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商会议谈
江成从屋顶轻声跃下,进入了自己的院中,此时整个宁府也安静无人,大抵是没有谁知道他出去了,江成摘下蒙面轻舒了一口气,朝向院中四处看了看,准备进屋。
“少爷...”
从一旁传出柿哑微弱的叫喊声,江成扭头看去,只见柿哑轻手轻脚的从院墙的石拱门后朝江成走来,步子和声音都极为小心微弱,道:“少爷,您回来了?”
江成问道:“你怎么在这,没去睡吗?”
柿哑说道:“我怕有人来找您,就在这里守着,等您回来了我才好交代。”
“柿哑,你不用这样的。”江成倒没想到柿哑如此周到,“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
“少爷,我先给你准备热水。”
“不用麻烦了,我也困了,你也去睡吧。”江成说完柿哑这才离去,他心想道,柿哑倒还心细尽责,这般性子的人,也自然不会对别人说起江成今夜的外出。
想罢江成已然打上两个哈欠,今夜跑的有些远,确实疲惫,回房后将夜行人一脱胡乱塞到衣柜里,倒头在床上熟睡了过去。
时至次日天明,太阳高照,江州城又一次热闹了起来,宁府也上上下下忙活了起来。在膳食堂中,宁雨绣已经吃起了早饭,今日又是一身不同的衣裳和打扮,和往日一样雍雅。
吃过一口粥,宁雨绣问柿哑道:“成儿今日怎么还没来吃早饭?”
柿哑答:“回小姐,少爷还未起呢。”
宁雨绣微微眯眼一笑,道:“这孩子,昨天起的甚早,今天这个时辰倒还未起,实在叫人摸不清头脑。”
“少爷前日初到江州,想必还不适应,故起得早些;昨日在城中走累了,故也多睡上一会。”柿哑说道。
宁雨绣抬眉朝柿哑望去,笑道:“想不到我最好的丫鬟这才照顾了成儿两三天,就已经开始为他说上好话了,我这心中倒不平衡了。”
柿哑脸忽的一红,道:“小姐待柿哑亲怜,柿哑不单要尽心服侍小姐,小姐的至亲也定要好生服侍,才算不辜负了小姐的恩情。”
“你跟随我的时间最长,我把成儿交由你照顾起居也放心。”宁雨绣依旧柔声说道,继续吃起了早饭。
不多时,府中周总管从前院走了过来,禀报道:“小姐,江州府的人到了,说是找您商议全国商市的举办详细事宜。”
宁雨绣放下粥碗,疑惑道:“不是三天后才开始谈吗,怎么提前了?”
“江州府的人说情况有变,所以要找您提前商议一下。”周总管回复道。
宁雨绣低头想了想,道:“你带江州府的人去山庄找筹划部的老明,让他带人跟着他们去江州府。”
周总管迟疑道:“小姐,您不去吗?”
宁雨绣轻嗯一声,想了起来:“少爷代替我去,你先去招呼江州府的人,我让少爷去山庄找你们。”
“好的,小姐。”周总管点头,离开了。
“柿哑,你去喊成儿起床,叫他来吃早饭。”处理完江州府的人事后,宁雨绣又冲柿哑说道。
柿哑连忙应声,便跑去喊江成,来到江成门前,柿哑冲屋内轻声喊道:“少爷,你起来了吗?”
无人应答,。
柿哑又喊道:“少爷,你起来了吗?”
江成依旧没应答。
柿哑有些迟疑,随即还是推开房门,只见江成蒙睡在被子里,在床上卷做一团,柿哑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喊道:“少爷,起床了。”
江成依旧未动,柿哑见状心中生出一计,猛地将被子抽出,江成睡梦中恍惚感觉自己身上少了些什么,忽的从床上盘坐起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道:“谁喊我?”
柿哑偷笑一番,随后道:“少爷,起床了,小姐喊您去吃早饭了。”
“早饭...我不吃,我再睡会。”江成还未醒过神来。
“江州府的人来了,小姐让你快些起来去商议过些天的全国商会呢。”柿哑又补充说道。
“全国商会?!”江成听到此话顿即清醒,迅速想起昨天和姑姑商量的如何接近江州府,“我这就起。”
江成便说便胡乱在床上翻着衣服,柿哑见得疑惑,从柜中取出一套衣服,又看见了被江成胡乱塞着的夜行衣,随后叠好放在了最里面,又将衣服递了过来,说道:“少爷,您的衣服。”
江成接过衣服道:“谢谢。”
“您快些起来,我去给您准备热水。”柿哑说罢出了房门。
江成迅速穿好衣服便朝膳食堂跑去,见着宁雨绣,问好道:“姑姑早。”
宁雨绣瞥眼朝江成看去,伸手道:“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呢,快过来吃吧。”
说罢宁雨绣让丫鬟端来热的粥茶,江成坐下吃了起来,边说道:“姑姑,听说江州府的人来了?”
“嗯,我让周总管带他们去云季山庄等你了,吃完饭我便让人带你过去,也正好熟悉熟悉山庄的路。”
“全国商市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吗,怎么今天就来了?”江成又问。
“说是情况有变,提前找我们商议。”宁雨绣解释道。
“少爷,您在这儿呢,您还没洗脸漱口呢。”只见柿哑端着热水毛巾朝小跑了过来,见到江成喊道。
江成口中的动作一停,吃粥微低着的头朝宁雨绣偷瞄了一眼,宁雨绣笑道:“先放那吧。”
吃完饭,江成漱口洗脸,收拾完整后,宁雨绣便吩咐府上的人带着江成朝云季山庄去了。
走进一条大道,远远的就看见前方一座宏伟显眼的山庄建筑,门前的门台高大宽广,左右两边通着一条运路,一边进车一边出车,山庄各个门前停满了上下输送运载货物的马车,装完车后便从另一边驶出。
仅这山庄一处,硬是将这条大道上的风光显眼尽数抢了去,只见来往的车辆上都树着统一的“云”字标志,这时领着江成来的府人便说道:“少爷,到了,此处便是小姐的云季山庄了。”
江成望向四处,不由觉得云季山庄的门堂之大、产业之丰,感慨道:“这里可真是气派。”
第三十二章 冤家再碰头
府人和山庄前的守卫打了个招呼,随后带着江成进了山庄内。山庄内的布局也颇为大观,四通八连的道路通往各处的仓库,院中设有假山池水做衬,刚走进第一道府门,从内院快步迎面走来一人,穿着长袍,上前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小姐家的江成江少爷了。”
江成礼貌的拱手回礼道:“晚辈江成,不知先生是?”
“我是山庄的总管狄元秋,江少爷喊我老狄便是了。”
“万万不可,狄总管年长于我,是前辈,晚辈还得称您一声狄先生。”江成连忙道。
狄总管一笑,道:“江少爷果真才礼兼殊,随狄某来吧,江州府的人都到了。”
“还请狄先生带路。”江成说道。
狄总管带着江成往山庄内院走去,走进会客堂中,便望见了两位穿着江州府官服的官衣,另一边站坐着四五人,看打扮都是云季山庄的人。
“老明,江少爷来了。”狄总管走来冲那边坐着的一中年先生说道。
那中年先生听闻连忙转过头来,接着起身走来,有些欣喜的望向江成。
“江少爷,这是我们山庄筹划部的管事明之梁;老明,这位就是小姐家的江成江少爷。”狄总管给他们互相介绍道。
“明先生您好,晚辈江成今日特来向您学习筹办之事宜,增长见识本领,还望明先生莫要嫌弃。”江成先开口道。
明先生听得亦是一笑,道:“江少爷怎这般风趣,小姐已叮嘱我了,让我好生带着你,事不宜迟,我们可以出发了。”
说罢明先生转头朝江州府那两官衣示意人已到齐,江州府的人这才带着众人回府交差。
江成再一次的来到了江州府,眼前是熟悉的官衙建筑,只不过上一次来是被付龙青执意刁难,闹出些不愉快,这时江成心想道:可别再碰到付龙青了。
进了江州府的会堂,那两官衣便离开去禀报上级了,留下江成和明先生及队伍,明先生道:“江少爷,听说你前两日入城被江州府的人刁难带到这里了,是因为何事啊?”
江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入城时与城内一失控的马车相撞了,他们说要来做个记录。”
明先生这才收回头,江成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四处的望着,上一次只将此处看了个大概,一直没有机会前往府中转转,想必此次借由商市之名,应该是能将江州府摸索一二了。
正当江成探头看着时,却看见那侧门处快步走出几个人,江成有些惊讶的坐起身,真不愧不是冤家不聚头,那领头的人,正是付龙青。
怎么又是这家伙?!
但愿他与此次的商市商议一事没有交集,江成在心中如是这般道。
那付龙青走过来,一眼便盯中了江成,眼神却没有一丝意外,上前拱手道:“明先生,召集诸位提前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实在是此次商市一事有些变故故不得已为之,还望明先生转达宁老板海涵。”
“付主簿言重了,承建全国商市也是我们云季山庄的职责,且宁老板特意叮嘱我们务必全力协助江州府操办此次商会。”明先生回说道。
“宁老板呢?”付龙青又问。
“宁老板手头有要紧的事抽不开身,特意吩咐我们鼎力相助。”明先生回复道。
“那有劳明先生费心了。”付龙青点点头,随后转头望向江成,笑道:“江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付主簿日理万机,今日倒在府中,实在是难得。”江成说道。
“此次全国商市的举办事关重要,左乾使商大人特意命我为负责人来与云季山庄的诸位交接,不知江公子此行是因何而来?”付龙青说完遂问江成。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付龙青还真是此次江州府的负责人。
江成微微一笑,道:“和付主簿一样,姑姑说此次全国商市的举办事关重要,特意让我代她来与江州府交接。”
付龙青听得脸色微变,随后笑道:“既然如此,还望江公子莫计前嫌,共商大事。”
“付主簿说笑了,江成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也希望付主簿多多关照。”江成迎合道。
付龙青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换个地方,前往议雅堂商议商会一事。”
说完,江成和明先生一众跟着付龙青去了议雅堂。
议雅堂正中摆放着长桌对椅,付龙青安排他们坐下,明先生抬出头座冲江成道:“江少爷,您坐这儿吧。”
江成一看,这头座对应的就是付龙青,且头座的意义不由明说,江成连忙托着明先生道:“万万不可,我若坐这岂不是乱了长幼先后之道。”边说边将明先生托到头座上,自己坐在了其后的位置。
付龙青那一边也有四五个人,经付龙青介绍后,江成也才知道这些都是左乾门的官员。
待都坐定入中后,付龙青先开口道:“此次提前召集山庄诸位前来商议举办全国商会的事宜,是因为商会有变,昨日从京城下达的消息,说此次全国商会中会额外有一支新唐国的商会队伍加入,所以让我们尽快做好应对筹备。”
“付主簿,此次是我们东济国的全国商会,这新唐国的商会怎么也要来参加?”明先生先问道。
“听说是新唐国的这支商会这段时期恰巧在京城行商,碰上了我们国内的全国商会,那新唐国的商会便要求加入进来。”付龙青解释道。
“京城竟能答应他们,敢问新唐国的这支商会是哪一支?”明先生疑惑道。
“听说是新唐国的天圣堂。”付龙青接着说道。
明先生听完这才缩回头来,明白了:“原来是天圣堂,怪不得京城会同意。”
江成未听说过天圣堂,便开口问道:“这天圣堂是什么来路?竟让京城的人都不得不同意?”
