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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江不语     江州令txt下载     江州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君留坟

    江成一愣,迅速领会话中意思,再看现在这情形,江州令刚现世便被盯上,如此一来在这尧王村盘踞也实属被动,倒不如反其道行之,这江州该回还得回。

    “师父,我们回江州。”江成郑重道。

    赵辅扭头朝向江成看来,眉角微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喜,似乎是在他预料之中,又像是很期望江成说的一个答案,但嘴上还是轻描淡写道:“那我们就回。”

    这一夜过后,赵辅的大院再未打开过,仅有大堂中一盏长明灯时刻亮着,村人也好奇着江成和赵辅的突然离开。三天后的深夜,一众不远万里来的人带着任务潜入了尧王村,暗中包围了赵家大院,当他们看见屋中点燃的长明灯时,便酝酿进入院中。

    当其中一人一脚踏入大院时,脚下忽的生出一抹长风,迅速化为一道白影,似有似无的被黑夜遮蔽着,随后穿过那人的身形,那人伫在原地一愣,身子像被切割一般散为几块倒了下去,这一幕引得周围同行的人惊愕,当他们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道白影便已飞速将每一个踏入院中的人穿身而过,院中顿时呈现出一片尸藉,这群带着任务的组织悄无声息的殒身在此。

    后半夜,一只魈从后陵山下的墓冢石门中走出,来到赵辅大院,将院中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血迹......

    与此同时,江成和赵辅已踏上了前往江州的行程。

    江州君留山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山脚下,从马车上下来两人,白衣是赵辅,另一人是江成,赵辅吩咐完车夫在此等候,便带着江成往山上走去。

    这里是位于江州南的君留山,此地虽是前往江州的必经之路,他们是路过也并非是路过,而是要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江成手中提着竹篮,篮子里装满了烛蜡白钱祭香,显然是要给人上坟,此番上香祭奠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成已故的父母。

    在路上时,江成与赵辅谈及重回江州的重重事由,赵辅便告诉江成回江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祭奠父母。

    江成与赵辅登到君留山高处,在山顶便看见了一方木屋,屋外木棚田园尽有、屋下圈有家畜野兔,江成见状问赵辅:“此处还有人居住?”

    赵辅并未立即回复,而是朝向木屋喊道:“老句。”

    过了片刻,只听见木屋内传出一声极为兴奋的回复:“哎,来了。”

    随后一个体型高大的中年人便兴致冲冲的从屋内小跑了出来,直奔赵辅跑来,行了个拱手礼,笑道:“赵先生,我一听声音就是您来了,不过这还没到年中呢。”

    赵辅微笑点头:“路过,往后会在江州待上一段日子。”

    “那敢情好。”被称作老句的人名叫句五岳,见到江成,又问赵辅道:“这位公子是?”

    “江家的独子,江成。”

    句五岳见状连忙冲江成拱手道:“哟,原来是江少爷,在下句五岳,您叫我老句就好。”

    “你爹娘的墓,就是他帮忙照看的。”赵辅补充道。

    江成听完连忙拱手回礼:“句叔,我叫江成,这些年一直都没能来祭奠爹娘,劳您费心了,待日后我一定好生报答。”

    “江少爷不必言谢,江府卿生前江州为官时人人爱戴,我也深受恩泽,后来赵先生买下这座山,又安排我在此为江公守墓,算是遂了我报恩之愿。”句五岳解释道。

    买下一座山?江成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句五岳,又看向赵辅,心想赵辅果真是财大气粗,不缺钱的主。

    “老句,带我们过去吧。”赵辅缓缓道。

    老句点了头,领头带着江成和赵辅朝山上继续走去,不一会便登了顶,只见前方修着一座石陵墓,规格虽大却不豪奢,倒是石陵的做工细致,墓前一方高大的石碑上刻着几行字,正中并列写着“江州府卿江正寻之墓”,其右便是“江正寻妻夏氏之墓”,赵辅是按照江正寻和夏氏生前所托,按合葬墓将他们安放在了一起,山头杂草丛生,但江成父母的合葬墓周围看不见一根杂草枯叶,江成一看便能猜到是句五岳每日在精心打扫。

    江成从未见过父亲江正寻和母亲夏氏生面,一面都未曾见过,因为其父江正寻和其母在他还未醒来时就已去世,为了防止江成父母的遗躯被觊觎江州令的势力所打扰,赵辅秘密将江成父母安葬在君留山这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江成虽未谋面双亲,但看见此墓,心中也不怀生出一道感伤,毕恭毕敬的走上前,按照忠孝礼仪的章法给自己的父母拜了个遍,随后上香烧纸银钱一样不差。

    “爹,娘,孩儿不孝,十年来都未能来探望您二老,今日给您赔罪了。”江成跪在地上双手摊地将头扣的老低。

    站在一旁的赵辅双手搭袖,望着石陵墓,缓缓道:“江大哥,嫂子,你们别怪江成,是我没让他来,他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也别怪我,我答应过你们带着江成离开江州不再回来,但发生在江家的事我一定得查清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的仇冤我得替你们申了。”

    赵辅平稳低沉的话语像是在述说情况,但语气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情绪,江成能读出其中意味,赵辅似乎很想且盼望着这一天的来临,既有替江家的不甘,又有这一天到来的如愿以偿。

    “师父,你放心吧,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江成缓缓说道。

    赵辅楞在原地望着石陵墓,思绪忘我,过了一会转身道:“老句,这里还望你照看了,我们该走了。”

    “赵先生放心,这里一切有我。”句五岳连忙拱手说道。

    “走吧。”赵辅扭头冲江成说道,随后下山。

    江成点头,随后冲句五岳拱手行礼,道:“句叔,辛苦您了。”

    “江少爷哪里话,江少爷慢走。”句五岳连忙回礼,送着赵辅江成下了山。

    两人再上马车,缓缓驶向江州府地界。

第十七章 入江州城

    江州城外

    来往的商旅和行人络绎不绝,在临近江州城的时候自觉的排成了一条长龙,江州城有着三个城门,中间正开放着的主城门,左右稍小些的副城门,除却特殊时要一般不开放,守城士兵详细的记录着进出城的人员,但今日来看,守城士兵的规格及人数似乎与往常不同,兵力多布置了一倍有余。

    江州,作为东济国六州中最大的一州,也是位于东济国中心的境地,东通京三省东邱、西祁、北泽;京三省围护着东济国京都--济京城,北临琊州、吝州,南接乾州、震州,西临昆州。

    江州城是江州的第一州省,掌事机构为江州府,江州府机构大体可分为:一府二门八道县,最高级为江州府,官职府卿,正二品官职,往下依次是左乾门、右乾门、八道县。

    在入城的队伍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排列到了后面,然而就在这辆并不算显眼的马车开始出现在江州城外后,城门外一身穿便衣的人冲守城士兵使了个眼色,守城的士兵便忽的警觉了起来,看上去只是换防检查,实际上都默默盯上了这一辆马车。

    “奇怪,今日个在城门的兵备怎么这么多?”马车上的车夫只朝城门处看了一眼,便说道。

    “平时呢?”马车内坐着的江成轻轻拉开帘探头看去,问道。

    “平日不是如此。”车夫接着道。

    “有点意思。”江成一笑,又缩回马车。

    “停车,进城登记。”待马车驶近后,两名持戟的士兵上前将其拦了下来。

    车夫熟练的取出进城册递给士兵,另一名士兵指着马车内问道:“里面有人吗?”

    “有。”车夫点头道。

    士兵朝城门处桌前坐着的记录文簿的官员看去,那文簿官冲其使了个眼色,士兵便开口道:“里面的人出来,登记。”

    “好嘞”江成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掀开车帘,望向士兵,那士兵先是瞥了一眼江成,眼角余光迅速朝马车内瞥去,随后问道:“姓名。”

    “江成。”

    “哪里人?”

    “江州人。”

    “大人,这位公子是云季山庄宁老板的朋友,若是检查完了的话,就快让我们进城吧。”车夫冲守城士兵说道。

    守城士兵又微微转头望向文簿官,得到一个指意之后,突然变换出严厉的口气道:“问你话了吗!下车。”

    江成在车上微微一笑,下了车,开始整理衣冠,随后朝桌前的文簿官走去,道:“我看大人在这里已坐了许久,每一人都会仔细记录,实在是尽职尽责啊。”

    文簿官听之一笑,道:“我们也是职责所然,公子不知,这每日进城的人来人往我们都要严格的记录检查,要是出了差错,我们也不好办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但我看今日这城门兵备比往常要多,不知是在严查何事?”江成笑问道。

    “江公子有所不知,这几日的出入城的人数比往常多,自然就加派了些人手。”文簿官笑说道,“江公子,待会若去了云季山庄,代我向老板问声好。”

    文簿官边说边望着江成,看似真挚的双眼在迅速从江成身上搜寻着渴望得到的信息,但他失望了,只见江成淡然自若的笑了笑,回道:“大人的话我一定转达到宁老板耳中,只是还不知道大人的名号,还望大人说下,否则宁老板只知道是城门前的文簿官向他问好了。”

    文簿官颔首一笑,召回马车边的士兵退了下来,起身道:“你只需要告诉宁老板是江州府左乾门主薄付龙青向她问好就行了,我和宁老板是老朋友了。”

    “知道了,那付主簿接着忙您的,我就先进城了。”江成拱手退后,随后上了马车。

    “走吧。”帘子遮下的那一刻,江成和付龙青的笑容戛然而止,江成透过帘子望向付龙青,小声道:“还真是个老狐狸,幸好师父提前提醒过我。”

    “禀主簿,车上只有一个人的行李。”先前搜查的士兵凑过付龙青耳边轻声道。

    “难道不是他们?消息出错了?”付龙青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随后吩咐道:“让城内的马车撤了,行动暂缓。”

    “遵命。”士兵领命后,迅速给另一名士兵传达下去,那名士兵很快朝城内跑去,此时江成的马车已经驶动起来,这一幕也被江成尽收眼底。

    “果然是冲我来的。”江成微靠了下来,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初入江州,城门还没踏进就已经被额外关照了,未来这一段时间恐怕更难过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这时,一块利石飞速从城墙上方向打了下来,打中江成这辆马车的马头,马儿顿时受到了惊吓,嘶鸣一声倒停了下来,迅速拉着马车朝城门内冲撞跑去。

    江成坐在车中突然颠簸起来,车马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车夫牵制未果,迅速被甩下了车,江成在马车中跌跌撞撞,马车冲向城门,将下达命令的那士兵给拦住了去路,付龙青见状连忙朝利石投下的城墙上看去,那城墙上投下利石的身影迅速隐去身影。

    “把马车拦下来,别伤到人。”付龙青见状连忙下令。

    但混乱的车马将守城的士兵也冲散开来,众人也四散跑开,唯恐被殃及,士兵阻拦不住,江成在马车内好半天才稳住身形,出了马车企图握住肆意甩动的缰绳,马车进城后长驱直入,周围的人纷纷躲避,一众士兵紧追其后,好险时分,江成终于握住了缰绳,又取出布来准备为马盖眼压惊。

