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出逃（9）
“啊————”
一声凄厉的叫喊从图赫灵身侧发出，是里洛，他身后中了一枪！
鲜血从肉洞里涓涓流出，白衣裳被鲜红沾染了大半。
里洛身上的剧痛疼的他脑袋发懵，身形不稳，在马背上晃动摇摇欲坠，看的图赫灵心惊肉跳。后面还有雇佣兵开着枪追杀呢......
图赫灵嘴唇苍白，整个人伏趴在马背上降低重心，两匹马一路扬沙狂奔，乌黑的葡萄眼微微一侧，注意到身边的里洛，他背上的血液已经顺着身体流到了马腿上，鲜红的颜色刺眼醒目。
“砰！砰！砰！”
“砰！”
“......”
又是一阵扫射。
里洛脸色苍白疲惫，马背上的颠簸让他意识逐渐涣散，但后背的疼痛刺激着他意识重新回笼清醒，他死死咬着嘴唇，眼神一直盯着前方，手里紧拽着缰绳，希望他能和图赫灵一起甩掉他们。
他虽然曾经在黑市里当过赏金猎人，杀过人，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伤，但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那颗子弹，在身体里被打的很深，甚至靠近心脏，稍稍一牵扯就是疼痛难忍。
他可不想就这么把命折在这里，还有好多事没干呢。
图赫灵和里洛耳边响起无数道撕裂风的声音，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声音很轻，轻的好像幻听一样。
“狗东西！弄死他们！”
“我当初就该一把灰烧了潭楼！”
里洛挣扎着抬起头，猫着眼睛，勉强看清楚前方冲过来的人。
是狄昂司他们。
“啾啾————”图赫灵身下的马匹突然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仰天长啸后，“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倒地不起。
图赫灵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身体压到受伤的肩膀，生生压出一滩血，疼的几乎晕厥过去，他挣扎着站起来，喘着粗气，面对一路冲过来的雇佣兵们，手里飞镖紧握，随时准备与他们大杀一场。既然逃不过，那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里洛也没好到哪去，他完全靠着意志撑到现在，他看到图赫灵摔倒在地，短剑咬在嘴里，腾出手立刻勒停马匹，立刻翻身下马，往妈屁股上狠狠一拍，将它赶走！
桃花眼里满是猩红的杀意，他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手握短剑连滚带爬躲过射来的子弹，将倒在地上的图赫灵拖到已经倒地咽气的马匹背后挡子弹。
雇佣兵们又是一通扫射，逐渐靠近目标，停止射击。
冲上前去把二人团团围住。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人群中爆发，待他们看向声源处时，那人背后直挺挺倒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军刺！
这时，狄昂司驾马冲来，他冲进被包围的人群，路过时一把拔出军刺，伏低身体，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立刻翻身下马，只身一人杀进包围圈！
霎时间，他身上沾满鲜血。
手里的军刺毫不留情的收割着生命，一个雇佣兵刚抬起枪支就被他一刀砍下手臂“啊————”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柯莱手里拿着长刀策马冲来，炎艾卡嘴里横咬着长剑，眼神暴怒森冷布满杀意。
一群狗崽种！
第四十六章出逃（10）
里洛看着冲进包围圈的狄昂司，心中一动，抓着图赫灵手臂的手紧了一分。
“……”
狄昂司手持军刺横在身前，伏低身体像防守的野兽一般护着身后的人，瞥了眼身后的人。
“你俩坐着干嘛？站起来！”
狄昂司冷冷盯着前面的用枪指着自己的人群，朝身后躺在马背上的人喊着。
这群雇佣兵好像根本不想伤到自己，至少不敢伤到自己这三个，不然他们围着，早就开枪把他们仨打成筛子了。
可现在他们只是把图赫灵，亓凡和自己用枪围起来，并没有要开枪的意思。
难不成是顾及他们的身份？
上面指派下来，要活的？
图赫灵肩膀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缓了缓震痛，一手撑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里洛也是没有好到哪里去，后背中枪的位置稍微一动绷出血来，嘴唇发白，整个人靠着树在地上的短刀才勉强站起来。
亓凡的身体素质太差了，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让他围着亓宅跑十圈！塞拉求情也不管用！
炎艾卡和柯莱翻身下马，与里面的狄昂司里应外合，找准一处较为薄弱的口子，打算从中截断。
里洛看了眼图赫灵，又看向举着军刺，红着眼冲向雇佣兵团的狄昂司，这货已经开了阀，杀人彻底上头了！
这时，离中心处较远的一名雇佣兵举枪对准中间奋力杀敌的亓凡，目镜里的中心点正中他后脑勺，食指扣上板机，只要按下去，亓凡必死无疑！
他手指扣在上面许久，却迟迟不见动作，最后索性扔下枪支，掏出绳子在手掌心转几圈，冲过去。
然而这五个人已经杀红了眼，等他冲到前面的时候，地上躺着不少雇佣兵，地上散落稀稀拉拉的绳子。
狄昂司见他从身后出来，军刺向上一挑，绳索断裂！柯莱与他配合十分默契，在绳索断裂的同时，腹部钝痛，柯莱的刀从他肚子里迅速抽出，刺向下一个雇佣兵！
炎艾卡长剑横扫，面前多数雇佣兵身上都挂了彩，当然他自己也不例外。
不过比亓凡好些，没伤及要害。
里洛眉头紧皱，两方势力看着好像势均力敌，甚至是自己这一方有碾压势头，但事实上，这群雇佣兵没有开枪……
还有一点，他们在自己中枪后，扫射的火力比之前分散许多，说是人体描边器也不为过。
抓活的？
他手里短刀挡在身前，朝左侧方冲来妄图用绳子绑住自己的人用力捅去！一抬头，目光碰巧撞上狄昂司灼热探究的目光。
视线相撞的瞬间，他们心里立刻明白对方与自己同样的猜疑。
柯莱护在狄昂司身边，手起刀落，鲜血溅了一身。他正想拉着狄昂司冲出去与包围圈外的炎艾卡会和，抓他的手却被挣脱，抓了个空。
柯莱看向狄昂司，似乎有些生气。情况都这么危急了，他还想干嘛？
