天也证明了对方是名副其实。”

    “诸君!”

    谭忠突然将自己的声音提到最大。

    “我不管之前你们如何看待我们面前的这支叫做长缨军的禁军,但是他们绝对不是什么样子货,更不是什么废物,而是天下第一强军!”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必须竭尽全力,违反军令者,杀无赦!畏战不前者,杀无赦!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一连三个杀无赦,直接将所有人的心头为之一紧,不过这正是谭忠希望的目标!

    长缨军确实很强但是那又如何,但是手握十多万河北精锐的谭忠自认为胜券在握,只不过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谭忠这种老将绝对不会犯轻敌的错误,不代表他麾下这帮在河北称王称霸习惯了的家伙不会轻敌,万一在这种情况下因为轻敌这种低级失误被翻盘了可就亏大了。

    看眼前的军将收起了轻敌之心,谭忠习惯性的点了点头,有些东西适可而止,过犹不及就弄巧成拙了,随即话锋一转。

    “只不过,对方的战斗力确实不弱,所谓的长缨军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而已,而我们有多少,整整十二万!”

    先来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已经活成老妖精一般的谭忠来说,这种小手段不值一提。

    略施小计将统领将领的状态和心绪调整完毕,中军大帐中的军将纷纷离去。

    当谭忠的身边只剩下了甄炳良、洪护儿、何小川、祁勇等心腹将领和几名跟随多年的亲卫的时候,谭忠说出了一句和之前完全没有关联的话。

    “如果我没记错,这郭戎年龄恐怕还不到25岁吧。”

    突兀的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亲信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几息之后,也只有刚刚亲自向郭戎提出建议的甄炳良反应了过来。

    “大帅,那郭戎据说元和元年抵达长安之后才刚刚及冠,而且看起来确实非常的年轻!”

    说着,谭忠直接就是一声长叹,面对一种亲信的疑问和好奇,谭忠用一种有些落寞的声音说道。

    “我问你们,你们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能有如今的成绩!”

    “且不说这郭戎能力如何,以如此的年龄,有如此的际遇之后,还能有如此的谨慎和细致,果然非比寻常,真的老了啊……”

    看到老帅的状态有些低落,这些熟悉他的心腹和亲卫们将空间留给了谭忠,一个个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中军大帐,很快整个中军大帐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直到临近午夜的时候,谭忠悠悠然的说出了一句话。

    “就算是年轻的帅才又如何,老夫这些敢干掉的年轻才俊也不止一打两打了……”

    ………………………………………………………………………………

    随着夜色渐深,一队又一队的卢龙军和长缨军的步卒手持火把,迈步进入了黄昏时分的战场。

    只不过这一次双方见面之后,并没有直接剑拔弩张,直接开战,相反根据谭忠和郭戎达成的协议,双方非常默契的无视了对方的存在,开始收拢自己一方的幸存的伤兵和战死士卒的遗骸。

    这一天晚上双方都没有选择偷袭或者其他的方式,进行骚扰,就连郭戎也主动撤掉了在战场附近的警戒的斥候和骑兵,让他们也好好的休息上一个晚上。

    所有人都在精心的准备,准备明天的大战。

第348章 老夫也不懂,但是这重要么?

    静静的等待了一个晚上,天边微微泛起光亮的时候,沉寂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两座大营都开始忙碌起来,该做饭的做饭,该换装的换装,该喂马的喂马……

    乍一看,这两支装备相近,行为和习惯也大差不差的两支唐军,正在进行着决战之前的最后准备。

    战场这东西从来都没有什么绝对的规则,但是总是有一些约定俗成、默而不宣的东西,就比如在结束战斗的战场上收拢伤病和遗骸。

    前夜派人来进行商议,随后保持了静默,这一切都给了郭戎、罗中文、蒙乾等长缨军将校们一个错觉,那就是谭忠准备在第二天摆出阵仗,拉开阵势,按部就班的开始进攻。

    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这一切看来没什么问题,然而……

    辰时未至,就在长缨军按部就班备战的时候,以卢龙军为主的叛军主营后侧两座以骑兵为主的营门门被打开,数不清的战马踏着清晨的露水从营门倾泻而出,承载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卢龙军骑兵,朝着以朱寨为核心的长缨军大营冲去。

    如果站在高空俯视,可以看到在晨曦中突进的卢龙军骑兵层次清晰,指挥得当,进攻的队形如行云流水一般。

    出营之后,总共八千卢龙骑兵首先绕过了自家摆在正面的主营,然后分成数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将占地不小的长缨军大营笼罩在了扇面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得不说,谭忠这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的是相当的漂亮,别说郭戎,那个不懂军事的吴少雄都被骗了过去。

    只不过,谭忠还是低估了长缨军,当然也低估了郭戎的谨慎。

    虽然撤掉了大部分额外增加的斥候和哨兵,但是长缨军还是保持了正常状态下最低程度的警戒:

    既望楼地面相结合,明哨和暗哨相结合,警戒和战备值班相结合,最远的暗哨从伤兵和遗骸被收拢之后就悄悄的潜伏在了战场的遗迹中。

    虽然没能如同以往一样,将斥候布置在对方营区之外,在对方出发的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动静,但是在处于警戒圈最外围的暗哨还在发挥作用。

    数量惊人的卢龙军骑兵出现之后,处于朱寨外五里,长缨军最外围几名暗哨没有任何犹豫的取出了携带在身上的哨子。

    啸,俗称口哨,是人类早期听觉表意手段之一,口哨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语言文字的重要补充形势,在军中也是重要的联络方式。

    长缨军的侦察兵就有一整套完整的口哨联络方式,只不过口哨的音量和穿透力是有限的,用以联络可以,但是用来示警效果就差了不少。

    在北上漠北的时候,为了解决示警和联络的问题,在郭戎的提示之下,长缨军工兵营的大神们彷照口哨,琢磨出了第一代的哨子。

    到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长缨军侦察兵和哨兵使用的哨子无论是形状还是材料,早就升级了数代,虽然比不上后世硬塑料或者树脂材料做成的哨子,但是连续多次升级改良之后哨兵使用的哨子的音量和穿透力不是口哨,呼喊或者马蹄带来的声音可以比拟的。

    虽然在理论上,牛角号一类的东西可以传出的声音比哨子更远,但是牛角号的体积实在太大了,远远不如小巧的哨子携带方便。

    确定了敌军袭来,潜伏的五名暗哨毫不犹豫的哨子吹响。

    “都——!都——!都——!”

    连续几声刺耳的哨声一下子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听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哨声,刚刚出击,突击到一半的卢龙军骑兵们头皮都开始发麻。

    虽然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将发出示警的三名长缨军暗哨干掉,但是一切为时已晚,刺耳的哨声至少传出了二里开外,同样潜

    伏在旷野中的长缨军哨兵清晰的听到了从五个哨位上传出的哨声。

    事实上,听到哨声的不止有二线的哨兵,在哨声独有的穿透力之下,甚至连长缨军营地中也有隐隐的声音。

    对于长缨军这些老卒来说,每一个哨声传来都有他特殊的意义,最外线的长缨军哨兵间隔的距离是一里。

    五名哨兵全部吹响了哨子,也就意味着对方的攻击扇面至少超过了四里,而能达到这个攻击的扇面,也就表明对方即便不是倾巢而出也是大举来袭。

    紧接着,听到了第一声示警之后,潜伏在原野之上二线的哨兵也迅速吹响了自己手中的哨子。

    都——!都——!都——!尖锐而连绵不绝的哨声迅速在整个清晨蔓延,率军出击的卢龙军,从普通士卒,到低级的军校,一个个目瞪口呆。

    就这连绵不绝的声音,就算是聋子也能被吵醒了,就这样还突袭个毛线!

    只不过,有些东西开弓没有回头箭,更重要的是,谭忠虽然打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牌,目的确实不是想要靠一波偷袭就干掉整个长缨军。

    如果仅仅靠一波骑兵突袭就能***掉,长缨军还有郭戎早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而他也不必带领十几万大军前来攻伐。

    绝大多数普通的卢龙军骑兵不知道谭忠的目的,但是不代表就没人知道,至少率军出击的校尉以上的军官是知晓的,所以他们表现出的是惊讶和佩服。

    “继续突进!”

    随着命令的下达,八千卢龙军骑兵继续沿着预定的路线突进,而且因为已经被发现了踪迹,不必刻意压制速度,突进的反而更快了一些,现在剩下不到五里的距离,以骑兵的速度连半刻钟都用不了。

    在另一面,连绵不绝的哨声之后,长缨军大营之中响起了长缨军中的标准命令“发现敌人”!

    听到声音,原本按部就班备战的长缨军大营立刻沸腾了起来,一切从出击作战的准备,转入了守卫营地的防御备战。

    紧闭的营门直接打开,担负战备值班的两千骑兵立刻上马从西侧临近叛军方向的营门出营,承担他们自身所承担的侦察、阻击、拦截任务。

    三千步卒立刻拿起武器,冲锋到大营边缘的战斗位置,将自己手中的长枪、长矛、强弓、劲弩朝向外方。

    在营区中央偏西,器械营所在的位置,正在为聚集在八牛弩、投石车旁边的器械营士卒、军士分为了两部分。

    【鉴于大环境如此,

    一部分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营区边缘停放八牛弩的高台冲去,准备进入战斗位置,另一部分则继续为备用或者准备野战使用的八牛弩、投石车进行维护,并检查配属的弩失、石弹是否充足。

    在营区中央偏东的火药营营地,原本不需要参战的他们开始为准备好的火药和炸弹装填引信。

    在炊事班所在的区域,正在吃饭的大量后勤营的辅兵勐地将将手中的包子、满头、烧饼塞到怀中,扔下汤碗第一时间向各处狂奔,百余息之后,长缨军六花营内外的甬道上已经布满了在一边扛着箭失、弩失(弩)、弩失(八牛弩)、石弹飞奔的辅兵。

    其他原本承担防御和辅助的士卒忙的脚不沾地,然而而原本准备出营野战刚刚吃饱喝足正准备披甲的三个战兵团则突然闲了下来。

    大部分人老老实实卸下的重甲返回营地休息,当然少部分精力过剩的家伙跑到了炊事班去帮忙。

    等他们刚刚走到地方,如同雷鸣一般的叫骂声就已经传入了耳中。

    “这帮狗曰的河北杂碎,非得这时候捣乱,早知道老娘早起半个时辰,这TM的,多少

    孩子还没捞着吃早饭呢……”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心宽体胖的严大妈,手里拿着一个盛满了热气腾腾肉包子的大筐,一边收拾,一边破口大骂,看样子就知道,严大妈对于卢龙军的突袭让后勤营没吃完早饭很是愤怒。

    问题是严大妈愤怒的后果很严重!