    正不巧,前方居然也有一辆直冲而来的马车,看样子马匹也是受到惊吓,两车交近,江成心念一横,用力拽着缰绳往左奋拉,车马迅速横偏了一圈,朝一边倒了下去,江成见状连忙踏车而起,不料眼前冲来的那辆马车竟也朝左偏向了过来,撞上马车,车马一揭,将江成重重的从马车朝地上掀翻开去。

第十八章 迎城首祸

    江成被马车掀起的巨力撞飞腾空,但很快在空中迅速找到平衡点,踏步立稳了身子,一手半膝撑地落了地,一番偌大的撞车现场顿时围聚了大批的人,言语中纷纷表露着江成的马车如何如何横冲直撞一类的说词,江成缓缓抬头,只见方才那迎面冲来的马车上空无一人,而且他刚才见到冲来的马车时,车上也没有看到人的存在。

    江成微微站起身,这才感觉到自己左后肩剧烈的疼痛,他侧头一看,鲜血已经浸过了白色的衣袍,手臂每大幅度的转动一下,都能感觉到布料摩擦到伤口的刺痛感,江成微耷着肩,顺着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中寻觅着,在这些窃窃私语的人群中,每一张脸似乎都在围观,但又充满了参与感。

    此时付龙青已到达城墙之上,来到刚才投石惊马的那一处,只见地上躺着一人,却不是方才投石那人,付龙青眼珠飞转,又转向朝城内围聚起来的相撞现场看去,轻叹一口气,迅速下了城墙。

    “让一让,让一让。”付龙青从士兵堆后开出一条路,喊喊咧咧的的跑了过来,随后吩咐士兵驱使百姓散开,快步走到江成面前,询问道:“江公子,什么情况?我看到你的马失了控。”

    江成扭头朝向付龙青看了一眼,并未作回答,看到刚被掀翻下车的车夫正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这边走来,连忙朝其走去,搀扶着车夫道:“您怎么样?”

    “公子,只是一点小伤,尚无大碍。”车夫虽这么说道,但他方才右脸着地,已擦破了一大块,膝盖也磕出了血,已行动不便,但看见江成左肩的大块血迹后,又自责道,“公子,方才是我没驾驭住车马,让您伤着了。”

    “不关你的事,我先带你去医馆疗伤。”江成朝两辆相撞在一起的马车现场看了一眼,搀扶着车夫随后问人询问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这时,付龙青上前拦住江成,道:“江公子,你的马车横闯城门、撞毁物摊,扰乱了城内秩序,恐怕你得随我走一趟,不然百姓这儿说不过去。”

    江成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付龙青问道:“去哪?”

    “江州官府。”

    “那另一辆马车呢?”江成又问道。

    “这辆马车也得查,但刚才没见着车上有人驭车,也是古怪。”付龙青接着说道。

    “那付主簿大人先查那辆马车吧。”江成道。

    “江公子,这众目睽睽,我若是让你走了,我也要被定个渎职之罪啊,还望江公子能体谅我的难处,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咱们去江州府也就是走个程序,不碍事的。”付龙青不依不饶的跟上江成,在其耳旁说道。

    江成面向付龙青,缓缓道:“付主簿,你的意思是要审我?”

    付龙青标志性的露出官笑,道:“江公子言重了,谈不上审,不过这里是江州,不比小地小县的,这些流程是避免不了的,您也不要让我为难。”

    “那劳烦付主簿,派人将他带往城中最好的医馆疗伤,费用我会去补齐。我跟你去。”江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心中自知是躲不过这一劫,谁知偏巧出了事被付龙青揪住了不放。

    “小事一件。”付龙青点了点头,吩咐两人搀扶着车夫前往医馆,随后眼角瞥了一眼江成左肩的血迹,接着道:“江公子肩上这伤?”

    “不碍事,付主簿带路吧”江成回道,这一会工夫,他已多次见识到了付龙青的官套官话,心中已然生出一股厌恶的情绪。在付龙青的示意下,竟安排了左右两列十多名士兵,煞有介事的领着江成前往了江州府,在旁人看来,还以为江成是犯了什么滔天大案,才会引得如此关照。

    前往江州府的一路上,但凡见得着人的路边都会聚起一团,议论着被付龙青“押解”的“犯人”江成。

    在江州城内,江成也是边走边看,城内大街小道纵横,划分出十二个街市,皆围绕着主路江州大道而建设铺展,城中的茶馆客栈、吃的喝的小摊子大店面、玩的用的商铺子来客行应有尽有,尤其是在江成脚下的这条江州大道,路面有三五个城门宽,纵使周边的商铺摊子以及人来人往将其占了个遍,仍有大路行车的空处,江州城内展销之物不仅有来自东济国诸省,还有来自境外诸国。

    然好景不长,顺着江州大道步行了约莫一刻钟,从繁华的大道走近转街后,一座高立威严的江州府便出现在了江成眼前,江州府建势威高,从街道上二十三坎才能正式看到江州府的大门。

    江州府前是一方偌大的石台,石台广场门前立着两根云霄柱,门前府兵把守,江成走上石阶站在了石台广场前,转过身朝向眼前看去,竟能看见高出一半的城内视野,再反观江州府,伫立高大的官府机构,就更高出不少了。

    见此情景,江成感慨道:“站在这里看,还真是高人一等啊。”

    江成边说边转头望向付龙青,话语中带着一丝另意,不料这付龙青竟会装傻充愣,江成的话当做没听见,只是笑着伸手让江成移步江州府,“江公子,请吧。”

    江成跟着付龙青踏进了江州府的高大的门槛,府中迎面便是官堂,付龙青将江成带入官堂之后,便找人来准备做记录,没过片刻,只见一个穿官衣的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凑近付龙青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付龙青听完,连忙转身冲江成说道:“江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府中现有桩紧急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你不如先在此等候,我片刻就回。”

    江成打量了付龙青和那官衣一番,猜不出他们在酝酿什么幺蛾子,嘴上还是说道:“付主簿去忙便是。”

    “我安排两人在此,你有什么需要便跟他们提。”付龙青点点头,跟着那官衣从一旁的侧门离开,倒是在堂下留下两名官衣。

    江成冷眼看了那两官衣一眼,又转向官堂望去,喃喃道:“江州府...和我想的倒差不多...”

第十九章 姑姑宁雨绣

    付龙青在跟随官衣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临走前付龙青给那名官衣留下一句话:晾他三个时辰,再做个记录了放他走,任他喊什么都不要理会,在官府中他不敢放肆。

    江成就这样在江州府内被晾了近一个时辰,几次询问看守那两人,但没人搭理他的问话,最后才道:“有没有人呐?没人来我就走了。”

    不过付龙青留下看守的那两个官衣也不是摆场子,守着就是不准江成离开,一边把江成晾在堂前,另一边派人看守不准离步,江成一想就准是付龙青的意思,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过此人,分明是初入江州,认识不过半天,又恰好是这半天,明里暗里的已经生出了许多事端。

    “想磨我的耐心,爷没工夫跟你们玩。”江成喃喃一句,转头朝向府门外走去,那辆官衣迅速上前拦住去路,江成冷声一句:“别挡道,要么让你们主簿出来,要么老老实实的让开。”

    那两官衣依旧不言语,铁了心的要听命令将江成困在这一方官堂,既然如此,江成也不用客气了,左右手分别搭上眼前两人的肩,生出暗力,微微收紧,那两名官衣疼痛的侧下肩膀,江成双手一摊,将两人一左一右推开,手中夹杂的暗劲顿时将两人甩开老远。

    “付主簿,先走了啊,改日再会。”江成哼着小调边走边说道,轻松将拦路上前的府兵一一震开,这些府兵不过是二三辰的身手,江成若想走,任凭围来再多也是挡不住。

    正这时,江州府的官门从外落下一道,紧接着带动两扇门合拢,赶在江成踏出官门之前合了起来,看着又厚又大的官门落下,一回头,已有许多官衣府兵呈扇形阵势围在了江成身后。

    只听得其中一人喊道:“嫌犯大闹公堂,不尊王法,抓起来。”

    话音一落,官兵皆围上前,持长刀长枪的各有一二,锋利的刀口围架在了江成的脖子,江成自然不从,从中取出一方破绽,踢倒一府兵,踏空而起,落到堂前,持一柄刀与众府兵对峙了起来。

    “有人官堂闹事,去多叫些人来。”府兵中一个官级略高的府兵吩咐道。

    “怎么着?要给我安罪名?!”江成已然摆好了打架的阵势,心想着付龙青到底安的什么心,但现在都要欺负到头上来了,管他是在官府还是在何处,照打不误。

    这群府兵也是铁了心的听令行事不让江成离开半步,眼看着火药劲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这时,府门外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训斥着什么,声音异常清脆伶俐,话音落下时,偌大厚重的府门便缓缓开了。

    只看到门外走进一个女子,穿的烟雨绣的深青衣裙,样貌英气,长眉凤眼,款款向江成这边走来。

    那女子走近围聚的府兵身前,冷眼一扫,淡淡道:“动刀动枪,你们可是让犯人跑出来了?”

    府兵见到此人,皆放下手中的刀枪剑,似乎有些忌惮,迅速散出一条路来,其中一府兵问道:“您...您怎么来了?”

    “我的人刚到江州,你们就对他大动干戈,我再不来,怕是要被你们关进大牢了。”那女人冷声道,“让付主簿出来见我。”

    “您的人......我这就让人去找付主簿。”底下府兵见状惊慌不已,连忙让人走了侧门去寻付龙青,江成看着眼前此人,竟能让江州府的人都对其唯唯诺诺,想必也不是寻常人。而且她方才话中提及的那人,说的像极了自己。

    让府兵忌惮的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云季山庄的掌事老板——宁雨绣,宁雨绣,体貌年轻,样貌极美,又带着英气,她执掌江州最大的货运堂,实力强,家底深,就论货运堂的重要性一条,就有大把的权贵势力与宁雨绣的云季山庄交好,宁家的货运堂在江州布有最全最密集的商贸货运网,国内各省诸州乃至国外诸国的货物往来若想进入江州也都要通过宁雨绣的货运堂,同样也要通过她的货运堂运出。

    宁雨绣处事决绝坚毅,行商做事颇有天赋,为人处世之道也四方周全,待人柔硬有余,自有一套,全然不输须眉,在江州也算是有名有响,不算好惹。

    在场的府兵乃至江州的官民百姓,几乎都用过宁家的货运堂的货物,且听威名又见人,他们见到宁雨绣,自然低了几分威压。

    “你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宁雨绣一道凌厉的眼神吓煞众人后,又转头看向江成,眼神却柔和似水,轻声问道。

    江成被这番问候问的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当做是回应,而后看着眼前素不相识的女子,问道:“在下江成,不知姑......娘......”

    “哎你小子,姑姑都不认得了,欠打了不是。”江成嘴中“姑娘”的娘字还未吐出,就被宁雨绣打断了,只见宁雨绣突然换了个家常口气,冲他寒暄起来。

    底下的府兵一听江成和宁雨绣竟有这层关系,后背冷汗直流,这下可踢到了铁上。

    “姑......”江成又是一愣。

    “好多年没见了,都长成大人了。”宁雨绣看着江成,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别样的温柔,这是只属于亲人的神情。

    江成有些疑惑,看着眼前这人,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和她有什么关系,但从她的行为来看,姑且可以当做是为自己解围,如果是在演戏,江成跟着她的话走便是了。

    “姑姑好。”江成冲宁雨绣道。

    “乖孩子。”宁雨绣欣慰的看着江成,却在江成低身拱手的时候,发现了江成左肩浸红的一大块血迹,宁雨绣神情突变,拉过江成转身朝后背看了去,只见血迹已经浸透了整个背部,她又惊讶又恼怒,“谁干的!”