明先生讲解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天圣堂是新唐国皇室的商会,新唐国最大的商会货行,想必是他们开口了,咱们这边也不好推诿。”
第三十三章 天圣堂
天圣堂!
“我说一个商会货行,怎么敢用天圣二字做名,原来是皇室的买卖。”江成领悟道。
“天圣堂由新唐国皇室成员开办,货运密集遍布整个新唐国,一家独大,且与北方山海国和西方西俞国、溱安连城都设有货运往来,实力颇深。”付龙青解释道。
“如此说来,这天圣堂在外便是代表着新唐国皇室,想必这也是让京城为难,不得不答应的缘故。”江成道。
“这天圣堂向来仗着自家是皇室产业,有恃无恐,更是不将同行放在眼里,此次执意要来江州参加全国商会,怕是要争抢风头。”
“明先生此话只说了明面,依我看这天圣堂此行还有抬升本国、扁踩他国的意思。”江成随即道。
明先生和付龙青都疑惑的望向他,齐问道:“此话怎讲?”
江成笑了笑,接着道:“方才你们说这天圣堂是新唐国皇室产业,且不说它在外代表皇室,全国商市是我本国行商活动,按理说天圣堂自然知晓其中道理,但凡是识相的都不会参与其中,这天圣堂执意要来,代表谁的意思想必各位也都猜得到。”
付龙青和明先生恍然大悟,付龙青道:“江公子的意思是说此次不是偶然,而是新唐国皇室的意思?”
江成微微摇头,道:“尚不确定,不过可以证实一下,付主簿尽快给京城回上一信,询问这天圣堂的商会与东济国的往来行程日期,如果与往年大致相同,那另当别论;如果是赶巧与我国的全国商会日程相近,那就有的说了。”
付龙青顿悟,像是知晓了其中缘由,连忙起身道:“诸位,我先按江公子的说法去给京城递信,各位稍作歇息。”
“付主簿先去便是。”江成笑道。
付主簿点点头,自知事态紧急,出去回信的脚步也快上几分。片刻,付龙青又急匆匆的走了回来,道:“我已吩咐信使快马即刻出发前往京城,不出意外三日后应该便会回信。”
“江公子,您接着讲。”付龙青又说道。
江成点点头:先问付龙青和明先生道:“东济国内可有与天圣堂实力相当的商会大宗?”
付龙青自然不熟知商会货行之事,便又望向了明先生,明先生想了片刻,摇头道:“恐怕没有,本国情况与新唐国不同,国内各州省商会货行虽有商会集结,但并不是东济国重本,新唐国虽只有一家独大,但势力强稳,虽说可以相提并论,但本国商会尽数聚集也恐怕较量不过天圣堂一家。”
“那便是了,天圣堂明面上是想行两国友好行商之名参与本国商会,实际上想必是要在本国竖个威风,以借此增新唐国风光,压本国商会朝气,若是天圣堂在东济国盖过风头成了主场,日后必传遍诸国,东济国的商会便成不入流了,届时在诸国铺展的商路都不会有像现在的好形势了。。”江成徐徐解释道。
此番言论着实让付龙青目瞪口呆,就连精通商贾之道的明先生也未曾想到这方面上来,由此可见天圣堂这支来自新唐国皇室商会的居心。
“付主簿,江少爷的这番话虽是猜测,但依我几十年的行商经验来看,天圣堂的来路恐怕是带有暗面上的意思。”明先生思索许久,也愈发觉得事情合理。
付龙青听得商贾老手明先生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况且天圣堂此番的举动颇为不妥,除此之外,付龙青很难相信天圣堂只是纯粹的来促进行商之道,他朝江成望了一眼,竟对眼前这个少年生出些许敬佩之意,连众人都未曾察觉到的点子却被他察觉到了,若是三日之后从京城传回来的情报属实,那便是真正印证了江成的话。
“江公子,明先生,诸位,此次天圣堂参加本国全国商市一事或不可像平常般对待,待我即刻向左乾使商大人上报,江州府会迅速商议出对策,今日便先到这里,诸位请在府中稍作歇息,我让人置备午茶,吃完过后再送诸位回山庄。”付龙青知晓此事不同以往,极可能关乎东济国的颜面,连忙安置好江成一行人后便去上报。
“付主簿慢走。”江成见得付主簿这般认真样,倒是和先前他入城时所见截然不同,上一次在城外的付龙青全身透露着算计和阴谋,而此时认真负责的官样却极为契合付龙青本身,似乎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这一刻,江成竟对付龙青的厌恶少了几许。
江成一行人被安置在客堂吃起了午茶,不得不说,这江州府的午茶饭倒是不赖,显然是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吃过午茶后,江成准备在江州府内四处转转,摸索一下布局。
如今他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与江州府合作的云季山庄的负责人,有了这层身份,江州府中的府卫也不会限制他的行动,江成便有了机会。
他向明先生简单交代几句,随后出了客堂,在江州府中转了起来,江州府虽说是官衙机构,但里面并不严肃,府衙的建造虽大,但也自由,并非每相隔多少距离就有府兵看守,大多只在重要的地方和来往的府门处有人看守。
江成将四处转了个遍,心中也将江州府的布局记下,但当他又转到一府门时,透过府门朝里看,只见又是一番大规模的官衙建筑,这时江成才知道,他方才所转的只是江州府的其中一处。
江州府的官衙执行机构分一府二门八道县,除却分布在各道县的八处县执事,江州府官衙内总共有三处,江成这两次来到的便是左乾门,除此之外还有右乾门,左右乾门是江州府下一级机构,负责整理执行江州府管辖内的诸事和上一级的指令。
左门负责监管、民生、官治、治理诸事;右门负责统军办案、执法、刑事、录案等,两门各司其职,在江州府内有着独立的办事机构。
第三十四章 初探江州府
江成见着偌大的江州府,心中感慨,光是这一方左乾门都让他转了许久,若是要将这一府二门都摸索清楚,恐怕还得花费不少时日。
今日便先转到这儿,江成喃喃道,接着转身准备回去,这时,他看见一人,从府卿机构的正门前出现,踏上通往府卿楼的大路,江成本未在意,直至多看了那人一眼,这才发觉不同,那人穿着的是绣青头狮花纹的箓袍,正是南箓司的人,且就是昨夜江成在密档馆中见到的那位名叫自天裘的官衣。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成疑惑望着自天裘朝府卿楼中走去。
“江公子?”付龙青从一旁的侧门走来,试探问道。
江成回过头:“付主簿?”
“你怎么在这?”付龙青确认是江成,上前道。
江成:“我见这江州府修的宏大,特意借此机会四处看看。”
付龙青笑道:“原来是这样。”
江成见付龙青来了,故指向正前往府卿楼的自天裘询问道:“付主簿,我刚见那人穿着青狮箓袍,像是个为官之人,不知是何人啊?”
付龙青顺着江成的指引看去,随后道:“此人是南箓司东署院的院抚自天裘大人,昨天你我相遇在茶栈对面的官衙便是南箓司。”
江成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和我昨日在南箓司门前见到的那些官衣穿着相似。”
付龙青侧头朝江成看了一眼,随后道:“我已将江公子今日在议雅堂内提到的问题上报到了左门商大人,商大人表示重视,只是此时商大人实在抽不出身,但特意叮嘱我将此物带到。”
付龙青边说边拿出一枚腰牌,递给江成道:“这是参议使腰牌,商大人说今后江公子代表云季山庄与江州府协办全国商市期间会有诸多要事,为了日后方便特发此腰牌让我交予你。”
“商大人良苦用心,江成收下了。”江成接过参议使腰牌看了一番,接着道:“付主簿,想必此腰牌的身份是暂时的吧。”
付龙青一笑,带着些炫耀的意味道:“江公子所言极是,这参议使乃是八品官职,时限虽只有一月,但这期间与正职无异,且江州府还会发放这一月的俸禄,在别处都是没有的。”
八品参议使,我手中还有二品州令的官职凭证呢,若我拿出来,直接与江州府卿平级了。江成心中笑了笑,明面上还是装作欣喜道:“替我多谢商大人。”
说罢江成便和付龙青往回走去,然路上付龙青却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话要说,随后才用轻松聊天的语气与江成聊起了家常。
“先前听说江公子是江州人,但一直在外地生活?”
江成一听果不其然,付龙青有些套话的意思了,遂回道:“是啊,从小在江州,后来才跟随父母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有一疑问。”
“付主簿说问便是。”江成应对道。
“江公子与宁老板是姑侄,为何不同姓啊?”
江成一笑,脑海中已然整理好应对的话,便道:“我姑姑本也姓江,后来因故才改的宁姓,但这并不妨碍我和我姑姑的感情。”
“噢,一家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江公子此次回江州,父母未一起回来吗?”
江成感觉到付龙青的问话愈发接入轨迹,随后故作哀伤起来,缓缓说道:“付主簿,实不相瞒,我父母去年感染重病,不治身亡了,我在外地举目无亲,这才回到江州来投靠亲戚。”
付龙青听得一愣,似乎与自己的预料有些偏差,道:“江公子节哀......你的遭遇使我想起了我的上任府卿......”
江成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个付龙青还真是有问题,遂顺着他的话问道:“付主簿您说上任府卿与我家遭遇一样,此话怎讲?”
付龙青哀眉轻叹一口气道:“说来也巧,这上任府卿与你一样都是江姓,在江州为官十载,深受江州百姓爱戴,只是那府卿不知缘何沾了怪疫,性情大变,将自己致爱的江州百姓害死数百,最后又带着全家自焚了......”
说来也巧?江成心中顿生出无数的问号,付龙青所说的与自己所描绘的遭遇显然拉不到一块,但这不重要,付龙青此番话就是为了说出上任府卿一家的事,以此来验证江成的反应。
“还有这种事......爱民如子的府卿怎会染上这等怪疫呢,哎。”江成迎合付龙青演戏道,但心中却有了些确证,付龙青所说的江家一事与先前那两个南箓司文案录描绘的江家案宗一致,这下江成心中确信那案宗的内容是百分百诬蔑的了。
付龙青偷见江成的反应,眉宇间不为人知的微皱了下眉,表示疑惑,迅速回归常态,道:“罢了罢了,免得伤感,江公子,方才我与你说的府卿之事,你万不可跟别人提及,以免再揭江州百姓伤疤。”
江成别过去的头嘴角下微微冷笑一声,心中道这些人真不愧是撰写者,任意胡编乱造已故之人的话。如今付龙青百般明暗里刺探江成的口风,想必也是怀疑江成的身份,付龙青身后是何人指使先暂且不谈,但现在,付龙青则成为了江成的目标,顺着付龙青这条线摸查,想必能寻到其身后的其他势力。
江成和付龙青回到会堂,此时江成一众人便要走了。
“付主簿,先行告辞了,日后从京城的消息传来您再来找我们。”江成离别说道。
“江公子,明先生慢走。”付龙青点点头,送着江成一众人离开江州府,带远走后,付龙青的官样笑脸又转为阴暗,快步回府来到左乾门楼中,楼中站着一人望着窗外,背对于付龙青。
付龙青将方才路上的一系列套话通通禀报,道:“商大人,我方才借话观察了,倒是看不出江成有何问题。”
那背对着的左乾使商大人丝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道:“难道他真不是江正寻的儿子?”