    想了想严大妈几乎可以倒拔垂杨柳的生勐,见势不妙的一帮战兵正想要转身开熘。

    “你们这帮混小子赶紧给我滚过来……”

    如果说整个大营之内有什么地方是相对安静的,那也就只有医疗营地外加郭戎的中军大帐。

    除却直接一线任务的军将,剩下的郎将、中郎将以上的军将一个不落的出现在了中军大帐之内。

    相比较医疗营地有些渗人的氛围,中军大帐中的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压抑,只有一名又一名不停传递最新情报的传令兵可以稍稍缓和这压抑的氛围。

    一个以长缨军在朱寨村大营为中心,方圆十五里的大型沙盘被摆放在中军大帐的中央。

    在沙盘的后方,还有一张以汴州城为中心,方圆百里为界限的大号地图被悬挂着,地图之上已经被各种朱砂红、靛青两色的标记的满满当当。

    在汴州城边上,原本用三十五的数字被二十八取代。

    一条靛青色的箭头从汴州城下延伸而出,直接指向了朱寨村的方向,

    用朱砂红标注了一个四,而四的西边,则是一个靛青色的数字十二+三。

    此刻,一身戎装的郭戎背对地图,正静静的站在沙盘的中央,认真而严肃点看着参谋们根据现有情况标注的情况。

    “备战已经完成!”

    伴随着传令兵的声音,换上了戎装的吴少雄、刘禹锡也迈步进入了中军大帐之内。

    “大将军,长缨军之精锐,之干练,果然冠绝天下!”

    虽然情绪不佳,心态也有些不稳,但是听着吴少雄的称赞,郭戎有些严肃的脸色还是挂上了一种傲然的笑容,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最让郭戎自豪,那必然是耗尽了自己九成心血的长缨军了。

    只不过夸奖并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将谭忠麾下的十几万兵马消灭代价,向吴少雄致谢之后郭戎直接切入正题。

    “吴先生,两千骑兵出营之后和对方短暂交手,看到对方骑军数量之后为了避免被包围,已经撤回了营地,根据哨兵以及出营骑兵汇总的情况来看,对方这一次直接出动了近万骑兵,不知道吴先生怎么看。”

    吴少雄点了点头,直接回问道。

    “敢问大将军疑惑的地方在哪?”

    “这个”,郭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明白谭忠在这个时间派出这样一支骑兵的目的何在?”

    “老夫不懂军事,还请大将军解释那谭忠派兵出击能有什么目的。”

    “这个,大规模骑兵,无外乎突袭,包围,但是我发现对方这两项都没有意义。”

    “为什么说没有意义?”

    “这座营地两个工兵营外加四个步兵团花费了整整两天完善的,这座营地的坚固程度,已经不亚于寻常的城池,仅仅靠万余骑兵恐怕连壕沟都填不平,如果对方不是傻子肯定不会上来送死,以谭忠的风光也不会单纯的认为一次突击就能干掉我长缨军。”

    “至于包围,吴先生是知道我的计划的,虽然我了做好了硬碰硬干掉这十二万敌军的计划,但是因为吴先生的建议,也做好了相持下去的准备,如果对方敢包围,那么到时候反而有可能实现我包围战全歼对手的设想。”

    “我原以为对方会在今日进行野战,但是对方摆出野战架势之后却在今日提前动手,但是动手又肯定占不到便宜……”

    听完郭戎的解释,吴少雄点了点头,脸色挂上了笑容,看着吴少雄的表现,郭戎以及在场的年轻将校们充满了期待。

    然而……

    “让大将军失望了,老朽也不知道谭忠那老狐狸要干什么。”

    郭戎:……

    罗中文:……

    蒙乾:……

    ……

    看着一众失望的年轻将校,吴少雄却没有任何不满的神情,反而笑呵呵的说道。

    “但是,老夫认为自己不需要知道,而且大将军和诸位将军也不需要知道。”

    郭戎:?

    罗中文:?

    蒙乾:?

    ……

    “如果老夫理解的不错,大将军在进军朱寨之前对于可能会遭遇到的情况已经做了足够的预桉,从兵马,到装备,从营地,到补给,从地形,到水源,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谭忠派遣这近万骑兵的目的是什么,大将军和长缨军都有足够的应对手段。”

    郭戎等人琢磨了一圈,发现吴少雄说的没有太大问题,看到郭戎点头,吴少雄呵呵一笑,继续说道道。

    “谭忠这种打了几十年的老将了解过了太多的人,参与过了太多的事,打过太多的仗,见识过了太多的阴谋诡计,他能想出来什么都正常,老夫一个文官怎么可能懂,但是这重要么?”

    “老夫不懂军事,老夫也不了解谭忠,但是老夫懂得做人,也懂得什么是大势所趋!”

    “如果对方四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在只有四万人手的情况下大将军确实很难,但是对面的叛军毕竟只有十二万,就算加上掳掠的壮丁也不过只有十五万而已。”

    “孙武子言: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大将军早就把庙算和准备做到了极致,那么按部就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管他目的作甚!”

    说着说着,吴少雄举起了自己鸡爪子一样的拳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毫无价值!”

第349章 带塔一波流?

    清晨伊始整整八千精锐的卢龙军骑兵悄悄溜出军营,偷袭的计划被长缨军的哨兵破坏之后,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了长缨军在朱寨的主营。

    然而,在击溃了一支妄图阻击他们骑兵之后,这些突袭的骑兵齐刷刷的止步在距离长缨军营地百步左右的空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第一次完整的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的长缨军营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宽度接近两丈,深度超过一丈二的深壕。

    因为没有引水的缘故,这道深壕只能称之为壕沟不能称为护城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壕沟就没有什么威慑力。

    因为在壕沟的底部,长缨军的工兵们深埋了数不清的被削尖了的竹刺和木刺,只不过这些隐藏在壕沟里面的小玩具不是在百步之外的卢龙军骑兵可以看到的。

    翻越壕沟之后,是一小段长度不超过二尺,只能容纳一人站立的小平台,如果同时站立两人,则稍有不慎便会栽落到壕沟之中。

    壕沟的后面紧跟着一面高度超过一丈,由碗口粗细的硬木制成的围栏。

    单纯的壕沟没什么,单纯的围墙也没什么,但是围栏加上壕沟的组合起来其实际高度超过两丈,而两丈的高度已经超过大唐九成以上的城墙高度。

    高度差距超过一丈已经不是靠人力能够弥补,而超过两丈之后,不借助攻城器械根本就无法对对方的围墙构成真正的威胁。

    围墙的后方每间隔十丈左右就有一座高度两丈以上的射台,看样子足够支撑至少十名弓箭手、弓弩手向下射击。

    从射台之上,一个个手持强弓劲弩,正在等待进攻的长缨军弓弩手的身上,营外卢龙军骑兵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冷和深深的寒意。

    每一座射台的中间,还存在着一座用土石垒成的土台,每一座土台之上都摆放着一架看起来很吓人的八牛弩,视力比较好的卢龙军骑兵可以清晰的看到八牛弩的旁边摆放着一摞一摞的重弩弩矢。

    八牛弩配合八牛弩专用的弩矢,无论是卖相还是威力都让人望而生畏。

    再向后的地方,卢龙军的骑兵们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投石车被架起。

    所有人都知道投石车一般是用来攻城拔寨的,但是他们也很清楚一点,连城墙都能轰塌的石弹如果砸在人身上可不是好玩的,硬抗一枚石弹的能剩下一条胳膊都算好的。

    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些,二十他们眼前所看到的仅仅是对方最外围的防御工事而已,鬼知道里面还会有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完善的到令人发指的防御体系,看着手持兵刃,全副武装,守卫在每一个位置上的长缨军士卒,根据谭忠的命令,率军突击的几名卢龙军军将一个个愁云惨淡,鬼知道这种不应该存在的防御设施是怎么出现的。

    只不过,谭忠选择让他们在清晨出击为了显然不是为了他们跑到长缨军的大营之前发呆。

    感觉不妙之后,几名带队的卢龙军军官自觉的凑到了一起,然后他们达成了共识,如何判断,如何选择那是谭帅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们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根据谭帅的命令,将眼前长缨军营地的兵力部署,防御设施,防护情况,水源补给等的相关信息尽可能的收集完整,然后将这些收集到的信息送回大营,由谭忠进行最后的决断。

    几人简单商议之后散开,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准备进行一轮简单的尝试,验证一下长缨军堡垒一般的营地到底是真的坚如磐石,还是看起来的坚不可摧。

    几经尝试,留下了一百多具人和马的的尸体除了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之外毛都没试探出来之后,这些家伙老实了。

    他们默默的收起了尝试的心思,停止了试探的脚步,老老实实坚守在距离长缨军营地百步之外的递降静静的守护。

    各自完成试探重新聚首之后,几名卢龙军军将面面相觑,一直对谭忠精妙的计算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他们突然感觉到,自家的大帅这一次的计谋恐怕用错了对象。

    就对方这个铁乌龟一样的东西,没有几万人手恐怕是拿不下来的……

    半个时辰之后,一小队骑兵从长缨军外围的前线返回了以卢龙军为主的叛军大营,紧接着不久之前长缨军中军大帐中的一幕再次出现在了卢龙军中军帐之中。

    “……对方的壕沟……围墙……”

    中军大帐之内,年过六旬的老将谭忠背着手,正在来回不停的踱步,从他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这位老帅的心情不好。

    一名受命返回的卢龙军骑兵校尉正颤颤巍巍的站在军帐的入口处,磕磕绊绊的讲述骑兵们所看到以及试探出的长缨军大营的状况。

    一排将校分列两旁,但是没有人敢发出任何一点的声音,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严肃的老帅,从前方骑兵传回的消息看,这一次谭帅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玩砸了。

    虽然颤颤巍巍,磕磕绊绊,但是这名传令兵表达的还是比较完整,奉命出击的几名军将已经尽可能的进行了侦察,至于没有探查到的谭忠也没有怪罪他们,毕竟他们的任务是突袭+侦察,总不能为了侦察和了解情况把那八千骑兵都送进去。

    虽然信息已经很详实,但是这些话听到了谭忠耳中依旧有些魔幻的感觉。

    军营这东西,谭忠感觉整个大堂都未必有人能比较自己更熟悉,毕竟自己在军营里待了五十多年了,五十多年,什么样的营地他没见过?什么样的防御设施他没见过?

    军营再怎么也只能是军营而已,再完善再坚固,又能到什么样的程度,总不会比城池更坚固,更难以攻陷,毕竟什么样的城池他没有进攻过!

    谭忠相信自己的部下,不敢随意的欺瞒自己,而且他也找不到他们欺瞒自己的理由,但是不亲眼看到他终究无法想象,那样一座被自己的部下们吹的天花乱坠的军营,到底是什么样子。

    思量之后,他带着自己的亲卫们,还有身边军将一起集中前行,反正对方已经被包围在了营地之内,他要亲自去长缨军的大营外面看一看。

    在传令兵的引导下,谭忠以及自己的亲卫、军将们很快来到了长缨军的大营之外。

    看着,眼前这一座防御防御力比普通城池只强不弱的军营,饶是谭忠也是一阵的恍惚,险些直接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因为在他的眼中,出现在自家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军营,而是一座挂着军营的名义,但是实际上武装到了牙齿的军事堡垒。

    说实话呀,要塞,坞堡一类的东西谭忠见得不少,但是问题是那都是长年累月修建而来的。

    谭忠不知道长缨军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但是从之前郭铮、莫灵均故意透露的信息看绝对不超过三天。

    打了五十多年的仗,这还是谭忠第1次见到有人可以区区三天的时间内,那支长缨军竟然把营地修筑到这种堪比城墙的程度。

    虽说谭忠之前认为自己已经很重视这支长缨军以及他的统帅郭戎,但是到了这个时间,谭忠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

    自己一直自诩见多识广,到了这里谭忠有种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的感觉,自己终究是被自己的经验误导了。

    战场这地方,发生任何离奇的事情都不稀罕,有时候真的会出现一些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情,就比如有一些事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

    “早知道对方有这样的土工本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外面进行野战了,”再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谭忠高大的身体似乎摇晃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真的是老了啊”!