    底下的府兵纷纷畏缩不敢说话,现在只盼望着付龙青付主簿能快点出现,否则宁雨绣迁怒起来,他们在江州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我的人在你府中伤的这么重,今日你们江州府的人若不给个满意的答复,从今往后,云季山庄在江州所有的货运堂均不对江州府开放,包括你们每一人。”宁雨绣语气温沉,却是在下达着一个极严重的通告。

第二十章 江城亲

    宁雨绣这番话一出,底下的府兵冷汗更甚,宁家的货运堂把控着江州各类商品商物的运输往来和销售,若是宁雨绣发话,大半个江州的商铺都会断了他们的购买物资的途径,另外一半的商铺虽不属宁家,但也会跟从宁家的举动。

    “宁老板您别生气,我们已经去寻付大人了,走走走。”听得此话,底下的府兵哪敢在原地,纷纷四散去寻付龙青。

    “你......就是云季山庄的宁老板?”江成这才听得宁雨绣的名头,待府兵散去,这才疑问道。

    “我是啊,你不知道吗?”宁雨绣一边仔细的为江成检查伤势,一边回答道。

    “我见他们都喊您宁老板,还以为宁老板是个男的。”江成道。

    宁雨绣一笑,随后拿出一块紫色手帕,轻轻的为江成垫着伤口,见江成没有反应,又问道:“你不疼吗?”

    “我是学武之人,这点伤不在话下。”江成回答道。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江成话音刚落,只听见从侧门传出付龙青的声音,付龙青露着官笑快步朝堂前走来,“宁老板,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

    江成见状,连忙耷下半肩,喊道:“哎呦,疼。”江成边说边侧转身子将血迹呈给宁雨绣看去,可让宁雨绣揪心不已。

    见到付龙青笑脸走来,宁雨绣的心疼和恼火顿即有了发泄口,还未等付龙青上前拱手赔笑,宁雨绣便严词狠话道:“付主簿,我来江州府上就是来问问,我侄儿今日个来江州,这马车没走到我家门口,反倒是翻在了城门口,人也被你带到官府来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事怎么说呐?”

    “宁老板,宁老板您误会了,误会了。”付龙青连忙解释道。

    “误会什么呀,车翻了人受伤了还被你们扣到这儿了,摆明了是当我宁家好欺负啊?”

    “宁老板您先别生气,听我给您好好解释。”付龙青自知宁雨绣是尊大佛惹怒不得,连忙说着江成进城前后发生的前因后果,并拿出了先前对江成说的一套官词。

    “......那么多百姓看着呢,这事也不能不管啊,我只能带着江公子来官府做个记录,谁知道事不赶巧,北道市场又出了急事,左乾使商大人让我去处理,我一直忙到现在,又听说您来了,我这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啊,也不曾知道江公子是您的家人,搁置了江公子,这事是我不对,我先给江公子赔个不是了。”在宁雨绣面前,付龙青又表现得极为中肯,还冲江成赔了一个礼。

    江成见着付龙青这副官态心中有些好笑,也故作姿态道:“付大人使不得,您是长辈我是晚辈,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说法,况且你若真有要事去忙了,那也怪不得您,身在其位身不由己嘛。”

    “江公子能理解就好,实在是对不住了,耽误了江公子疗伤,事后我定购置上好的伤药送到府上。”

    “不必了,况且你买药不也是要从我的药堂里买?但是马车相撞一事,我侄儿可是飞来横祸,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

    “那是一定,与江公子的马车相撞的那一辆我已经派人在查了。”

    “如此最好,我能带他走了吗?”宁雨绣言简意赅,一句也不愿和付龙青多说。

    “自然是可以。”

    见付龙青此时放人又放的如此顺利,江成便上前开口道:“付主簿,您不给我做记录了?那您怎么向百姓交代啊?”

    付龙青听闻有些尴尬:“江公子,付某手下的人愚蠢,不会办事,记录我回头亲自书写,江公子可以回了。”

    江成站在中间,看着宁雨绣和付龙青两人一强一弱的对峙,心中难免生出些许的痛快感,想不到不仅仅是江州府的府兵,就连付龙青在宁雨绣面前也是气弱三分,更何况宁雨绣还是帮着自己这边的,这一趟下来,可算是把江成这一天的不满怨气都给吐出来了。

    “姑姑,我们走吧。”江成笑着点点头,朝宁雨绣喊了一声,宁雨绣倒是没想到江成会主动喊她姑姑,微微的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带着江成离开江州府。

    付龙青目送宁雨绣和江成远去,脸上的官笑也逐渐凝固,转为怒脸,冲底下人吩咐道:“去查宁雨绣和江成的关系,还有,让魏子来离开江州,今天的事不要留下把柄......”

    江成跟随宁雨绣出了江州府,此时官府前已停了两辆宽大豪华的马车,旁人一看便知道是宁家云季山庄的车马,江成上了车后,马车便朝向宁家驶去。

    来到宁府的高宅门府,江成瞬间被这宏大的建筑吸引,偌大的府门高楼宛若是一道城门,悠长的院墙延伸足有半百米,更别说府内的六进六出门、四十八厢房、三庭阁楼六庭院,院中山水布置各有变化,进一院则变一景,已然千姿百态。

    下了马车后,江成便伫立在宁府门前,宁雨绣卷着衣摆道:“江成,随我进院吧。”

    江成见得偌大的宁府,却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进的地方,宁雨绣与自己也仅有今日相识的缘分,至于到了江州,往后的一切也都要靠自己,实在不好再麻烦别人,随后道:“宁老板,今日进城一事多亏有你相助,只是我与你素不相识,进城事宜也是我师父安排,今日已受恩泽,来日我定会寻个机会报答于你,先行告辞。”

    宁雨绣听得江成一番真言恳语,不免抬手一笑,拂袖道:“看来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呢,先随我进去吧,我带你见个人。”

    宁雨绣眼神宠爱的看着江成,还是领着江成进了院中,走了三曲两转后进入一座内院,随后端送伤药的仆人紧跟上来。

    宁雨绣一手搭在江成的右肩,轻声道:“坐下,先把伤口处理好。”

    “不用了,没有大碍。”江成本想拒绝,但还是被宁雨绣摁坐了下来。宁雨绣褪下江成的上衣,看到伤口,微微皱眉,有些心疼道:“还说没有大碍,伤了这么大一块!”

    “有吗?”江成倒看不到自己肩后的伤口。只见那左肩后面约莫一巴掌大小的地方磨掉了皮,黑红的血痂已经盖在了上面,干涸的血迹也布满了半个后背。

    宁雨绣用热水轻轻的拭去江成身上的血迹,将伤口清理干净,又敷上了药将其包扎好,整个过程都极为温柔,生怕江成再受到疼痛,江成虽有武学体质,不怕这些小伤小痛,但他感受到了宁雨绣的关爱,仿若是亲人的呵护,这一刻,江成感到莫名的安心。

第二十一章 渊源

    七天前

    江成在君留山祭拜完父母后,马车在临近江州城的境地时,与云季山庄的马车汇合。

    “此行前往江州,你得一个人去,我不能明面里与你一起。”在车上商议入江州事宜时,赵辅如是说道。

    “为什么?”

    “十年前江家大院一事后,江州的势力便将我纳入了监视的档案,此前在乾州已暴露江州令,想必从你进入江州城便会被盯上,分批入城为好,我先行一步入城,还有去处理一些事,我在城中已寻好人与你交接,若进城有人盘问,你便报云季山庄宁老板的名号。”

    “进城之后呢?我如何找你?”

    “你进城后我很快会去找你,这期间你可以听宁老板的安排,她是自己人,进城后诸事我们再见面细谈。”赵辅下了马车,坐上另一辆车,随后互换了车夫,云季山庄的车夫驾驶江成所在的马车,事毕,两辆马车相错驶离,一先一后前往江州。

    在宁雨绣给江成清理伤口上药这期间,江成脑海中缓缓回忆着先前与赵辅在路上商讨的事宜,今日发生的事,倒是都被赵辅说中了,赵辅还告诉自己可以听从宁雨绣的安排,想必宁雨绣就是赵辅为他在江州找到的接应,通过现在的情形来看,宁雨绣不失为一个暂时的靠山,可以让江成短期在江州获得安稳,不会出现进城那会被百般刁难的情况了。

    “想什么呢?”在江成冥想时,宁雨绣已替他清理好了伤口,将一套新衣递了过来,“来试试,昆州的料子,刚让人从货运堂取来的。”

    江成回过神来,看见一套崭新的白衣,比自己穿的那套细致不少,冲宁雨绣道:“多谢宁老板......”

    “叫姑姑!”宁雨绣顿即纠正着,声音提高了几度,但依旧温柔,“怎么?你当真不认得我这个姑姑了?”

    “啊?”江成有些疑惑,脑海中确实没有对宁雨绣的印象,“呃......”

    宁雨绣见状轻叹一口气,接着道:“也不怪你,当年你一家出了事,之后你就着赵先生去了乾州,再没见过我,不记得我这个姑姑也正常。”

    江成听得宁雨绣这么说,心想难不成她真的和自己有这层亲人关系,随后问道:“那...姑姑,你怎么和我不同姓啊?”

    宁雨绣微微一笑,道:“这事得从你父亲年轻的时候说起,那一年你父亲刚刚成婚,就被调往东邱省任职,坐船过邱江的时候遇到了大雷雨,被卷进江中,我从新唐国通商回来路经邱江的时候,正巧在邱江下游的石滩边发现了你父亲,当时你父亲奄奄一息,就剩下一口气,后来我用从新唐国货运回来的珍奇药材救治他,药材用完后,你父亲才捡回一条命,又得知你娘怀了你的喜讯,便认我做了姐姐,我就做了你的姑姑啊。”

    “原来是这样啊。”江成听得宁雨绣所讲,这才知道原来江家与宁雨绣还有个这么一段故事,“那这么说来,姑姑你还是我们家的救星啊。”

    “那可不,所以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好生的住着,回江州了有姑姑罩着你。”宁雨绣的语气神态忽然变得像少女般活泼,且充满了轻松愉悦,全然没有在外时的盛气凌人。

    “那我就放心住了。”江成知道了这层关系,也便不再那么拘谨,虽然此前脑海中未曾留下过对这个姑姑的印象,但今日在一起交谈,却也没有那么生分。

    “既然这样,那之前在门口你还客气话一套套的,谁教你的。”宁雨绣起身上前替江成整理衣冠,边说道。

    江成圆场道:“师父说出门在外要懂规矩知有度,我若是早知道你是我姑姑的话,我便不会这般说话了。”

    “看来赵先生教导有方。”宁雨绣望着江成笑道,盯了许久,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复杂,喃喃道,“和你父亲真像啊……”

    事后,宁雨绣让人将府中最宽敞的房院归置了出来,迅速安置满各类用品,光是床上的棉絮被褥就产自三州,茶桌椅盏更是来自南北诸国,一屋子的物件和摆放都是宁雨绣亲自安排,可谓是将货运堂通天南北的好物极品都通通摆了进来,云季山庄的货运堂的车马一趟接一趟的将上好的物件往宁府拉来,车马排出了一条长龙,搬东西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引得街上的百姓齐聚围观,纷纷好奇议论着宁府是出了什么喜事。府上的人从未见过宁雨绣如此上心,江成才来了不到一日,宁雨绣的笑颜便从未听过,使得整个宁府也出现了罕见愉悦的氛围。

    不到半天的工夫,江成的房间便布置的有模有样了,房间内的每一件布置都是上好的物件,但也不是胡做一通的往屋里堆,而是规规矩矩、井然有序,虽然是宁雨绣全程操办,但不知为何,这房间的布置江成很是喜欢。

    到了晚上,江成躺在铺着顶级绸缎的床上,却久久未能入睡,回想起白天的经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但好像发生了很多事,这是他重返江州度过的第一晚,但脑海中却思绪翻涌,仅仅是初次见面的左乾门主簿付龙青,就让他隐约有了些不安感,透过今天的事来看,这个付龙青今后很有可能成为他在江州的一大难缠。

    正这时,门前响起了两下敲门声,只听见宁雨绣轻声问道:“成儿,睡了没有?”