狄昂司没有说话，只看了眼护他心切的柯莱，后者立刻明白过来，收回手，眼神依旧忍不住担心。
“都别动！”狄昂司双目通红，突然大叫出声。
他和里洛二人手里武器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中武器横在自己脖子上！
第四十七章出逃（11）
他们在赌。
他们赌上面的人下的“要活的”命令。
他们在赌命！
“谁再动一个试试？！”狄昂司又一声暴喝，桃花眼整个通红，闪着骇人的光芒。
颇有一种他们再靠近，再进攻，就死给他们看的架势。
这话一出，在场的雇佣兵们都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急于想找一个人统领大局，
众人见此，心中一喜，狄昂司惊喜地看向里洛。
他们赌对了！
里洛也将短刀更往脆弱的脖子处靠近，锋利的刀刃贴近白皙脆弱的血管，是再往前一毫米就能见血的程度。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背后的疼痛：“把枪都放下！”
这话一出，围着他们的雇佣兵愣在原地，一时间群龙无首。一些人竟真的听话，犹豫着蹲下身将枪支慢慢放低。
他们确实是收了钱办事，上头也确实下了死命令：这群人可以伤，但不能死。
这可怎么办......
这一路下来，他们死伤多少兄弟，队里已经有人是真的恨不得把这五个人一枪崩死！但又碍于悬赏任务，无可奈何，现如今他们更是将兵刃横在自己脖子上，这对他们一些人来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草！”
雇佣兵里不知从哪儿暗骂出声，语气中浓浓的怨气与不甘，他这一声，怕是骂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晦气”。
图赫灵再次沉声命令：“把枪放下！”
话音刚落，里洛将短刀更贴近脖子一分，摆明了抓住他们软肋威胁。
这下子，雇佣兵里已经有人弯腰放下枪支，他们可不希望那么一大笔佣金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里洛亲眼看着这群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一个个放下武器。
狄昂司脖子前横着军刺，猩红的桃花眼越过人群望向在外围的炎艾卡，他眼神示意其余三人，昂着脖子将触碰兵刃的部位极尽可能地展示在雇佣兵面前。
四人往炎艾卡方向走着，没有人敢拦着他们。
不少雇佣兵死死瞪着这群人，眼里带着愤恨杀意，但只能把这股火憋在肚子里。
柯莱和图赫灵眼睛注视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凌厉的目光飞刀子一般落在视野内的雇佣兵，图赫灵虽然左肩中弹，但此刻好在已经习惯了疼痛，右手依旧能应对自如，倒是里洛......
目光落到身前走一步晃一步，衣裳被血浸湿透彻甚至能滴落在地的人。
他背后的伤可比自己严重多了......
炎艾卡见亓凡身形摇晃，眉头一皱，图赫灵在他背后张开手小心护在后面，他背后的血迹已经渗到了腰侧往前。
赶紧上前扶住亓凡，凑近一看，这人现在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只剩下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微微红着，这怕是他脸上唯一一点鲜艳的地方了。
五人彻底脱离包围圈，看着面前步步紧逼的雇佣兵们，一步一步往后退......
柯莱心里压着一股火：“谁让你们来的？”
“跟你没关系！”
第四十八章通知or威胁
雇佣兵里有一人说：“把你们带回去就有赏金了！”
图赫灵很快抓住关键信息：“带去哪儿？”
“城西废......”一人道。
又一道声赶紧打断他的话，低声暗骂：“说那么多做什么！”
图赫灵耳尖，他们声音很轻，但能勉强听清他们的话。
城西......？城西那边他只知道亓凡的制造厂。看来回去之后，还得让塞拉好好查查城西那块地。
狄昂司猩红的狐狸眼怒瞪面前的人群，手指了指身边的炎艾卡：“赏金悬赏是黑市才会做的买卖，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就来截我们？！活腻歪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压抑着冲上去杀人的冲动，但是他不能，他不能为了现在一时的杀人欲望就把自己和其他人再被他们捉住。
只要是干黑市买卖的，就没有不知道炎艾卡的。
黑市的太子爷，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们看了看站在最旁边的人，他一身黑衣，五官分明俊朗，眼神森冷孤傲，右手握着长剑垂在身侧，炎艾卡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群人，周身强大的气场也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他是炎艾卡，炎帮最得宠的小少主。
里洛侧目看向他，他身上虽然狼狈，但确是不折不扣的上位者姿态。
不禁感叹炎艾卡身上散发的森冷霸气，骨子带着的尊贵和高傲，真是血脉里的与生俱来的，一般人就算后天培养也培养不出来这种气质。
但是很显然，这群雇佣兵并没有被狄昂司的话吓到，他们只是淡淡看了眼炎艾卡，就有奖目光转向正中间的亓凡他们。
“放我们走，你们雇主出多少，我出双倍！”里洛强撑着仅剩的力气，冷声开口，桃花眼森冷凌厉。
图赫灵知道他此刻的精神状态有多差，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商量，是通知。图赫灵见他们开始犹豫，上前的脚步变得缓慢，趁这机会，又补充道：“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立字据！”
这话一出，为首的雇佣兵停下脚步，面色有些犹豫，时不时看向身边的同伴给自己拿个主意。
“我出三倍！”炎艾卡看他们犹豫，再次开口：“你们想清楚，现在放了我们，第二天就能去炎帮领钱”
