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望无
听到赵辅的名字,江成显得有些惊讶,回问道:“你认识家师?”
望无倾头一笑,道:“岂止是认识,我和你师父那是老朋友了。”
但江成并不会因为眼前此人能喊出赵辅的名字而完全信任于他,毕竟初到京都,不可能什么人都信任,况且眼前这位青琊府的首府,他此前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警惕几分自然没错。
“前辈你说与我师父是老朋友,但无凭无据,至少你应该拿出点什么证据,让我信服才好。”江成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望无抿茶一笑,朝向江成指了指,道:“你小子看来有几分机灵,我也担心你到了京城见到谁就信谁呢,这才第一时间将你从正阳阁的人手中抢了过来,你听好了啊,我就说一件事便可表明身份。”
见到望无这么肯定的语气,江成倒要听听是什么事,眉头间也透露出一丝好奇。
“前辈说说看是什么事能让我一举信服。”江成发问道。
望无也不争,没有摆出那些官架子,就势说道:“你师父赵辅,是伏魈人,不出意外的话,你也继承了他的本事。”
望无说完,有些期待的眼神投向江成,等待着江成的反应,而江成听到望无这番话后也确实惊讶了片刻,有些意外的看向望无。
“前辈您……怎么知道伏魈人?”
在前往江州之前,甚至追溯到他接触钦天全术开始,赵辅便多次叮嘱过他关于伏魈人身份的秘密性,并告诫他万不可将伏魈人身份暴露世人,因此江成对这一告诫印象极深,除了自己身边极为亲近的人如姑姑宁雨绣外,再无人知晓他的另一重身份,而眼前的青琊府首府,却平心静气的将他深藏的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望无见到江成的反应惊愕,也仰头朝后靠了靠,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我和你师父是老朋友,我当然知道这些了。”
江成这下真正信服了,伏魈人的秘密确实是少有人知的,看来眼前此人确实是赵辅的朋友无异,江成虽不敢有十分把握,但也有七八分定数。
而接下来,望无又笑说了一句,彻底打消了江成仅剩的两分猜疑。
“江成,不用多想了,我就是你师父委托在京城解救你的人,你在江州被正阳阁的人设局的事我都知道了。”
“前辈也知道了?”江成有些诧异道。
“你在江州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啊,十年前你一家被许多势力联盟毁了府邸,你师父带着你远走乾州,如今又来寻你的麻烦,都是为了你手中那块江州令。”望无朝江成伸出手,“江州令可以给我看看吗?”
望无的话似乎有着绝对的信任力,江成也不由自主的应了下来,接着从贴身的裤腿下取出了江州令,有些好笑的递给望无,解释道:“被正阳阁的人抓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都是让江州令贴身游行的。”
“是个好点子,贴身游行,便无法猜到藏在哪了。”望无点头接过江州令,眼神中透露出些许震惊和感慨的神色,不一会,便入了迷。
“原来……江州令长这样。”望无另一手轻抚着江州令,感慨片刻,但也未展现出像正阳阁那些人一样的疯狂之举,显然,江州令让人意外是自然,但在望无这里,也并非绝世珍宝,毕竟每个人的追求皆不相同,望无便是不看重江州令的这一类。
仔细端详片刻后,望无才又发现了江州令的新奇妙,但却是他无法窥探出来的玄机,巧妙又隐蔽的镌刻在令牌上,隐约透露着秘密的线索。
望无眼光确实独到,但他不是正阳阁的人,很快,他便将江州令归还了江成,过瘾之余依旧赞叹道:“确实藏有很多无法一时间勘破的秘密,想必这也是无数人想占为己有和你父亲终生守护的东西了。”
江成接过江州令,问道:“望伯伯可知道这江州令有什么故事吗?”
望无摇摇头:“这倒不知,不过这江州令的存在就是一个故事,江州自古以来的天官职,历朝历代都默认的存在,特殊情况下可独立统领江州自治,你说算不算神奇?”
“算,不过为什么历朝历代涵盖于江州的王朝都会承认其特殊性的权力呢?”江成望了江州令一眼,又问道。
望无轻声一笑,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说这也是江州令的秘密。”
“另外,想必你师父爷跟你交代过要把这东西藏好吧,京都可不比江州,眼馋这东西的人不在少数。”望无起身时,又转向江成叮嘱了一句。
“望伯伯放心,我丢了东西都不会丢。”江成将江州令贴身一放,藏了起来,每过一刻,江州令便会在他身上贴身游行,想要没找到自然不容易。
“既然没事了,那我让人给你布置出一间房,就在我这安心住下吧。”望无招呼来一个人,吩咐了下去。
“外面还有正阳阁的人呢。”江成说道,他自然不会忘记抓他入京的正阳阁那些人,此事,他们便在青琊府外死守着。
“交给我来办,你待着别出去就行了,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望无十分自信沉稳的安抚下江成,随后朝府外走去。
江成也想少些麻烦,既然在京城有这么大一号人物相助,他也就稍稍放心了,至少可以暂时避免和正阳阁的人接触。
接着江成又想起府外还有一人,连忙上前喊住望无,说道:“望伯伯,你待会出门见到了唐家的人,就跟他们说我没事,让他们回去吧,他们不是找我麻烦的,一路上还搭救过我。”
望无点点头:“稍后我去说明,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这下江成才安心,既然有师父的老朋友招待,他也便不客气了,不多时,府上的人便不知从哪购置来一套新衣裳,穿着且十分合身,更让江成惊奇的是,在此之前,府上的人仅拿了一把工具,轻而易举便将他手上那道镣铐给解开了。
第二百七十章 鸾崇
事后江成才知道,这青琊府内原来有一组府卫,十分精通破锁解铐之道,方才在路上是为了行路方便,只将江成脚上的链子斩断,现在却是完完全全将其解开了。
更让江成惊奇不已的是,这些会破锁的府卫最会破解的,便是正阳阁内的锁链镣铐,至于是什么原因,就不必江成多想了,这两个机构隐约有些对立的意识形态。
解开了镣铐,江成只感觉轻松无比,不过还是不可发挥全力,原因是身上被安阮种下的禁锢尚在,气穴不通,他自然不会去找安阮亲自解开,只能另寻办法了。
这时候,江成也想看看府外的情况,便悄悄的找了处视野好的地方,观望了起来。
只见望无已经来到了青琊府门口,m府前一左一右两队人马,左边是一袭紫装的唐家,为首等待的正是唐沁,右边则是一脸不满的安阮。
望无走出来,两人皆是一动,等待着后文,然望无只是朝唐沁了走了过来,临近后悄声说道:“已有人托我在京都保下江成,他已在我府中安置,暂时安全,唐姑娘请回吧,其他事后再论。”
唐沁闻言有些意外,悄声道:“委托之人可是江成的师父?”