    江成坐起身来,回复道:“还没,姑姑有什么事吗?”

    “找你有事,你出来吧。”宁雨绣接着道。

    “好嘞。”江成应答一声,下了床出门去,见到宁雨绣,问道:“姑姑,何事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吧。”宁雨绣微微一笑,故意卖着关子,领着江成前往了另一处的厢房,只见那厢房灯火通明,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里面。

    会是谁找他呢?江成边想边走,直到进入了厢房,推开门往里一看,顿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江成眉头一喜,连声道:“师父!”

第二十二章 夜谈江州

    赵辅缓缓背过身来,看向江成:“今日刚到?”

    江成点点头,赵辅又问:“入城途中有发现什么异样?”

    “听驾车的老者说今日江州城外安排的官兵人手比往常多上一番,想必是消息已经传入了江州。”江成说道,“师傅,你也是刚到吗?”

    “我早你两日入了城。”赵辅道。

    “赵先生,既然来了,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宁雨绣在一旁说道。

    “宁娘不用麻烦了,江州的势力一直在监视我的行踪,留在这里恐生事端,我今日来是与江成商讨后续事宜,待会就走。”赵辅连忙劝阻道。

    “我也是看赵先生十年才回一趟江州,总不能怠慢了你。”

    “宁娘见外了,我自然不会和宁娘客气,只是我与江成师徒二人此次重返江州,主是为了调查清楚十年前的江州魈灵诅咒之事,现在江州势力潜藏不明,我们不能先露了风声,另外,江成的江家身份不可轻易暴露,当年的人都以为江家死绝无后,有这一重掩饰,我们的调查也能顺利些。”

    宁雨绣听闻神情微变,冲赵辅问道:“此事有眉目了?”

    “一直有,这十年间是我在查,不过现在要亲自来江州查。”赵辅说道。

    “十年前成儿一家出此大事,我又不巧在新唐国商贸,没能赶回来,当年赵先生托信给我让我不要参与此事,我一直不解,今日总该能说给我听了吧。”宁雨绣缓缓道。

    “我知道宁娘与江家情谊深厚,但江家诅咒一事背后潜水藏龙,恐不是一朝一夕就调查清楚的,据我所知,京城的势力也参与其中,宁娘商行世家,故不好把你牵扯进来,这也是正寻的意思,且外人不知你与江家的关系,才好在江州继续生活。”

    “我哪会怕这些,只要能查出是谁害了成儿一家,我这份基业不要也罢。”宁雨绣听闻却说道。

    赵辅听之一笑,接着道:“我知道宁娘为人率性,但事已至此,你还安好便是对我们调查此事最大的帮助,否则我与江成来江州,可就真人不生地不熟了。”

    “倒也是这个理。”宁娘眉头微抬,心情愉悦几分,笑道,“我去让人给你们准备些吃茶。”

    宁雨绣说完便出了房间,随后江成问道:“师父,她真是我姑姑啊?”

    “宁娘没告诉你吗?”赵辅笑问道。

    “说了,但我就是感觉有点突然。”

    “没什么突然的,我让你姑姑在江州也等了你十年,此番回江州,住进宁府最好,有你姑姑的势力摆在明面,你在江州才能减少许多麻烦。”赵辅将十年前的与宁雨绣的布局缓缓告知江成,接着道,“今后调查江家诅咒的事,就全凭你自己了。”

    江成听闻问道:“师父你不与我一起?”

    赵辅摇摇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不过我会一直在暗中助你,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办自己的事,此外,你要尽快打探出现任江州府卿的身份和消息,这是寻找线索的入口,另外要注意穿黑衣箓袍的官衣。”

    “黑衣箓袍...当年***府中的人。”江成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当年在树上窥探到的那一众势力,其中便有两人是黑衣箓袍。

    “嗯,尚不知他们是什么机构,如果你能查出,兴许就是另一条线索。”赵辅接着道。

    “那被你划伤脸的那人呢?”

    “此人我来查,你只管江州的事。”

    “师父我知道了,一切交给我吧。”江成胸有成竹道。

    “此番在江州,切记不可随便呈世江州令,更不可被人偷抢了去。”赵辅点点头,仍最后叮嘱一番道。

    “茶来了。”宁雨绣甜美的声音说道,端着茶盘便走了进来,“震州的南水天泉茶,赵先生,成儿,你们快尝尝。”

    “有劳了。”赵辅答谢一句,端起一杯细细品上,随后道:“南水园的天泉水种出的茶叶果真名不虚传。”

    “这么神?”江成见赵辅尤为夸赞,心想这难道比龙井普洱铁观音都好喝?遂尝上一口,口中顿即醇香袭人,但自己也不是个会品茶之人,只说道:“确实好喝。”

    宁雨绣和赵辅皆笑了,宁雨绣道:“你这孩子,这般品茶的吗?”

    “姑姑,是真好喝。”江成说罢又抿了一大口。

    “别喝太多,晚上该提乏的你睡不着了。”宁雨绣柔声道。

    饮完了茶,赵辅起身道:“宁娘,今后之事江成便依托你的门下,有你引着他,他也会少惹许多麻烦。”

    “成儿如我亲儿,我自然竭尽全力呵护着,只是赵先生,事已过去了十年,我们还能查得到吗?”

    “宁娘放心,十年不过一瞬,都会水落石出的,况且江成手中还有一物,有此物在,不怕找不出他们。”赵辅说道,“天色已晚,我还有要事去办,先行告辞了。”

    “赵先生不住我这,在外面可有住处?”宁雨绣问道。

    “宁娘不必担忧。”赵辅说完,出了院中踏空两步起身,转即遁入了天地间。

    待赵辅走后,江成伸了个懒腰,冲宁雨绣道:“姑姑,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宁雨绣点点头。两人各自回了屋,这才睡去。

    只不过这在江州的第一晚,江成终究是没睡成,也不知是昨夜的天泉茶太过解乏还是江成的思绪不断,他不停地思考着今后在江州的种种行动,如此一来精神也尤为清醒,不知不觉便到了天亮日出。

    见着天亮,江成才惊觉竟已过了一夜,便披上衣服出了屋,见着天边霞光,随后跳上了房顶,这才发现宁府的屋院交织、户景相合,惊叹道宁府着实是大,又见得日霞浮光丽影,便轻跳着房顶去寻了处高的地方,静赏霞光,看着远处的江州城墙犹如一条巨龙盘伏,身后便是纵横千万户的江州百姓,远处的集市上开始缓缓传来商户小贩的动静,江州城波澜不惊,或许谁都不曾想到,十年前在这座城内,也同是这样一个波澜不惊的时刻,江家遭受的惊涛骇浪......

第二十三章 江府残垣

    天色渐明,宁府的仆人管事们皆徐徐现了身,待到大日升东的时辰,宁雨绣来到了江成的屋院,她穿着一件烟紫色的云袍,梳着流云的发髻,颦颦动人,走到江成的屋前,只见江成的房门半开着,还以为江成已经起来了,走进屋中一看,哪有江成的人,床上除却一团半掀开的被子就再无其他了。

    “这孩子,一大早的去哪了?”宁雨绣疑惑道,上前替江成将床整理起来,随后出了门,问负责江成屋院的女佣问道:“江成不在屋中,可见过他去哪了?”

    “回小姐,没有见到过江公子,我以为他还未起呢。”女佣如实说道。

    “他出门了吗?”宁雨绣又问。

    “我一直在此守候,没见到江少爷出门。”

    “让管家带人在府中找找看。”宁雨绣随后道。

    女佣快步离开去通告管家,很快全府上上下下便开始找寻了起来,院中呼喊江成少爷的声响络绎不绝,很快,便在临北的一处院中得到了江成传来的回复。

    宁雨绣前往北院,果真见到江成,便问道:“成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江成挠头一笑,道:“姑姑,你这府苑太大了,我今日起得早,在屋顶看完日出后,下来就不知道路了,到处走走转转都没绕出去。”

    宁雨绣这才放心,笑道:“你若在府中迷了路,喊人便是,自会有家丁来为你引路。”

    “我这不是怕打扰了大家不是,本以为简简单单就能转出去了。”江成打哈哈道。

    “走吧,去吃早饭,稍后我为你换药。”宁雨绣随后道。江成道了句,便跟着宁雨绣去了。

    吃过早饭后,宁雨绣又为江成换上新药,期间江成问道:“姑姑,我家旧宅位于何处啊?”