“就你们不敢朝要害开枪就知道上面要活的，要是不放，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安然回家，第二天就能一个一个把你们揪出来，赶出黑市！”炎艾卡指了指站在自己旁边的狄昂司和亓凡，说：“旁边这两位家世显赫，外面所有职位记录备案都在狄昂司少爷家里，杀过人的人背着命案，不说警方逃不过，光是找一份工作就难如登天。亓凡家掌握着整个城市的经济命脉，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话音落下，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通知，这是威胁。
他们都听得出来，若是此刻不放他们走，这单任务将是他们这一生最后的任务，他们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出了黑市就只有死路一条，更别说养家糊口了，都是奢望。
为首的显然被说动，他们不能冒这个险，考虑再三，终究只能选择退一步：“你......你们立字据！”
这群少爷们有后台，他们可没有。
第四十九章琳，你会怪我吗？
炎艾卡一手背在后面，指尖暗暗摸出飞镖，挡在身前的长剑剑锋微侧，对准面前的雇佣兵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那边人声音刚落下，说要字据。
图赫灵拽着自己尚且还能看得过去的白衣服，“划拉————”较长的衣摆被撕裂至小腹往上，破碎的布料被他扯下来，铺在地上。
狄昂司军刺刚经历了一场厮杀，上面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正好用作“墨水”写字。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铺在地上的碎布块上大笔一挥，落款：狄昂司。
鲜红的颜色在白布上显得那样刺眼，上面的数字整整十万金，沾着血的十万金。
“拿去！”柯莱脸色沉得发黑，将地上签了名的布料扔给为首的雇佣兵。
那人犹豫着，在身边人的耸动下过去，捡起来，细细阅读着上面的话，确认无误后，才朝身后的兄弟们商量。
就这一会儿，里洛面色又苍白了一个度，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本想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没想到甩了之后脑袋更加沉了，整个身子全靠图赫灵搀着才勉强站着。
扶着他的图赫灵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在狄昂司与他们对峙的时候，图赫灵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里洛，他现在失血过多，再不止血怕是要休克了！
图赫灵贴近他的耳畔：“再撑一会儿，坚持住。”
“......好......”里洛手里短刀握的紧了紧，咽了口口水，有气无力。
亓宅
亓森在密室里坐着，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巨大的画像，他已经在这里不吃不喝待了两天了。
简叔本想给他送些吃的，都被亓森拒绝了，不过也正常，对面是伊斯伽琳，她从不喜欢有人在她的房间吃饭，她讨厌房间里有食物的味道。
亓森眼里满是沧桑与怀念，盯着伊斯伽琳的画像动也不动。在外人眼里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高傲强大，睥睨商场，像是只永不低头的狮子，但此刻却在沙发里佝偻着腰，好像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琳，我这样做，你会怪我吗？”他对着伊斯伽琳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眼眶红红的，眼里的红血丝一眼可见，下巴上满是胡茬，整张脸垮下来。
没有人回答。
亓森眼神始终暗淡着，习惯了这痛入骨髓的安静，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麻木。
“我没有办法，我想知道小凡的全部，可这孩子心理防线强的很，他不会说，我也不能问，会伤他自尊，会让他感到威胁，我真的没有办法......”亓森低下头喃喃道：“他交代过，他身边也有图赫灵护着，你放心，我也放心......”
他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在安慰伊斯伽琳，还是在安慰自己。
亓森待坐了一会儿，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上前，右手颤颤巍巍地伸向画像上的女人的脸庞，每一个举动都小心到极致，仿佛画里的人会感受到疼痛似的，一刻也不敢用力。他眼光微闪，硬朗的脸部轮廓上缓缓滑下一滴泪来。
第五十章落灰的礼服
亓森含泪推开正中间的伊斯伽琳的画像，她的背后，还有一块巨大的空间。
正中间立着一件纯白色的礼服，每一处曲线都精美的恰到好处，礼服上每一处点缀都无比奢华，褶皱处的小巧思也十分吸引人，裙摆从纤细的腰部开始向外延伸，足有三四米那么宽，裙摆上的线条带着弯曲简约的艺术感，项间的项链更是价值不菲，光亮打去，宝石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这是伊斯伽琳留给他除了小凡外，唯一的念想。
只可惜，这样一件华美的礼服，落了灰。
纯白华贵的裙摆染了些许尘埃，灰灰的。亓森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清理礼服上的灰尘，每一处细节都是亲力亲为，但不知为何，这件礼服总是清理不干净。
他不止一次想过：这是琳的礼服，这是琳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为什么会那么脏？为什么会清理不干净？琳是不是不要他了？对，就是不要他了，所以她才不回来，甚至连梦里都没有来找过他......
好几次午夜梦回，他从床上惊醒，又不得不带着能在梦中与她相见的期望强迫自己再次睡下，可到了第二天清晨，梦里的画面，始终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有段时间，他变得阴暗，偏执，领养来的孩子五一不被他吓哭过，甚至连简叔都在时不时地委婉提醒。
直到亓凡的出现，亓凡的到来。
亓森拿着擦拭礼服的工具，蹲在裙摆边缘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裙摆泛起的褶皱：“小凡这孩子，我看不透他......”