    轻轻的一声叹息之后,谭忠迅速的从那种颓然的状态下回复常态,片刻之前的颓然之势,也已经消散一空,他的目光重新变得犀利,腰板依旧笔直,只不过那衰老的面庞上深深的法令纹,无法掩饰住岁月和时光的洗礼。

    长缨军这座打着营地名义的要塞的坚固和防御程度确实给了谭忠巨大的震撼,但是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为神。

    对于类似的情况,谭忠是有详细的准备和预案的,只不过他还需要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最后一次判断。

    稍稍调整情绪,骑着马,带着一众亲随和几名心腹,谭忠开始饶着营地前行。

    围绕长缨军大营绕行了整整一圈之后,谭忠静静的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自己所对正面长缨军大营中一座望楼上突然闪烁了下光芒。

    虽然不知道那光芒是什么,但是谭忠本能的感觉,闪烁了光芒的那座望楼上,有人正聚精会神的望着自己,随即下意识的望向了闪烁光芒的位置。

    事实上,谭忠的感觉并没有错,望楼上确实有人在看他,而且不是别人,长缨军的主帅郭戎举着敦煌长公主府出产的单孔望远镜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谭忠,毕竟在这种时候围着大营绕圈的肯定不是凡人,只不过郭戎没想到谭忠会亲自上阵。

    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刻,一内一外,两只兵马的主帅以这种方式进行了初次的会面。

    片刻的对视之后,郭戎将望远镜递给了身后的韩湘,随口说道。

    “那个白头翁应该就是谭忠了,确实是打了不少年的仗,这样子看起来跟大都护有一拼了。”

    郭戎这边递出了望远镜,谭忠也将目光收回,两名主帅不再隔空遥望,只不过郭戎的声音刚刚落下,后面就传出了一个声音。

    “老大那老家伙距离大营也就七八百步,要不要多准备几架八牛弩,再让肖俊鹏那边安装上炸药,试试能不能直接把那老家伙干掉?”

    郭戎回头,看到自己递给韩湘的望远镜已经被折牧雨抢走。

    此时此刻,拿着望远镜乱瞅的折牧雨一边给着建议,一边还在贱兮兮的坏笑。

    结果还没等郭戎说话,韩湘一巴掌扇到了折牧雨的后脑勺上。

    “啪!”

    “笨蛋,八牛弩那东西射程范围谁不知道,一台两台偷袭还有可能,你直接弄一大批对准了他,他难道就不知道跑,就等着当你的活靶子?你当谭忠这老狐狸跟你这厮一样笨么!”

    “还有火药呢……”

    听到这里,郭戎出言打断两人的斗嘴。

    “火药这东西岛国人见识过了,但是河北打叛军还没见识过,火药的存量还不够,能不用就不用!”

    “那……”

    “看来吴先生以不变应万变的意见是对的,谭忠这老狐狸都亲自观察了,如果我没猜错,今天的仗应该打不起来了。”

    说到一半,郭戎话锋一转。

    “但是该防御的还是要防御,这样把值班改成三班倒吧,防止对方发动袭击,另外让工兵营多做几个孔明灯,等晚上放出去,不要给了对方偷袭的机会。”

    “另外请吴先生和梦得安抚好那些被安顿在大营之内百姓!”

    “放心吧,老大,吴长史说那部分百姓利用好了顶二十万大军,那些百姓可都是他的宝贝!”

    折牧雨说的很简单,但是望楼上的几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郭戎对河北叛军舆论战的总导演,吴少雄是准备直接将河北叛军踩到历史垃圾桶最深处的。

    河北叛军烧杀掳掠仅仅是第一步,但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长缨军以及其他禁军在关中的风评非常好,但是关中毕竟不是朝廷和河北叛军的主战场,但是在河南道汴州朱寨村的百姓就不一样了……

    郭戎那么布置任务的同时,谭忠更是在战场的边缘直接开始下达命令。

    随着谭忠的命令陆续抵达,在谭忠离开之后已经陷入沉寂的叛军大营也随之忙碌起来。

    首先,大队的步卒开始陆续从营地中开出,他们的任务是接替清晨出击的八千骑兵,用以监视、封锁长缨军,防止被偷袭。

    接着,卸下了封锁、监视任务的卢龙军骑兵却没有停歇下来,根据谭忠后续的命令,他们分成小队,朝着战场反方向的疾驰而去。

    送走了第一步步卒之后,叛军在十里之外的大营被提前,正午过后,长缨军东、西、南三侧营门外五里左右的位置出现了三座营地的雏形。

    直接把大营扎在门口,这是要直接把自己困死,但站在望楼之上,看着大大咧咧在自己门口扎营的叛军的郭戎却没有丝毫的紧张,相反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曾经的带塔一波流,或者巨炮开路的战术。

    战术是好战术,但是并不代表万能!

    如果对方扎营在十里之外,郭戎感觉还有点麻烦,但是现在,这么近的距离,那可就方便互相伤害了,郭戎可不认为对方会有比自家更多的八牛弩、投石车、黑火药……

    卢龙军的步卒如临大敌,谭忠的注意力也高度的紧张,但是在郭戎的命令之下,长缨军没有出击,也没有骚扰,而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事实上,整个这一天除了清晨的零星交锋没有再发生别的战斗,只不过时间进入午后,朱寨村以南的原野上已经升起了一股一股的烟尘。

    看到烟尘,郭戎知道吴少雄最期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350章 贼到极点的老贼!

    朱寨营地中郭戎所看到的浓烟能且只能来自一个地方,那就是散落在旷野上的一个个村落。

    郭戎可以知道那些村落中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些村落的百姓会遭遇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能为力。

    这些村落升起的浓烟代表了一点,谭忠显然已经把对自己的重视程度提到了最高,郭戎似乎已经看到了明天会发生的战事,驱民开路,附蚁攻城!

    事实上,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在抵达朱寨之前,郭戎就已经派遣了侦察兵确定了以朱寨村为中心方圆三十里范围的所有村庄村寨,并力图将所有的百姓暂时的迁移到朱寨村之内,或者劝说村民暂时远离开会成为战场的这片区域。

    但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郭戎自己能决定得了的!

    尤其是吴少雄看到郭戎准备迁移百姓之后深受启发,给了郭戎劝说而不是实行强制性措施之后……

    有时候,郭戎都非常费解,明明已经告诉这些村民,三天之后这里就会发生战事,到的时候他们都会被抓去攻城送死,为什么他们还是无动于衷。

    即便不接受受到保护,但是至少可以逃离这片危险的区域,哪怕长缨军的士卒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三天,但是,临近村落依旧只有三成的人口选择朱寨村受到长缨军保护的范围之内,还有一到两成选择了暂时逃离,而剩下的五成以上的人口选择的是留在原地。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长缨军在朱寨营地之外,东、南、西三座大营,东南、西南两座小营已经基本上修建完毕。

    三大两小,五座营地,至少看看起来已经将长缨军围困在了考城以北,白沟以南,这一小片方圆不到十里的狭窄区域。

    黄昏时分,正午附近被派出南下的卢龙军押解着大量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满载着大量劫掠物资,开始陆续返回。

    这些拒绝了长缨军士卒劝说,坚持留在家乡的村民,如今被绳索串联在了一起,一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神情恍惚,不少人的身体或者衣服上还沾染着血迹。

    是夜,长缨军的营地中看起来一切如常,当然,除了工兵营和侦察营。

    当其他在长缨军该休息的休息,该备战的备战,该做饭的做饭的时候,休息了一整套的长缨军的工兵们忙碌了起来。

    工兵们首先在第一道防线的后方支起了一个一个由滑轮、横杆、竹筐类似于旋转木马一样的简易机械,拿起工兵铲,抄起鹤嘴镐,开始进行进行土工的作业。

    大量的泥土被挖掘,形成了壕沟的雏形,借助简易机械的帮助,被挖掘出的泥土,被直接堆积在了后方,渐渐的形成了土丘和矮坡。

    虽然工兵们忙的热火朝天,但是整个大营总体上还算上平静。

    相比较沉寂的长缨军营地,外围河北叛军的三座大营却灯火通明,大量的手持火把的士卒正不停的进进出出,一条由数不清的火把组成的火龙,一直延伸到了数里之外。

    一内一外,就这样自顾自的忙了整整一夜,直到天空再次微微泛白。

    看到天色的变化,长缨军大营之内,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工兵们收起了工具,一道宽度一丈有余,深度接近六尺的壕沟已经悄然出现,壕沟的后方,一座齐腰高,宽的矮墙悄然出现。

    虽然整个防御工事还没有彻底完成,但是壕沟+矮墙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了长缨军第一道防线后面。

    为了隐藏进度,同时不影响今天的攻防战,工兵们从后勤兵的手中接过了一条一条的木板,将木板直接搭在了壕沟之上,构成了必要通行道路的同时,也形成了简单的伪装。

    在长缨军大营之外,随着天色渐渐变亮,燃烧了整整一夜的火龙渐渐的沉寂下来,也使得一支支燃烧了大半夜的火龙呈现出了真容。

    衣衫褴褛的百姓在手持皮鞭、木棍的河北叛军军卒的驱使之下,不停的伐木取材……

    只不过,随着天色的变化,大队叛军士卒离开军营,接替了那些百姓的工作,继续伐木,然后将这些木料送回卢龙军的三座大营,在那里被打完成为各种攻城器械。

    与此同时,卢龙军和长缨军的营地中再次升起炊烟,只不过,有些人是注定吃不到这早饭的。

    在卢龙军士卒皮鞭和棍棒的驱使之下,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疲惫不堪、饥困交加的村民还没等休息一会,就直接被从卢龙军营地之后驱赶向了前方,然后在屠刀的威逼之下,径直朝着长缨军那座堪比要塞的营地走去。

    昨天清晨,谭忠就玩了一手突袭,虽然最后没有造成什么重大的损失,郭戎也没有责怪或者责罚,但是却使得长缨军实实在在的失去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所以第二天的清晨,为了防止叛军再作妖,长缨军这边从哨兵到战兵甚至连炊事兵都就做了足够的准备。

    事实上正面,谭忠那个老头子确实作妖了,但是作妖的思路却和长缨军的大部分所想的不一致。

    从对方几座大营中走来的并不是战兵,而是数以千计,源源不断,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