    “在江州左道的镇尾,现在只有一片废墟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宁雨绣说完反问道。

    “我过会去看看。”

    宁雨绣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叹一口气道:“当年我从北国回来后,发现他们早把偌大的府邸硬是拆成了平地,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些人干的,我绝不会轻饶他们。”

    宁雨绣的语气似乎轻描淡写,但江成恰恰知道,她越是说的简单,说明事情越是严重。

    “姑姑,你消消气,我会把这些坏人一个一个的揪出来,好好雪恨江家之仇。”换完药,江成站起身,整理好衣服,“我想出去到处转转,姑姑去忙吧,不用操心我。”

    “那我给你派两个府卫。”

    江成连忙摇头摆手,道:“不用了,我自个逛游惯了,不喜欢人跟着。”

    “嗯,那你去吧,若是迷路了,就随便寻个铺子问云季山庄的路,会有人告诉你的。”宁雨绣说道。

    “好。”江成拱手告退,在路上心想:随便问个铺子就能打听到宁家的云季山庄,一般只能说明两点,要么是云季山庄的买卖做的太大遍布整个江州,要么就是云季山庄的买卖做的太大遍布整个江州所以其余的商铺人无不知。

    对于宁雨绣的豪迈自信,说话做事自带着一股底气,以至于江成一时间难以想象到她究竟坐拥多少资产。

    “派两个人,暗中保护少爷。”江成离开后,宁雨绣便起身回房。

    江成出了宁府,真正开始了在江州的历险,虽说带着调查江家诅咒的重任,不过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查到线索,这第一日闲来无事,自然是要好好欣赏江州城内的吃喝玩景,在尧王村待久了,来到偌大的江州城自然是见什么都新鲜。

    江成一路游览一路走着,显然还是有一个目的地——江家府邸。

    进入江州左道,这条街是江州大道的分支,房屋门铺分布也是缓缓由集市商铺朝向住宅屋镇转变,进入左道后,路上的人行车马也便少了许多,不再像主道那样拥挤密布。

    走近江州左道的镇尾,屋宅府邸也便越来越少,相隔越远了,此处的行人更是少上一番,除却必经左道通行的来往车马,倒也显得清净许多。很快,江成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废墟,此处府邸他依稀留有印象,只是如今再看已物是人非,若非他是江家之人,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片废墟昔日曾是恢宏的江家府邸。

    江家府邸的废墟更谈不上废墟了,或许可用荒地一词形容更为贴切,残垣断壁皆已半埋进土中,与泥土紧紧的嵌在了一起,砖石瓦砾也都成了粉碎小物,杂草没过半人高,已然与周围的荒地契合在了一起,唯有一面残缺的墙还耸立着,但来往的人们不会过多的关注这一存在。

    “那些人难不成为了寻江州令,把一掌厚的砖墙都给掰碎了?”江成看着满地已经磨砺的不成模样的砖瓦,似乎在取笑说道,“好歹给我留点遗迹让我抒发一下悲伤的心情也行啊。”

    随后江成发现这废墟的杂草从中,有着一条人为踩出来的草路,通往那面还立着的砖墙处,他顺着路迹朝前走去,很快便来到了砖墙处,只见这面砖墙处另一面也耸立着半面墙,头顶上还有半面石梁顶,此处应该是侧房的一个墙角,位置不大,但刚好够容身。

    但让江成惊奇的不止于此,而是布置在这处墙角下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另外两边用石块堆积成的墙,留有一个门,周边堆积摆放着的各类杂物,石块堆积成的两边大小均匀,石墙石块紧紧的嵌在一起,很是结实,石墙中的空隙用泥浆填充,横看上去,竟也尤为平整,着实需要技艺。

    江成心中暗叹,此处想必是某个流浪人居住的地方,,不过也好,江家府邸虽没了,但留下的残基也为一人提供了遮风避雨之地,或者说是有个人在守着江家旧址,也算是个幸事。

    “改日我再来报答你。”江成喃喃道不知为何有些喜悦,正转身准备离开,不知身后何时突然出现一个人,一张脸正怒瞪着他。

第二十四章 冤家碰头

    江成一愣,还未等他开口,这人便先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此人穿着粗布麻衣,但衣服整洁,不过有脏显的痕迹似乎是洗刷不掉,头发并不凌乱脸面干净但有着形似伤痕的轻疤,看样子应该就是此处的流浪人,但却又不像其他的流浪汉一样脏乱不堪,透过他的简单穿着和容貌不难看出此人是极为重视仪容的,而且带着一股与穿着不尽相同的文殊气质,但相比衣冠整齐的城人来说,此人确实是流浪人的模样了。

    “先生好,在下江成,路过此地时发了好奇之心,便走进了这残垣中来,不成想冒犯先生的栖身之地,还望先生海涵,我这就离开。”江成冲其躬身拱手,先行礼仪,随后转身便离开。

    “江正寻之公子。”

    江成没走几步,从身后传来那人的话,江成听之一愣,顿即扭头朝向那流浪人看去,“敢问先生姓名?”

    那流浪人木讷的站在原地,并未回答,江成正跨步上前,忽见那流浪人伸手做出停步的示意。

    “潜恶瓮州藏,纵勿于此往......”

    那流浪人慢步蹒跚的朝向墙角的破屋走去,留下一句话。

    江成愣在原地,不知这流浪人这番话是说属何意,此话古怪、无凭由说,又是从这流浪人嘴中说出,便更显奇怪了。

    大抵天底下的古怪人都是这样吧。江成心中说道,随后走出废墟杂草丛中,心中又疑惑着此人方才说的“江正寻之公子”,不知是说与自己听的还是偶然。

    但很快,江成的思索便中断了,在出入的江州左道上,江成看见了一队统一穿着黑衣箓袍的官衣人,这些黑衣箓袍看上去像是文官,江成顿即想到昨天晚上赵辅的叮嘱,那批谋害江家的势力中,便有两人是黑衣箓袍。

    眼下所见这批着黑衣箓袍的官衣人想必是隶属某一个机构。江成还心想道正琢磨怎么去寻你们,眼前居然就出现了。话不多说,当即跟了上去。

    江成跟着他们徐徐来到一处官衙,不过并不是江州府,看着府院高深,门庭高大,上书“南箓司”三字,那对箓袍官衣人进了南箓司后,江成便跟进不得了。

    望着未见过的另一处官衙,规格也与江州府不相上下,江成自顾自的围着南箓司前门看了一圈,院墙高深,砖墙通体黑红,透露着深沉阴稳,想必这黑衣箓袍的官衣便是是南箓司的统一打扮了。

    知晓了箓袍官衣的身份,再往下查自然就有了头绪。江成如是想道,随后寻了处茶栈坐下,要了一碗茶。

    “客官,您的茶来了。”茶小二端着茶高声吆喝着走了过来。

    江成摊手摆出一块碎银放于桌上,正摆在茶小二的茶盏旁,笑道:“小二,问你几个问题。”

    茶小二见到银子喜上眉梢,迅速捡过碎银端起茶盏,躬身道:“这位爷,不知您想问些什么呢?”

    江成见状一笑:“我看你这茶栈对面就是南箓司,你就给我讲讲这南箓司是什么来头。”

    “得嘞,您要是问我别的,我还真怕答不上来,可您要是问这南箓司,那我就熟了。”茶小二哪曾想江成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听状又是一喜,接着说道,“这南箓司啊,也是个官衙机构,但和江州府不同,它是一个监察行政机构,是京城在咱们这江州设下的,已经有很多年了。”

    “监察机构......你知道这南箓司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吗?”江成又问。

    茶小二面露难色:“这官衙里的人平日里做些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倒是时常能看见他们进出忙活,有时候还会扣押一些人进去。”

    “行了,忙你的去吧。”江成让茶小二离开,随后静心泯茶,这茶栈的茶味道甘甜,淡淡醇香,虽说是茶,但更像解渴饮品,也不要求茶叶昂贵,路过茶栈喝上一碗的人无非都是为了歇脚止渴,这才符合平民百姓的生活,江成倒是更喜欢喝这些普通的茶。

    “小二,再来一碗。”江成喝完一碗,还不过瘾,又冲小二说道,小二急忙回应,提着茶壶,快步跑来招待江成。

    “小二,给我也来一碗。”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在江成面前坐下来一人,江成抬头一看,正是付龙青,旁边跟着四五个江州府的官衣。

    “付大人,稍等。”茶小二见着这一群官衣,自然是要恭恭敬敬的安置他们,给另外的四五个官衣独自安排了一桌,便回去打茶了。

    江成见着付龙青,心中有些厌恶,表面上还是恭敬道:“付主簿,真巧啊,我在这喝碗茶都能遇见你。”

    “江公子哪里话,我也是刚办完案子路经此地,不成想在这茶栈遇见了你,昨日之事是我疏职,还望江公子莫怪。”付龙青微微一笑,端起茶碗敬向江成。

    “付主簿是尽职之人,却也只有两只眼,盯紧了城外便盯不了城内,怪不得你。”江成和善回敬,一口泯完茶。

    付龙青神色微有些尴尬,自然是听得出江成话中有话,但话又无疏错,只得承受下来,道:“江公子还是在怪罪于我啊,无妨,既然与江公子结识了,若以后江公子日后在江州城遇到麻烦,只管找我摆平,我也很想与江公子结交成朋友。”

    “付主簿都开口了,我又怎好推辞呢,日后还望付主簿关照。”

    “江公子见外了。”

    付龙青与江成各自装着和蔼面目客套着,客套完后两人又无话可说,江成不想再与付龙青交谈,叫着小二倒了一碗又一碗,尽数喝了下去,而后侧着身子不与付龙青相对,眼里打量着南箓司的建造,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付龙青见着江成一通猛灌,着实被惊讶到,随后又注意到江成的目光,跟着瞥了一眼南箓司,这才开口问道:“我看江公子一直盯着这南箓司,可是有什么事?”

    江成摆摆手,连忙缩下身子,道:“不是不是,方才太渴,茶喝多了,我得去寻个茅房解决一下,付主簿先歇着,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江成便迅速起身,捂着小腹急急忙忙朝向茶小二询问何处有茅厕,茶小二连忙指了一处,江成快步离开茶栈。

第二十五章 南箓司

    片刻后,江成从茅厕中出来,他倒不是为了刻意远离付龙青而编造这个借口,实在是他先前就喝了几碗茶,而后才借此机会脱身。与付龙青待在一块,着实使人不自在。

    江成舒展了几下肩膀,随后悠闲的朝巷外走去,刚走两步,只见南箓司两个穿着黑衣箓袍的官衣急匆匆的走进巷子,江成见状连忙躲在一旁,那南箓司的两人看样子也是憋急了,先后跑进茅厕里,江成见得好奇,心想道:难不成这偌大的南箓司连茅房都没有吗?

    就在江成想着,只听见其中一个南箓司的人说道:“今天还真是古怪了,上个茅厕都占不到位置,幸亏这外面的茅厕没人,不然我得憋裤子里了。”

    南箓司另一个人说道:“谁说不是呢,那京城来的献主理大人和他的一大帮人在内院和院抚大人开密会,茶水来来回回往里送了五回,估计都喝撑了,开完会硬是把茅房占了个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特地从京城来江州讨茶喝呢,哈哈哈。”

    “你呀少说两句,要是被京城来的那些上级们听到了,你也就别想穿南箓司这身官衣了。”

    两名南箓司官衣上完茅房并未离去,而是接着佩佩而谈了起来。

    “哎你说他们从京城来干嘛呀?”

    “人家是京城的上级,咱们这是人家设在江州的分院,说不定就是来考察考察。”

    “这也没见他们考察啊,每天就是关在内院开密会。”

    “人家考察能让你知道?再说了你就一文案录,考察升官这些都轮不上你。”那南箓司官衣打趣道。

    “你行,你怎么也是个档案录呢!”另一南箓司官衣道。

    江成躲在一旁偷笑不已,他还当这两人在南箓司多少任些中职,没想到都是管文案档录的,不过这一类的职位倒是日常接触各种档案机密,按理说知晓的也不在少数。方才又从他们谈话中得知,南箓司有从京城来的官,而且是南箓司的上属机构,想必也是有任务派遣。

    “这俩货怎么还不走?”江成听到他们还在聊着,微微探头朝向他们看去,随后一股臭味铺面而来,只见那两官衣又不知何时蹲下去了,聊的火热。

    这两人真够味的!

    江成眉头紧皱,捂住口鼻,已不想再多待,正轻迈开两步准备离开时,只听见那其中一人忽然压低了音量,冲另一人说道:“你知道吗?前几天宋院抚来我们东署院调走了一卷密档,你猜是什么?”