第三十五章 谈天圣堂
江成和明先生一众人回到云季山庄,狄总管上前迎接,边问道:“江少爷,此行商议还算顺利?”
“多亏了明先生和一众前辈们,江成今日算是长了许多见识。”江成连忙说道。
明先生却上前一步告诉狄总管,道:“老狄,江少爷今日在江州府可是尽显气概,将江州府的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狄总管听得一惊一喜,忙追问道:“究竟是何事啊,说来听听。”
“明先生,您可别抬举我了,我这人禁不住夸的。”见明先生就要眉飞色舞的和狄总管说起,江成连忙阻拦。
明先生这才作罢,江成冲狄总管和明先生拱手准备离去,只见狄总管又说道:“江少爷,小姐此时就在山庄。”
江成听得一喜,正巧自己要将今天的事说与姑姑听,便让狄总管带路去见,来到山庄湖边,狄总管指着湖中的凉亭道:“江少爷,小姐就在凉亭歇息呢。”
“有劳狄总管了。”江成冲狄总管拱手道谢,随后朝凉亭走去,凉亭为六面檐庭,每一面都有轻纱落下,走近时便可见到宁雨绣身处其中,隔着轻纱又显另一番美貌。
江成轻轻走来,掀开一面轻纱,喊道:“姑姑。”
宁雨绣正端坐着查看账本,桌旁也堆满了一叠账本,正中摆放着果盘与茶盏,宁雨绣听声抬头望去,忽的眯眼一笑,朝江成轻招手道:“成儿,快过来。”
“江州府的事商议完了?”江成坐下后,宁雨绣问道。
江成抓起果盘上的水果吃了几口,边说道:“没问题,您的事也妥当,我的事也妥当了。”
说罢江成将那枚参议使的腰牌取出来递给宁雨绣,接着道:“说来也有趣,江州府还有这种按月当的临时官职,还会发放一个月俸禄。”
宁雨绣微微侧头朝参议使腰牌看了一眼,随后笑道:“江州府倒是一直有这种传统,但凡有这种情况的事情时都会按需求发放临时官职,也算仁道。成儿,我问你,今日江州府提前召集我们去是什么原因?”
江成回到正事上,先是问道:“姑姑,你知道天圣堂吗?”
宁雨绣微微抬眼朝江成看去,似乎有些惊讶,道:“你还知道天圣堂?”
“也是今日才知,姑姑知道吗?”
宁雨绣点点头:“天圣堂是北方新唐国皇室创办的货运产业,在新唐国一家独大,也与其他几国有来往,我在新唐国行商的时候倒是和天圣堂接触过。”
“那姑姑你觉得天圣堂是个怎样的货运堂?”江成又问。
“天圣堂行商处事颇为高调不具内敛,也是因为有皇室撑腰,但对同行不算友好,虽然实力强名声大,但贬低同行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行商一行无非是讲求利益往来,也是情理之中。”宁雨绣说道。
江成听完问道:“姑姑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对天圣堂没多少好感。”
宁雨绣点点头,催问道:“想必今日商议之事是有天圣堂了,你快些说,别吊我性子。”
“天圣堂此次要来参加全国商市,且恐怕是来者不善......”
江成将白日在江州府详细的商议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宁雨绣听,并提到了自己猜测的想法,只见宁雨绣听闻时不止一次的望向江成,但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讶,反倒是感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待江成说完,宁雨绣说出自己的看法,道:“成儿你说的没错,这天圣堂的来意就是想贬他国商行立本国商行意气,此行日程恰好与全国商市撞上也并非偶然,若我没猜错的话,天圣堂此次是准备充足而来,怕是想让东济国在丢面子。”
“姑姑,明先生说咱们全国的商行聚在一起也不一定比得过天圣堂是真的吗?”江成又问。
宁雨绣点点头:“是一定比不过,行商并非东济国国之重本,天圣堂财大气粗又是皇室产业,手中的货物想必不乏稀盛天宝、奇异古珍的存在,说的是在京城行商恰巧参加,想必那商队的货箱里已经堆满了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就算是整个东济国商行里的宝贝加起来恐怕也没几样盖得过天圣堂。”
见得宁雨绣轻描淡写,江成疑惑道:“姑姑,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我说的是事实,新唐国以贸易行商为重,本就是不同而论,况且此次狼子野心,看样子京城也是没察觉过来,才会上了天圣堂的当,答应了他们。”
“那...东济国的商会丢了颜面,不也丢了您的颜面吗?”江成问道。
谁知宁雨绣语出惊人,道:“我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件事对我没影响,他天圣堂若是满备而来要赢我,我不敌他又有什么丢脸的,事后不照样做我的生意。”
江成听得宁雨绣言辞有理,心态淡然,心中顿时充满了十足的敬佩:“没想到姑姑还是个不争名利的人,说来也是,这天圣堂要是真有备而来,那就耍赖了,胜之不武又如何,无非是想满足他们的面子风光罢了。”
宁雨绣灵动的笑了笑,道:“说对了,咱不和他们争这没有意义的输赢,你就替我好好协助江州府举办完这次全国商会,顺便把你的事办了。”
“姑姑,你什么时候回府啊?”见得天色不早,江成问道。
宁雨绣也望了望天,起身道:“现在回吧,你同我一起回去。”
江成和宁雨绣离开山庄,回到宁府后准备晚饭,宁雨绣又替江成换了上等的伤药,伤药的奇效和江成的身体激发了最大的治愈作用,而今江成后肩的伤已经结痂好了起来,再过几日结痂脱落便会痊愈了。
饭前,江成和宁雨绣正愉悦的在桌前畅聊,武管家随后带来了一个消息,前几日宁雨绣让他去查在江家旧址上搭石棚住着的那破衣先生的身份,武管家而今查到,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而后武管家的话让江成目瞪口呆,宁雨绣也颇为吃惊。
在江家旧址上住着的这人,竟是江州府曾经的一位官衣!
第三十六章 江州兹录
武管家这几日在江州城内四处调查询问后,这才将住在江家旧址上的破衣先生的身份给摸了出来。
原来这破衣先生名叫何忠也,乃是江州府兹录,而且是上任府卿江正寻的贴身兹录,主为江正寻记载治理诸事,后来江正寻一家离奇身亡,江州府等机构的对外调查记载则是江正寻携一家自焚,此案无人能证述,故成为悬案。
江正寻生前的贴身兹录何忠也在后一年失智疯癫,故慢慢成为了如今的这般模样,变成了江州城内的一个疯子。
而且江正寻的谜案与何忠也疯癫一事相隔不过一年,在何忠也慢慢疯掉后,便渐渐被人们淡忘了,致使这么多年间江州的人只知道城中多了一个不知名的疯子,却不知道此人便是曾经的江州兹录。
江成听得何忠也的遭遇,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原来此人与自己的父亲有这样一层关系,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他会住在江家旧址上了。
“小姐,少爷,这何兹录的消息大致都在这儿了。”武管家全盘托出。
宁雨绣吩咐武管家退下,心中也若有所思,甚是惋惜:“没想到这何兹录竟是你爹身边的官从,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姑姑,此人若是我父亲生前的官从,想必他也知道我父亲的许多事,我觉得有必要去问问他。”江成转向宁雨绣说道。
宁雨绣点点头:“只是他现在疯了,还会记得你爹的事吗?”
江成提醒道:“姑姑你忘了,我先前跟你说过,我在去江家旧址的时候见过他,他虽然穿的破烂,但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疯癫,而且他准确的说出了我是江正寻的儿子,单凭这一点,我断定他会记得我父亲的事。”
宁雨绣听了个明白,吩咐柿哑道:“你去叫厨房准备一份饭菜,用饭盏装好。”
柿哑随即应声退下,江成笑道:“还是姑姑懂我,我还未说,姑姑便帮我准备了。”
宁雨绣凑身贴近江成,接着说道:“若他知道你父亲的事,你便仔细记下,若他不记得了你也不要强求。”
“姑姑放心,我自有分寸。”江成点了点头,待柿哑将准备好的饭菜提来,江成便立刻出门前往江家旧址了。
此时天已微黑,江州城内开始热闹了起来,在江家旧址旁的饭酒巷子里,破衣先生何忠也灰头土脸正从饭馆后门的垃圾堆中翻寻着被人吃剩下的吃食,他一连翻了半条巷子,翻遍了所有的垃圾堆,最后才从中翻出半个稍微不那么脏的干馒头。
何忠也将半块馒头举起,神情未有变化,反倒透露有一丝欣喜,在饭馆巷子的垃圾丛中捡拾吃食似乎已成为他的常态,他将半个干馒头收入怀中,朝住处走去。
回到住处时,何忠也发现自己的住处罕见的亮着烛光,他快步走回,只见自己的石棚外各处点着蜡烛,共有十几支,江成已然收拾出一片空地,垫起的一块木板上摆放着丰盛的饭菜。
何忠也见得一愣,手中还未举起的半个馒头不知所措,而后藏在了身后。
江成见到何忠也,兴奋的站起身,道:“您回来了,我也是刚到,给您准备了一些饭菜,您快趁热吃了吧。”
何忠也又是一愣,小半刻后反应过来,却是上前将亮起的蜡烛尽数吹灭,一一收了起来,边收边说道:“一支就够了,点这么多浪费。”
倒是真只留下一支,何忠也将其挪到了桌上,勉强能照亮两人和桌上的饭菜。
“何先生,您快吃。”江成一手在桌下将多余的未点的蜡烛换了个地方,放到一旁。
何忠也听到江成喊出自己的姓,忽的又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江成说道:“您先坐下吃饭,我慢慢和您说。”
何忠也神情复杂的望着江成,慢慢的坐了下来,但望着眼前的饭菜愣了神,他已经好久未见到过这般美食了,竟在江成的面前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江成望着何忠也,心生出一股苦涩,昔日的江州兹录如今沦落成旁人看来的人下人,此时,江成也不忍打扰何忠也,安静的看着他吃完桌上的饭菜。
许久,何忠也将饭菜一扫而光,接着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粗糙的粗布手帕擦嘴,仍是一副文人的气质模样,丝毫不被这身破旧的枷锁皮囊掩盖。
“谢谢你的晚饭。”何忠也先开口说道。
“何先生,恕我打听了您的身份,很对不起,但我必须要来找您,我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我父亲江正寻的事。”江成说道。
何忠也听到江成说出江正寻三字后,低下头深深的叹气起来,随后望向一旁的残垣,道:“你父亲...江正寻...你想问什么?”