    问题是,这些平民百姓既没有甲胄,也没有武器,甚至没有高速前行,就如同一群行尸走肉一般,在身披甲胄的卢龙军士卒的驱赶之下朝着长缨军堪称堡垒一般的军营前行。

    突然出现在眼前,说进攻不进攻,说投降不投降的诡异场景让值守的长缨军军官和一线的长缨军守军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应对。

    突然出现的意外很快被传递到了郭戎的身边,听到谭忠再次作妖,郭戎带人迅速冲上了营中最高的那座望楼。

    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空洞,行动迟缓……这一系列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让郭戎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现在自己身处的不是大唐平叛的战场,而像是生化危机的片场一般。

    努力的摇了摇头,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杂念清除到脑海之外,郭戎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望向前方。

    通过手中的望远镜,郭戎看到了这些百姓身后,手持兵刃用杀戮方式驱赶平民前行的卢龙军军卒;

    郭戎看到对方营地之外一队队全副武装,披坚执锐的卢龙军步卒;

    郭戎看到了对方营地之内,一队队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出击的大队骑兵。

    郭戎还看到了远方不断伐木取材的步卒,看到了正在被打造的诸如梯子、云梯、冲车一类的攻城器械。

    把这些自己观察到的东西组合起来,谭忠已经把他想要做的事已经清晰的展现在了郭戎的眼前。

    驱民攻城自古有之,在龟兹郭戎就见过,在泾州郭戎也见过。

    从侦察兵那里确定谭忠裹挟了大量青壮男女的时候,郭戎就考虑过会遭遇这种情况,所以郭戎做过足够功课的,该动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含糊。

    但是眼前谭忠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手段再次给郭戎上了一课,因为眼前这些百姓不仅没有武器,没有甲胄,甚至连精神和体力都已经被透支到了极限。

    如果真的是被驱使攻城,郭戎可以毫不犹豫的下令进攻,而长缨军的士卒或许会有些许的怜悯,但是在执行命令上也不会有任何的折扣。

    问题是,眼前这些人,别说攻城,就连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郭戎甚至怀疑很多人根本走不到大营附近就会直接死在路上。

    说这些人是来攻击的,根本没人会相信!

    郭戎可以下令进攻,放箭,郭戎也相信长缨军的将士绝对会服从命令,但是一旦那样做了,军心是会受到影响的。

    更重要的是,吴少雄是在舆论战的方面,是准备利用长缨军的特制,将长缨军以及禁军打造成为威武之师,仁义之师的。

    仁义之师的人设是容易立,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仁义之师本身也是双刃剑,承受好处的同时也给自己套上了镣铐,而现在就是让自己骑虎难下的时候。

    至于第三点,自己砍杀是容易,但是等于为后来埋下巨大的隐患。

    太上皇李诵五年的调教不是白费的,郭戎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了。

    大唐的朝廷上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的,自己在朝堂上的盟友很多,但是看自己不顺眼甚至眼红的人更多。

    现在自己能获得朝野上下全力支持,是因为现在目标是一致的,但是等未来评定了藩镇之乱,扛过了举世攻唐之后呢?

    坑杀入寇的岛国人别人最多只能弹劾郭戎残暴,但是在战场上明火执仗的坑杀几万大唐的百姓,这足够把自己和长缨军至于万劫不复之地,因为现在虽然乱但终究不是乱世,大唐还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而郭戎需要的正是这个王朝的稳定和一统。

    所以,面对这些手无寸铁,衣衫褴褛的平民,动手杀戮是绝对不行的,但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因为谭忠却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自己不出击,而是继续坚守营地,眼前这密密麻麻的的汴州百姓,会在卢龙军的驱使之下,将大营外围的所有陷阱消耗殆尽!

    如果自己到时候还是纹丝不动,郭戎想自己,谭忠绝对不介意用屠刀驱使这些百姓继续前行,就算是用这些汴州百姓的尸体将工兵们挖的壕沟填平也不是不可能。

    而,如果没有了外线的防御设施,即便有八牛弩、投石车、即便有黑火药,这一仗打下来也绝对是一场残胜,惨胜这种东西对郭戎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杀不行,不杀也不行,那么自己所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谭忠摆明了要用这些攒了一路的平头百姓为他探路,逼自己出战!

    事实上,就算自己出营了,谭忠还是有两种选择。

    第一,对自己的出击不予理睬,直接把这几万被彻底榨干价值的平民扔给自己,给自己增加巨大的负担,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二,等自己率军出击之后,他也下令出击,并且驱使这些平民冲乱自己的阵型,趁机掩杀,大获全胜!

    看明白了谭忠的险恶用心,郭戎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自己的拳头攥紧,到了这时候,郭戎终于对老而不死是为贼有了更深的理解。

    郭戎曾经认为俱文珍、折云谷、段佑、韩弘、吴少雄这些老家伙已经很贼了,但是到了现在,郭戎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那些人或许很贼,但是谭忠才是把老而不死是为贼发挥到了极致。

    严格说起来,太上皇李诵以及自己刚刚挖到的吴少雄对人的把握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奈何李诵和吴少雄更擅长的是对人和对事。

    他们见识过人,眼界颇高,对大势洞若观火,但是偏偏这两位不懂得排兵布阵,如果让这两位带兵打仗,大概率会成为另一个纸上谈兵。

    平信而论,郭戎认为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能跟谭忠这老家伙相比只有自己那位率领三千白发兵镇守龟兹的义父——武威郡王、安西大都护郭昕。

    当然,郭戎认为自己的义父郭昕更牛X,毕竟孤军镇守西域五十载根本就不是人能想象的!

    更可怕的是,就算在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郭昕还在研究大唐死敌吐蕃的命门,借助三千神策军以及一支商队,郭昕已经开始撬动吐蕃人的命脉。

    这是就太恐怖了。

    莫灵均之所以能坑谭忠一次,那是因为那时候谭忠当时本就轻敌了。

    如果不是谭忠自己轻敌,再加上莫灵均的办法确实够狠,狠到了让谭忠根本就不会产生怀疑的程度,莫灵均根本就没有施展反间计的机会。

    但是现在,当谭忠竭尽全力的时候,郭戎发现,想让谭忠再犯一次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的。

    望着大营之外密密麻麻,行尸走肉一般向大营蛄蛹(guyong)的百姓,郭戎在一时间陷入了三难的困境。

    如果说有什么是好消息,那就是卢龙军和长缨军营地之间有整整五里的距离,以这些平民的状态,没有一个时辰恐怕是走过不到这里,所以,郭戎还有一点时间思考。

    与此同时,在谭忠则换上了普通骑兵的装束,静静的在营门处眺望远处这座看起来非常坚固的堡垒。

    谭忠为什么笃定不敢动手杀人,很简单,他从周围掳掠的百姓口中获取了信息,那支长缨军在开战之前就进行过劝说。

    对谭忠来说,所谓的道德和人性根本就没有价值,所谓的仁义之师在屠刀面前更不值一提。

    不过既然对方愿意当XX又立牌坊,他也不介意利用一下对方这种心理。

    望着密密麻麻的百姓,谭忠很想知道,对面那个年轻的到令人羡慕嫉妒恨的统帅准备如何迎接自己的礼物。

    郭戎不知道谭忠认为送给自己的是一份礼物,但是静静站在望楼之上,看着这些一步一步前行的平民,郭戎想起了吴少雄那双鸡爪子一样的手攥紧拳头时候说的那句话,随后郭戎脸色的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既然你想玩,那耶耶就陪你玩一场大的,”说着,郭戎看向身后,“牧雨,韩湘,通知所有营以上军校到大营中央我下达命令,另外通知全军备战!”

第351章 第三条路!

    折牧雨、韩湘两人领命离去,望楼上只剩下了郭戎和两名哨兵。

    两名哨兵手持手持单筒望远镜聚精会神的观察着眼前的情况,而郭戎缓缓的将望远镜放在腰间的袋子里,随后郭戎抬起头静静的望向视野之中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被驱赶的平民。

    这不是郭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郭戎也想象这大概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郭戎可以确定,这是他感触最深的一次。

    人活着就没有容易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硬逼着自己负重前行,有时候能多走一步或许就能活下去。

    几天前劝说自己的时候曾说过,“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对这句话郭戎深以为然,只不过吴少雄举例子的时候用鸡爪子一般的手攥成的拳头和这句话多多少少有些违和。

    事实上,郭戎更喜欢的是前世的另外一句话。

    “实力永远是维护正义的基础,国防才是外交正真的后盾,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郭戎认为艾公的话阐释了这世间的本质,更重要的是,郭戎认为自己麾下长缨军,就是眼下整个蓝星上最强的真理。

    就这么静静的等待了半刻钟左右的时间,身后传来了折牧雨的声音。

    “老大,人已经到齐了!”

    郭戎回头,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折牧雨。

    自从在府谷将折牧雨带出来已经三年多了,三年的时间折牧雨也从一个豆芽菜一般的小豆丁长成了一个身高接近六尺,身体壮硕,一顿饭能干下一整个斗笠大小锅盔的少年。

    虽然身高体重还比不上郭戎,但是也终于能达到长缨军战兵的下限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郭戎影响的原因,折牧雨没有继承他祖父折云谷那种老奸巨猾的特制,反而更接近郭戎的性格和习惯。

    郭戎朝着折牧雨呵呵一笑,摸了摸折牧雨的脑袋。

    “抓紧时间回去,把锁子甲和明光铠也套上吧,今天咱们要大战一场了!”

    听到郭戎的嘱咐,折牧雨脸上挂上了一种无法掩饰的惊喜。

    “我可以上阵了?”

    “嗯,可以了,快去吧,晚了可就跟不上我了!”

    “是,遵命!”

    遵命的同时,折牧雨举起手,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随即迅速转身。

    看着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笑容,蹬蹬蹬的从望楼上往下狂奔的折牧雨,郭戎在今天也第一次带上了笑容。

    随着郭戎的命令,长缨军全员进入了临战状态,数以万计被裹挟、驱赶到战场上的平民还在艰难前行。

    与此同时,吃饱喝足、披坚执锐的河北叛军,也开始成建制的从长缨军营地之外三座大营,两座小营中走出。

    看到这一幕,郭戎的脸上不自觉的再次挂上了笑容,果然是出兵了,而且是选择了被裹挟、驱赶的平民行路过半的时候。

    也就是说谭忠那老狐狸的想法果然和自己的推断的是一模一样。

    抬起头,将目光从越发热闹的战场转向正南方那座叛军规模最大的营地,郭戎眯起眼睛,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玩阴谋,老子确实不如你们这帮老狐狸,但是老子一样可以把你们揍趴下。”

    低声出言之后,郭戎转身下楼,径直向营地中央前行。

    两刻钟之后,在被裹挟、驱赶的平民距离长缨军大营的的距离不到一里的时候,长缨军大营中紧闭的三座营门在同一时刻被打开,一队队身披重甲的步卒从打开的营门中冲出。

    在卢龙军南侧大营的望楼之上,一面红色的令旗正在不停的晃动。

    之前穿着普通士卒的甲胄,尾随在平民之后的谭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返回在大营之中,换上了他正式的盔甲,一套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闪闪光芒的银甲,带着他的帅旗,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卢龙军营地之外的空地之上。

    此时的谭忠志得意满,满面红光。

    看到了这面按照规律顺序晃动的令旗,谭忠的眼中更是带上了无法掩饰的笑容,对方那个年轻的郭戎果然沉不住气,选择了在谭忠看来最错误的一种应对方式。

    “名,妙不可言,但是,名也是一把双刃剑,这种时候即便舍弃那所谓的虚名又能怎么样!果然还是年轻啊!”