    “这我哪知道,你快说,别卖关子。”另一官衣连声催问道。

    “上任江州府卿一家自焚的案宗。”那官衣故作低声的说道。

    自焚?

    此话一出,江成还踏在半空中的一只脚忽的停了下来,思绪迅速被那人的话给勾住,随即朝回走来。

    另一官衣听闻也甚是惊讶,低声道:“上任府卿的那桩密档可是最高密档,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级别当然不知道啊,是那天我密档室值守,密书长带着西镇院宋院抚的书令直接去取的,你想想,平时西镇院哪里会来我们东署院查档案,所以我事后特地去看了,调走的正是江府卿案的密档。”

    “江府卿案的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又把密档调出来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怕是这事还没完。”

    “快别说了,这事说不得......”

    江成听得疑云密布,偏偏那交谈的两人声音越压越低,江成凑得更近去听,忽然脚下踩到一片来自茅厕顶上的瓦片,瓦片应声破裂,瞬间惊动了南箓司那两人。

    “谁!”

    “谁在外面?”

    两人顿即惊觉的喊了起来,江成有些慌张,此时已来不及朝巷子外跑去,周围上墙也会有动静,只见南箓司那两官衣边提着裤子边跑出茅厕,江成只得贴身在茅厕旁的墙边。

    忽然,只听见其中一官衣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个疯子,吓我一跳。”

    “得亏是个疯子,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咱俩可就事大了。”另一名官衣接着道。

    “行了别说了,回去吧。”那官衣系好裤带,两人快速朝巷子原处返回南箓司。

    江成听得两人走远,正好奇他们说的疯子是谁,忽探出头,只见眼前出现一人,这哪是什么疯子,正是先前在江家废墟中住着的那个人,只不过对于别人来说,确实是个脏兮兮的疯子,江成连连后退两步,这才稳定心神。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离开住处来到巷中的,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的替江成掩饰了麻烦,否则被南箓司那两人发现,免不了后续的麻烦。

    “方才多谢先生现身解围。”江成朝他拱了拱手,答谢道。

    “我来上个茅房你也在。”那人淡淡的说道,随后朝茅厕里走去。

    江成有些尴尬,但还是答谢了一声,这才迅速走出巷口。

    路上,江成思考着南箓司那两人说的上任江州府卿一家自焚的案宗,顿生出许多的疑惑,当年自己就在院中,分明是那些不明来路的势力迫害江家,几番交战将江家府邸烧了个着,怎么到了南箓司这边就记载成了自己一家自焚的案子呢。

    作为当事人之一,江成自然是不信这所谓的案宗记载,但他们认为江家一家死绝,也正是因为如此,事情怎样记录都成为了他们随心所欲的编写,而恰恰是南箓司在江州的这种一等机构,也就决定了他们的案宗所记便是事实。

    活人来撰写已经死亡的人的故事是最为好写的,因为死人不会反驳,而且可能承受来自撰写者善意或恶意的刻意夸大和扭曲编造,使死去的人的故事文字成为撰写者和一部分人期望呈现的文字。

    凭空捏造?欲加之罪?

    这一刻,江成明白了撰写江家自焚一案的背后的那些人的企图,但很可惜,江正寻一家确实无一活口,但这是他们和所有人的认知;但很可惜,江成还活着。

第二十六章 红烧肉

    江成再次回到街上,此时南箓司对面的茶栈上,已看不见付龙青的人了,江成扭头朝南箓司的大门看了一眼,这时,街上突然开道,行人纷纷散开,一队身着与黑衣箓袍相似的甲胄军队踏着铁步朝南箓司走来。

    看样子是南箓司的官衣,但不同于先前见到的那种箓袍文官,军队铠甲为黑虎甲,正胸口处为一只虎首,铠甲通体漆黑,每人手持弯尖戟,领头一人也同穿黑色的箓袍甲胄,但与众士兵不同,乃是将领盔甲,领头那人脸庞凶性,竖眉扬起,一副凶戾不可近的模样,给人一种压迫感,街上的行人见到此人也都是自觉退远,生怕被他那双凶眼盯上。

    这支军队很快进了南箓司,南箓司大门一合,街上归于平静秩序。

    此人着将领虎甲装,身上带着武官才有的凶猛之气,且看军队一行的穿着皆是南箓司箓袍样式,想必是南箓司的人,回去后就将这南箓司打探清楚,尤其是要想办法打探到西镇院中那位叫宋院抚的消息,南箓司记录的江家自焚一案如何写的,一定要查清楚。江成心中如是想道。

    不知觉间,江成已回到宁府。

    “少爷,您回来了,随我进去吧。”江成走进府门,一位丫鬟便迅速走上前来迎接。

    这丫鬟穿着青色素衣,扎着一头丸子辫,生得俏皮。江成见着这丫鬟眼熟,像是这两日给他安置起居的那位,便问道:“我有些眼熟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微微低着头,道:“回少爷,我叫柿哑,是负责照顾您起居的丫鬟。”

    “你多大了?来宁府多久了?”江成见柿哑模样青葱,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便追问道。

    “回少爷,柿哑今年周岁十九,来了六年了。”柿哑回答。

    江成点了点头,跟着柿哑走去。

    “我姑姑在府中吗?”随后江成问道。

    柿哑:“回少爷,小姐去山庄了,晚一些会回来,我带您回房间休息一会,稍后让厨房准备饭菜,您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让厨房给您做。”

    江成想了想,问:“我姑姑会回来吃饭吗?”

    “小姐每日都会回来吃晚饭。”柿哑回答道。

    “你带我去厨房,我今日下厨给姑姑做一顿饭。”

    柿哑忽然停下脚步,有些吃惊的望向江成,随后道:“少爷还会做饭?”

    “怎么?很奇怪吗?我从来都是自己做饭的。”江成解释道。这一切还源于他在乾州的某一次,有一日练功饿了,便自己在厨房中做起了红烧肉,刚吃时赵辅便回来了,赵辅本不行烟尘做饭之事,这次却瞧见了红烧肉,不仅和江成争着吃完了整盘,此后也都是让江成做着饭菜。

    “不怪,但若小姐知道了,会怪罪我没照顾好少爷的。”

    “姑姑没这么严厉,是我让你带我去的,你不用担心。”江成说道。

    “那...好吧,请少爷随我去厨房。”柿哑稍稍安心了些,笑道,领着江成往厨房走去。

    当柿哑带着江成来到厨房时,一众厨子厨女纷纷感到好奇和疑惑,一厨子先开口道:“江少爷,您怎么来了,可是我们厨房哪里做的不周到?”

    柿哑笑着解释道:“陈大哥、桑二姐,你们误会了,是江少爷今天要亲自下厨。”

    “亲自下厨?”厨房里的一众人听闻更是感到吃惊和好奇,他们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家的少爷会做饭的,更别说亲自下厨了。

    “诸位厨房的师傅,江成今日突发奇想想来烧一顿饭菜,借诸位师傅的厨房一用,还望师傅们准许。”江成冲众人拱了拱手,和气道。

    “江少爷,这后厨啊烟重气味大,您想吃什么您就跟我们说,我们做得出来!”厨房的众人见江成如此和善近人,完全没有主仆之分,顿时殷勤说道。

    “东坡肉......会做吗?”江成一笑,道。

    “东坡肉?”

    “什么是东坡肉啊?”

    厨房的师傅们纷纷挠头疑惑,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东坡肉,更别说做法了,连忙问江成道:“江少爷,这东坡肉是什么呀?”

    “那就请各位师傅将厨房暂让片刻?”江成笑问道。

    师傅们纷纷同意求问,莫说是寻求这东坡肉的做法,就算是江成要亲自下厨,他们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柿哑,你留下来给我打下手。”江成冲在一旁的柿哑说道。

    柿哑先是一愣,欣然上前。江成挑了最肥瘦相间的肉中五花,切成丁块状,随后的一切便是按照五花肉的做法而来,师傅们和柿哑都未曾见过五花肉还有这种做法,好奇不已。

    做好的红烧肉色红细腻,鲜香扑鼻,引得厨房内府院中香气弥漫,热闹洋溢,众厨房师傅尝过之后赞不绝口。

    江成分出一碗来递给柿哑,道:“尝尝吧。”

    柿哑连忙摆手:“少爷,不用了,府中有规矩,我们丫鬟不能吃的,到饭时我们才可就餐。”

    “没那么多讲究,吃吧。”江成依旧道。

    “少爷万万不可,小姐若见到了会责罚我的。”柿哑显然不敢坏了规矩,连忙摆手。

    江成重述先前的话道:“我说过,姑姑没这么严厉的,况且你是负责我起居的,所以你得听我的。”

    江成的话使得柿哑稍稍安心,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尝入一口,顿即笑容洋溢,道:“少爷,您做的可真好吃。”

    “今日这香味,把我都引到厨房来了。”只见宁雨绣缓缓走进厨房,好奇道。

    厨房众师傅顿时安静的朝向过来,柿哑也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迎接。

    “姑姑,你回来了。”江成连忙起身。

    “成儿,你怎么在厨房?”宁雨绣好奇朝江成看去,又看了一眼柿哑。

    柿哑将头低的深深的,不敢抬头看宁雨绣,嘴里还含着半块未吃下的红烧肉,更不敢说话。

    “姑姑,我今日特地下厨给你做了几盘菜,而且柿哑帮我打下手,帮了我很大的忙。”江成连忙解释。

第二十七章 西镇院

    江成说出这番话,柿哑的头低的更深,生怕宁雨绣的责怪,连忙伸手捂嘴吐出半块肉,跪下道:“小姐,是我不对,您责罚我吧,只求您别赶走我。”

    柿哑的举动却将宁雨绣吓了一跳,宁雨绣亲自上前将柿哑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怪罪你什么,先前怎么教你的,别动不动就下跪认错,你又没错干嘛要认错。”

    宁雨绣见柿哑仍然低着头担忧自己怪罪,接着道:“柿哑,此事又不是什么坏事,你若还不信,那我就打上少爷几下。”

    柿哑听闻连忙抬起头来:“小姐,别,您打少爷做什么呀?”

    江成也一愣,不解问道:“对啊,姑姑,您打我做什么啊?!”

    宁雨绣朝两人眯眼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柿哑才破涕为笑了起来,江成道:“柿哑,我就说姑姑是开明人,你快将菜端出来,姑姑一定饿了。”

    江成冲柿哑说完,扶着宁雨绣往厨房外走去,宁雨绣笑道:“早饿了,不然也不会亲自跑到厨房来了,你今天做的什么菜这么香?”