江成见与何忠也的对话很顺利,遂问道:“我一家其实是被人种下了魈灵诅咒,您知道当年我父亲与什么人有过瓜葛吗?”
“魈灵诅咒?”何忠也迷茫的听到一个新鲜词,但看样子似乎并不知道是什么,他木讷了许久,自顾自的摇头,随后道:“我......记不起来了......”
“您作为我父亲生前最贴近的兹录,想必您应该知道我父亲的故事,那您给我讲讲我父亲。”江成见何忠也说不出来,换个话题问了起来。
何忠也侧着头冥思苦想,似乎也没有思绪,同样道:“我...我记不清。”
江成发现何忠也状态不对,随即问道:“你不记得江正寻的故事?”
“江正寻...对...”何忠也指了指江成,但有些为难道:“我记得江正寻这个名字......”
江成此时才意识到何忠也的状态与先前几次截然不同,此时的何忠也虽说不上疯癫,但像个只记得名字的破衣先生,很难与总是及时出现为江成解围的何忠也挂钩。
“您若不记得,我就不问了,等您想起什么再告诉我。”
何忠也听到此话忽的抬头望向江成,随后半转身子,将自己左耳处的头发揭起,只见此处一条一指长的伤疤,虽然已是旧伤,但依稀可见纵深的凹痕。
何忠也露出伤疤,平静的告诉江成道:“我...好多事想不起来了......”
第三十七章 山丘遗骨
江成望着何忠也头部的伤,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且不说是一指长的伤痕,那纵深的凹痕分明是像被破开了脑子留下的痕迹,此处的头皮随着伤痕缺失了一块,才呈现出这般触目惊心的凹陷。
“何先生...您这伤是怎么来的?”江成忙问道。
何忠也摇摇头:“记不清了......”
江成一时间不知道再问什么才好,何忠也似乎是失去了部分记忆,只记得一些,又遗失了一些。
江成心中出现一个很大的猜想,何忠也如今的窘迫和失忆或许与这道伤有关,他想查出真相,想了解清楚何忠也为何会从曾经的江州兹录沦落为如今的模样。
“何先生,您早些歇息吧,我先走了。”江成起身告辞道。
何忠也见状也跟着起身,朝江成问道:“你不是有问题问我吗?”
“没问题了......”江成冲何忠也一笑,转即一想,又问道:“我刚想起来,确实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何忠也像是要努力回答问题的学堂书生,伸着头问江成。
“您为何知道我是江正寻的儿子?”江成想起初来江家旧址时何忠也对他说过的话,遂问道。
何忠也朝江成说道:“你...和江大人很像......”
江成沉默了起来,点点头,转身离开。
何忠也望着江成离去,微侧着头似乎还有未说的话,忽然他大脑一阵嘶鸣的疼痛,何忠也痛苦的叫了起来,双手紧按着头蜷坐成一团。
“何先生,你怎么了?”江成听声返回,不知何忠也出了什么变故。
还未等江成上前,何忠也又忽然站起来,神情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此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江成这才发现,此时此刻,这才是那个在前一夜帮助他摆脱黑袍人追踪的何忠也。
“何先生,你头还疼吗?”江成试探性的问道。
何忠也淡淡道:“我想起一些事。”
江成听得一喜,问:“何事?”
“跟我来。”
何忠也说完动身起来,看样子是要带江成去哪里,江成紧跟其后,跟着何忠也在各大小巷子中穿行来去,而后再走出巷子的时候,便来到了野外,此处已经走出了江州城繁华的商市区域,江成并未来过这片野外,不过看样子离商区也有些距离了。
来到野外,何忠也依旧是轻车熟路,有目的的带领着江成前行,忽的绕进一片野地土丘群中,这时江成看见山丘不远处亮着一片火光,像是一个营地,便指着问道:“何先生,那边是什么?”
“江州府的红鹰军营。”何忠也头也没转的说道,似乎对这些了如指掌。
红鹰军营。想必这就是江州府的军力机构了,不过驻扎在城郊倒是让江成意外,那么何忠也为何要带自己来这荒郊野外呢,难不成是和这红鹰军营有些关联。
但很快,江成的猜想被何忠也的带路取消,只见何忠也带着他来到这土丘丛中的一处平地,走近时便能看见几副半埋在土丘中且裸露在外的已经腐朽了的棺材。
此处难不成是个葬死人的地方?
只见何忠也走到一处,脚边是一面沙土地,何忠也蹲下身将手伸入沙土地中摸索了一番,竟从土里抽出一根手臂长的铁棍,那铁棍抽出后,眼下的这方沙土地竟迅速下陷如流沙一般,很快显露出一面方长的轮廓,待全部显露出来后,才看清是一副棺材。
“何先生,这是?”江成见到此景疑惑不解。
何忠也却说道:“过来帮忙。”
说罢,何忠也便挥动铁棍撬住了棺材一角,江成也上前帮忙将棺材打开,揭开棺盖后,从棺材中散出一股黑气,之后才看的清棺材里面。
只见棺材中躺着一具尸骨,早已没有了皮肉,白森森的骨架一副,看上去不过是一具寻常不过的尸骨,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江成上前看了一番,抬头问何忠也:“何先生,这似乎只一具普通的死人骨架。”
何忠也盯着棺中的尸骨,随后道:“这不是人的骨架!”
江成听得一愣,何忠也又说道:“你再仔细看。”
“何先生何出此言。”江成疑问了一句,但还是凑身上前细看了起来,这不细看不要紧,江成倒真发现这具死人骨架的端倪。
只见这死人骨架虽与常人无异,但胸腔正中处却有一个形似骷髅人脸的头型骨骼,头型骨骼与左右的胸腔骨架契合在一起,全然不像拼接上去的,而是长在一起的。
“这是...”江成指着尸骨胸腔处的骷髅骨骼转头望向何忠也,只见何忠也点点头,神色严肃道:“这是当年江大人发现的一具尸骨,但这不是人的尸骨。”
与人一样的骨骼却不是人的尸骨,江成沉思片刻,缓缓脱口道:“是魈!”
“魈?”何忠也未曾听过这是何物,疑惑道。
江成确信道:“嗯,这应该就是魈,师父说过只有魈类才会与人无异,就算是放在人群中也辨别不出来,如果这不是人的尸骨,就只有这一个解释。”
江成说罢又朝尸骨胸腔处的骷髅骨骼看了一眼,虽然赵辅一直都在给他讲解魈的存在,但他却也只见过一只魈,那便是在尧王古坟底下生活的小王,更别说是魈的尸骨了。
但这也只是江成能想到与魈最结合的说法,但至于这具尸骨是不是魈骨,还得找个机会向赵辅求证。
“何先生,你说这是当年我父亲发现的尸骨,你能详细讲讲吗?”江成问道。
何忠也缓缓道:“记不大清了...我只记得江大人发现这具尸骨,不久就病了,然后江大人一家都被害死了......都死了......”
何忠也说完望着江成一愣,忽然问道:“对,你是江大人的儿子,你怎么还活着?”
“我家就我一个人活下来了,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江成见何忠也又有些神经兮兮起来,解释道,“现在你也知道了。”
“好...你一定要替你父母报仇,你们一家不是自焚,是被人害死的!”
第三十八章 魈骨重生
江成从何忠也口中听到了与实情一致的话,追问幕后势力的身份,道:“何先生,你记得是谁吗?”
“江州府......”何忠也缓缓说道。
除此之外,何忠也便想不起说不出其他的话了,这些倒也都在江成的预料之中,不过今夜一行确有不少收获,单是脚下这具魈骨,便足以说明问题,自己的父亲江正寻当年很可能与这具魈骨有联系。
“何先生,这具魈骨怎么处置?”江成问道。
何忠也说道:“埋回去,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江成应下,便将棺盖推回,在盖上棺盖的那一刻,江成忽的看到那魈骨胸膛前的骷髅骨骼有些异动,像是鼓起了一下,关上棺盖后江成又觉得可疑,又揭开棺盖凑近身看去,这时那骷髅骨骼果真又鼓动了一下,这一幕被江成看得清清楚楚。
江成冲何忠也说道:“何先生,你快来看看,这魈骨有异样。”
何忠也蹲下身来看,这时那胸腔中间的骷髅骨骼竟一涨一缩的活动起来,隐约有活物存在,何忠也望着此景忽然脸色大变,连忙拉过江成后退道:“它活过来了。”
“什么?!”江成听得错愕,尚未理解何忠也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在江成此时看不见的棺中,那魈骨的骷髅骨骼中竟缓缓爬出一只尖头黑虫,从魈骨上爬出迅速钻入土中,紧接着又从中爬出许多尖头黑虫,像是从骷髅骨骼中分泌出来的,不留下一丝痕迹,也尽数钻入了土中,朝向各处钻去。
片刻,见棺材处并未有异样,江成又问道:“何先生,你方才说这它活过来了是什么意思?”
何忠也死瞪着眼盯着棺材那处,仿佛切身体会,说道:“那张脸动了,说明尸体活过来了,它会唤醒死尸害人,对,当年就是这样......它又活了......”
江成惊愕不已,如果这真是一具魈类的尸骨,那么也早已经死去了,没有了血肉怎么会还活着呢,但是照何忠也的反应来看,似乎他曾经遇到过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还要深究。
“要把它埋起来,不然它会让唤醒死尸害人。”何忠也一边说一边上前,既像是在讲与江成听,又像是在重复给自己听。
江成四下看了一遭,此处山丘纵横,也不是葬人之地,更别说有死人埋在这儿了,想到这,江成忽然间明白了何忠也为何带自己来此处,遂问道:“何先生,你今日带我来此处看这魈骨,其实这魈骨最先不是在这里发现的,而是你把它转移到这里的...就像你说的,是为了防止周围有死尸。”
何忠也点点头:“对,它会唤醒死尸害人,若是附近有死尸,尸骨就会活过来,他们是有联系的。”
何忠也连忙将铁棍插回,沙棺归位,那些沙土又慢慢堆积起来,将棺材覆盖埋没。
江成仔细品味着何忠也的这番话,照这么说魈骨与死尸是互相联系着的,但此刻魈骨却活了,这是为何?