“正是,你怎会知道?”望无有些震惊,朝唐沁看了一眼。
“我也是此前受赵先生委托与正阳阁一路随行,既然望首府就是赵先生在京都委托之人,那我便放心了。”唐沁想起了前些天赵辅与她讲述的在京都已安排势力力保江成,如今证实便是青琊府,那么她的疑虑也就就此打消,无需再担忧了。
青琊府的实力在京都数一数二,就算是正阳阁前来要人,也能有回旋的余地。
“江成特让我转告你不必担心,唐姑娘先请回吧。”
“望首府,告辞了。”唐沁点点头,作别道。
随即率领众唐家人马掉头离去。
另一边的安阮见着望无与唐沁窃窃私语,而短短几句后唐家便要离去了,便是以为望无已经拥什么话打发走了唐家,接下来便是要轮到自己了。
安阮此时又怒又气,江成这么大个活人,竟如此被青琊府的人抢走,着实丢脸不说,现在能不能将人要回来都是难事了,以望无的性格,自然不会给正阳阁的人好脸色看。
但随后,在安阮愁眉不展的眼神下,一支熟悉的队伍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一旁刚调转马头准备离去的唐家一队也戛然停下,望无也与这些人一齐望了过去。
远处走来的这支队伍,皆穿着统一的黑灰色绣松纹的官袍,有文有武,衣着样式也有文武之分,为首簇拥的是一顶深色轿子,规格奢华,缓缓落在了青琊府门前。
安阮见状大喜,因为这是正阳阁的人,这顶轿子他也十分熟悉,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正阳阁这些人的到来,也使得唐沁的队伍随之停下脚步,她也很敏锐的感知到,轿中坐着的绝非一般人。
这支正阳阁的队伍也未喊出轿中之人的名号一类的话,反而十分沉敛,府中的江成见着这支队伍,隐约觉得有些深沉,整支队伍的气氛都显得低郁十足,足以让人忌惮到远离。
接着,帘子打开,一个身穿黑灰色锦袍的人走了下来,此人的官袍看着又比其他正阳阁的人高出了不少档次,一顶巨大的连袍帽子盖在头上,使人看不清帽子下的脸,身型也是高挑。
“鸾主理,是属下无能,让人被抢走了。”
见到此人,安阮便迅速下马,上前躬身半蹲着行礼起来,先开口自认了错误。
此人也只是短暂的停顿在安阮身旁,头也未动,接着走上台阶朝向这边缓缓道:“望首府,今日府中不忙吗?”
“鸾主理不也闲着呢。”
望无环抱双手,丝毫不怯弱的回了起来。
眼前此人,便是正阳阁五司之一的宗武司之首,鸾崇。
鸾主理轻声一笑,道:“听闻我的属下押送钦犯入京,一进城就被望首府拦了下来,特此来问个究竟。”
“此人是正阳阁的主理,他居然亲自来了!”不远处停下的唐沁见到此人,不由得喃喃了一句,此时情况有变,她自然不能走了。
面对鸾主理的质问,望无倒也不找回避,回道:“我手头有一案与此人有关,故要审讯,正准备去一趟江州,正巧贵阁将人带入京城了,我便先接过来了。”
长帽下的鸾主理冷笑一声,道:“望首府即使是有案子,那也应该分得清先来后到吧,江成这个人,是我们亲自抓的,至少也要轮到正阳阁审讯完再说,望首府入城便抢人这个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的,各自为案,鸾主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望无此时像极了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在正阳阁的人面前十分无赖,也让府中的江成听得苦笑不已,堂堂京都首府,竟也有这样不讲道理的时刻。
“青琊府管的是京城的事,什么时候京城以外的事也要管了?”鸾主理此时已有些生气了,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鸾主理别生气,只是我真的要这人查一桩案子,况且十分紧急。”望无的话分明是在妥协求和,但神色却异常平静无感。
“我不知道望首府要拿江成查什么案子,今日人我一定要带走,晚一分都不行!”鸾主理也便不再和望无纠缠,直接表面了态度,话音落下时,身后的正阳阁官兵便围了上来。
望无倒也不惊,也不再和这些人兜圈子了,脸色一沉,道:“那么,不知贵阁远道百里去江州设局抓来这人是要做什么呢?”
“此人是正阳阁钦犯,在江州一连杀害了江州府卿与南箓司两名院抚等多名朝廷官员,这等罪责想必望首府不会不知道严重性吧。”鸾主理自然是有合理的理由控诉江成的罪责。
而这个情况,在不远处的唐沁听闻十分骇然,她此前虽然简单了解过江成在江州的情况,但这些详细,却让她大吃一惊。
第二百七十一章 闹剧
距离江州全国商会结束不过大半月的时间,这期间在江州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且皆是江成所为,这让人听闻如何不惊,更何况她认识的江成向来是那般阳光的形象。
不过唐沁并不是那种听风是风听雨是雨是人,她自然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也不大相信江成会没有缘故的做出这种事,倒是这正阳阁,处心积虑的在江州设局抓人入京,其中的目的不为人知。
对于鸾主理的话,望无不以为然,回道:“江成犯了什么事我不管,毕竟我没有派人在江州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过今日,这人我要留下的。”
“望首府当真要抢正阳阁的人?”鸾主理似乎并没有多少耐心,狠话一出,缓缓问了起来。
望无没有丝毫忌惮,微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唐突了。”鸾主理缓缓后退两步,轻轻招手,身后的安阮和众正阳阁的官兵得到指令,一拥上前,顿即围堵进了青琊府的大门。
望无只站在原地不为所动,身后从府门中也一举涌出许多青琊府的官兵,顿时与之对峙了起来。
“鸾主理,不如试试看你的宗武军能否冲破我青琊军把手的府院?”望无颇为自信的说道。
鸾主理脸色微变,问:“望首府,为了抢我阁一名钦犯,你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拦我,看来,此人对你的意义很特殊!”
“自然特殊,否则鸾主理也不会大动干戈今日就要硬闯青琊府。”望无回道。
“确实如此。”鸾主理冷笑一声,从望无身后传出一阵声响,只见安阮已凭借自己高超的实力一举扣过两名青琊军,将其的甲胄卸了个干净,两军架势顿时紧张起来,刀刃拼接近在咫尺。
在府门外的唐沁见着这一幕,十分担忧,不成想这些人居然会为了江成而真的动手,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势必会在青琊府见血,这无疑是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
更让唐沁意外的是,青琊府首府望无虽说是江成的师父委托在京城搭救之人,但为了江成,这样的态度未免太过强硬,反倒会增长与正阳阁的矛盾,若是事后再出什么差错致使江成被正阳阁带走,那将会殃及到江成的身上,因此她必须去提醒望首府,让其冷静下来。
唐沁想罢便下了马,接着快步上了台阶朝青琊府门前走去。
三叔唐铭见状连忙下马拉过唐沁,喊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要去干什么?”