    “红烧肉。”

    桌上,江成将一盘色鲜俱佳的红烧肉摆上来,引得宁雨绣好奇,宁雨绣尝了一口后,欣喜道:“好吃,你在哪学的这道菜?我在诸国行商时也不曾见到过这样的菜品。”

    “这是一名叫东坡居士的先生创造的菜品,故也叫东坡肉,姑姑若喜欢吃,日后我常给你做。”

    “能将五花肉做的如此美味,想必这位东坡居士也是位善食佳肴的人。”

    “姑姑一语命中,这东坡居士确实爱吃、会吃、能吃。”江成说道。

    “嗯,你今日在城中玩了些什么?”趣谈过后,宁雨绣问道。

    江成这才收拢笑颜,想起自己正好有些事想跟姑姑说,随后道:“今日去家的旧址看了看,不过在那里住着一个人,穿的破烂,但气质又不像乞丐一类,而且此人好像认得我。”

    宁雨绣放下碗望向江成,疑惑道:“你家府邸旧址已是废墟,谁会住在那里?”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那里还有一面墙角未倒,那人就在那里搭着石棚。”江成继续说道。

    “老武。”宁雨绣稍稍想了一下,随后喊管家进来,道:“你去查一下,在江家旧址上搭着石棚住着的那人。”

    武管家点点头,又关上门离开。

    “姑姑,我今日路过南箓司,看见一支穿着黑虎盔甲的军队,这南箓司是什么府衙?”江成又问道。

    “你见到穿黑虎盔甲的军队了?”宁雨绣问道,“有领头的人没?”

    “有一个,穿的是将领甲,带着军队从街上出现往南箓司里面去了,这些是什么人啊?”

    “你看到的想必是南箓司西镇院的黑虎军,领队的是西镇院的院抚宋袁志。”宁雨绣缓缓说道,“南箓司是京城正阳阁设在江州的分院,西镇院是南箓司的军力机构,是负责南箓司的各种行动和维护江州安全的职务,不过这些人可不是善茬,你不要和他们打交道。”

    “姑姑此话怎讲?”江成听宁雨绣说词严肃,忙问道。

    “西镇院明面上是南箓司的军力执行机构,背地里也在为南箓司做见不得人的事,刺探情报杀人灭口皆是常事,那宋袁志更是心狠手辣之人,是从京城的正阳阁调来的,江州府的人见了他也不敢惹。”

    “那照这么看,南箓司的存在岂不是和江州府相冲突了?”

    “江州府是江州的官衙,负责治理江州的一切,南箓司是监察机构,只负责江州境内的各种监察事宜,虽然有军力机构,但主要是为南箓司的监察和行动服务,按理说是不与江州府相冲突,不过以前倒是常出现职务混淆,后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江州府和南箓司的军队就不一同出现了。”

    “听姑姑这么一说,这南箓司倒有几分像西厂,监察、刺探、蹚浑水、审讯、杀人灭口流程完密的很。”江成不由得惊叹道。

    “什么西厂?”宁雨绣疑问道。

    江成这才转口道:“是古时的一个皇家机构,专门做这些事的。”

    “那倒和南箓司有点相似。”宁雨绣这才解惑。

    待吃完饭,江成又给宁雨绣端来一碗莲子羹,接着问道:“姑姑,我需要和江州府的人打上交道,才好查到线索,你有办法帮我吗?”

    宁雨绣手中的莲子羹稍停片刻,扭头冲江成说道:“还真有,半个月后会举办一次全国商市,东济国内南北诸州省的大商会聚在一起举行为期半个月的商市,今年巡回到了江州,江州正好由我云季山庄代表,届时会和江州府的人商议具体事宜,你就帮我负责和江州府的人接洽吧。”

    “那太好了。”江成听得一喜,“若能与江州府的人接触,想必往下查也不是难事了。”

    宁雨绣微笑道:“你查归查,可别被江州府的人抓住把柄。”

    “姑姑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宁雨绣点点头,起身微伸了个懒腰:“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

    “姑姑晚安!”江成起身道。

    宁雨绣又是一愣,有些疑惑的望着江成,倒是觉得这个词新鲜,学着江成的话缓缓道:“晚...安。”

    看着宁雨绣带着疑惑的离开,江成这才反应过来,猛一拍自己脑门:“哎呀,姑姑怕是不懂晚安这个词。”

    江成回到房,柿哑便送着一套衣服过来,道:“少爷,这是您差我买的衣服。”

    江成点点头,将衣服摊开,正是一件黑色的夜行衣,柿哑微皱着眉,有些疑惑道:“少爷,您买这衣服做什么?”

    “我今晚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回去歇息吧,此事不必跟任何人说起,只有我知你知。”江成说道。

    柿哑点点头,随后退出屋关上了房门。江成迅速将夜行衣换上,悄悄出门,却见柿哑守在院口,两人对峙了一眼,柿哑有些惊讶道:“少爷你......”

    “嘘,不许声张,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我很快回来。”江成用带着命令的口气吩咐道,柿哑这才背过身去,趁着这期间,江成便轻巧跳上屋顶,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十八章 夜行囧事

    月色照耀下的江州城,月光均匀的涂抹在每一座屋宇的瓦片上,反射出淡淡的银白色,突然一道敏捷的身影掠过,轻踩着屋瓦“当当当当”的跃动起来,从一座屋宇掠到另一座屋宇。这一晚,江成自比夜行者,将会去夜探南箓司。

    江成又掠过一片民宅屋宇,所过之处不留痕迹,忽然屋下传出声音道。

    “谁啊,在我屋顶跳来跳去,活腻歪了是吧。”

    “有毛病吧,大晚上的像个耗子。”

    “就算是当刺客也没到点啊,吃饱了撑的吧。”

    “.......”

    只见江成所过之处的民宅屋宇里纷纷有人寻了出来,眺着屋顶边骂喊道,江成听着瞬间来气了,停在了一处空旷无人的屋顶朝来时的地方望去,扯下蒙面,回说道:“你才吃饱了撑的,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你管我往哪跳。”

    江成说罢又噗嗤一笑,不知为何喜从心中来,觉得甚是有趣,这才缓缓回头,忽然在屋下看见了一个拿着糖葫芦小孩子,那小孩一手举着糖葫芦,神情惊愕的看向屋顶的江成。

    江成愣住了,因为在他下方,除却那个小孩,身后竟还围着一群人,江成下意识的蒙上面不让自己的脸被看到,接着又一扭头,发现自己脚下的屋宇就是夜市,夜市上红红火火,来往的人不多也不少,而不少人便是被江成吸引过来了。

    “我怎么跑到夜市来了,夜市怎么还有人?”江成疑惑的望向底下众人。

    忽然底下的人纷纷笑了起来,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剧场,窃窃私语议论了起来。江成很快从这些人的言语和周围的环境中提炼出了一个结论:他来早了!

    江成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跳到屋顶另一边避过众人,接着跳了下来。很显然,江成夜行出门时忘了看时辰,也不知道江州城宵禁的时间,这才想明白方才为何会惊动人,现在更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过还好房顶天黑,那些人应该没有看清自己的脸。

    江成坐在墙边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第一次做夜行人,没有经验很正常,没事没事。”

    “大哥哥,你是在变戏法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江成一看,发现是方才那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这下才看清是个女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扎着小丸子发髻,生得俏皮可爱。

    江成连忙取下蒙面,走上前蹲下问道:“你不怕我?”

    小女孩摇摇头,说:“我刚才看到你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你是在变戏法吗?”

    江成顺应着小女孩的话说道:“对啊,哥哥可以变成一只小耗子在屋顶上跳来跳去。”

    小女孩被江成逗得笑了起来,将自己手中咬了一口的糖葫芦递给江成:“大哥哥,我叫锦月,我请你吃糖葫芦,你以后能再变戏法给我看吗?”

    “啊?”

    江成一愣,小锦月便已将糖葫芦塞到江成手上,小手背在身后,俏皮的很。

    “好,以后你想看戏法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变给你看。”江成见她异常可爱,便答应道。

    “那你要和我拉钩。”小锦月又举起小手指。

    “小月,小月......”

    这时从院前传出一个妇人的呼喊声音,小锦月连忙转头望去,告诉江成:“大哥哥,我娘亲喊我了,我得走了。”

    “好,再见。”江成点点头。

    小锦月小步子迈开朝呼喊处跑去,随即又折转回来,拉过江成的手拉了个钩,叮嘱江成道:“大哥哥,你要记得给我变戏法啊。”

    说罢便跑了出去奔向娘亲,江成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优雅的妇人牵住了小锦月。

    “你方才跑哪去了?叫娘一阵好找。”

    “娘亲,我出来玩太高兴了,您别怪我......”

    “不怪你,我们回家,你爹还在等着我们呢......”

    ......

    小锦月的声音越传越小,直至消失在嘈杂的夜市中。

    时至夜深,江成坐在南箓司主院的屋顶上,一边慢吃着糖葫芦一边朝院中看着,此时街上的夜市也收的七七八八,逛夜市的行人也陆续回家,街上回落到夜间该有的寂静,然在南箓司内,此时却依然灯火通明。

    江成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进嘴中,倒是想看看这南箓司今日到底何时才无人。很快,南箓司内厅门一响,打开后,一人率先从堂中走出,这人穿着黑虎将领甲,正是江成白日里见到过的,只是那时江成还不知道此人就是南箓司西镇院的院抚宋袁志。

    宋袁志脚步轻快,像是带着怒气,快步离开了南箓司,随后才从院中缓缓出来几个穿黑衣箓袍的官衣,先后出了南箓司,这才隐隐熄上灯,这才空旷无人了起来。

    江成吐出一口山楂籽,缓缓站起身,蒙上面,道:“终于走了。”

    说罢江成翻身倒挂跳下,轻落进南箓司院中,他要去寻白日里那南箓司文案录说的密档室在何处。据那文案录说,密档室里终日有人值守,故会灯火常亮,若是能找到那密档室,就有机会接近记载江家一案的卷宗,这样他便能知道在案宗里是如何记载这件事的。只是还不知道方才气冲冲离开南箓司的宋袁志是否将江家卷宗归还没有。

    从前院进后,南箓司中才有巡夜的人,江成小心翼翼的避过两趟,越发深入,总算是寻到了一处亮着灯火的地方,潜近一看,见门上方的牌匾书三字:密档馆。

    “应该便是这儿了。”江成望着喃喃道,随后去寻能窥探见屋内的地方,密档馆所处在的此院在院中偏右,倒是没什么人来巡夜,巡夜的人大都是在主院前后一条线上巡视。

    “可真沉呐。”

    江成正贴门上前,只见密档馆的门忽的开了,从中走出一抱着满满一怀的卷书的官衣,那官衣没有空手开门,便用屁股顶开的门,眼前的视线也都被怀中的卷书遮蔽大半,江成巧隐在门后,趁着这人转身的空隙迅速潜进了密档馆中,那官衣并未发觉,抬脚将门给合上,这才离开。

第二十九章 密档馆

    江成依靠在一面堆满档案卷宗的架子前,朝四周看了看,心想这密档室居然进来的如此轻松,事不宜迟,不管江家一案的卷宗有没有归还,先在密档室里找到有价值的卷宗再说。江成在四处的架子上迅速查看着各类案卷,找了一会后,江成发现若是照这样照去,怕是一点进展都不会有,虽然各类卷宗都有大致的分类,但这般没有目的和指引的在茫茫书卷中寻找,恐怕给他一个月都不够。

    “今日就当是来摸摸路吧。”江成心中道,放弃了寻找卷宗的想法,随后似散步一样在密档馆里游走起来,熟悉着密档馆的布局和门窗一类的出口。

    游走完一番后,江成才弄明白密档馆的布局,密档馆的房屋建造原是呈一个圆形,书架的摆放也是竖直着呈圆形分布,里外共分三曾,每一圈都错列分布,每一座书架上都堆满了编好号的卷宗,如此看来,整座密档馆的卷宗恐有数万。

    密档馆中心是一片空台,其中摆放着与圆形相对的桌子,此时其中一张桌子上正点一盏明亮的烛灯,桌上堆放着高高的各类卷宗,想必这里就是在密档馆每日值守的人所坐的地方了。

    只不过那桌子前并未见到值守的人,江成隐匿在一处书架后,瞧见那张桌前正摊开一卷宗,好奇心驱使着江成想要上前一览究竟,但他心里很清楚,要是这般上前,便是从暗处现身明处,倘若值守的文录在某一处书架正巧出现,那他便很难走出南箓司这个门了。

    “想必也是一般的案卷,不要犯险的好。”江成说道,随后原路返回打算寻找时机离开密档馆,他已熟知密档馆的内置布局,日后若能搞清楚这各个书架的卷宗是如何分类,情况便会好许多。

    江成走近密档馆门前,透着门缝悄悄朝屋外看去,忽然听到上方的屋顶传出一声踩动屋瓦的声响,江成惊觉起来,透过这脚力和声响,他很确定,屋顶确实是有人踩了一脚,会是谁呢?