“周围有死尸!”江成猛然说道。
何忠也震惊的望向江成,随即朝向四周看去,坚定道:“不可能,我特地看了,此处不可能埋人。”
“你方才说魈骨与死尸有联系,也就是说魈骨遇到死尸就会起反应,它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活过来。”江成解释着,并警惕的朝四周看去,“我们要仔细找找,恐怕这附近真的有死尸。”
江成话音刚落,忽的看见左前方的土丘堆破土而动,连推三下,似有东西在土里往外顶,但破土的动静如此之大,很显然不会是什么动物。
顷刻间,土丘上的泥土被掀开,一具死尸从其中迅速爬了出来,那死尸是名男性,穿的是布衣,看上去全身都有血肉,但唯独整颗头像是被撕啃过一样,已经没了多少皮肉,露出血淋淋的皮肉但包裹不住其下的森森白骨,眼眶处黑血深凹没了眼珠。
“死尸,怎么会有死尸?!”何忠也又惊又吓,不断地后退着,嘴中重复着一句话。
这还未完,从另一边的土丘里也破土而出冲出一只死尸,同样是头部没了皮肉,紧接着周围的土丘如同春笋一般破土而出,一眼望来已然有八九具死尸。
江成警惕的护住何忠也,缓缓道:“何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分明没有人埋在这里的。”何忠也望着四处,脑海中如炸裂般疼痛,似乎想起了往事一幕,也是与眼前此景无异,忽的疼痛到耳角上的伤痕处炸裂开来,一道鲜血流下。
“魈骨起尸,师父倒未跟我讲过,待我解决完这些死尸再看看这魈骨究竟有什么名堂。”江成喃喃完,上前迎战。
这些死尸行动敏捷,倒不像踉踉跄跄那般,且百打不死,尤为难缠,不过好在并不是什么高的身手,江成花费了片刻工夫,还是将其一一撂倒在了身下,江成本就学的是伏魈人秘传钦天术,压制克服魈类本就有奇效,对付眼下这些被魈类唤起的死尸更是轻松一筹。
解决完死尸之后,江成这才喊向何忠也,却发现何忠也盘蹲在原地,蒙着头捂着耳,头上淌出的鲜血已经渗入了手间。
“何先生,已经没事了。”江成蹲下身朝何忠也说道。
何忠也猛然回过神来,抬头冲向江成道:“我们要将尸骨换个地方,换到没埋死人的地方......”
“好。”江成顺着何忠也的话应下,“我先过去看看尸骨。”
说罢江成起身朝埋着尸骨的地方走去,他将铁棍抽出,顷刻间沙土陷落露出棺身,这是土坑四周涌出一堆漆黑的大块头尖角虫,一只从江成脚下钻出跑进棺中土坑,江成惊讶后退,见得那尖角虫每只都有人头大小,全身漆黑看不清细样,这些人头大小的虫子竟蜂拥着盘踞在棺材上,像是拼了命的要往棺材**去,很显然是冲着棺中的魈骨去的。
而后,在江成的注视下,眼前出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它们将棺盖推开了......
第三十九章 伏魈
那些头颅大小的尖头黑虫将棺材围的密密麻麻,硬生生将棺盖掀开,江成正要驱赶,忽的跳出两只扑面而来,江成侧身避开,随即挥袖将其扑打在地,脚下一动挑起一块石子迅速朝那尖头黑虫踢去,石子夹杂着江成的脚力飞速击中一只黑虫,第二只亦是如此,石子从黑虫中穿身而过,那黑虫顷刻落地,失去生机,像一张布摊开身子,露出了满腹的皮肉。
江成看去这才明白,怪不得方才那些死尸的头部都被撕咬的七七八八,原来是这黑虫所为,既是如此,那黑虫开棺想要做什么?!
江成预感事况不对劲,连忙朝棺材走去,见到棺中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黑虫盘踞着魈骨在为其递送血肉,每一只将腹中的血肉吐露完后身形便会猛缩小回最初的样子,不过一丁点大小。
而那魈骨,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皮肉,胸膛已经覆盖上一层血肉,上下起伏的呼吸活动起来。
“这太古怪了!”江成惊叹一声,自然是不能让这些黑虫继续输送血肉,他迅速抽出铁棍,抬脚起身腾空了起来,将铁棍抡了一圈,灌入强劲的力道,便朝向棺中的魈骨胸膛正中刺去。
那些黑虫却极为护主,见到江成挥下铁棍,竟迅速爬上魈骨的胸膛堆成了高高的一堆,铁棍刺进黑虫中,每刺中一只便被削减几分力道,被刺杀的黑虫腹部摊开,血肉顺着虫堆往下流淌,忽然从铁棍下涌出一阵轰力,像是一只黑虫爆开,江成迅速抽出铁棍腾空后退。
紧接着那棺材又是一声爆裂,周围的沙土顷刻崩飞四起,江成从半空落下,站稳身形,皱眉道:“这些黑虫究竟是什么,好生难缠。”
“啊!走开,走开。”何忠也的惊叫声从江成后方传来,江成扭头一看,只见数十只人头大小的黑虫已然将何忠也围了起来,似要将这个人啃食殆尽。
江成快步起身朝何忠也冲去,大喊道:“何先生别动,我来了。”
铁棍在江成手中如同一柄利剑,转出了十八般剑式,带着内力挥出了几道说不上是剑气的气刃,将围聚在何忠也身边的尖头黑虫尽数斩杀,随后一一清理,黑虫皆死在了江成手中的铁棍之下。
“何先生,没事了。”江成一手搭上何忠也的肩,这才将何忠也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何忠也指着地上的这些黑虫说道:“就是这些虫子,它们又出现了......”
“你是说你与我父亲当年也见过这些虫子?”江成问道。
何忠也点点头,但还未等江成往下询问,只见眼前的棺材处,棺材木板四散崩裂而出,那具魈骨已缓缓腾空升了起来,身上爬满了已经输送完血肉的黑虫,密密麻麻的窜动着,随后那黑虫群迅速朝魈骨的胸膛一处钻去,尽数钻入了体内。
魈骨立起,便已成为一具全身布满血肉的尸骨,甚是阴森。
“他又活了,活了!”何忠也望着魈骨大叫一声,仿佛是重见到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恐惧,顷刻昏迷倒下。
“何先生!”江成连忙托着何忠也,见其昏迷,眼前的魈骨已有了血肉,活生生一具血尸,江成更未见过这种情形,但如今必须要迎战,将这只魈类消灭。
安置好何忠也后,江成手持铁棍起身上前,冲着魈骨冷冷道:“不管你活了几次,今日你就死在这里吧。”
说罢江成一手结印咒法其出,眉心处顷刻亮起一道红光,一道鲜红的眉符亮起,这道眉符曾出现在赵辅的钦天全术书卷的扉页,正是象征伏魈人身份的钦天符。
“伏魈人,江成。”
那只魈骨见到江成眉心处的钦天符,全身下意识的后退做出防御的姿势,但很快稳定身形,朝向江成冲来。
江成冷眼一笑,心想自己苦学十年钦天术,如今真正能抓魈了,将手中铁棍当做利剑,嘴角默念:“天生妖,地化妖,万世承妖今伏魈。”
两方冲聚,江成手中铁棍顷刻挥出三道气刃,那魈也灵活的很,迅速躲避开来,利爪一挥竟有割破空气风声,江成抬棍一挡,那铁棍竟被抓断成几节,两方交错扑过,江成临近一脚蹬上魈骨,借势转了方向,将魈骨踢回原地,又落地下来。
望着手中的铁棍仅剩手中半截,江成长舒一口气,心想道,好大的力道,要是被它抓到了身,恐怕当场就撕裂成两半了。
“一指钦天上清符,一请三尺承妖令,御魈剑!”
江成将半截铁棍丢掉,一手直摊朝前,一手从眉心借出钦天符,手势合一随即做拔剑之势,眉心的钦天符陡然亮上一番,朱光大显,江成手中缓缓拔出一道红光,立型之后便可清楚的见到是一柄透着红色虚光的剑。
此时江成手中握着的便是伏魈神物——御魈剑。
那魈骨见到江成手中御魈剑,又是一惊,江成却不给他丝毫机会,挥剑上前,御魈剑持有伏魈人之神力,斩魈伏魈皆有事半功倍奇效,江成的攻势紧凑容不得它躲避,魈骨只得一一接下,然每一剑砍在魈骨身上都有让其皮开肉绽,但魈骨也有着惊人的愈合能力,一剑过后伤势又缓缓愈合。
江成与魈骨就这般交战数刻,但实力分不出个上下,江成的每一剑虽都破了魈骨的皮肉,但这种魈骨却古怪得很,身体愈合的也极为迅速,胶着几战过后又分开而来。
这一番激烈的交手,江成也试探出了此魈骨的实力,并非是普通货色,而后将御魈剑持于手中,双手立剑持印,手势结印交错之下迅速显现出一道红色的法印。
“地法乾坤乾天阵,天虬阴阳潜魈遁,伏魈人起三魈宝,疾令诸魈神鬼震。镇魈印!”
江成手中的法印祭出,将御魈剑纳入其中,眉心处的钦天符也朱红更显。钦天符、御魈剑、镇魈印,便是钦天术中的伏魈三术,不仅是作为伏魈人的入门基础,更是伏魈的重要术数。
第四十章 钦天符
镇魈印出,江成一声令下,御魈剑直顶着镇魈印朝魈骨冲去,那魈骨动身要逃,却早已被镇魈印锁定,哪里还逃得出去,镇魈印从头顶盖下将魈骨压了下来,随即御魈剑当空刺下,此一剑若中,魈骨必尸骨无存。
伏魈大阵已成型,这魈骨也难以脱身,但仍在拼命抵抗,只见从他胸腔处又飞速钻出密密麻麻的尖头黑虫,像疯了一般撕咬啃食的魈骨身上的血肉,仅片刻工夫便撑得头颅大小,魈骨再次变回一副空荡荡的魈骨。
那黑虫群涌聚堆得极高,将魈骨死死的护住下来,与伏魈大阵对峙着,触碰到伏魈大阵的黑虫顿时化为一片血痕,但仍僵持了许久。
江成有些惊讶,这魈骨居然能抵御伏魈大阵,但并不是说伏魈大阵无法克制,而是江成自身的实力还未到达精进的程度,未能发挥出伏魈大阵最大的威力,若是赵辅在此,想必这魈骨早已荡然无存。
魈骨的极力反抗也使得江成不得不花费大量的精力来支撑伏魈大阵,很快,江成达到了负荷,感到精力不支,若继续压制下去势必会损耗心神,但眼前消灭魈骨在即,若是放弃,便无法伏魈了。
江成本想强顶心神再压制一刻,却不成想到了此时自己的心神消耗更为迅速,伏魈大阵与江成断了连通,在空中消散而去,伏魈大阵消失后,那魈骨顷刻遁入地下似要逃走,江成收回御魈剑,但此时已头晕眼花,需要暂定休息片刻,已迈不出脚上前阻止。
忽然周围的山丘又以更大的范围破土,一面山丘顷刻塌陷,从中露出许多尸骨,有的已是白骨,有的还未消亡殆尽,纷纷被魈骨驱使着活动了起来,一眼望去足有几十具,在这山丘群中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江成扭头朝昏迷的何忠也望了一眼,猜不出此处到底有没有埋着死人,但此刻已不容多想,他需要想办法应对这些死尸。
忽然,江成感觉到脚底下一阵蠕动,声息渐远消失,那些刚活动起来的死尸也慢了下来,随后不动,变回了原有的模样,江成猜到想必是那魈骨借机跑了,魈骨离去,这些活过来的死尸才又死了过去。
他收了御魈剑和钦天符,一把坐在地上,只感觉身心疲惫,再没力气挪动脚步。
这时,忽从山丘群外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带着火光,随后一支穿暗红军司衣的军队来到此处,江成瞧见了军队这些人的装扮,统一身穿红鹰甲,手持长杖银龙枪,领头的那人也是如此,只不过是高阶的将领甲。
领头那人身长魁梧,颇有将军之气,来此瞧见一片死尸狼藉,也不免目瞪口呆,又看见江成两人,便质问道:“你是何人?”