“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的经历没我想的那么单纯。我看得出，图赫灵和小凡走得很近，却不是干贴身助理该干的事。”
亓森背对着伊斯伽琳的画像，双手仔细摆弄裙摆，好像那是伊斯伽琳的干净脆弱的脚舍不得用力，也舍不得它脏。
“我给他的小花园里，这孩子在里面种满了玫瑰花。”他低着头，说着说着，笑了：“小凡很喜欢玫瑰，这点跟你很像。之前花园里红玫瑰不少，不过最近几天，白玫瑰倒是越来越多了，花园里一片白，不吉利，改天我说说他。”
亓森的声音难得带上笑意，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跟伊斯伽琳看不见的灵魂唠家常。
然而，他口中的小凡正处于昏迷状态。
那群雇佣兵遵守约定放他们走，图赫灵在他们转身离开之际，立刻小指一弯，抵住下嘴唇吹起一个响亮绵长的口哨！
哨声落下之际，不远处风沙扬起，跑来四匹马，是驮他们离开马场的马。
“赶紧走，去医院！”图赫灵搀着里洛将他弄上去，翻身上马坐在他背后，双手环过里洛摇摇欲坠的身躯，抓着缰绳，一夹马肚，立刻往城市方向跑去。
狄昂司三人身上也挂了不大不小的彩，子弹擦过肌肤划出的口子不比刀伤轻，他们立刻上马，跟上图赫灵脚步。
炎艾卡本想与他们就此分别，独自一人回黑市，但又想到雇佣兵口中说了一半的地址：“城西废......”他决定过去一探究竟，便也跟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脱离危险
等里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身上已经被缠满了绷带，稍微一动弹就是肌肉撕裂的痛楚。
他勉强睁开眼，耳边全是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看到身边的图赫灵，他左肩也是缠满绷带，许是为了照顾自己，干净的绷带上微微有些红色渗出，不过就他的体质来看，没什么关系。
图赫灵见他醒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扶他起来，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靠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啃着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哟，醒了？”
他好像在说风凉话。
图赫灵说实话，心里是有怒气在的。
那天一行五人从边缘地带一路骑马冲进城市中心，他们五个，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造成了不小的轰动。马匹脚步落在城里街道上，一路上大喊“让开！都让开！”就为了能快点到医院，他看着里洛背后的血窟窿，他从没见到过这样的奄奄一息的里洛，他的前胸贴着里洛留血的后背，能感受到昔日同伴生命迹象的消失，他慌急了！
到了医院，狄昂司拿着手里的军刺在医院门前开道，疏散堵在路上的病人及家属，后面两个搀着里洛，他的意识已经涣散，图赫灵几乎是抬着他上担架，推进急救室。
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盯着急救室门口上方的亮着的灯。
等到灯暗下来，依旧是第二天下午，医护人员整整抢救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直到里洛从里面被推出来，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他才堪堪松了口气。
“我睡了多久？”里洛动了动胳膊，微微一抬，背后的伤口就被牵扯到，疼的不是一丁半点，整个人都像被撕裂一般，疼的嘴唇发白，失了力，索性不动了。
图赫灵面无表情：“两天。”
“......”
“我们的事，亓森已经知道了，他让简叔从头到尾查了一遍，雇佣兵是亓森之前的对家派的，那个对家现在落没了，不服气，就找了黑市雇佣兵绝亓家的后。”
里洛见他并没有扶他起来的打算，就干脆这么躺着，也懒得用力气：“你信吗？”
“不信。”图赫灵又道：“还有狄昂司，这家伙有病，你少跟他接触。”
“怎么？他也人格分裂？”里洛眉头一皱，随即想起被狄昂司套话暴露身份的事情，他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个危险因素。他大刺刺地对图赫灵说自己的病情，光在亓宅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亓凡，里洛，塞拉，他都接触了个遍，图赫灵这人心思细腻，瞒不了他多久，本来之前就想告诉他的，但又想着反正迟早会发现，就不多费口舌了。
图赫灵摇摇头：“听柯莱说，他好像是躁郁症，之前经常去找赫七帮忙。”
“你跟柯莱挺熟啊。”里洛看向对面的人，有些戏谑道：“没矛盾了？”
“本来就没有矛盾，他一根筋，我大人有大量。”图赫灵难得开起了玩笑。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氛围一瞬间轻松起来。
“他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你？”
“狄昂司的命令，估计他也抓了你的把柄，要么等着以后合作，要么以后给你冷不丁来一刀。”
“我渴了，我起不来。”
“别喝了，我手疼。”
“那你还吃苹果？”
“我饿。”
“......”
第五十二章狄家父子关系
狄昂司躺在床上，这几天他感觉身心俱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洗完澡躺在床上，连动动手指都没力气。
柯莱也是一样，他不拘小节，进门第一天直接瘫在地上，不过地上也干净，也没什么事。
这次的事件惊动了狄老，狄昂司的养父。
他在别的地方谈生意，不在这里，整个狄宅都由狄昂司全权主管，但这次谋杀事件非同小可，狄老不得不回来一趟。
“咚咚咚。”
狄昂司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满身疲惫还未卸下，从床上爬起来去门口开门，路过柯莱时，踢了踢他身子，让他赶紧起来。
“狄昂司！开门！”门外，是狄老满是怒火的声音。
狄昂司面色阴沉，他知道，他免不了一顿指责。
他握住把手，刚把门开一道口子，一只手从门外一把抓住门板用力往外一摔，门甩到墙壁上发出“砰”一声巨响。狄老爷几乎是咬着牙走进来，一张怒火中烧的脸死死瞪着面前比他稍矮一点的狄昂司。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聚会，我那五千金的单子没了！”狄老爷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着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狄昂司，心中又“腾”地烧了股无名业火，他气的胸口起伏：“咱狄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晦气东西！”
“......”