“望首府和正阳阁的人太强硬了,再不拉架真的打起来了。”
“哎哟你别去,免得伤到了自己,没看到多危险吗?”唐铭拉住唐沁,指了指左右皆有刀剑指对着的望无和鸾主理二人说道。
唐沁一把挣脱开,连声道:“要是真在城中火拼起来了,最后担责的还是江成。”
说罢她迅速朝台上跑了过来。
此时正在府中打量着府外紧张局势的江成,已经做好了要出去的准备,原因很简单,正阳阁为了他,显然是要动真格的,而且看样子丝毫没有因为此地是京城而有所收敛,也实属是独立于六部朝廷机构之外的体系,行事确实雷厉风行。
而自己这位伯伯也是个态度强硬之人,确实有青琊阎罗的威武之气,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两方都有着自己的目的,这也侧面印证了江成对正阳阁的重要性。
正阳阁里的人,一定是想要江州令想疯了!江成心中如是想道,自然不能让局面再紧张下去了,否则一旦交手,最终的后果都会沦落到他这个祸源身上,江成十分清楚这个道理。
正在这时,安阮已经有些肆心大起,他似乎将这一路积攒的怨气和不满都朝青琊军发泄了起来,竟用出了自己九辰上的实力,将这些至少都是八辰中上品的青琊军纷纷破了防,在最后,竟抽出一把刀来,硬生生朝向一人划去。
然而,在安阮反手挥过的那把刀锋之下,一道倩丽的紫色身影出现,唐沁正朝向望无这边跑来准备缓解局面,但显然还未从安阮突然的拔刀举动中反应过来,当她抬眼时,安阮反手抡向前的刀已经随着他的身子正朝向自己挥来。
唐沁惊恐的闭上了眼,甚至惊慌到失声。忽然间,寒光中一道铁声响起,安阮手中的刀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震颤偏转了方向,江成一手持着方才顺势从一名青琊军身上抽出的刀抵挡在上方,整个人护着唐沁半趴在地上。
安阮见到突然晃过的身影,有些发愣的扭头看来,有些惊愕,看到江成,鸾主理也震惊的看了过来。
“没事吧。”江成甩下刀,深吸了一口气,全身酸痛的半蹲着站起身来,他几乎都有些站立不稳,本来身上的气穴还未解封,方才为了急救唐沁,他用尽了仅能驱使的内力,这瞬步一乏,竟瞬间抽空了自己的力气。
唐沁缓缓站起身,方才的那一抹寒光迎面斩来让她惊魂未定,幸哉有江成及时出现,此时她也只是看着江成,但并未说话。
大抵也是因为江成的出现,现场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消散了几分,江成不屑的朝安阮瞥了一眼,接着朝向鸾主理这边看来,说道:“我跟你们走。”
鸾主理见着江成,显得有些兴奋,咂咂道:“江正寻的儿子,生得倒是如此健壮。”
“你不用跟他们走,我的案子还没完呢。”望无起先见到江成现身时,也有几分惊诧,但随即冷静了下来。
“望首府,我本就是正阳阁的犯人,理所应当先去正阳阁受审,这边的事,我事后再来。”江成朝向鸾主理看了一眼,尚不知衣帽下是张怎么样的脸。
说完,江成又朝望无侧身低语:“望伯伯,今日之事不可大闹,否则我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我先跟他们走一趟,放心,他们不敢杀我。”
望无意会点头,也便退了兵,冷冷留下一句:“鸾主理,我可警告你,此人再归还我时,断不能伤一根毫发!”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正阳阁
见到江成竟主动现身愿意跟正阳阁回去,鸾主理和安阮也是有些意外,在望无的拦路下,他们本以为此事会很难办,但现在看来,江成是懂了这其中的道理,毕竟此处是京都,若是事情闹大了,他也不好收场。
“你别去啊,傻不傻。”唐沁在一旁偷拉了江成一下,悄声摇头道。
江成解释道:“我若不跟他们走,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倒不如去了结了此事,你也速速回家,免得叫你家里人为你担心。”
“那你机灵点。”唐沁也无可奈何,她知晓此时情况的紧张,也只有江成一人能缓解局面。
“鸾主理,任由处置!”江成交代完事情,朝向鸾主理转过来,抬起双手朝向他。
“拷上带走!”一旁的安阮则是一肚子火气,现在有机会了自然不会放过,二话没说便让人将江成一把拷住,鸾主理衣帽下此时不知是什么神情,接着转身走下青琊府坐回马车。
江成被正阳阁的人铐着,左左右右一共十多名官兵看守防止逃脱,从青琊府一路押送回正阳阁。
望着正阳阁的远去,望无也没说什么,脸上甚至没有丝毫表情,只在正阳阁踪影消失后才缓缓道:“你这小子胆子倒大,头一次见主动往正阳阁跑的。”
另一边唐沁带着一丝担忧也回去了自己的家,虽然十分担心江成,但江成已经去了正阳阁,后面的事情便只能靠他自己处理了。
但实际上,江成此举还是带着一些想法的,他要找到当年参与谋害江家的那批势力中已正阳阁为核心势力的那些人,能有如此大本事组织势力的人,在正阳阁中担任的职位定不会小,而这些人的目的便是江州令。他也正好可以利用江州令来尝试着找出其中一部分的人来。
江成被正阳阁的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看守着,就算想跑,也会十分困难。不多时,当他们走到京都右城最大的这条街道上时,一个比青琊府还要宏伟不少的官院便显露了出来。
正阳阁的整体规格十分气派,但通体呈黑灰色的色调,显得有些阴沉,偌大的门庭由石泥浇灌成的石门柱,光是站在门前就可感受到几分阴森,正阳阁的门前倒是没设置什么禁制,因此也没有官兵特意看守。
时不时可以看到有身穿正阳阁官袍的人进进出出,这些人穿着大同小异,有些细微的服饰区别代表着各自的机构。