江成抽出力气朝红鹰军将领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江成,云季山庄宁雨绣的侄子。”
那红鹰将领听闻有些震惊,道:“宁老板的侄子,你为何在此啊?”
“我在这野外迷了路,稀里糊涂的就转到这里来了,谁知道这里这么多的尸体,把我吓得半死。”江成找了个理由说道。
红鹰将领见江成精疲力尽,一旁的破衣乞丐也昏迷不醒,连忙吩咐士兵将两人带回了军营。
这红鹰将领名叫褚卫,乃是江州府右乾门的红鹰军统领,此行便在山丘群外不远处的红鹰军营。
褚卫而后望着此处的尸痕遍野紧皱起了眉头,朝身旁的副将问道:“方才的动静是来自这里吗?”
副将回答道:“确定在此。”
“这下事大了,回去叫人来,把这些尸体都整理出来。”褚卫吩咐道。
那副将点头,又问道:“褚将军,方才那两人怎么处置?”
“先关在军营里,方才那少年说他是云季山庄宁老板的侄子,你让人去城内通报此事,让宁老板亲自来一趟。”褚卫有条不紊的处理着。
那副将领命后快速离去,褚卫在此处四下查看了一番,竟有几十具尸体,且死亡日期有前有后,当他看到另一边地上这几具被撕咬的没了头颅皮肉的尸体时,不由得皱起眉来。
作为武将,战场上自然见过许多死人血骨的东西,但早已见怪不怪了,而今却不同,这些尸体出现在距离自己军营不远处的山丘群中,且数量之多,死相之惨,若是让百姓知晓,恐怕会引出许多复杂的言论。
与此同时,江成被红鹰军的士兵抬着来到了红鹰军营,望着这些统一的红鹰军穿着,江成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在那股夜袭江家的势力中的众人中,正巧有着一队穿着与红鹰军无异的暗红军司衣,且也是持佩长杖银龙枪。
江成望天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定数,真是查什么来什么,当年那股势力中出现的黑虎军和红鹰军如今也被江成查出了所属,还真是与江州府脱离不开关系。
而眼下江成并不需要急着调查江家一事的始末,而是要想个理由合理的解释今天的事情,在红鹰军营附近挖出了成堆的尸体,红鹰军营势必会重视,那名红鹰军统领想必也会与自己谈话,若是此事上报了江州府,日后也会成为一桩大案。
不过江成也没想到,这山丘中竟然埋着如此多的尸体,且还是在红鹰军的眼皮子底下埋的,谁会有如此胆量行这大胆之事呢!
江成扭头朝一名红鹰军看了一眼,又是微微一笑,心想道:说不定正是这些红鹰军的所为呢!
红鹰军将江成和何忠也安置在了一处营帐内,把守住了门口,好半天后,何忠也才醒了过来,看样子精神也稳定了不少,发现自己在军营后,冲江成问道:“我们怎么来军营了?”
江成盘坐着微微凑过来,轻声道:“那山丘的尸体被红鹰军发现了,把我们带过来了。”
何忠也立即说:“我们得离开这里。”
江成笑着指着营帐门口说:“暂时走不了,被人守着。”
“那......那具尸骨呢?”
第四十一章 红鹰军褚卫
“魈骨跑了。”
江成随后将伏魈的经过大致讲给了何忠也听,何忠也听得神色大变,连忙说道:“这下糟了,它现在活了过来,恐怕要危及江州城了。”
江成随即问:“何先生,这具魈骨是你和我父亲十年前就发现的?”
何忠也点点头:“嗯。”
“那你们发现魈骨的时候它也是这样一具尸骨的样子?”
在江成的引导询问下,何忠也慢慢的回忆着,似乎想起只言片语,随后道:“不是......之前它是尸体,而后才变成了尸骨......”
“后来呢?”
“它唤醒了很多死尸.....然后害人,那次...我们死了很多人......”何忠也低着头慢慢的回想着,一字一句的阐述着自己能记起的东西,而后大脑又疼痛了起来,耳旁的伤口又迸裂开,淌出鲜血。
江成遂不再多问,连忙向看守的红鹰军索要药物,为何忠也包扎起来。
营帐外,此时红鹰军的消息已经传到城内宁府,宁雨绣也迅速来到红鹰军营,径直找到红鹰军统领褚卫。
通知的红鹰军起先并未告知江成在军营中,宁雨绣也正在府中等待着江成,按理说江成只是去了江家旧址,定然要不了这么久?但此时迟迟未归,正当她派人要去江家旧址看看的时候,江州府的红鹰军竟然上门来了,而且是有要紧的事让她前去。
“褚将军,这么晚有何急事找我?”宁雨绣询问道。
褚卫说道:“宁老板,此行叫你远道而来也是有要紧的事,我想问问你是否有个叫江成的侄子?”
“成儿?江成确实是我侄儿,他怎么了?”宁雨绣有些担忧道,江成半夜未归,传出消息居然是从军营,这如何叫人不担忧。
“既然是宁老板的侄子,那就好说了。”褚卫见确有此事,这才笑道:“我们在军营外的山丘丛中发现了你的侄子江成,还有一个乞丐......”
宁雨绣听闻褚卫还有后话故意未说,随后道:“褚将军,我这侄儿从小在外地长大,近几日才来江州,看什么都新奇,一连几天都在城内游逛好玩的事,想必是玩迷路了才逛到这郊外,我还正纳闷他为何这个时辰还未回家呢。”
“原来是这样,宁老板不用担心,你的侄子就在我军营中,尚且无事。”
褚卫听得宁雨绣的说词与江成的说词吻合,倒也打消了大半疑虑,毕竟宁雨绣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绝不会存在替人胡编庇护不必要的话,更何况以宁雨绣的身份地位,这江州城内也没几人敢让她出言说假。
“那真是太感谢褚将军了,待明日我备上薄礼亲自答谢褚将军。”宁雨绣道谢说道。
褚将军摆摆手,道:“宁老板见外了,既然是你的侄儿,那也就是自己人,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有劳褚将军了。”宁雨绣低身行了个礼,而后跟着褚卫来到军营内的一处营帐,掀开帐门,江成就在其中。
“姑姑?!”江成应声朝帐门处望去,只看见出现的是宁雨绣,竟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姑姑,你怎么来了?”
宁雨绣微笑着侧头朝褚卫指了指,道:“多亏了褚将军亲自派人到我府上去,才知道你在褚将军的军营中,我说你怎么还未回来呢,原来是玩迷路了。”
江成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太高估自己了,还以为已经将江州城的路都记清了,让姑姑担心了。”
说罢,江成又冲褚卫拱手道谢:“晚辈江成,在此多谢褚将军搭救了。”
褚将军喝喝一笑,挥挥手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言谢。”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带着成儿早些回去了。”宁雨绣转头冲褚卫说道。
“那是自然。”褚卫点点头,接着道:“不过我还有几句话想和江成说下,宁老板稍等片刻。”
“你们谈便是。”宁雨绣自然是懂,默默的退出了营帐外。
何忠也也跟着走了出来,此时营帐中仅剩下江成和褚卫两人,江成自然是知道褚卫要问什么,还未等褚卫先问,就先开口道:“褚将军,您是想问我山丘的尸体的事吧。”
褚卫看着江成点点头:“说说你知道的。”
江成随后道:“我就怕说了您不相信......我看见有一具尸骨是活的,而且带着山丘里埋着的尸体都活过来了。”
褚卫听江成说的玄乎,自然是不信:“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我知道您不信,我起初也不信,但是那具尸骨确确实实是活过来了,而且那些破土而出的死尸,都是被那具尸骨唤醒的,否则尸体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从土堆里爬出来,您若不信,可以去山丘看看,那地面的沙丘下的棺材就是。”江成绘声绘色道。
褚卫望着江成一字一句的讲完,脑海中回想着在山丘的所见,倒是符合江成的说法,表情微变道:“那些尸体爬出来做了什么?”
“不知道,我刚到不久就发现周围的异样,那具尸骨带着那些尸体破土而出,紧接着您和您的军队就赶来了,那具尸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而后死尸也就不动弹了。”
“谁能证明你的说法?”褚卫质问道。
江成回答:“无人能证,是信是否全凭褚将军定夺。”江成拱手道。
“与你同行那人呢?”褚卫又问。
“那破衣先生是我长辈,但那时见到死人场景已吓晕了过去。”江成回答。
褚卫遂不再做问,转过身思索了一会,这才叮嘱道:“你先随宁老板回去,今日之事不可外泄,明日我会亲自上报府卿,若有必要还会再去找你。”
江成拱手点头道:“褚将军放心,江成定会守口如瓶,若有需要,江成也会竭尽全力配合。”
“嗯,走吧。”褚将军这才点点头,让江成离开。
出了营帐,江成和宁雨绣顷刻对视了一眼,走出军营,江成这才发觉未见到何忠也,问宁雨绣道:“姑姑,何先生呢?”
“他方才趁不注意离开军营了,我见他走得远便没喊他。”宁雨绣说道,“你不是找何先生问话吗?怎么落到军营了?”
“姑姑你是不知道,今晚算是撞见了一件怪事!”
第四十二章 江州府卿
“什么怪事?”宁雨绣扭头问道。
江成面向山丘丛方向指了指,说道:“军营附近埋了很多死尸。”
“有这种事?”宁雨绣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江成,但很显然是真正存在的,“你亲眼看到的?”
江成点点头:“何先生带我来这里看有关我父亲的线索,没想到周围埋的全是死尸,这才把褚将军惊动过来。”
江成将这半夜的遭遇到的魈骨和唤醒死尸的经历一一讲给宁雨绣听,宁雨绣惊奇连连,随后问道:“你是说那只魈跑了?”
“嗯,本来可以降服的,只可惜那只魈实力顽强,抵抗了好久,倒是我先没力气了。”江成有些可惜说道。
“这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宁雨绣挽了挽江成的手,轻声道,“只是那些死尸是怎么回事?”