出了这样的事，这个自称是狄昂司父亲的人，不远千里从外地赶来，就为了数落咒骂自己一顿，丝毫没有身为父亲得知自己儿子死里逃生的关心，他只在乎自己的产业，自己的面子，自己的即将谈成却最终以失败告终的生意。
不过也无所谓，他不在乎，也无所谓，他要做的就是壮大自己的势力，一点点，早晚有一天要把狄家产业全部吞了！
柯莱站在狄昂司身后，听着这些伤人的话，不禁开口劝劝：“狄老爷，小少爷好不容易活着回来......”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一个下人还想管主子的事吗！”
狄老爷没等柯莱说完，直接骂回去，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从这里赶出去。
狄昂司仍旧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样的父亲，他很庆幸狄老爷只是他的“养父”。狄昂司很清楚，当年把他捡来也只是为了狄家未来能在亓森手里挣得一席之地，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想就这么把偌大的家产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身上，毕竟他还没死呢，更别说因为他的聚会，搞黄了他外面的生意，他那么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个雨夜之后，狄昂司就从来不奢求他能对自己好，身边除了柯莱，不会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温馨的幻想。
“你知不知道，我外面的朋友现在都怎么看我的？你那个破聚会差点害得那些个少爷小姐回不了家！狄家在外的名誉一落千丈，我那五千金的单子也因为你落到了别人手上！”狄老爷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指着狄昂司的鼻子怒骂：“五千金！那可是五千金！你个畜生拿什么赔我？！”
“......”
第五十三章酸涩
狄昂司始终一言不发，眼前的文件“哗啦”一下甩向自己的脸！狄老真的气急了，直接伸手“啪！”又一巴掌甩过去。
柯莱被这巴掌甩的心里一惊，狄昂司身形晃了晃，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抬手拒绝。
狄老再也没说什么，摔门而去，一时间房间里只留下狄昂司和柯莱。
“小少爷，老爷的话别往心里去。”柯莱好心安慰，他看着面前这个削瘦的背影，明明脱离危险没几天，身上的伤口还会因为一些小动作裂开冒血，长辈的到来却没有带来任何慰问，反倒是无情的谩骂。
若是换成别人，换成亓森，应当是会对亓凡心疼到极点的，他很心疼狄昂司。
狄昂司抬手撩了一下额前扎眼的碎发，转身叹了口气，对上柯莱，眼底满是疲惫，想也没想，直接趴上床，将整个人埋进软乎乎的被子里。
他声音闷闷的：“随便，我不在乎。”反正狄家早晚是我的。
柯莱看着他背后，一些深的伤口渐渐把纱布染的粉红，刚刚那巴掌力道大的差点让他摔倒在地，他知道狄昂司一身傲骨，不会轻易倒下，但这巴掌让他勉强站住身形，但背后也因为晃动用力，伤口裂开，渗出点点鲜红。
“换药吧。”柯莱看着他削瘦的脊背：“我去拿药。”
“亓凡那边怎么样了？”狄昂司撑起上半身，将睡衣掀到肩胛骨旁边，趴在床上不动，等着柯莱给他上药。
剪刀小心裁开纱布，温热的血迹黏着纱布，狄昂司削瘦的脊背上布满一层薄薄的肌肉，精瘦的腰肢上一两道划痕，对比其他的不是很严重，柯莱棉签蘸上酒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边缘：“他伤口很深，还在医院，图赫灵在照顾他。”
不止图赫灵，还有亓森，亓森也会时不时带着一大堆东西去医院看望他。但是柯莱没说，他不想让这个消息对比狄昂司的父亲，不想让他徒增伤悲。
冰凉的触感刚碰上温热的肌肤，狄昂司下意识疼的一抖，咬着牙闷在被子里。
“躁郁症的事你跟他说了没？”
柯莱消毒的动作一顿，点点头，又想起他这会儿趴着看不到自己，便开口：“说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狄昂司突然笑一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多问题？”
柯莱：“......”
他心里一沉，拿着酒精棉签，看着他背上的伤口，眼神渐渐暗淡下去，心里一瞬间有些酸涩压沉，好像被一只手捏住，喘不过气。
他什么时候被狄昂司不信任了？为什么？
狄老爷那句“下人”不合时宜地在他耳边回响起，狄昂司是为了让他摆清楚自己的位子吗？
狄昂司背后深深浅浅的伤痕，柯莱给他换好药，重新用纱布，围着他削瘦的脊背和精瘦的腰肢包起来，一层又一层，在截断处仔细接口合上。
狄昂司感觉背后已经重新包扎好，强撑着翻了个身，面对柯莱，一抬头就见他阴沉着脸，眼睛遮在碎刘海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好像很委屈。
第五十四章野心家狄昂司
狄昂司探头，想看清楚柯莱的眼神，但那张脸微低，刘海把那双眼遮的很严实，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转身将药箱放回柜子上，顺手又扔掉了带血的纱布。
明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狄昂司却很敏感地察觉到柯莱身上的低气压，他低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玩笑。”
狄昂司慢慢从床上挪下地，扶着桌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他扯过柯莱的袖子，又笑了一声：“我想和亓凡合作，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也对我知根知底，这是合作的前提。”
他不想让柯莱误会，更不想让他因为自己产生任何坏情绪，毕竟在狄宅，甚至是整个城市，除了他，已经没人有人真心在乎自己了。
狄昂司见过太多对他示好的人，但这些示好都是在这目的而来，狄昂司只觉得虚伪恶心，要是他没了狄家继承人的身份，那些成天上门送礼的人，还会来吗？
但是柯莱不一样，他是真心对他好，他知道。
他不希望这唯一一个真正在乎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因为误会猜忌而对自己产生隔阂离开自己。
“什么合作？”柯莱没想到他会解释，心中一瞬间欣喜雀跃。
狄昂司见他看向自己，面色不再是委屈的模样，上挑的狐狸眼一弯，带着柔和，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想扳倒狄老爷子。”
他嘴角上扬，轻声落下平地惊雷的话，语气随意，好像谈论天气一般随意。
柯莱跟他生活的久了，他总会有些出人意料的胆大想法，听了这话，倒也不是很震惊。但狄老爷子掌握着整个狄家的命脉，他手里的产业是维持狄家运作的根基，要想扳倒狄老爷让他退位，可不容易......