鸾主理的马车先至一步,下车后径直走了进去,后方的安阮也随之而至,领头押着江成往正阳阁中走了进去。
院中规格也区别于一般的官院,正阳阁仅一条主路通往最前方的大堂,而后有多条路通向各自的屋院所在机构。
在这期间,江成也陆续了解了正阳阁的部分机构组成。首先,正阳阁是皇庭机构,也便是由圣上开设,直属于国主的机构,上只对圣上负责,下可令达国境各地,独立于三省六部的朝廷官僚机构之外,但又行使着独立的监察权和检查权与执法权。
正阳阁下分五司机构,分别是:
督安司,主管京都安全事宜。
权书司,主管监察六部百官,天下吏治之事。
宗武司,监令天下武宗入册行案,手下直率宗武军,配合正阳阁实施各种事宜。
玄机司,东济国官方情报信网总机构,负责收集刺探情报,录载兹事,审讯述书,文书历案诸事。
镇骁司,为正阳阁暗杀刺探组织。
正阳阁内五司机构倒也不难记,且每司的人穿着官袍都有着区别,尤其是胸前纹有各自的凭号以分辨是归属何门。
每一司都有一位最高管事者,官名主理,江成眼前的鸾主理便是五司主理之一,他统领着拥有东济国部分军队实权的宗武司,手下有一批骁勇善战的宗武军不说,宗武司还行使着监令天下武宗之事,不可为不威风。
而来到正阳阁后,江成对安阮的官职也有了些了解,安阮为正阳阁督护兼宗武阁主事,身居二职,前者督护一职,说白了便是挂着正阳阁名号的官职,美其名曰督护,实际上归纳不到任何一司,理论上可由任意一司的主理调遣,行的也都是些苦力劳累之活,此次前往江州押解江成,正是其中之一,不过即使这样,督护的名号也十分的有分量,不会有人轻易小觑。
再者便是宗武阁主事一职,相比督护而言则只能算一个小官号了,挂着此官号,也就意味着安阮归属于宗武阁编制下,权力只在宗武阁中居于中等,当然这也是鸾崇安排的意思,安阮也名副其实是听命于鸾崇的下属。
江成被带着随鸾崇一路朝向正阳阁深处走去,路上时常可见到不同官袍的人,在见到鸾崇时都会主动打上招呼。
走了小半刻钟,江成开始有些惊奇了,因为他发现正阳阁的格局建造内部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纵深无比,横向又有着许许多多的建造,院墙高深足有四五米,在江成左顾右盼的这期间,他们已经穿过了七八道高耸厚底的院门。
若是不识路的人,还极有可能在这里迷失方向,而且照这般设计,纵使有人想越狱而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几乎没有人能完整的从正阳阁中跑出去,江成心中这样想道。
又走了一会,鸾崇的脚步一停,身后跟着的安阮和官兵也随之停下。
“到了!”安阮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江成朝前方看了一眼,同样是一道极为高大的院门,而且周围的布局都与一路上穿过院门时的不同,给江成的感觉就是,此处到底了。
这时江成才隐约明白了正阳阁的大致布局,它的主体是一个类似于梯子的架构,门院建造都是如此,所以显得悠长纵深,越到深处,光线便越发黯淡。
眼前的院门缓缓打开,响起一道连续的古老般的吱呀声,接着露出了院门后的空间。
江成朝里看去,是一方头顶散落着无数光点的水楼!
第二百七十三章 禁水牢
望见这一方水楼,屋内地面上布局着一道古怪的圆形刻法,在暗处要凹陷下去数十寸深,其中灌满了水,这水也不流动,倒是底下有些光亮,使得水透射出淡淡的银光色,在这水圈的布局中,一左一右分别竖立着两个水笼,水笼立在脚下的水圈之上,仅有三根铁架两竖一横,上面挂着许多镣铐,倒是看不出什么稀奇的地方,除此之外,楼内再无其他。
江成看着这屋内的摆设有些不明不白,这地方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另类的囚牢罢了,但看此地的位置,更像是个办案坐镇的地方。
一旁的鸾崇和安阮早已盯上了江成的脸,看到江成的反应后皆是会心一笑,正与自己的猜测无异,鸾崇开口道:“此处名为禁水牢,有兴趣进去看看吗?”
然而未等江成开口,身后的安阮便已一把将他推入屋中,接着身后的人一齐走进,门啪的关上了。
这显然不是商量的意思,江成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情况还是比他预想的快上一些,安阮的人已二话不说便将他押着,囚铐在了那水笼之上,在江成的脖子、双手双脚以及腰间都被铐上了一道道乌金发亮的特质镣铐。
对于安阮的举动鸾崇似乎并不意外,显然这是他默许的。
一关上水笼,江成整个人便被这些特质的乌金镣铐死死锁住,更让他暗自惊讶的是,自己仅能驱动的内力也再次被锁死,江成心中感觉大事不妙,他这一切与他的设想都有着天差之别,如此一来,他变成为了一个任正阳阁屠宰的羔羊。
草率了!
江成小看了正阳阁的行事之道!
鸾崇似乎很满意江成现在的处境,他背着手,缓缓朝其走了过来,脚下与江成隔着一道水圈,此时已像变了个人,淡淡道:“我很好奇,当年你一家都染上了必死的怪病,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天不亡我,便死不了。”江成冷冷回道。
“很好。”鸾崇冷笑一声,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江州令在你手上吧?江正寻临死前,竟将这东西留给了你!”
“家父所传我接之,有什么问题吗?”江成反问道。
“可这东西在你手里没用啊!”鸾崇接着说了一句。
“那也与正阳阁无关吧。”江成望着鸾崇,接着道,“当年围剿我江家的那些人中,你是主谋吧!”