    难道自己暴露了?

    江成下意识的想出这个结论,开始有些慌乱,若是被堵在这密档馆中,他便无法脱身了,江成想完正欲开门离开,突然馆门一开,走进一人,江成迅速贴身躲在离馆门最近的那处书架,屏气呼吸不敢动弹。

    从外面走进的那人,穿着绣青头狮花纹的箓袍,与南箓司中的一般官衣有明显区别,眼神沉凝、眉髯长须,手持着一柄灯烛,走进来后停在门口站着,且与江成仅一书架之隔,他目光微微朝四处看了看,似乎并未发觉江成的存在,随即朝馆内的亮着灯烛的桌子走去。

    江成微微转身注视着那人,看其穿着似乎在南箓司中等级不小,那人走了没两步,又忽然停下来,掌着灯缓缓说道:“出来吧......”

    叫谁?我?

    江成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回过头,后背不禁冷汗直流,看来还是被发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占时间从大门处冲出去,掌灯那人说完后,不知为何江成感觉整个密档馆都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氛围,他别着头看向那半掩的大门,但想出去却仿佛触不可及,而且他不知道在屋外会不会站着一群等待着他出门自投罗网的人。

    “来不及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江成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咬紧了牙准备往门口处跑去,刚迈动脚步转到书架另一侧,忽然走道内生出一股怪风,将门给合上了,江成急忙刹住脚,再次贴身起来,此时已经被吓得不轻,努力屏住气息。

    这掌灯的人是什么身份,太吓人了吧!

    江成心中默默说道,决定改变战略,就躲着不现身。

    “出来吧。”那人又在馆中喊了一声,但让江成惊奇的是,在这人说完第二遍后,在这密档馆内居然凭空出现一股气息,密档馆内有第三个人!

    “自天裘大人,没想到这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一个颇带磁性的低沉声音响起,江成透过书架中的卷宗缝隙,发现从临门对面的书架黑暗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袍的人,那人走上道面向掌灯的人,但身体仍站在黑暗中,全黑色的宽袍将那人遮蔽,别说是脸,就算是什么体型也看不出来。

    “我叫你两遍才肯现身,你什么时候摆这么大的架子了?”被黑袍称自天裘的人缓缓说道。

    那黑袍怪异一笑,道:“自大人,闲叙的话便不必说了,我此行是受命前来,上任江州府卿的案卷在哪?”

    自天裘指向点着灯烛的桌台道:“桌上摊着的那卷便是。”

    什么?桌上那卷就是记录江家一案的卷宗?江成顿即有些晃神的朝那桌台望去,心中是又后悔又懊恼,方才怎么就不过去看个究竟呢,而且,要不要这么耍人。

    江成躲在阴暗处咬牙切齿,恨巴不得这两人不曾在这密档馆中。

    “那卷就是?我可听说前几日西镇院的宋袁志宋院抚大人将这卷宗给取走了?”那黑袍言语既是询问又是阐述。

    “此卷宗是南箓司最高密档,就算是宋院抚也无法轻易调走,不知大人是从哪里听说的?”自天裘不改语气平淡道。

    “想必是我记错了,你去将卷宗取来,我要带走。”那黑袍又说道。

    “我方才说了,卷宗不可离开南箓司,您还是就地看完,这样对你我都有交代,此处就你我二人,不会有其他人前来,你可放心。”自天裘缓缓陈述,气势不让半分。

    “不会轻易带走?也就是说江家一案的卷宗应该大部分时间会留在密档室了。”江成听得一喜,不成想破了气息。

    这股气息迅速被那黑袍感知到,黑袍眼神微动,微微一笑,道:“自大人,您说错了......这屋中...还有第三人!”

    “第三人?!”自天裘惊觉起来,随着黑袍转向的目光看去。

    江成心中大喊情况不妙,只见那黑袍身形入风,迅速的朝门口处移去,自天裘盯着眼前,忽然一道身影冲出门外,正是江成掠地而出,飞速跃上屋檐逃离。

    “自大人,您想想怎么跟上面的大人交代吧。”

    黑袍诡异回头,冲自天裘留下一句话,身形迅速飞起跳上屋檐朝江成追赶去。

第三十章 夜逃追踪

    月黑夜下,江成的身影迅速在江州城内的屋宇上飞奔着,一刻也不敢慢下来,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名黑袍一直从南箓司追赶过来,就像一只野狼死盯住猎物,江成自然是知道其原因,也知道若是让此人追到,则性命难保。

    江成的钦天全术所学已有七八分,身手轻功也练得尤为敏捷,但在这黑袍的追赶下竟被缓缓拉近距离,江成能清楚的感知到这黑袍人盖过自己实力的威压。

    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江成也逐渐有些慌乱,他怎么都想不到仅来到江州两天,居然随随便便就碰到了实力高深的存在,看来这江州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若今夜能逃出黑袍之手,日后一定小心行事,不可再这般鲁莽。江成心中说道。两人一前一后从几乎跑出了小半个江州城,江成便想到一计,但不知能不能施展,想罢,江成手中迅速变换法指,配合口诀心法全身灵动,使出了钦天全术中的分心白影咒,正是赵辅集大成的分心白影,且实力与本身一样不容小觑。

    江成倒不是想学师父赵辅那般能使出分心白影对抗身后那黑袍,而且也尚未有那般实力,此次主要是为了迷惑黑袍,好借机脱身。虽说是第一次用,但这分心白影咒似乎与江成配合的极为默契,顷刻从他身上分散而出一道分心白影,体型气息与江成无异,而且在这黑夜之中,倒不会看出有什么不同。

    江成见着与自己一同奔跑的分心白影,有些喜悦起来,没想到第一次便能分化出一道分心白影,忽然江成脑子一嗡,被刺激的神经给他传达出疼痛的感觉,江成只感觉脑海中的思绪分化成两极,在意识中似没有控制的活动着,他努力调整意识思绪,这下才好上许多,那道分心白影也迅速随着他的意识调整步伐。

    “原来是这样。”江成明白了,原来这分心白影就是自己散化出来的虚体,但实质上是自己的一部分,故也需要分散出一半心神来操纵,方才的头疼刺激便是他思绪未顾及到自己本身与分心白影的操纵交错导致。

    弄明白分心白影的操纵之后,江成心中便有了数,他忽然加快脚步,并驱使着分心白影慢慢与自己汇集,前后相间列成一队,那身后方的黑袍也是见到分成出另一人,但不知是分心白影,此时又见到两人合在一起,追赶的脚步也加快几分。

    江成与那黑袍胶着不下,正思绪如何摆脱时,忽然间左前方的巷子口迅速走出一人,江成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是住在江家旧址上的那破衣先生,破衣先生所站视野空旷,示意江成下来,江成这才有了思路,随即将分心白影与自己的身形轨迹叠合,再一次跳过一道屋宇的时候,本身就势跳了下来,分心白影倒依旧往前跑着。

    跳下来的江成迅速朝破衣先生走去,那人带着他掩墙屏气隐藏了起来,抬着头时望向黑袍的身影从上方掠过,继续朝分心白影追去,很显然是未发现端倪。

    稍后,黑袍追的分心白影远去,江成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朝破衣先生看去,那破衣先生神色严肃,迅速道:“跟我走。”

    说罢便带路在前,带着江成在小巷中迅速的穿行着,三巷两路的走着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似乎对这座江州城的布局轻车熟路,很快,当他们走出巷子时,江成发现破衣先生竟已带着自己来到了宁府附近,而此地与那黑袍追赶的方向正呈反向,且已有半城之远。

    “江成多谢先生搭救解围。”江成朝破衣先生拱手答谢道。

    破衣先生似在警示又似在责备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水深斤两,尽早从哪来往哪回吧。”

    破衣先生说罢转头离开,留下被叱责到无言以对的江成在原地,江成连忙道:“江成知晓不足了,今后定将先生教诲铭记于心。”

    与此同时,黑袍仍在依依不饶的追赶着江成的分心白影,同时看着愈发临近江州城的城墙,黑袍也愈发疑惑,但还不知自己已经追出老远,距离南箓司也有了很大距离,忽然,眼前的分心白影顷刻化为白烟,散了人形消失于空中。

    黑袍瞪眼一惊,快步上前来到分心白影消散的方向,疑惑更深,却也一时间想不清这是为何,惊叹道:“怎会这样?此人的实力竟如此高深......”

    黑袍回到南箓司时,还未等走进,只见自天裘已在院外另一处等候,黑袍走过来,问:“自大人?”

    “今日之事已被人目睹,你速速离去,往后尽量不要来了。”自天裘说道。

    黑袍听得一愣:“自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赶我走?”

    “事已至此,除非你找到潜藏在馆中的第三人,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你与我今日的密谈不会外泄。”

    “可是自大人,咱们的话可没聊几句。”

    “不管怎样,现在已经被人知道了,你还是照做的好,免得将我拖累。”自天裘接着道。

    “啧啧,原来自大人是怕被连累啊。”黑袍微微笑道,“也罢,我这就走,不过你把江正寻的卷宗交给我。”

    “我说过了,卷宗不可出南箓司。”

    “那我如何知晓其中内容?”黑袍问。

    “等你抓到那个偷听的人再说吧。”自天裘神情淡然依旧。

    “自大人,你可别忘了,那人是先我之前就藏在馆中,谁知道是不是你的人处事不周让人潜进去了呢?”

    “那也是你的事,你若不是急着要看卷宗,也不会如此。”

    “自天裘,照你这么说责任都是我一个人的?今日你这般让我走了,大人那边我看你如何交代!”黑袍有些恼怒,语气激烈道。

    自天裘微微朝黑袍看去,对峙道:“那也是你的事。”

    见黑袍不动,自天裘又补充道:“你只管照今日的情况如实上报,待你抓到偷听那人,再来找我。”

    说罢,自天裘双手背后,从巷中离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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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余年前伊始,天下忽生魈患,窜流天下各国方土,引发大乱导致诸国不国,生灵涂炭,期间有奇人创伏魈之术,设承妖司,于中州之地立嵩国而起,铲承魈类,往后年间,魈类方才逐渐隐去嚣焰,天下方土得以安立,恢复秩序,此后古嵩国离奇没落,留下不解的王朝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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