“他老了，总要有年轻人来接手狄家。”狄昂司离开他耳边，踢开椅子坐下，眉毛一挑，狐狸眼带着凌厉：“亓凡，或者说，‘白’，他有时候或许可以用一用。”
“对了，炎艾卡不是去城西了吗，他那边怎么样了？”狄昂司突然想起来，他那天从医院包扎好回去之后，和炎艾卡有一小段顺路，他说他要去城西那边看看，因为那几个雇佣兵的事，城西废什么的地方，雇佣兵没把他们送过去，应该还在那里等，就算没人，至少也会人停留路过的痕迹。
那天刚进城市，将亓凡送进急救室后，他就往城西方向去了，敢在舆论传遍整个城市，尤其是雇主耳中之前，他要去看个究竟。
只不过这一去，过了整整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柯莱也是摇摇头：“不清楚。”
“改天带点东西去黑市看望他一下，再去看看亓凡，虽然亓老爷子说是他对家干的，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狄昂司眉头微皱，这件事似乎解决地过于简单了。
他从医院回来，还等着那群雇佣兵会凭借字据来找自己要钱，可是一连等了三天，一个人都没来。
就算没找他，找了亓凡或炎艾卡，柯莱消息灵通，他一定知道，可真就一点消息没有。
太怪了。
第五十五章炎艾卡与艾格
黑市
钟表店
艾格难得清闲躺在太岁椅上晃着脚丫子听音乐，她似乎心情很好，时不时跟着音乐节奏摇头晃脑。
这时，店里来了一个人，他一身黑衣，装束不凡。
“姐，我最近都差点儿出事了，你都没来看我......”男人走在艾格身边，找了个椅子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她：“连一封信都没有......”
艾格微微抬眼，看到身边的人，明明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偏偏这时候颔首皱眉，脸垮下来，委屈地像个大狗狗：“......”
她下巴指了指桌上刚沏的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你给图赫灵那小子写信都没给写过......”
艾格叹了口气：“来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顿了一会儿，沉默半晌，最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姐，父亲很想你。”
这话一出，艾格瞬间口气冷淡起来，她不愿再看身边这个弟弟，索性闭上眼睛，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没有父亲，你可以走了。”
然而这不客气的话说出来，后者坐在位子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艾格能感受道那束看向自己的灼热的目光，他这些年基本上每隔三五天就会来一次，什么也不带，然后跟他说噼里啪啦一大堆，包括最近干了什么事，吃了什么好吃的，哪几家大企业和哪几家合作了，接下来有什么动作啊等等，中间总会穿插一些关于他父亲的思念和关心，可惜，她从来没有一次领过情。
“姐，别说气话，这么多年了，你难道真的......”炎艾卡心里酸的很，他看着面前这个闭目养神的女人。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带她离开这个破旧的钟表店，去过更好的生活，但她总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艾格直接闭着眼睛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安心当你的小少主，我继续做我的钟表师傅，不是很好吗？”
“......”
炎艾卡听着这话，一颗心像被手攥住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霎时间红了眼眶。他不是没有听到过艾格的冷言冷语，也经历过她多次的驱逐，但这一次，她的话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狠。
“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
这是要断绝姐弟关系吗？
“咱们血脉相连，这辈子你都是我姐！”炎艾卡心里慌张，他下意识伸手握住艾格搭在膝盖上的手，不小心碰倒了茶盏，滚烫的茶水倒翻在桌，溅起的水珠落在他手臂上，烫的一抖，他也顾不得动作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迫切的想强调他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人关系。
艾格眉头一皱，从太岁椅上坐起，看着他右手不自然的动作，顺着他微微颤栗的胳膊往他肩上望去，黑色衬衫下，隐隐可见纱布......
“你当年选择跟姓炎的老东西走，我不怪你，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艾格语气淡漠，伸手推掉他抓着自己的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冠上他的姓！”
第五十六章委屈弟弟炎艾卡
炎艾卡看着阿姐推下自己抓着她的手，起身从太岁椅上下来，没看他一眼，往里屋走去，心里钝痛，眼眶霎时间红了个彻底。
这些年自己总是来找她，阿姐是不是真的烦了？
我是不是不该劝她回炎帮跟自己一起生活？
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这些猜想在艾格离开的一瞬间，立刻充斥了他整个大脑，他感到了真切的害怕。哪怕在被雇佣兵包围厮杀的时候，都没有过打从心底的慌张害怕。
“姐......”炎艾卡看着她的背影，小心唤了一声，低下头去，三七分的刘海遮住他湿润的眼眶，不叫店外路过的人看见他落泪的模样。
他静了一会儿，默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这里。
既然阿姐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吧，父亲那边，大不了还有他能撑一撑，当年的事情，阿姐没办法原谅父亲，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母亲的死......