鸾崇笑道:“呵呵,你当年是个死人,你又能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当夜你脸上被划了一剑,如果没治好的话,你脸上的剑疤应该去不掉了吧!”江成看着鸾崇衣帽下的黑暗,缓缓道。
鸾崇听之一愣,身子有些僵硬了下来,身旁的安阮见此也颇有些震惊,不免扭头朝向鸾崇望去。
见到此景,江成又说道:“你就是当年的主谋没错吧,带着镇骁司的神箭营并联合江州南箓司的宋袁志、自天裘与江州府的商存之,于那一夜纵火烧了江家府邸,也不过是为了江州令对吧。”
“此次又设局在江州陷害我杀害府卿,得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押解我进京来此,也是为了江州令,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十年了,你们这些人倒真是锲而不舍。”
鸾崇缓缓抬头朝向江成,随即掀下衣帽,露出了一张古怪的脸,在光线阴森的此楼中又显得十分诡异,他脸上果真有着一道斜横的巨大剑疤,有些深刻在皮肤之下,与两眼分开。
“你猜对了,不错,当年与今时,都是我做的,不过我们正阳阁向来是为圣上办事,你父亲滥杀官民,该杀,你杀害江州的朝廷官员,也是一样的罪!”鸾崇一说话,脸上似大肉虫的疤痕便跟着蠕动起来。
江成见此心中暗自想道,眼前此人便是当年那些势力中坐在最中间的人无错了,当年师父斩了他一剑,给自己留下了记号日后好寻仇,如今一入正阳阁,此人便急不可耐的现身了。
但很显然,鸾崇无法治好脸上这道剑伤,也因此才终日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暗之下,无论是在正阳阁内还是出门,但实际上,他这张脸倒有几分英俏,但或许是常年的阴暗下,使得其面相有些阴森了起来。
“鸾主理,其实大可不必,江州令无非是一个官职,而且已经被我用了,难不成您也想去江州当这个官?”江成随即换了个话题说道。
“好啊,既然你已经是这一职了,那便把江州令给我吧,我倒是可以保你一命。”鸾崇大概是听出了江成的话中意思,也配合着回了一句。
“好啊,那么不知鸾主理要这江州令有什么用呢?”江成借机问道。
鸾崇缓步走了两下,接着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其实闹出这么多事,无非是为了这个东西,你不如想想现在的处境,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相信江正寻的儿子,应该不会像他一样不识趣吧。”
鸾崇说话间,已招起一手,身后的安阮见状便快步走到江成对面的水笼,接着命令人打开了一处开关,那水笼竟开始变转了起来,接着从底下的水圈中缓缓升起,与上面的水笼一起一落,再停下时,其中便多出了一人,同江成一样被全身囚铐着。
这平平无奇的水圈竟有着这种玄机,江成不免露出一丝惊讶,随后问道:“鸾主理这是要给我下马威吗?”
“那倒不是,只是给你示范一下。鸾崇一笑,侧身指向江成对面水笼中那人说道:“此人是新唐国皇室机构的一名九辰刺客,已经关在禁水牢中三年了,就是为了等你来!”
“等我来?”江成有些疑惑,一时间没懂是何意,只见着对面那人全身湿漉,看样子是每日都被禁锢在水牢下,虽然奄奄一息,但正阳阁的人始终把握着分寸,让其死不得活也不安生。
“别眨眼!”鸾崇接着说了一句。
霎时间,江成眼前只看到从四个方向冲出的薄如刀片的水刃,齐割向了那名新唐国刺客……
第二百七十四章 溺笼
从水牢边已多出一副铁架,是随着扣押这名新唐国刺客的水笼一齐升起的,四个方向各有一道龙头似的摆件,龙嘴微张,仅露出一道极小的横缝,也恰是那道横缝,冲涌出了四道极为锋利的水刃。
那四道水刃朝着各自的方向顺着刺客的身体一划,那名刺客顿时被五马分尸,头与躯干与四肢呈断裂切割开的样子散为几团,被那些镣铐随意的禁锢着,而转瞬流淌出的鲜血,又被水刃尽数冲刷,顺着水笼流淌进了脚下的水圈,沉淀进水底,水圈下的银光也不由得亮了几分,并透露出淡淡的红色。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那名九辰身手的新唐国刺客便一命呜呼,顿时化作一堆碎肉,然而这种杀人手法,在鸾崇和安阮看来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似乎习以为常,江成不由得骇然,后背已冷汗淌出,很明显,此举就是做给自己看的。
鸾崇果真朝江成转过头来,笑道:“这禁水牢里可有上百种折磨人的刑法,你要试试吗?”
然而又是未等江成开口,安阮和几人早已默默站到他身后,在鸾崇说完后启动江成这边的水笼,江成脚下一震,整个人顿时随着水笼往下掉去,只看着眼前的鸾崇距离自己愈来愈高,瞬间便被一道黑墙挡住了视野。
紧接着,江成脚下一湿,顿时浑身一颤,透心凉的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地水顿时将他淹没,这水是出奇的冰凉,底下深不见底的一片浑浊漆黑,江成顿时没了空气,在没有防备的吸进了几口水之后才稳定了过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人对于水始终有着一种天生的恐惧,江成也不例外,在入水的那一刻,莫名的恐惧感便从他内心迸发而出,在水中无法呼吸,则比任何一种死法都要痛苦,江成努力想挣脱开来,但这水笼上的几道镣铐将他囚禁得死死挣脱不开,他此刻就如一个要被溺水而死的普通人。
然而当江成睁开眼时,透过眼前的幽蓝色h水底,他却惊奇的发现了,在自己周围,还有着许多这样浸沉在水底的水笼,有的水笼空空如也,有的则禁锢着人,不过那禁锢的两人却没有一丝反应,看样子像是死了一样。
江成见此心神不宁,随即更加精神集中的维稳着呼吸,要知道武学之人的体能不同寻常,就算在水中屏气也可以保持极长的时间,实力越强,屏气的收敛程度就越自如,甚至可以做到龟息一般。
照江成对自己的把握来看,他顶多可以支撑半柱香,况且由于他对身处水中被包围的恐惧感要强于别人,因此也有些压迫感。
直到自己置身其中,江成才明白了为何这间屋子会被成为禁水牢了,看上去没有特别之处,实际上玄机都在底下,况且,这禁水牢的设置就像是专门为修习武学之人准备的。
而此时在水牢之上,鸾崇正一脸享受的瞥向江成沉下去的水圈方向,一旁的安阮见此不解,在做完了鸾崇吩咐的事后,终于发问了:“主理,不知此举是为何?”
鸾崇冷声一笑:“江正寻这儿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傲,不杀一下他的威风他不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路上让你照做的事都做了吧?”
鸾崇说完便发问起来。安阮连忙回答道:“回主理,返京途中每日五十刑鞭一鞭不少。”
“那他为何还如此锐气难挡,真是叫人不舒服!”鸾崇此时的语气显得有些古怪,让人听了也不大舒服。
安阮连声道:“属下也一直疑惑此事,江成这人像是个硬骨头,一路上吃尽了苦头都没有服过软,也不知底气何在!”