    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轻轻叹息之后,谭忠笑着带着欣慰和满意的笑容摇了摇头。

    “正面的兵马开始出动!”

    “通知甄炳良、祁勇带兵从东、西两侧同时出兵!”

    “还有让何盛龙、解兆带人跟紧了,如果魏博军和成德军的人敢耍滑头,直接干掉他们就好!”

    “东南、西南两座小营预留的兵马也不需要全部留着了,让那两边各带上五千步卒,出动,跟在正面的战兵后面,担任督战队的职责,无论是什么人,哪一部分,胆敢有退缩,或者畏敌不前者,杀无赦!”

    “通报全军,朝廷的兵马傻了,他们自己打开了营门,自己主动出来送死!”

    ……

    随着谭忠的命令下达,叛军南侧大营之上不同颜色的旗子正在不停的挥舞,打出了不同的旗语,与此同时,大量的信使开始朝着东、西等几个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在叛军大营之前列阵的步卒开始快速推进,推进的同时还预留出几处宽度十来丈的通道。

    在大营之中列阵备战的卢龙军骑兵,则开始快速的从营门中冲出,沿着步卒预留下来的通道,加速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随着双方的兵马从打开的营门中倾泻而出,自两天前那场斥候和骑兵进行的前哨战之后,真正的战斗终于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

    只不过,在谭忠看来,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的时候,结果就已经注定了,谭忠甚至可以看到战斗的过程,以及对方那些来自关中的朝廷的禁军的结局。

    那些已经被榨干价值、精力和体力都消耗到了极限的平民走完双方营地之间五里的距离需要接近一个时辰。

    但是在自家养精蓄锐骑兵眼中,区区五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出击之后他们很快就可以追上这些炮灰。

    接下来,骑兵需要做的就是通过杀戮、威逼、驱赶的方式,将这些炮灰驱赶向长缨军的方向。

    从对方最终出营的选择来看,谭忠可以确定一点,对面那个年轻的统帅郭戎或许会下令劝说,或许会选择引导,或许会选择放纵,唯独不会下令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举起屠刀。

    而不会举起屠刀也就是意味着,他们的战阵将被驱赶的平民直接冲散!

    长缨军的骑兵很厉害,长缨军的重步兵据说比骑兵还要厉害,但是重步兵面对骑兵能够发挥作用的前提是结阵!

    不结阵的步卒,哪怕是陌刀兵也无力阻挡骑兵的冲阵!

    谭忠可以看到,在战阵被这些平民冲散之后,对方那些非常厉害的步卒将会成片的倒在自家骑兵的屠刀之下。

    等到自家骑兵将对方出击的精锐步卒击溃的时候,跟在后方的步卒也应该到了,他们将接过骑兵留下的战局继续推进,毕竟在近距离混战之中骑兵太脆弱了,远远不如身披重甲的重步兵皮糙肉厚。

    对于长缨军来说,第一波步卒一旦失败,也就意味着对面的他们将失去最后的机会,被驱赶的平民,溃败的步卒,追击、接替了骑兵的叛军步卒将一窝蜂的冲向那散出被预留出来的营门。谭忠相信一点,退让有些时候是会成为习惯的。

    当对方第一次选择出击而不是放箭射杀这些充当炮灰的平民的时候是对方的第一次退让,面对溃散的平民没有举起屠刀的时候是第二次退让,那么谭忠也相信,对方在第三次选择的时候同样会选择退让,他们不会关闭营门……

    当自家的步卒冲入对方大营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对方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他们所守护的李唐朝廷也将在河北和吐蕃的联合进攻之下土崩瓦解。

    当然,如果关上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把这几万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且几乎没有了任何反抗能力的炮灰直接驱赶到壕沟旁边,让他们的尸体为进攻河北军填平进攻的道路。

    至于会死多少人,会造成多少伤害,这根本就不是谭忠需要思考的问题!

    一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别说区区的几万百姓,为了能够获得胜利,就算把整个河南道的人杀光,谭忠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毕竟,谭忠不是郭戎这种还没有明白这些道理的年轻人,经过了无数岁月,无数战事,无数阴谋的洗礼之后,谭忠的心早已经如同寒冰一样冰冷。

    随着谭忠命令的传递到位,从五个营地出发的总计超过七万的叛军分为三个方向,大踏步向着长缨军营地进发。

    由于北侧临近白沟,加之长缨军修筑的营地是东西长,南北窄介于梯形和矩形之间的不规则图形,使得东西两侧不适合展开过多的兵马,所以,卢龙军在东西两侧大营都是辅助方向。

    饶是辅助方向,每一侧都是是两三千人的卢龙军骑兵配合上,万人左右的卢龙军步卒,驱赶着近万人作为炮灰存在的平民,向长缨军的营地推进。

    相比较受到地形和环境限制的东、西两侧,宽阔、平坦、视野开口的正南方才是谭忠计划中的主攻方向。

    在这整整一个方向上,谭忠投入了超过三千骑兵,四万步卒在内接近四万五千人,外加接近两万人的被裹挟百姓。

    只不过,在这一路主攻方向上,谭忠却玩了一个小伎俩。

    除却为了打开通路,最精锐的三千骑兵之外,顶在最前面的两万步卒并不是卢龙军,而是从一开始被派遣尾随谭忠而来的成德军和魏博军。

    对于谭忠的这个安排,成德军和魏博军带队的军将也是无可奈何。

    谭忠是在汴州城下三军大佬指定的主将,如何进行安排是他主将的权力!

    眼前,谭忠只是把他们安排在了前军的位置,而他们的前面其实还有卢龙军自己的骑兵,任谁也无法说谭忠把他们当成了炮灰,顶多算是吞狼驱虎,让他们拿自己的命,为他谭忠试探长缨军的实际状况罢了。

    毕竟这里是战场,违抗军令的后果只有一个,杀无赦。

    当然,他们会接下谭忠的这个命令,也是有自己的小伎俩的。

    在绝大多数时候先登和先锋,往往是危险度和伤亡率最高的部分。

    虽然危险高,风险大,但是如果战斗取得了胜利,那么在核算战功的时候先登和先锋,所获得的功勋和奖励也是最高的。

    谭忠虽然把他们放在风险最高的地方,但是并没有对他们隐瞒布置。

    成德军和魏博军的统兵将领也都是军中宿将,对战场和战局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就眼前的局面,如果让他们来防守,那么他们肯定老老实实的缩在坚固令人发指的军营之内,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将所有的来犯之敌,拒之门外。

    而现在,对方在长缨军中的那些傻子,竟然和谭忠所说的一样,直接打开了营门,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主动送死。

    从这一点,他们清楚的知道谭忠这老狐狸明显把包括他们在内所有想法算计到了骨子里。

    既然对方长缨军老老实实按照谭忠指定的方式送死,那么他们也按照谭忠的安排冒险一下又有何妨?

    然而,这里是战场,战场上的东西大家都懂,更别说已经完整推算出谭忠计划的郭戎。

    只不过,郭戎并不打算老老实实的按照谭忠为自己规划的路线进行,因为在郭戎的眼中,对待那些被裹挟平民的方式不止有杀和放两种。

    随着郭戎的命令,长缨军的营门被打开,一队队披着重甲的步卒从营门中冲出。

    然而,和平时在战场上的做法不同,离开大营之后,这些身披重甲的长缨军中的精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展开阵型。

    相反,他们非常常规的排成了和阅兵分列式或者行军队列类似的八人一横排的纵队。

    然后,以纵队的形式,快速向前推进。

第352章 反击开始

    前有披坚执锐,杀气腾腾,高速向自己冲来的长缨军步卒,后有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已经开始疯狂杀戮的卢龙军骑兵,被夹在中间,本就惊慌、恐惧到了极点的平民,在一瞬间几乎陷于崩溃。

    在前方的没有挥刀的长缨军和身后的杀戮一刻都没有停歇的卢龙军之中,他们几乎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向前搏命而不是向后送死。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支配之下,那些在一个昼夜没吃、没喝、没睡的情况下,忙碌了整整一夜,体力和精力看起来已经被压榨干净的平民的潜力似乎再次迸发。

    这些被裹挟的平民几乎是在一瞬间,变成了不择手段的乱民或者暴民。

    在后方卢龙军骑兵屠刀的驱使之下,为了抢夺唯一的生存的契机,数以万计的乱民开始拼命的朝着营地中央打开的营门涌去。

    在所有河北叛军的眼中,这些失去了理智的乱民前行的途中,从打开的营门中冲出的长缨军步卒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冲击。

    如果早一些,在被裹挟的平民变成乱民之前动手,他们就举起手中的兵器开始杀人,或许还有机会,但是现在,就算他们现在想要挥刀也晚了!

    因为平民已经蜕变成了乱民!

    他们可以将冲击战阵的乱民斩杀,但是无力阻止战阵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失去了战阵之后,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被屠戮的命运。

    虽然后面的还没有发生,但是在最前方卢龙军骑兵,中间魏博军、成德军步卒,后方卢龙军步卒的眼中,这一切注定要发生,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那支叫做禁军的长缨军。

    然后,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按照谭忠的规划在进行一样。

    事实上,出营之后快速突进的长缨军步卒自始至终都没有直接把手中的兵刃挥舞向乱民,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坐以待毙,因为郭戎早就根据现状制定第三条路。

    根据郭戎预先布置的命令,面对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乱民,八人为一横排的重步兵纵队在第一排的引领下挺直腰板,直接撞了上去。

    长缨军的重步兵在选拔方面相当严苛,一个个都是身高六尺以上,肩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胸口碎大石的壮汉,壮硕对于长缨军的重步兵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

    壮硕的体格,精炼的战技,再加上浑身包裹的重甲,等同于一个个人形坦克。

    而那些乱民,凭借一时的血气虽然形成了看起来很吓人的态势,但是身体状态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的他们如何能是那些长缨军重步兵的对手。

    在铁塔、坦克一般的长缨军重步兵面前,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在长缨军面前的乱民直接被撞得人仰马翻。

    撞开毫无疑问,撞倒属于常态,直接被撞飞的也大有人在,侥幸还能保持站立的乱民,惊慌失措之下也本能的向着两侧闪避。

    仅仅一个照面,冲在最前面的几排重步兵已经将身前清空,硬生生的从乱民之中为长缨军后续的兵马以及郭戎后续的安排开辟了一条道路。

    紧接着,处于出击最前端的为全军开路的前四排的重步兵握紧手中的陌刀,继续向前勐冲。

    前四排继续勐冲,从第五排重步兵开始,八人的横排从中间分开,开始缓缓的向两侧延伸。

    随着后续兵马的跟进,随后跟在后排的步卒继续向两侧延伸,那条从无到有被开辟出来的道路越来越宽。

    一寸、一尺、一丈、两丈……当出营的重步兵数量超过八百名的时候,道路的宽度已经接近了七八丈。

    而那些乱民,则被身披重甲,虎背熊腰的重步兵硬生生是的挤到了这条道路的两边,八百名重步兵将通道稳定之后,百名左右陌刀兵从中央跟进,而两侧重步兵的尽头则被手持横刀、木盾的轻步兵、弩兵补齐。

    陌刀兵的作用是是补齐正面的厚度和硬度,而轻步兵在进入位置之后,则是郭戎为了引导乱民。

    抵达了最后一排重步兵之后,轻步兵并没有按照之前的走势继续向两侧延伸,而是渐渐的收窄,将之前战阵梯形的走势变成了一个不太均匀的六边形,从而为那些乱民留下了一条通过营门进入长缨军军营内的通路。

    在留下通路的同时,维持这条通路的轻步兵也开始用手中的横刀和呼喊进行疏导和指挥!