“你干嘛去？”
一声清亮的嗓音拉回了炎艾卡低迷的思绪，是艾格。炎艾卡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身后，心中立刻闪过一丝欣喜。
她从里屋走来，手里拿了个木盒子。
艾格拉住炎艾卡的袖子，面前这个弟弟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几，足足高过自己一个头，高大的身影倒映在地上，从外面看，是能把自己完全挡住的程度。
“姐，我还以为你赶我走了。”炎艾卡低头看着艾格，那双深情的眼睛盯着面前娇小的女人，眼神中带着欢喜。
艾格拉他坐下，盯着他肩头的纱布，面色不悦，又拉住他的右手，撸起他的衬衫袖子，手臂上的纱布几乎裹住了大半个小臂，上面竖着从上到下有淡红的痕迹，应该是伤口扯动下，裂开了。
炎艾卡立刻解释：“这个小伤，没事的......”
“我确实要赶你走，”艾格截过他的话，没正眼瞧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剪刀，纱布，药膏见他胳膊想往回缩，眉头皱的越发紧：“别动！你在乱动现在就给我滚出店里！”
这话一出，炎艾卡立刻老实下来，受伤的手臂就这么乖乖摆在桌上，等艾格给他细心换上新药膏新纱布，重新包扎起来。
“包扎完后，这盒药膏你拿回去，这几天别碰水，当心发炎。”艾格看着手臂上老大一道口子，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家弟弟，只见他也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心里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终究是自己的亲弟弟......
“姐，我很想你。”炎艾卡嗫嚅几下，看着面前时不时动一下发丝柔顺的头顶，红着眼眶有些沙哑道。
艾格也不矫情：“你没几天就来一次，有什么好想的。”
“父亲他......”
“闭嘴！”
“......”
“帮我给图赫灵带封信，还有些吃的，一并捎过去吧。”
“......”
“跟你说话呢！小兔崽子听到没有？”艾格见他没回应，抬头，只见炎艾卡嘴巴翘得老高，小脸委屈的不成样子，眼神看着自己满满的哀怨。
艾格：“......”
“那个王八孙子有什么好的，你非要看上他？”炎艾卡可怜巴巴道：“我不要这个姐夫......”
第五十七章冤种炎艾卡
炎艾卡又被赶出来了。
他手臂上重新换好了纱布，左手拿这封信，右手提着一袋子吃的，看着面前对他紧闭的玻璃门，心里酸酸的。
认命地叹了口气，他看着袋子里精心用礼盒纸包好的食物，心里更酸了。
这是他姐新手做的糕点，自己都没吃到几口，甚至求他姐做给他吃也才一两块，还是失败品，图赫灵这个王八羔子居然能有那么多！
“操......”
炎艾卡暗骂一声，默默往亓宅方向走，一路上把图赫灵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他姐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亓宅里，图赫灵趁着好天气，正在给花园里的玫瑰浇花，突然鼻尖一痒：“阿嚏！”，兀的打了个喷嚏出来，把亓凡吓得一跳。
亓凡软糯的桃花眼眨巴几下，拿着浇花壶的手一抖，清澈冰凉的水洒到他光洁的脚背上，阳光照射下粼光微闪，在地上折射出一闪而过的彩虹。
“是不是着凉了？”亓凡小心翼翼直起腰，慢慢走上前去，有些担忧的看向图赫灵：“身上还有伤，风也有些凉，可别发烧了。”
图赫灵锋眉一挑，看着对面这个熟悉又不熟悉的人，有些差异：“这么关心我？”
“对啊，我朋友不多，你算是我很亲近的朋友了，当然要多关心一下。”亓凡如是说着，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从医院回来后，从床上醒来，一动胳膊就是生疼，好不容易在图赫灵的搀扶下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一身伤痕的自己，尤其是背后深可见骨的枪伤，缝合处还在叫嚣着疼痛。
亓凡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明明图赫灵一直在他身边，他也从来没问，倒是关心起图赫灵的伤势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软糯无害的小白兔，心里不是滋味。
亓凡应该能猜到自己带着一身伤的原因，他知道里洛的存在，或许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曾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伤口。
这一次不过是从前经历的重现，他觉得他能很好的应付这一切。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你的伤可比我重多了......”图赫灵淡淡的说着，不自觉扭过头去。不知为何，他面对如此干净的亓凡，总是心虚的不自在。
他好像是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恶鬼，恍然间看见干净圣洁的天神，怕自己的黑暗将他玷污，他不舍得让这份美好的干净沾染污渍。亓凡对他来说太干净了，他不想将他拉进满是鲜血铺成的世界，保持距离是最好的选择。
可里洛不一样，他跟图赫灵是一路人，他们之间的想法做法，都出乎意料的相似。
亓凡默默侧过身扭头掠过肩膀看向自己背后，衬衫下的伤口被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稍微动作大点就会有撕裂感，但是在医院时，医生说伤口恢复的不错，注意不要沾水、不要出汗、勤换药、不要太累这些。自己也能注意。
“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不流血就好。”亓凡朝着图赫灵扬起一抹笑脸。
第五十八章炎别扭
看他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觉心里也泛起一瞬间的温暖，他在黑道上带着里洛混惯了，碰见谁都是一副带着疏离的伪装。
但亓凡不是里洛，他没有里洛的冷血，亓凡的笑很纯净很阳光，连带着图赫灵也好像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图赫灵呆呆的看着那张笑脸，一时间晃了神。
简叔从不远处走来，身后带着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他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似乎有些重。
“少爷，有客人来了。”简叔带着他从花园门口进来。
亓凡和图赫灵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是炎艾卡，他跟在简叔身后，阴沉着脸，亓凡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那双眼睛看谁都深情的眼睛此刻正带着满满的怨气，好像还在看图赫灵？
“炎少爷？”亓凡放下浇花壶，见到炎艾卡的到来，有些意外。
简叔把人带到后，就乖乖退下了。
炎艾卡看向这满园的玫瑰花，脚下再往前一步就是干净的瓷砖，又见花园里赤着脚的两人，心中了然，立刻脱下鞋走向花园中间的二人。
图赫灵葡萄眼对上炎艾卡，他被这阴沉的脸色看的一愣，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怨气和厌恶，抿着嘴不说话。
“我是哪儿得罪你了吗？为什么这么看我？”图赫灵不明所以，歪着头想从他脸上找出原因。
炎艾卡别过脸冷哼一声：“哼！”
“......”