“我也纳闷,何先生说他确信此处没有埋过死人才将魈骨转埋到这里,不过我与那些死尸交手的时候,发现大多都死亡不久,何先生没说错,是这些死尸的问题,是在已经埋了魈骨之后才埋到这里的。”江成顿了顿,接着说道,“此处与红鹰军营最接近,恐怕军营的嫌疑最大。”
宁雨绣听闻顿即摇头道:“不会的,褚将军为人正直、行事磊落,且善恶分明,断然不会做这种阴暗之事。”
“姑姑,你肯定如此?”江成问道。
宁雨绣接着道:“我与褚将军结识多年,褚将军是个上等的武将,上忠心家国,下呵护百姓,且性子率直没有什么城府,这么多年皆是如此。”
“那照姑姑这么说,褚将军倒是个正职正义的人。”江成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恐怕山丘埋着死尸的事要另当别论了,敢在红鹰军营眼皮子底下行事,背后的人怕是胆子不小。”
“你是目睹此事的人,方才褚将军留你密谈,想必也谈及了此事吧。”宁雨绣自然聪慧,不由多想便能猜到。
江成笑道:“姑姑说对了,褚将军说此事恶劣,不可广为人知,需要私底下调查,还说会再来找我。”
“那你便是卷进这件事了。”宁雨绣随后道,“我还道你该怎么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江州府的人扯到一起了。”
江成一笑:“这正是我所想的。”
两人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便往宁府回去了。
第二日江州府
府卿楼内正对着相站两人,其中穿着红鹰将领甲的便是褚卫,另一人穿着白纹官袍,面相祥和,但浑身透露着掌事风范,此时褚卫正向他禀报着发生在红鹰军营附近山丘的事情,引得此人眉头紧锁。
“府卿,此事的大致经过便是如此。”褚卫说道。
褚卫面前这人便是江州的现任府卿关庭延,褚卫在天还未亮时便前来江州府亲自向关庭延禀报了昨晚发生的事,关庭延向来是处事不惊的模样,听闻此事后竟也满头疑虑,随后道:“尸体都找全了吗?”
褚卫回复:“都挖出来了,山丘周围也派了人看守,只是褚卫觉得此事断不可让百姓知晓,故先封锁了消息。”
“你做的很对,这件事确实不能传出去,若是百姓们知晓了野外埋着几十具尸体,且还是在红鹰军营附近,恐怕人心惶惶啊。”关庭延点点头道。
“府卿,褚卫认为此事不同寻常,一定要查清楚。”褚卫拱手道,“还望府卿将此事交于褚卫调查,褚卫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
关庭延并未即刻回复,沉思片刻,转口问道:“你方才说昨晚山丘一事还有目睹者,是个少年,那少年是谁?”
“回府卿,那少年叫江成,是云季山庄宁雨绣的侄子。”褚卫回复道。
“江成?”关庭延望着褚卫的眼神有些惊讶,随后又归于平常,接着问道:“这江成此时在何处?”
“应该在宁府。”
“去把他找来。”关庭延说道。
褚卫领了命,迅速吩咐手下前往宁府去传唤江成。
江成来到江州的这几日着实是有不少发现,而且也出现了许多疑惑,例如那怪异的魈骨,这些他都需要向赵辅请教,在从红鹰军营回到宁府的当晚,江成就给赵辅送传了一封通灵信,让赵辅抽空回来一趟。
而今天,江成便待在府中哪都未去,而是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通过何忠也的回忆和昨夜的经历,江成知晓了何忠也埋在山丘丛中的那具魈骨曾与自己的父亲有关系,且照何忠也的反应来看,昨晚发生的死尸复活的事在他父亲那时也曾出现过一回,所以这具魈骨涵盖的信息量更大。
其他那些死尸倒不必说,江成作为整件事的参与者,事后定会被褚卫喊去询问,这也给了江成借机调查的机会。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桩,那魈骨十分怪异,不仅能唤起死尸,且看样子也是个害人无数的存在,昨夜让它逃脱,也需要尽快将其抓获,这也是作为伏魈人首要的目标。
“少爷,江州府的人来了,说是找您。”这时,武管家走了过来,通报道。
江成坐起身子,心想竟然来的这么快,随后问道:“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这倒没说,只说让您去一趟。”武管家接着说道。
“嗯。”江成点点头起身,朝府门走去,正看见一官兵,只不过不是褚卫的人,看穿着倒是在江州府中的府兵。
江成走上前,还未等他开口,那府兵先拱手道:“江参议使,府卿有请您去江州府。”
“啊?”江成听得一愣,心想来找他的人居然不是褚卫,而是江州府卿,不过他与江州现任府卿关庭延倒没有交集,入城这几日也未和他打过交道,遂问道:“关府卿找我有何事?”
“府卿只说让您速去一趟。”那府兵说道。
“走吧。”
江成说完,跟着府兵前往江州府,心想着莫不是褚卫已将昨晚的山丘死尸一事传达到江州府了。
事情来得也巧,江成正愁无从认识现任的江州府卿,不成想今日机会来了。
这江州府卿关庭延,又是个什么人呢?!
第四十三章 山丘亡骨案
来到江州府,在府兵的带领下前往府卿楼,进楼后,屋中仅有两人,看样子是在此等了他许久。江成自然认得褚卫,而后看向另一人,穿着白纹官袍,想必就是传闻中的江州府卿关庭延了。
江成走上前,冲关庭延拱手道:“小民江成,拜见府卿关大人。”
关庭延望着江成,竟看得入了神,褚卫见状连忙提醒了一番,关庭延这才回过神来,道:“你就是江成.....”
“正是。”江成回道。
关庭延上下打量起江成,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意味,随后问:“听说你是宁雨绣的侄儿?”
“正是。”江成依旧道。
“昨夜的山丘一事是你发现的?”关庭延又问。
江成点点头:“正是小民,详细经过我都已讲给褚将军听了,关大人找我来,应该是褚将军已经将这些都讲告诉您了。”
关庭延颔首一笑:“确实如此,不过这其中我有一事不明,你说你见到一具白骨将那些死尸唤醒,那白骨是何物?”
江成摇头道:“小民不知,但我确实看见是那具尸骨将死尸一一唤起,那些死尸才纷纷从土里爬出来的。”
关庭延听得依旧不信,褚卫在一旁补充道:“府卿,确实如此,我昨夜亦亲眼见到那些死尸从土里爬出一半,断然不是外力所为。”
关庭延又朝向江成说道:“江成,昨夜在场的除你之外还有一破衣先生,他又是何人?你们为何在那里?”
“回关大人,那破衣先生名叫何忠也,江成初入江州,但与何先生颇为投缘,昨夜是迷了路,碰巧在野外也见到了何先生。”江成缓缓说道,并在话语中自然透露出些许消息。
江成边说边注意着关庭延的神态,只见他听到何忠也的名字表情微变,但不形于外容,很明显,他知道何忠也,也一定认识何忠也。
“原来是这样。”关庭延缓缓问江成道,“昨夜一事你可与外人说过?”
“没有,褚将军处事周到,特意叮嘱我不要与旁人说起,以免引起恐慌。”江成回复道,话中不忘记夸捧褚卫一番,褚卫听得也微微昂头,心中感慨江成说话有道。
“那就请你再随我们去一趟土丘吧。”关庭延随后点点头。
“江成定当全力配合。”江成低头,嘴角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句话。
江成跟着坐上了江州府的马车,随后前往郊外的山丘,到达后褚卫先行一步前往山丘准备事宜,留下关庭延与江成在后面走着,关庭延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安静。
望着关庭延的背影,江成有些感慨,眼前这人正是现任江州府卿,自己的父亲是上一任江州府卿,但不知为何江家惨遭魈灵诅咒上身,当年那些势力中,极大一部分有江州府的身影,乃至整个江州内潜藏的势力。
而后为了江州令,两名江州府的七辰半箭手在尧王村外的客栈隐秘十年,从父亲江正寻再到发在自己身上的事,似乎一切都与江州府绕不开关系。
眼前此人,会和自己一家曾经的遭遇有关联吗?!
江成心中如此想着,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与关庭延并排走到了一起,江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慢下脚步。
关庭延见状笑道:“不用拘谨。”
江成拱拱手应答道:“是。”
关庭延的脚步也随意的慢了下来,开始与江成聊起了家常,先问道:“我见你面生,你是近些日子来的江州?”
“是的,前几日才来江州,关大人公务繁忙,怎么会记得我等普通百姓呢。”
“你错了,江州城内的百姓每一人我都记得,否则也不会说见你面生了。”关延庭听之一笑,又说道:“我与你姑姑宁雨绣宁老板也是老朋友了,不过从未听她提起过有一个侄儿。”
“我小时也在江州生活,只是后来才去了外地,与姑姑见面的少。”
“哦?这么说你和你父亲都是江州籍。”关庭延有些意外,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啊?”
“回关大人,家父叫江从寻。”江成将续命父亲的姓名说出,也借此窥看关庭延的反应。
谁知关庭延听到这个名字身躯一震,原地愣了一下,且将名字都听错了,望着江成说道:“你父亲是江正寻?”
关庭延的反应着实有端倪,而后江成装作疑惑的望着关庭延,说道:“关大人,您听错了,我父亲叫江从寻。”
关庭延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连忙端正起来,道:“噢,不是同一个名字。”
说罢关庭延神色有变,也没再多问,快步走开与江成拉开距离,江成见着关庭延的反应,微微一笑,此人有问题!
两人话罢已来到山丘,此处并非行人来往路点,但为了隔离现场,山丘这一片已有官兵围守,褚卫正在山丘中指挥着安置尸体。
现场挖出的尸体足足有近五十具,且死亡时期有先有后,可通过腐化程度来辨别,尸体按照整列的摆放在土丘的平地上,皆盖上白布。谁都未曾想到这处的土丘竟埋着这么多尸体,当尸体尽数被挖出来之后,此处的土丘便四处坑坑洼洼。
“府卿,尸体都挖出来了,一共四十八具。”褚卫上前迎关庭延,边汇报道。
“死亡日期呢?”关庭延上前查看尸体,一边问道。
“按照尸体的腐化程度来看,最早的大约在半年前。”
“这几具呢?”关庭延指着地上失去头颅皮肉的尸体,正是昨晚第一批破土而出的尸体。
“这些尸体只有轻度腐化,看样子不超过一个月......”褚卫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人的身份还未查明,暂时没有线索。”
“头上是新伤,被野兽吃过?”关庭延发现这几具尸体的头部都被啃咬掉了皮肉,随后望向江成和褚卫问道。
褚卫自然不知,便望向江成。
江成回复道:“是那具尸骨所为。”
说罢江成领着他们前去查看那沙土下葬着魈骨的棺材,而后将已死亡摊在地上的尖头黑虫的尸体和血肉指了出来。
“这些尸体的头部都是被这些虫子啃咬造成的......”
第四十四章 府卿密令
“此处的尸体看样子是分为两批葬在这里的。”关庭延发现前八具被啃咬头部的尸体死亡时间一致,腐烂程度和埋葬位置都与其他的尸体呈现较大的差别,“这些尸体的死因是什么?”