“那今日就让他把这口气服了!”鸾崇冷哼说道,随即指向另一边已被五马分尸的新唐国刺客,“此人的尸体送回新唐国,用我们的暗网。”
“此人已经死了,还要送回去吗?”安阮有些惊讶问道。
“新唐国可是不止一次在暗地里搜寻此人的下落,现在送回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鸾崇招呼安阮凑近,脸上露出了一副计谋操盘的表情,“将此人送回新唐国时,再附加这一件事……”
两人的低声私语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安阮在听闻后的神情也由错愕变为欣喜,仿佛参与了一件极为奇妙的事情,二话不说便吩咐下去了。
而在两人正谈话之时,却早已将浸在水底的江成忘在了一边。
此时江成的时间并不好过,在水牢里被束缚着等死的无助感让他十分难受,就算屏气着将呼吸气息收敛到微乎其微的程度,但他还是更想念有空气的地面上方,毕竟这禁水牢下实在太过阴暗恐怖,不远处那另外两名被囚禁着的人,一刻也未动过,就在江成以为他们是个死人时,其中一人却忽然抬起了头,身子颤动了两下,朝向江成这边看了过来。
江成清楚的看见那人双眼呈现出明亮的墨绿色,在水底十分显眼,而接着,那人竟挣脱开了水笼,缓缓朝江成这边游来,准确来说,那水笼的禁锢没解,而是那个人,他的身型极度的扭曲着,看样子比正常形态猥琐了一半,因此也显得更加诡异。
江成见状双眼一瞪,将那人的模样看清了七七八八,那人整个身子和脸都极度腐烂膨胀,被水泡得十分诡异发白,两只墨绿色的眼睛被鼓胀的皮肤挤压着,嘴唇和鼻子已经没有了皮肉,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和鼻骨,十分骇人。
这分明是一只溺尸,也不知是死是活,但现在可以肯定,他是活动着的。
想到自己竟与溺尸泡在同一片水牢里,且在此之前不知有过多少这样的溺尸存在,江成顿即抑制不住的反胃,但他努力的闭着嘴,不让自己多吸一口这样的水。
眼看着溺尸越来越近,终于在扑腾的时候,江成的牢笼一下子就被拉了上去,他的眼前顿即换回了原来的场景和人,江成大口喘着粗气,已经缺氧至极。
“我说,你们做什么事都不和人商量的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地点
从水牢中得以缓过来后,江成便忍不住的朝鸾崇和安阮说了一句,也不知是正阳阁的人的行事风格还是其他原因,每每说了一番话后便不由分说的将人给处置了。
“你的命在我手里我与你商量什么!”见到江成大口喘着气,鸾崇这才笑道:“怎么样,这水牢里滋味如何?”
“还行!不过水里还有两具溺尸是怎么回事?”江成朝向鸾崇说话间,将嘴中的一口水给吐了出来,鸾崇连连后退几步。
鸾崇闻言望向安阮,安阮一拍手,有些才反应过来道:“之前两个要犯关在这禁水牢里,忘了放出来!”
“关了多久?”鸾崇问道。
“大概有小半年了。”
“那想必已经死了。”鸾崇也不意外,自顾自的说道,随即朝向江成,“怎么样,是y求死还是要命?”
“你敢杀我吗?”江成突然冷哼一声。
“我为何不敢!”鸾崇感受到了江成话中的挑衅,上前一步凝望着他。
“你杀了我,江州令可就没了,当年你趁我一家病危灭门想抢江州令,但今时还有个活人呢!”
“有趣,刚才你在水牢底下命都快没了,要知道现在是我掌控你的生死,谁也救不了你,想活命倒不如乖乖交出来!”鸾崇觉得江成的态度十分有趣,分明已经处于被掌控生命的地步,气势却丝毫没有被消杀几分。
此时江成也确实有些后怕脚底下的水牢,倘若让他再浸一次水,他依旧难以抵挡,毕竟自己在这些人面前真的没有还击之力,且单透过这一方面情况来看,都足以看出鸾崇的心狠手辣。
况且江成与鸾崇的对话,已经快聊不下去了,鸾崇三句不离江州令,显然这就是他唯一的目的,但自己断然不会交出,因此态度很明显,一者,鸾崇失去耐心,将自己处死;二者,继续耗着。
这些人为了江州令能等十年,想必也是不怕等的,但此时不行,自己就一条微弱的性命,随随便便溺在水中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与水牢底下其他的溺尸一样。
想起朝自己扑过来时的溺尸是已经死去多日的尸体,江成不免后脊一凉,望着鸾崇和安阮,他觉得,自己必须假装服个软了,不管怎么说先脱身才好。
江成忽然话锋一转,道:“得了,这次算我倒霉,看来江州令始终不属于我,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必要留着了倒不如用这块死物换我自己的活命。”
鸾崇和安阮听闻江成态度的转变皆是一惊,尤其是安阮,他十分不信江成此前还是强硬不让的模样,如今却是懂得服软求饶了。
“江成,你又在使什么鬼把戏!”
安阮有些不可置信的喊道。
鸾崇一手抬起制止了安阮的讲话,笑脸四溢的望着江成,在短暂的意外后,便是十分的欣喜了,因为他从江成脸上,洞察到了在性命关头的那一丝自保为安,那是只有濒临绝境的人才会流露出的细微表情,却被识人无数的鸾崇迅速捕捉到,因为他从太多临死之人的脸上看到过了。
“江成,改主意了?”鸾崇虽然对江成的态度保持欣喜,但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而是开口询问道。
江成点点头,低头朝向底下的水圈瞥了一眼,道:“这水牢太可怕了,我可不想泡第二遍,再泡命都没了,放了我,江州令我给你!”