说着，他将手里那一袋子吃的，夹带着些许力道一把扔到图赫灵怀里，却不巧撞上他胸前的伤口，疼的图赫灵倒吸一口冷气，皱着眉头：“你做什么！脑子被驴踢了？”
亓凡看的有些紧张，看着说话的两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敢冲我这么大吼大叫，不就是仗着有我姐？”炎艾卡心里一肚子火，他在阿姐那儿失宠了，很生气：“横什么横？！”
炎艾卡话音刚落，图赫灵立刻明白过来他这火气的来源：“你姐？”，揉了揉伤口处，眉头舒展开来，想起钟表店的小人儿，低头看着怀里装好的食物，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透着温柔：“艾格做的鲜花饼？”
“切！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炎艾卡看他这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又不能将吃的抢回去，更不能被这玩意儿比下去！
炎艾卡心里酸的很，看着图赫灵这人更不顺眼了，嘴硬道：“我姐做的我早就吃腻了。”
亓凡本想着给远道而来的炎艾卡倒杯茶，弯腰抬起时，瞥见他大衣怀里露出来的一角信封，没过脑子，直接问出来：“这是给我们的吗？”
“......”
炎艾卡咬着牙，瞪着亓凡，后者被他看的一抖，那眼神像是要宰人......
亓凡立刻噤了声，乖乖给他俩沏茶。他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不情不愿地将怀里的信封扔给图赫灵：“我姐给你的。”
图赫灵突然笑出声，看着面前一米八几的人，别别扭扭给自己送东西，又趁机奚落自己一顿，炎艾卡的行为在他看来有些好笑，幼稚的可爱。
图赫灵：“谢谢。”
第五十九章花园谈话
亓凡将水递给炎艾卡，见他接过喝了一口，随即继续低声吐槽道：“真不知道我姐看上你什么了......”
他的话飘进图赫灵的耳中，低头轻笑，又昂起头看向一脸不忿的人，满脸微笑：“男人的魅力。”
亓凡见他们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心里觉着暖洋洋的，身边有一群人斗嘴，热热闹闹的，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太阳也正当空，阳光照在花园里的每一个人身上，血液从心脏泵向每一处骨骼经脉，指尖温暖。
他不再是一具只为了母亲而活着的行尸走肉。
炎艾卡余光撇见一旁安静的亓凡，他嘴角上扬，桃花眼弯起，阳光照在他身上也暖洋洋地散着光热：“身体好一点没？”
“啊？”亓凡显然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疙子疙瘩：“好，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拆线了。”
“这小子命大，我们几个人里他伤的最重，也恢复的最快。”图赫灵给他们找了两个位子坐下，看着亓凡打趣道。
炎艾卡看他反应局促，眼睛看着他微微眯起，心中隐隐觉得蹊跷，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跟他关系不大。
图赫灵话锋一转：“你来这儿就只是给我们送东西？”
“当然不是。”
“对了，小司呢？这么久也没见他。”亓凡给自己倒了杯水，翘起二郎腿，白皙修长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一朵垂下来的红玫瑰：“我上次还拜托简叔带我去拜访他呢，可惜连门都没进。”
“我正要说这事，他这会儿在被关禁闭呢。”炎艾卡淡淡说着，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父亲。”
“什么意思？”
“你来这儿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炎艾卡眉头微皱，倒是有些诧异。照理说亓凡现在是亓家的继承人，现在市面上亓家最大的对手就是狄家还有一些旁系公司，还有狄家人之间尤其狄昂司跟狄老爷之间的关系，亓森连这些都没跟他说吗？
说着，又转头看向图赫灵，眼神中带着审视。这家伙也没跟他说？
“别这么看我，我以前又不是混商界的，”图赫灵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我跟他其实也没来多久，据简叔说，小凡这会儿还在学金融知识，偶尔跟我锻炼锻炼身体，在之后就是参加狄昂司的聚会，知道的真不多。”
炎艾卡一时间噎住：“......”
图赫灵耸耸肩，看上去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光明正大。
亓凡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小司怎么了吗？”
“小司？你叫的还真是亲切。你知不知道，狄昂司这个人，未来是你前进路上最大的敌人。”炎艾卡冷哼一声，亓凡这只小白兔迟早要被人给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狄昂司，狄老爷唯一的孩子，狄家的正统继承人。一言一行看似随心所欲，实际上都是他用大把的单子和钱跟狄老爷交换得来的。”炎艾卡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看着亓凡的眼神满是严肃：“表面上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说白了就是狄老爷一赚钱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