    这条路很窄,但是这条路终究给这些乱民们留下了一条活路!

    环境陡然宽松,长缨军轻步兵的保护,再加上有了一条活路,相当一部分精疲力尽的乱民开始接受疏导和指引。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如此,有太多失去了理智的家伙还在疯狂的冲击。

    面对这些家伙,负责维持秩序的轻步兵们不会在收起手中的横刀,忍了这么久,到了该杀人的时候了。

    毕竟在郭戎的眼中,单纯的杀戮,效果永远不如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永远不会过时。

    轻步兵、弩兵补齐阵型,预留出道路,引导乱民的同时,得到了陌刀兵支援的尖端则继续大踏步向前推进。

    随着他们的推进,乱民已经开始下意识的闪避,以防止被撞倒或者撞飞之后惨死在在身后乱民的脚下。

    从打开营门开始,整整一刻钟之后,顶在整个长缨军最前方四排三十二名手持陌刀的重步兵终于突破了数不清乱民的阻碍,硬生生撞出一条从营门开始长达一里的通道。

    只不过,没有了阻碍他们的乱民之后,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正面和驱赶乱民的卢龙军骑兵迎面遭遇。

    在寻常状态下,长缨军的重步兵从来不会畏惧骑兵,不论是轻骑兵,还是重骑兵,然而为全军开辟出一条进攻道路不是没有代价的,身披一身重甲,硬生生的撞到了这里,他们的体力也已经消耗到了濒临透支的程度。

    而卢龙军的骑兵虽然惊讶于这支不应该出现的步卒,但是作为卢龙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还是发现了出现在眼前的这部分阵型不够齐整的重步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程度。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驱动胯下的战马,冲向杀出重围的重步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和马槊。

    面对杀气腾腾而来的卢龙军骑兵,最前排的长缨军已经竭尽全力的举起手中的陌刀,然而此时此刻,在体力高度透支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速度和力量,被卢龙军的骑兵轻易的躲过。

    卢龙军战马高高跃起的马蹄,径直踏向了第一排长缨军重步兵,在惯性和重量的作用之下,马蹄轻而易举的将第一排重步兵踢倒在地,然后马蹄重重的将这些勇士的胸膛踩踏的凹陷下去,然后是第二排……

    这些英勇的战士倒在了黎明之前,但是凭借他们的牺牲,长缨军后续跟进的重步兵,最终也形成了足够的战线。

    然而,这些卢龙军杀戮的历程也就到此为止,正当他们准备故技重施的时候,一柄柄一丈有余的陌刀已经被高高举起,朝着面前的人或者马噼斩而下。

    这一次,冲在最前面的卢龙军骑兵没有了之前的运气,速度和力量暴涨之下,一片片的碎肉和鲜血开始在空中飞溅。

    沸腾的血液四散飞溅,为陌刀兵身上的重甲和陌刀染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

    而这一幕显然出乎了剩余卢龙军骑兵的预料!

    骑兵对步兵确实是有优势的,但是这种优势并不是绝对的。

    作为轻骑兵,他们欺负没有结阵的步兵可以,杀戮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的乱民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面对这些已经完成结阵,手持陌刀,身披重甲的陌刀兵……

    自己如果还是上前,那么要么死的很惨,要么死的很难看,当然还有第三种路,既惨,又难看!

    这些根据谭忠的命令,驱赶乱民的卢龙军骑兵产生了浓浓的畏惧,这些陌刀兵,他们惹不起!

    还没等完成首杀的陌刀兵再次挥刀,后方的卢龙军骑兵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方和两侧逃散。

    就这样,短暂的交锋,突前的卢龙军骑兵和担任了先锋的长缨军重步兵各付出了一定代价之后,卢龙军的骑兵选择了退让。

    虽然在整体局势上卢龙军的骑兵在压迫着那些乱民涌向长缨军的大营,但是在局部上,凭借着非常常规的纵队突进,硬生生的突破了乱民和卢龙军骑兵的封锁,彻底杀透重围,利用突出部,在事实上将三千卢龙军骑兵分割为东西两个部分。

    利用突出部将卢龙军骑兵分割之后,突出部的重步兵放缓了前行的步伐,转而稳固阵线,随着后续重步兵继续跟进,最前方八人组成的截面被迅速扩展到了三十人。

    最前端的重步兵彻底打通了对外的通道之时,长缨军营门之后传来的一阵阵马蹄声。

    很快,一支全副武装的由重骑兵、轻骑兵组成的骑兵,从营门冲出,沿着重步兵开辟的道路,开始突进。

    随着骑兵们沿着通道一路冲到尽头,最前方的重步兵已经让开道路,而冲锋在整个骑兵队伍最前端的长缨军骑兵郎将董嘉,则挥舞着手中的马槊,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了重步兵保护的阵线。

    而后续的各个全装全甲的具装骑兵,玄甲长矛的玄甲骑兵,横刀轻甲的游骑兵,携带步弓、骑弓的弓骑兵,携带手弩、重弩的弩骑兵……

    以手持马槊冲锋在最前端的董嘉为锋芒,以具装骑兵为尖端,以玄甲骑兵、游骑兵组成两翼,以弓骑兵、弩骑兵提供支援,一个由标准长缨军骑兵团组成的锥形阵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只不过,和常规的长缨军骑兵团相比,这支骑兵团的弓骑兵和弩骑兵中间还掺杂了一些手持火把,马背背囊上挂满了拳头大小小罐子的骑兵。

    在冷兵器时代,陆地之上,骑兵和步兵的对抗永远是最重要的主题之一!

    片刻之前,面对装备优良,心理素质坚定的长缨军重步兵,卢龙军的骑兵选择了退却。

    转瞬之后,骑兵和步兵的对抗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由于原本挡在最前面的卢龙军骑兵已经被突前的长缨军重步兵分割,所以董嘉率部出击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正好轮到了由魏博军和成德军组成的两支步卒队伍。

    当兴致勃勃完全没有做任何战斗准备的成德军和魏博军,发现一支轻重混杂的骑兵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从最普通的战兵到两支军队的军校,甚至军将所有人直接愣在了当场。

    严格说起来,魏博军和成德军的这两支队伍的装备并不差,组成他们的也都是有经验的老卒,战斗力其实不弱。

    如果这两支队伍能够按部就班,集结成阵,就凭借长缨军数量并不算太多的重骑兵,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严重的威胁。

    看到一切如谭忠的预料一样发展之后,奉命向前突进的成德军和魏博军,怀有的是一种轻松加愉快的心态。

    问题是任谁也无法想到在郭戎的指挥之下,长缨军竟然想出了用重步兵为骑兵开路的方式破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谭忠麾下的这支大军虽说是三家联军,但是其绝对主力就是卢龙军。

    魏博军和成德军本就是异类,不仅受到猜忌,还时刻担心会被干掉或者成为炮灰。

    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但是现在而却遭遇了不应该存在的攻击。

    一瞬间恐惧、惊慌、疑惑、不安等多种复杂的情绪在整个大军中蔓延,有人想要反击,有人想要逃命,有人想要去找谭忠问个说法,也有人想要向对方投降……

    在各种复杂的复杂的思想之下,由魏博军和成德军组成的两万人的队伍在一瞬间失去了系统性的指挥,而这也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最后的机会。

    和魏博军、成德军彷徨、纷乱不同,从领命开始,董嘉就很清楚这一次自己率领骑兵出击,就是九死一生。

    所以,董嘉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混乱成这个样子,但是这原因和他没关系,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正理!

    随着董嘉一声令下,整个锥形阵的速度陡然提升,短短几十息之后,在董嘉的带领下,长缨军的重骑兵率先杀入了由魏博军和成德军之中。

    董嘉手持马槊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左突右刺,引领方向的同时,一路疯狂的收割着那些叛军的生命。

    在董嘉的身后,具装骑兵跟随着董嘉的脚步,在护佑董嘉的同时协助董嘉将对方有可能存在的零星反击扼杀在摇篮之中。

    玄甲骑兵和游骑兵组成的两翼迅速向两侧延伸扩大战果,而弓骑兵、弩骑兵则从容不迫的拿出弓弩,收割混乱中的叛军生命。

    在长缨军标准的骑兵突击方阵的面前,惊慌失措,斗志全无的魏博军和成德军,既无招架之功,又无抵抗之力,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已经被突进了几十步,上千人直接惨死在长缨军骑兵们的手中。

    由魏博军和成德军两万步卒组成的战阵,在事实上已经崩溃。

    只不过,看到这一幕,谭忠却稳如老狗,脸色甚至挂满了满意的笑容。

第353章 小罐子,大杀器

    在突然出现的长缨军骑兵冲击之下,整整两万魏博、成德军,毫无反抗之力,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溃退!

    一个突击,正面击溃魏博、成德军之后,长缨军的骑兵没有任何停歇,而是继续狂飙猛进。

    先是重步兵肉身开道,然后是成建制的骑兵没有任何停顿的突击,再看看对方突进的方向,谭忠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郭戎的思路!

    谭忠认为如果自己没猜错,那么郭戎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不是接应乱民或者击溃魏博、成德军!

    郭戎那小子的反击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谭忠自己!

    换句话说,在三难的困境之下,郭戎和他的长缨军选择了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擒贼擒王!