实则说出这番话时,江成心里对自己是有些鄙夷的,身为赵辅的徒弟,怎么能说出这么怂的话呢,若是自己那位在远游的师父知晓了,不得打上一顿,但此刻保命要紧。
“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爽快。”鸾崇呵呵笑道,眼神默默注视着江成,企图从江成的表情中分析出什么,那条剑疤在随着人脸的抖动也随之变化着。
“你把安督护放到水牢里泡一下,我保证他比我还真诚!”江成随即朝向安阮说道。
一旁的安阮被江成说的莫名其妙,随后道:“我身上可没有江州令,不值得关水牢。”
“那好,我希望看到你的诚意!”鸾崇随后摊开一只手,“东西在哪,交给我吧。”
江成皱了皱眉,望向安阮说道:“鸾主理,此事说出来你恐怕不高兴,江州令如今不在我这里。”
“你耍我?”鸾崇听闻,眉头微微的怒翘了一点。
“江州令被留在江州了!”江成很是郑重的说道,“实际上在安大人设局围杀关府卿的那天,为了防止江州令被你们抢走,在交手中我便将江州令藏在了庙中的神像下准备日后回来取走,只是安大人抓我之心切,未由分说便将我押出了江州城。”
“你胡说,那一日我问过你,你可没说这些事。”安阮有些怒指江成反驳道,随即禀向鸾崇,“主理,属下抓捕江成那日十分清楚的记得曾向他询要过江州令,但江成并未说过这些。”
鸾崇不可避免的望向江成。
江成不慌不忙的说道:“安大人怕是忘了一个重要的原因,你们是来抢江州令的,还杀了关府卿,我怎么可能告知你东西的下落。”
说到这里,江成神情上露出一丝笑意,被鸾崇迅速的捕捉到,鸾崇从江成脸上的表情中读出了得意之色,抓我代表着他此举的成功,顺势将江州令留在了江州,人虽然到了京都,但东西却十分安全。
“我怎知你的话是真是假,毕竟这东西,随便藏在哪里都不容易找到!”鸾崇缓缓问道。
“那一日安大人指使神箭营的箭手埋伏射杀我与关府卿二人,我顺势躲避时将东西藏在了庙内的神像下面的砖缝中,那庙是位于江州城南部南城坊的天娘庙,庙中仅有一座天娘娘神像,安大人,我说的没错吧!”江成解释着,随即望向安阮。
安阮一愣,同被鸾崇的目光扫视了过来,他迅速思索了一下,却已想不起当日设局埋伏的那座庙的详细。
“安阮,他说的地方确认无错吗?”这时,鸾崇缓缓问道。
“属下……嗯,属下确定是此地无误。”
第二百七十六章 江州令拓印
“口说无凭,你需要给个更正当的理由!”鸾崇询问完安阮,接着朝向江成说道。
“既然鸾主理不信,大可以派人去一趟江州天娘庙中取一趟,除此之外我无法证明了。”江成也摆出一道无可奈何的神情说道。
“也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再做一件事。”鸾崇忽然得意一笑,从口袋中抽出一张铜符,那铜符不过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呈朱铜色,上面镌刻着许多金色络纹。
当这张铜符取出的时候,江成的脸色微变了一番,顿即朝向鸾崇手中的铜符多看了两眼,鸾崇见到江成的反应,随之一笑,解释道:“很熟悉吧,是不是感觉与你的江州令很相似。”
确实如此,江成心中暗自说道,这张铜符,上面的金纹和打造都带着许多江州令的影子,但又可以明显的区分出拙劣性,由此可见,这些人显然没见过真正的江州令。
“这是何物?”江成顺势询问道。
“江州令拓印!”鸾崇缓缓说出五个字,“此拓印乃是特质,专门用来勘查江州令,与江州令所用材质一致,不过却是铜中阴铜,遇到阳铜的江州令,可以产生感应。”
江成听之有些好笑,他这十年前对江州令的了解不可谓不熟,光是师父告诉过他的关于江州令的种种都足以证明江州令的特别,而他更是从未听过江州令是铜中阳铜,还能与阴铜产生感应这一说法。
见此便开口问道:“不知鸾主理是从哪里得出这样的说法呢?”
“你无需知晓,只需让我检查一遍就行了,若你身上没有,我便再考虑派人去江州天娘庙取江州令。”鸾崇看得出是做好了准备的,这十年间想必也是为了江州令煞费苦心,更是不知道从哪弄来这么一道号称能与江州令产生感应的铜符。
江成自然不知这铜符的来历,但鸾崇心中最为清楚,这铜符乃是他这十年间为了江州令所做的准备之一,从天底下四处寻找有关于江州古代官职的古籍古本,最终在距离东济国最近的溱安连城中从一位前朝遗老的老旧书馆中找到一本百年前的古籍,其中一篇便是讲了江州的部分历史记录,其中用了一页篇幅讲述了江州古官职——江州令的故事,也就是江州令一职的传闻,其中便涉及到了江州令唯一身份令牌的制造。
当然在那篇古文中,关于江州的故事描述也颇带传奇色彩,如果让其他人看了,势必会以为是一本毫无根据且夸大事实而编撰出的传奇野史,但鸾崇并未这么认为,因为他深信了书中所写江州令铸造所用的朱铜是何物,出自何处,并按照古籍中涉及到的地点,最终在山海国境内找到此处朱铜矿,并成功发现了其中的朱铜矿的阴铜阳铜之区别,且亲自证实了这阴铜与阳铜在一起会产生的感应与反应,当其接近在一起,便会发出聚合的铜色黄光,且伴随着轻微的有规律性的嘶鸣声。
也正是因此,鸾崇则更加确信了这一记载,并按照古籍中半张残缺的图画让人打造了这枚铜符,至于为何是铜符而不是令牌,还要归结到那本古籍上,古籍上画有自称江州令的图画,但只剩一般,且如数复原也只能看出是一张符纸的模样,对于从未见过江州令真面目的鸾崇来看,此画便是江州令的原本样子,因此他照着图画打造的这枚铜符,则是他认为的江州令。
古籍中所写江州令筑料为阳铜,他便打造了一枚阴铜。为了得到真正的江州令,鸾崇所下的工夫可不在少数,不过若是让江成知晓了他背地里所做的这些准备,定会忍不住偷笑起来,此时江成还不知道眼前这枚与江州令相差天壤之别的铜符,便是鸾崇照着古籍上打造的。
那本古籍,大概也只是一本偏向于传奇色彩的野史话本了,其中的种种故事都夸大编撰了许多。
只不过当鸾崇这么一说之后,对于这枚铜符,江成还是有了几分担忧,不管鸾崇说的是真是假,但见到他这么自信的样子,江成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鸾主理,一枚江州令拓印就能查找出江州令?”江成开口问道,实则也是为了缓解注意力。
“那是自然。”鸾崇很平静的回答着,已经开始举着铜符从江成身上扫视了起来。
“如果真像鸾主理你说的这么神奇,到时候从江州把东西取回来了,我倒想见识一下。”江成有意的将话题朝江州引过去。
然而鸾崇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笑着用铜符自上往下一一扫视着,按理说这等搜身的事着实不用他亲自动手,此时足以证明鸾崇对江州令的重视。
恐怕是扫视完之后,还会派人搜身一番。江成心中这般说道,不由得朝安阮看了一眼,却只见安阮那双眼睛就没转移过的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大概是看穿了江成糊弄鸾崇的把戏,就等江州令被鸾崇亲自找出。
当铜符扫视完江成脚下最后一刻后,鸾崇这才站起身来,紧皱着眉看向手中的铜符,他开始有些不可置信,江州令如此贵重的东西,江成绝不可能放在身外,因此对于放在江州的那番话,他从头至尾都是不相信的,但此时这枚江州令拓印竟然也没有反应,他一时间有些疑惑起来。
“搜身!”鸾崇淡淡说了一句。
接着上前两人开始一左一右的细致搜了起来,每一处可能藏匿东西的角落都未放过,最后两人走了回来,摇摇头。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真不带在身上?”鸾崇开始有些怀疑了,随即问道。
“我都说了放在了庙里,鸾主理不信我也没办法!”江成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难不成真的留在江州了……”见铜符和搜身都未找出江州令,安阮上前一步低声朝鸾崇说道。
鸾崇望向一脸无奈的江成,半信半疑……
第二百七十七章 皇城来救
“既然你说东西在江州,那我便派人去取一趟,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没什么好下场的。”鸾崇朝江成放了个狠话说道,但实际上,他现在不得不相信江州令被江成放在江州这一个选项了,毕竟这是江成在死亡的胁迫下说出来的。
“尽管去找就是。”江成说道,“不过能先把我放了吗,你们正阳阁里的牢具不算舒服。”
鸾崇听之一笑,道:“江州令没取回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否则你若是骗我的,跑了我去哪里找你!”