“尸体身上没有发现伤痕,查不出死因。”褚卫说道。
“那这些伤是什么?”关庭延指着其中一具干瘪的尸身身上的暗红长痕问道。
褚卫细看了一番却是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后望向江成。
“是我干的......”江成嘿嘿一笑,低过头在地上寻找着先前的半截铁棍,随后捡起来解释道:“这些死尸要抓我,我就用那副棺材上的铁棍还手了。”
“那这些尸体散架的骨架也是你干的?”褚卫提问道。
江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关庭延朝向江成手中的铁棍看了一眼,随后望向江成,忽的一笑,道:“面对这么多活过来的死尸你倒不怕。”
“当然怕,刚开始确实被吓到了,后来为了自保就当打架一样还手了......”江成装作无辜道。
褚卫在一旁笑道:“能把尸体的骨头打散架,你的功夫也很厉害啊。”
江成连忙拱手道:“褚将军见笑了。”
关庭延又是一笑,随后从尸体堆中走了出来,随后喊来褚卫、江成二人,严肃道:“江州城历来长治久安,此处发生的事太过严重。褚将军,我现任命你为此案的负责人,务必将案件调查清楚。”
褚卫领命,关庭延又接着冲江成说道:“江成,我任命你为统领副手,暂为褚将军副手官职,协助褚将军一同调查此案。”
“江成领命,不过......”江成迟疑了一下,取出参议使腰牌,并将此腰牌的详细由来讲述出来。
关庭延见得又是一惊,说道:“原来昨日在议雅堂提出天圣堂那番猜测的人是你?”
“是我。”
关庭延听状不由得透露出一丝欣赏,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已有这般深厚的洞察本领,无妨,此事与商会一事归为两码,你且留在褚将军身边调查此案,也算是帮我一忙。”
“那江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成拱手道。
关庭延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回府了,此案交由你们二人调查,但切记,此事不可外泄,你们的行动不可大道而行,一定要低调密查。”
江成和褚卫齐点头答应下来,关庭延这才离开。
待关庭延走后,褚卫冲江成说道:“江成,今日开始你便暂时与我调查这桩案子,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褚将军哪里的话,能跟着褚将军办案是我的荣幸,况且昨夜还多亏了您的搭救,不然我此时已成为这众多尸体中的一具了,褚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让我去办便是。”江成恭敬回道。
褚卫的性子是直来直去,不做推留,说道:“那你我就分头行动,待我有了进展再叫你。”
“褚将军应当先查清他们的身份,您手下人多,查起来也比快上不少,我就从其他方面着手调查。”
“有理,你先回吧。”
“好,褚将军告辞。”江成拱手道,随即离开。
江成离开军营,在军营外发现江州府的马车仍停在那里,看到关庭延站在那处,江成便知道是在等他了,便走上前来,说道:“关大人,您还未走呐?”
关庭延回道:“在此等你,有些话想问问。”
“大人问便是。”江成回道。
“你先前在府中的时候说,昨夜与你一行的另一人叫何忠也?”
“是。”
“那你应该知晓他住在哪里,能否带我过去?”关庭延语气带着期望的询问江成道。
江成回道:“关大人,实不相瞒,我虽自认与何先生有缘,但他总是出没不定,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关庭延听完沉思片刻,江成见状追问道:“关大人认识何先生?”
“算是吧。”关庭延礼貌一笑,随后撇开话题:“我先回府了,你可要搭车一同回去?”
“不了,关大人公务繁忙,江成就不打扰了。”
关庭延没说话,随后上了马车,离开军营。作别关庭延后,江成便从另一条路回了城,但并未回家,而是朝江家旧址走去,昨日的魈骨一事想必与自己父亲和何忠也都有过关系,这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江成边想边走着,只希望何忠也的精神能恢复一些,能记起更多以往的记忆。
然而江成来到江家旧址,发现何忠也并不在这里,想必是出门了。江成便在街上四处转着,想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何忠也,当他走到一条街上的时候,正见着前方嘈杂,随后何忠也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手中抓着两个包子,嘴中也叼着一个。
“别跑。”
“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从何忠也身后紧追着两个人,拿着擀面杖,嘴上骂骂咧咧。
“何先生。”江成见状喊了一声,跟着何忠也跑了起来,何忠也并没有工夫理会,看其样式应该是偷了人家的包子,那追赶的其中一人见状朝何忠也甩出手中的擀面杖,正对着何忠也的后背击来,江成连忙伸手抓住,但何忠也还是绊到一块石头摔了下来。
“又来偷我包子,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那两人追赶上来,放狠道。
江成见状连忙拦住,解围道:“这位老板,他拿了几个包子,我赔钱给你。”
那人拾起擀面杖,恶狠狠的冲向江成道:“你谁啊,我教训疯子你也管?”
“他不是疯子,他就是饿了,你说多少钱我赔给你。”江成见周围聚起一些人,只想快点解决此事。
“老子不要钱,今天就要把他打到残废,看他还敢不敢来偷我的包子。”
“老板,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因为一点小钱伤了和气。”江成继续和谈道。
“多管闲事。”与他一同来的旁边另一人说了一句,上前一脚朝何忠也踢去。
第四十五章 城中来个胡阎王
江成见状一掌将那人推开老远,将何忠也护了起来,冷冷道:“来硬的?”
“你谁啊多管闲事!”
那手持擀面杖的人挥棍打来,江成轻松避开,接着又是一掌将其击退,随后取出几枚碎银,朝那人扔了过去,道:“包子钱我按十倍给你,这件事到此为止。”
忽然,从那两人中间伸出一只大手,将碎银牢牢抓在了手中,随后那人走了出来,只见身型魁梧,一脸凶戾杀气,一双凶眼时刻怒瞪,另一只手上抓着屠肉刀,穿着打扮俨然是一副屠夫模样。
周围围聚着的百姓见到这人,纷纷后退散开一圈,江州的百姓皆知道他的名号,洞子街的睁眼屠夫——胡千户。
这胡千户走来,先前那两包子铺老板就似小弟见到了大哥一样纷纷低头退让,胡屠夫一手把玩着江成丢过来的碎银,随后抬眼瞪了江成一眼,说道:“这位兄弟,敢问贵姓啊?”
“你是何人?”江成反问道。
“我?”胡屠夫得意一笑,一手提着屠刀围着江成转了起来,周围的百姓见状更是后退更远,生怕被殃及,那胡屠夫道:“江州城洞子街的睁眼阎王胡千户是也。”
江成淡淡说道:“那阁下应该在洞子街烹羊宰牛才是,怎么还为了这点小事出马。”
“小事?”胡屠夫撇头凑了过来,轻蔑道:“我看你年纪轻轻,不也在为这疯子出头吗?”
“算不上出头,不过是误会一场,包子钱我已十倍补偿,这件事也就了了。”江成说道。
“唔!”胡屠夫摇摇头,带着重重的气息声接着道:“不够,有人花钱买这疯子的命,你还是莫要插手,免得殃及了自己。”
江成听得一惊,同时感觉到身后护着的何忠也身体颤抖了几下,江成扭头问道:“何人要买他的命?”
“江湖规矩,你也无需知晓,让开便是。”胡屠夫扬起手中的屠肉刀,做出威胁的架势。
何忠也害怕不过,连忙甩开步子朝人群中冲去,那两人见状顿即上前追赶,江成身形一动,迅速将两人踢开,拦住了去路,微微扭头一看,见何忠也已遁入人群,这才放心。
“小子你找死!”那胡屠夫是个暴躁性子,且胆大气烈,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举刀朝江成挥砍了过来,引得百姓纷纷窜逃,其中一些人悄悄的朝江州府跑去报官。
不过这胡屠夫虽身形魁梧,但也只是蛮力胡来,在江成这等修学身法的武学之人面前自然没有可比性,很快便败下阵来,手中的屠肉刀也甩出几米远。
那胡屠夫大吼一声,从四面八方的街道巷子中竟窜出十几个手持菜刀铁具的人,皆是农户商户打扮,但一身痞气,与穿着极为不符,纷纷朝江成刺来,但随即败下阵来,瘫倒在了地上。
那胡屠夫已趁众人围攻江成的间隙又捡起了屠肉刀,冷不丁朝江成后背偷袭砍来,幸得江成反应快了一步,那屠肉刀只划过衣服,划出一道布口,倒是未伤及到自己。
江成反身一脚,这一脚夹杂着不小的劲道,硬生生将胡屠夫踢开八九米院,重重的在街道上摔出了远远一条,其他人方才都拳拳到肉的见识到了江成的本事,见胡屠夫也败下阵来,此刻仅是将江成围聚着更是不敢上前。
那胡屠夫满腔怒意,但身手又敌不过江成,更是气火更盛,放出狠话道:“小子,你记住了,你惹上了洞子街阎王庙,你命休矣!”
“什么洞子街阎王庙?”江成转过身一脚踩住地上的屠肉刀,笑道:“你们不是烹羊宰牛的吗?杀手就应该穿职业装,一个个卖包子的、杀猪宰牛的模样,让人笑话。”
这一行人被江成这番话更是气得不行,但无奈敌不过江成的身手,只听见那胡屠夫继续放狠话道:“小子,你等着,有种就报上名来。”
江成微微一笑,眼咕噜一转,随后说道:“我只说一遍,你给我记好了。”
“付龙青!”
说出这三个字,江成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连忙抬手遮掩住笑。
只见那胡屠夫恶狠狠的撑着站起身来,指着江成说道:“好,付龙青,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我等着你。”
江成脚下一动,将那把屠肉刀震起,随后朝胡屠夫踢出,那屠肉刀准确的扎到了胡屠夫脚下,胡屠夫强撑硬气,双腿却已受不住控制的打起颤来,灰溜溜的捡起屠肉刀带着一众小弟跑远了。
见一众人跑远,江成这才拍了拍手,整理衣冠的同时朝后方望去,何忠也应该已经跑远了,不过他怎么会惹上这样一群人?
这些人也是奇怪,一个个穿着打扮是屠夫商户模样,干的却是行匪凶恶之事,想必绝不是因为简单几个包子的缘故。
江成正要去找何忠也,忽然街道前方传来口哨声和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只见付龙青为首率领着整队的官兵迅速朝江成所在的地方赶来。
江成见状笑道:“真是到哪都一样的道理,人都走了管事的才出现。”
付龙青跑上前,见四下已无人,又冲江成说道:“方才有人报官说这里有人持刀行凶,人在哪呢?”
江成耸肩摊手道:“听到付主簿赶来了,都跑了。”
付龙青这才舒了一口气,长喘气起来,江成又问:“付主簿,你不是主簿官职吗,怎么保卫城内安全也归你管?”
付龙青便喘气边解释道:“我这官职啊,有两个,一个是左乾门主簿,另一个是城防执事,就是我现在干的这活......”
江成听闻,特意冲付龙青拱手道:“真没想到付主簿身兼多职,为了江州城尽心尽力,实乃不可多得的好官呐。”
“散了散了。”付龙青见没有情况,让官兵散开,冲江成摆摆手道:“江公子说笑了,是我之前任城防执事,后来才当的主簿,商大人索性就将两职都架在我肩上了。”
“那说明付主簿有本领,才得商大人如此重视。”江成继续吹捧道。
付主簿又朝江成看来,转问道:“对了,江公子,你怎么在这啊?难不成方才那伙人行凶把你也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