    短短两刻钟不到的时间,长缨军不仅从乱民中开辟了道路,打通了卢龙军骑兵构建的封锁,击溃了魏博、成德军的战阵,从这来看,长缨军的战斗力、执行力、意志力都堪称优秀,这一点哪怕以谭忠的眼界,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然而,乱民,卢龙骑兵,魏博、成德步卒,都已经被突破,自己也成为了擒贼擒王的目标,谭忠的脸上表现出的不是沮丧、不安或者其他什么负面的表情,而是一种满意的笑容。

    郭戎敢于以力破道,正面突破,确实出乎了谭忠的预料。

    郭戎敢于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更是让谭忠都不禁为之赞叹。

    饶是谭忠见识广博,作战经验丰富到了极点,也没能预料到郭戎敢于在现在的环境下做出这样的选择和决定。

    以力破道不是没有,但是一般都是在占据优势的时候,凭借强军在中路突破,打开僵局,而不是像郭戎一样,在处于明显劣势的时候用来搏命。

    如果说以力破道还算有迹可循,那么破釜沉舟就真的属于传说中的存在了!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种东西谭忠听说过,但是也仅限于听说而已。

    就谭忠从军五十多年的自己的亲身经历而言,绝大多数情况下,陷入绝境之后,混乱、溃散、败亡才是常态,能保证军心不乱,维持一定的防线,就已经堪称良将了,破釜沉舟这种东西,谭忠是不相信存在的。

    以谭忠的经历、阅历、经验、指挥都想不到的东西,来自魏博和成德的那几个笨蛋怎么可能会想象的到!

    谭忠把突前骑兵之后的进攻机会让给魏博、成德军,可以看做是陷阱,但是换一个角度也可也看做是机会,也正是因此,魏博、成德军才愿意接受这带有隐患的军令,毕竟,先锋代表的是军功,是封赏。

    要知道从大唐立国开始,唐军就以军功立足,否则太宗也不可能在宣武门绝地反击,虽然一百多年过去了,虽然如今的朝廷已经衰弱了,但是无论是藩镇军还是禁军,只要还在唐军的体系之下,军功永远是最值钱的!

    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自己为什么要把捡便宜的机会让给这些笨蛋,其实不就是为了防止郭戎这个小子出什么幺蛾子吗?

    虽然谭忠不知道郭戎会做什么妖,但是他知道一点,狗急了可以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实力强横的朝廷禁军怎么会那么老老实实的坐以待毙呢。

    从现在来看,谭忠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让掉了机会的同时,也让掉了风险,郭戎还有郭戎麾下的长缨军还真的玩出了新的花样。

    平心而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自家的卢龙军碰上这种突袭,虽然会比魏博、成德军强点,但是强的也有限,至少不可能在短时间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所以,整整两万魏博、成德军在事实上,成为了自己麾下兵马的替死鬼。

    “郭戎这小子果然是有点东西的!”

    乍一听,这是对郭戎的称赞,但是通过种居高临下或者说长辈看待晚辈的称赞,可以看出,谭忠认为一切并没有超脱的他的控制范围。

    郭戎的战术很成功,长缨军的步卒和骑兵非常强悍,但是这又能如何,就算这支骑兵真的能够彻底凿穿魏博军和成德军的战阵又如何?

    因为在两万成德、魏博军之后,还有自己麾下两万卢龙军的步卒,在这两万人的身后还有一万充当督战队的卢龙军精锐。

    人总是会累的,战马也会疲惫,杀透了这两万人的军阵之后他们又还能有多少的体力和冲击力呢?

    所以,在谭忠的眼中,郭戎以及长缨军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根本不足以影响最后的结果。

    相反,使得自己可以借助郭戎的手,将跟随了自己一路碍手碍脚的家伙干掉!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没有什么别的变数!

    比起经验、阅历郭戎远远不是谭忠的对手,比起心狠手辣、慈不掌兵,谭忠这种铁石心肠的家伙可以甩出郭戎十条街。

    但是如果说起变数,那么十个谭忠加起来也比不上经历过截然不同两个时代洗礼的郭戎。

    而郭戎自然也不会让谭忠失望!

    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董嘉引领之下,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沿着重步兵开辟的道路冲出来的长缨军骑兵已经彻底将魏博、成德军凿穿!

    如同谭忠所预计的一样,突破了两万由魏博、成德军组成的溃兵之后,那支悍勇的长缨军骑兵没有任何停顿,而是继续大踏步向前推进。

    随着前方长缨军骑兵突进,更多骑着战马的长缨军,正沿着步卒和骑兵开辟出来的通道,源源不断的向前跟进。

    只不过,跟进的长缨军虽然都骑着战马,但并非都是真正的骑兵,大部分其实只不过是骑着战马的步卒而已。

    准确说这些骑着马的步卒分为两类,一类是膀大腰圆的弓箭手,另外一类则是身体壮硕的陌刀兵和步槊手。

    这些后续跟进的步卒中除了陌刀兵携带的是陌刀、步槊手携带的是步槊之外,剩余跟进的骑兵、弓箭手鞋带和装备的却不是常用的兵刃。

    那些膀大腰圆的弓箭手,此刻既没有带弓又没有带箭,很多人甚至连配属的横刀都没有携带,只不过他们的身上和战马的两侧,挂满了一个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用粗布或者棉麻包裹的罐子,罐子外面有一个长长的引线。

    当然,跟进的长缨军中是有真正骑兵存在的,不过这部分骑兵也都是以轻甲的轻骑兵为主。

    和那些骑着马的步卒一样,这些骑术更为精湛的轻骑兵手中的也不是常用的骑弓、长矛、横刀。

    兵刃都在,但是被挂在了马鞍的两侧,其手中携带的也不是武器,而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事实上,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在突击的骑兵战阵的中央也同样有一部分手持火把,战马的两侧同样挂满了一个个类似的罐子的长缨军。

    在后续援军跟进的同时,杀透了魏博、成德军的溃兵之后,向前行进不到一里,整整两万精锐的卢龙军步卒已经出现在了带队冲击的骑兵郎将董嘉的面前。

    和同床异梦的成德、魏博军不同,这些卢龙军步卒对于老将潭中来说,可是自家的嫡系。

    谭忠愿意把魏博、成德军当成炮灰,但是却不会故意去坑自家的战兵,所以在开战之前,谭忠不止一次的让他们提高警惕,与此同时,还给量他们一个任务,监视前方的魏博、成德军,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直接动手以投敌论处。

    所以,开战伊始,虽然没有直接临战,但是这2万精锐的卢龙军步卒,就保持了高度警惕的状态,对于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也做了必要的防备。

    魏博、成德军被直接击溃,这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但是也为他们提供了缓冲和预警。

    当长缨军骑兵击溃了魏博、成德军,出现在眼前,他们的反应和前面那些直接溃败的魏博、成德军截然不同。

    指挥体系完备、充足思想准备,再加上有前面溃兵的预警,他们顺利的抢在了长缨军骑兵抵达之前,组成了相对完整,足以抵御骑兵突袭的战阵。

    在另一个方面,由于魏博、成德军的战斗意志和抵御的程度,低的超出了预期,硬生生的凿穿了这部分溃兵之后,董嘉以及他麾下的骑兵仍然保留了相当一部分的机动力,战斗力和冲击力。

    于是乎,面对一列列高大的战兵,一排排尖锐的长矛,一面面坚固的盾牌,组成的战阵,感觉状态良好的董嘉依旧有一种大踏步向前冲锋的冲动。

    好在关键时刻跟在他侧后方一直保护着他的一名具装骑兵大声地提醒道。

    “头儿,大杀器!”

    听到这三个字,脑子有些微微发烫的董嘉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很快他举起了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无数次的马槊,下达了止步的命令。

    随着董嘉命令的下达,正在高速冲锋的长缨军骑兵立刻开始减速,并且成功的停止在了卢龙军步卒组成的战阵之前大约二十步左右的位置。

    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按照唐军的常规的操作,最前方结成防御型战阵之后,后方的弓箭手和弩手将开始大面积的散射或者抛射,形成对骑兵的大面积杀伤或者阻滞。

    幸运的是,由于之前是行军状态,虽然来得及结阵,但是卢龙军后方的弓箭手和弩手却来不及在第一时间向前方的长缨军骑兵射击。

    正在卢龙军调整阵型,准备方便弓箭手和弩手进行大面积射击的时候,董嘉以及长缨军也在进行相应的调整。

    长缨军的骑兵虽然止步,但是绝大多数人并没有下马,当然这不是绝对的。

    这些个一直被保护在中央,膀大腰圆,手持火把,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骑兵的家伙,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从战马上翻了下来。

    事实上,这些家伙确实不是骑兵,有经验的老兵从他们的体型就能看出,这些膀大腰圆胳膊比寻常人腰还粗的家伙,其实是一个个弓箭手。

    这些在战马之上勉勉强强,狼狈不堪的家伙翻身下马之后立刻生龙活虎。

    在地面稳稳站牢之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战马上,取下了那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罐子。

    取下套在上面的袋子之后,用手中的火把将罐子延伸出来的引线点燃,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抢在对方的弓箭手和弩手射箭之前,朝着前方,卢龙军结成的战阵扔了过去了。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战场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卢龙军,长缨军,步卒,骑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飞翔在天空中的这些小罐子所吸引。

    去掉棉布或者是麻布包裹之后,这些或大或小一个个呈黝黑或者是褐黑褐色,从已经止步之后的长缨军骑兵阵中飞出之后,还带着一个一个燃烧着的小尾巴。

    而这些用在外飞翔在空中,带着燃烧小尾巴的小罐子,正是长缨军新组建的火器营,根据郭戎的建议改良出来的新式武器,也是郭戎,敢于反击的底气。

    长缨军对这些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东西给予厚望,但是在对面的卢龙军,既没有人知道这些黑不溜秋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人知道对方想要通过这些东西干什么。

    但是其实不太重要。

    本着就算是对面扔过来的是石头也必须要防御的原则,顶在最前面的卢龙军军校下达了一个几乎决定了战场局势的命令:

    防御!

    伴随着命令的下达,卢龙军战阵后方的弓箭手和弩手,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和弩具,而前方的盾牌兵,则将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组成了一道看起来密不透风的墙。

    就在卢龙军的用盾牌组织防御的的时候,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橘黄色的火球,火球出现的同时,还传出了爆炸的轰鸣声。

    “嘣!”

    一个在空中飞翔的小罐子,在还没有飞到卢龙军战阵之前的时候,提前凌空爆炸。

请假~

    请个假,明天恢复~

第354章 掷弹兵!

    这些从长缨军弓箭手手中被投掷出的小罐子,其实就是火器营的家伙们根据郭戎的建议,模彷之前给投石车提供的大型黑火药燃烧弹,用土办法临时赶工制作出来的适合单兵使用的手投炸弹。

    等火药师们定型完毕,观看过试验效果之后,郭戎毫不犹豫的拿出了后世对这种东西的称呼,直接把这种适合单兵使用的手投炸弹命名为了手榴弹。

    为了能够发挥这些新式武器手榴弹的威力,郭戎专门从弓箭手中选拔了一批臂力惊人的精锐,作为使用手榴弹的专用人员。

    而使用这些手榴弹的弓箭手,在后续的实战中渐渐的发展成为了长缨军或者大唐禁军中又一个新大发神威的兵种——掷弹兵!

    名字郭戎直接使用了拿来主义,在原理上大唐长缨军版本的单兵手投炸弹和后世的手榴弹、手雷也在基本原理上也大致相同,只不过在构造上更加简陋了一些。

    长缨军版本的手榴弹的其核心的部分是爆炸部,也就是颗粒化之后的黑火药,以及用于点燃的引信。

    填充黑火药,安装火线作为的引信之后,核心部分用一层麻布包裹,分别放入作为炸弹载体的小型的陶罐和瓦罐之内。

    紧接着,向放置了黑火药的陶罐和瓦罐内填充钢珠、铁片、铁砂、碎石、瓦片等物品充作造成伤害的破片,作为长缨军版本的手榴弹的杀伤部。

    填充黑火药并加装了火线作为引信的核心部分,再加上填充破片的杀伤部,这两部分再加上外部作为载体的陶罐或者瓦罐,就构成了一个可用于实战的手榴弹。

    为了防止陶罐和瓦罐破碎,产生静电意外引燃导致不必要的损失,在非战斗状态或者运输的途中,会在炸弹容器的陶罐和瓦罐之外额外包裹上一层麻布。

    长缨军版本的手榴弹成型之后,根据现有的条件(罐子的大小不同)、炸弹的威力(杀伤力、杀伤范围)、射程(投掷距离)长缨军的火药师们对于长缨军版本的手榴弹的研究走向了两个方向,最终新城了两个大的分类,三个小类。

    两个大类的最直观区分方式就是个头的大小,一种较小,一种较大,而这也表明了火药师们研究方向的和思路的不同。

    第一种,因为各个小,体积和容积也随之减小,导致装药量和装填破片的有限,由此带来的就是爆炸强度、烈度、冲击力降低,破片杀伤力和杀伤的半径减小,。

    而这就直接导致,这种炸弹很难直接对身披重甲的重步兵造成直接伤害。

    这东西虽然对重步兵无可奈何,但是就剩余的威力而言,对于在杀伤半径之内,那些轻甲或者干脆就没有甲胃的目标来说,杀伤力却不会有半点折扣。

    但是凡事有利有弊,得益于个头小,体积小,重量轻,作为单兵投掷武器,可以被投掷的距离也就更远了一些。

    对于长缨军那些膀大腰圆的弓箭手来说,把这东西扔出去五十步之外简直不要太简单。

    综合考量之后,火药师和弓箭手们一致认为,完全可以充分发挥这东西的投掷距离远的特点,着重杀伤战场上重步兵后方的弓箭手和其他辅兵。

    随即对试验后的结果进行了考量,最终将这一类定格在一斤左右,普通苹果的大小。

    至于第二种,个头明显比第一种要大,个头较大的好处是极为明显的。随着体积和容积的增加,装药量、破片数量的大幅度增加,随之带来的好处就是这种炸弹的冲击力、杀伤力、杀伤半径的大幅度增加。

    轻甲或者无甲的目标自然不必多说,尸骨无存都是轻的。

    就算是身披重甲的重步兵,也绝对扛不住这样一枚“大杀器”的洗礼。

    爆点一丈之内几乎不可能幸存,两丈之内的冲击力都非常强劲,炸飞一个连人带甲二百斤的战兵毫无问题,而在强劲的冲击力之下,大量的破片在炸点三丈之内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当然,优点突出,弊端也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随着重量、体积的大幅增加,能够投掷的距离也会大幅度减小。

    当重量超过四斤、体积超过手掌掌控之后,饶是最优秀的弓箭手也很难把扔出去超过二十步。

    根据实测结果,考量杀伤力、杀伤半径、投掷距离,火器营的火药师们最终把这种个头比较大的炸弹的重量标定在了三斤左右,石榴的大小。

    在这一类中,大小和重量虽然被定了下来,但是根据爆炸部和杀伤部比例不同,分为了偏向依靠爆炸的冲击力和要靠破片杀伤力的两个小类型。

    考量了投掷距离、飞行时间、杀伤半径之后,弓箭手和火药师发现一斤左右的手榴弹,投掷之后完全不影响战兵的进攻,所以这一类手榴弹称为进攻型手榴弹。

    与进攻型手榴弹相对应,个头大,重量大,投掷距离近,杀伤威力大的手榴弹被统称为防御型手榴弹。

    在这些三斤左右的大家伙之中,杀伤部比例较高的被称为杀伤型手榴弹,用于大规模杀伤目标,爆炸部比例较高的被称为冲击型手榴弹,用以冲击标准的步兵战阵。

    防御型,进攻型,这是两种最常规的两个大类,然而,除了这两个常规分类之外,在郭戎不加干涉的情况下,火器营那帮以道门炼丹术士为主的火药师们还分发挥了个人才能和想象空间,独辟蹊径的研究出来了各种各样成分、用途各不相同的手榴弹。

    而在郭戎做出决定之后,这些平时总是藏着掖着的火药达人们一个个将自己私藏的特种手榴弹全部贡献了出来。

    比如……

    把破片的杀伤部换成掺杂了糖霜版本黑火药的燃烧型手榴弹,把破片杀伤部换成生石灰的致盲型手榴弹,把破片杀伤部换成熟石灰的灼烧弹,把杀伤部换成了各种乱七八糟毒药的毒手榴弹……

    当出征之前,郭戎听到这帮火药达人带着傲然和自信向身边充当掷弹兵的弓箭手介绍注意事项的时候,郭戎已经开始为对方卢龙军的士卒默哀了。

    可以说,在郭戎、肖俊鹏、柴老道清虚子等一众人员的引领下,长缨军在火药、炸药、炸弹领域的研究和实用已经达到了整个蓝星的最高峰。

    而在战场上,被充作掷弹兵的弓箭手投出去的手榴弹中,最先爆炸的正是一枚常规用途的进攻型手榴弹。

    随着这枚进攻型手榴弹凌空爆炸,大量的钢珠、铁片、碎石、瓦片混杂着被砸碎的陶片迅速的向着周围迸射而去。

    只不过,爆炸的位置正好位于对方战阵的最前端,挡在这枚手榴弹前面的要么是重步兵,要么是被高高举起的盾牌。

    如果这是一枚防御型手榴弹,爆炸半径一丈之内大概率会血肉横飞,距离爆炸中心比较近的,哪怕是两三百斤的重步兵也绝对可以炸飞。

    但是这只是一枚针对后排无防护目标的进攻型手榴弹。

    虽然由钢珠、铁片、碎石等组成的破片如雨点一般砸下,但是在前排卢龙军重步兵的重甲以及盾牌面前,除了产生了一顿噼里啪啦的乱响,却并没有产生太大的直接威胁。

    如果仅仅只有一枚也就算了,问题是在阵前凌空爆炸的几个都是这个样子,除了几个倒霉蛋被崩碎的破片直接射入眼睛而受伤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对方如下山勐虎一般袭来,然而带来的却是刮痧一般的伤害,卢龙军的步卒不禁产生了一种一顿操作勐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的感觉。

    原以为对方是钻石,没想到对方是青铜。

    原本紧张兮兮,惴惴不安的卢龙军战兵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以弓箭手临时客串的掷弹兵,第1波进攻的目标本就不是他们这些重步兵,否则他们应该使用的是防御型手榴弹,而不是这些进攻型手榴弹。

    对于这些手榴弹的提前爆炸,长缨军的火药师们也无可奈何。

    如果有可能,那些道门炼金术师出身的长缨军火药师很希望所有的手榴弹都能够精准的在合适的位置爆炸,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些火药达人们进行了各种的尝试,然而能够保证九成的手榴弹在大致范围之内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事实上,哪怕到了后世,在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对于手榴弹的精准延时爆炸。

    在脚盆鸡入寇期间,就是因为条件和技术的不足,兔子着名的边区造,就经常被某些团长吐槽。

    严格说起来,因为时代的差距,长缨军这些手榴弹比起某位李团长吐槽的边区造也还是有差距的,至少边区造用的是铁壳,而长缨军到目前为止还没着这资本。

    不过,某团长的另外一句话也算在理,但能拔脓的就是好膏药,再差也总比没有强,更何况,在郭戎眼中不太合格的手榴弹在长缨军中已经堪称神器了。

    出现飞出去不炸或者飞出去之后提前凌空爆炸,在火药师和弓箭手充当的掷弹兵的眼中纯属正常,更重要的是这种毕竟是少数情况,大部分还是可以正常飞行,并正常爆炸的。

    于是乎,就在前面的卢龙军重步兵美滋滋的享受刮痧的时候,后续的手榴弹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头顶,飞向了他们身后的弓箭手和弩手。

    面对重步兵的时候,进攻型手雷的威力被大幅度压缩,但是面对后排的弓箭手、弩手、轻步兵的时候,这些在重步兵看来刮痧一样的进攻型手榴弹,表现则完全不同。

    卢龙军和长缨军一样,虽然一个属于藩镇,一个属于李唐朝廷,当然,如果说李唐朝廷本就是最强大的一个藩镇好像没什么毛病。

    所以,在本质上他们同属于成建制的唐军,而唐军很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披甲率极高,只不过,这个甲包括的却不仅仅是重甲。

    和前面那些身披重甲的重步兵以及举着盾牌的盾牌手不同,弓箭手和弩手虽然也是披甲,但是他们身上所穿的大多是以皮甲或者革甲为主,除非极少数特殊情况,否则不会穿上铁甲。

    这些皮甲和革甲虽然对防御刀枪剑戟,箭失,弩失有一定的作用,但是在面对手榴弹这种新式武器的时候却多多少少有些力不从心。

    再加上前面重步兵的阵型极为严谨,使得每个人承受破片和冲击力的范围有限。

    在黑火药爆炸的冲击力之下,这些进攻型手榴弹杀伤部的钢珠、铁片、铁砂、碎石、砂砾、甚至破碎的瓦片,迅速向四面八方溅射。

    在军事领域有一个很有趣的观点,那就是只讲质量和科技的先进程度,而不讲数量的差距,那么在本质上就是耍流氓。

    除却甲胃的不同、阵型的差距这两点,手榴弹密度悬殊为前后的卢龙军带来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寥寥几枚进攻型手榴弹带给重步兵们的感觉是刮痧,但是数以百计的手榴弹所带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弹雨,那密集的破片再加上松散的阵型,使得后方的每一个卢龙军步卒都承受了饱和程度的攻击,

    问题是他们身上简单的皮甲或者革甲,根本就无法阻挡这些破片的攻击!

    在有护甲的地方,被碎石、砂砾击中之后,弓箭手和弩手们感觉到的是剧痛。

    而铁片、钢珠、铁砂、瓦片这些东西则会直接将皮甲和革甲撕碎,深深的嵌入到卢龙军步卒的体内。

    至于直接裸露在外的皮肤,受到攻击之后,这更是在一瞬间成为筛子一般,惨不忍睹。

    除却提前爆炸和没有爆炸的,第一波手大概有四五十枚手榴弹在大致合适的位置爆炸,然而就是这第一波手榴弹,就已经让董家所率领的骑兵正面轻甲的卢龙军步卒损失了六成的战斗力。

    然而这些并不是结束,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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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95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 作者:一只橘猫压海棠所写的《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为转载作品,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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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介绍:
少年从军卫边疆,此身只为报国门。
壮年生入玉门关,铁血戍边人未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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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不死陌刀在,长枪独守大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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