“鸾主理手眼通天,还怕抓不到我不成,我人在江州都被你们冠冕堂皇的抓来京都了。”江成有些讥笑的说道,“对了,我身上背负着这么多罪名,到时候你们怎么帮我开脱。”
“我拿到江州令后,自然会为你开脱。”鸾崇背过手去,缓缓道。
安阮也淡淡一笑,与鸾崇的笑意不谋而合,他们自然不会让江成活下来,一旦拿到江州令,江成这个人便会永远消失在世间,鸾崇绝不会让江家的人留有活口,但于表面上,他还是要假借能为江成开脱的名义拿到江州令。
而江州令到手后,于明于暗来说,他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江成暗杀或者按责问斩。
鸾崇打得一手好主意,江成自然也不例外,他并不是心思单纯之人,自然不会相信正阳阁这些人的话,杀人灭口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了,许诺一个空头名义无非是想要得江州令,但现在鸾崇是打算让人去江州取东西了,不过那江州令并未在江州,至少让正阳阁的人多跑一趟也未尝不可,只不过,鸾崇恐怕是短时间不会放人了。
若是真照鸾崇所说派人去江州一趟,自己被关在正阳阁中做押,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江成一时间还未想到有什么能脱身的方法,一旦进了正阳阁,便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纵使是师父前来都不一定能找到自己,因此还得自己找出路。
“鸾主理,你们设局杀害了关府卿嫁祸到我头上,这个罪确实不小,但我杀的南箓司那几人可是你的眼线,应该不算杀害朝廷官员吧。”江成问道。
“你认为呢?”鸾崇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反问起来。
“照我说,这些罪我都不承认。”江成缓缓说道,“关府卿不是我杀的,南箓司的人是我杀的,但那些人是鸾主理你的人,当年合谋害我一家,罪有应得!”
鸾崇听之呵呵大笑起来,有些不屑道:“江成,你把事情想的未免太过简单了,这些朝廷官员无论是不是我的人,都是死在你手,所以该有的罪名一项都少不了。”
“既然这样,那归何人审我?圣上?正阳阁?还是只有鸾主理你一人?”江成问道。
“你的罪归正阳阁定判!”鸾崇缓缓道。
“鸾主理只是正阳阁五司之一,难不成你一人就能定夺我的罪了?”江成接着询问。
“自然,你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杀你还是放你,都由我定夺。”鸾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老老实实待着,等我把江州令取回来了,再论你的事。”
“你们杀人,圣上那边都不用通报的吗?”
“圣上日理万机,所以才有正阳阁为圣上分忧,若是像你这样的犯人都要让圣上亲自定夺,那就小题大做了。”
“那我懂了,我‘杀’了江州府卿,圣上都可以不管不顾,难道这也是一件小事了吗?”江成有意指出江州府卿这一职位,让鸾崇和安阮听的一愣,也是在提醒他们,江州的机构在东济国中的特别性与重要性,江州府卿一死,当今圣上不可能不管。
本来江成以为正阳阁是拿了圣上的旨意行事的,但经过这一系列对话后他才知道,原来仅一个正阳阁,便可定夺许多人的生死,堪称除圣上外的第一大权机构果真名不虚传。
而此时只要他能从这水笼中挣脱出来,都有机会自保,既然正阳阁的人是铁定了要他的命,那么也就不用再与其打交道了,正在江成想办法找机会要脱身时,鸾崇已和安阮走到一旁开始交谈了起来,谈话的内容自然是低语不清。
然而就在此时,这间禁水楼的大门陡然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淡灰色的宦官服的人,身后跟着一队身着紫甲的官兵,身上的紫甲逆光透露出十分显眼的颜色。
鸾崇和安阮见此情形,先是一愣,随即看清了这些人,鸾崇的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道:“端公公,您怎么来了?”
为首那名被称作端公公的宦官脸上带着一丝阳刚之气,加之坚毅有致的脸庞,倒不同于其他阴柔的公公们,只见他同样朝鸾崇行了个礼,带着公公们专属的有些发尖的声音说道:“鸾主理,圣上有令,让老奴带那位江州令大人入宫。”
“江州令……江成?”鸾崇听觉一震,朝向身后被扣押着的江成望去。
那端公公也同样看去,随即脸色大变,指着江成问道:“那人难道就是江州令?”
“正是……不过此人一连杀害了江州多名朝廷官员,罪大恶极,我正在审判……”鸾崇见端公公的反应激烈,连忙解释了起来。
然而端公公压根就没听上两句,迅速打断了他,连忙道:“快放他下来,这是圣上钦点的人,要是出了闪失,你我都得掉脑袋。”
鸾崇如同大祸临头,也不敢多想,连忙让安阮将江成解铐,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圣上竟然如此重视江成,但他现在只知道,就连圣上身边的端公公都如此上心,圣上的意思想必十分明确了。
安阮一脸不甘的将江成放了出来,他不知道为何圣上会如此重视他,甚至喊来了端公公亲自迎接。
而此时当属最疑惑的,还是江成,本以为走投无路了,没想到突然出来了宫中的公公,竟能让鸾崇都恭恭敬敬,而且当江成走近时认清了那些身穿紫甲的官兵后,这才明白,这些人,便是圣上亲卫的紫羽军!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再见紫羽军
京城紫羽军乃是当今圣上专属的亲军,当日在江州授封江州御使时,便是这一路紫羽军前去的,如今再见到紫羽军,江成依旧有些意外。
江成被解铐后朝向门口处走来,端公公见状上前两步拱了拱手,道:“公子就是江州来的江州令大人吗?”
“在下江成。”江成行礼道。
端公公听得是此人名无错,接着说道:“圣上有请江州令大人入宫,随老奴走吧。”
一旁的鸾崇和安阮听闻端公公要带江成走,自然不愿意,鸾崇说道:“端公公,此人是正阳阁命犯,一连杀害了多名朝廷官员,要定死罪的。”
鸾崇听闻江成要被带走,有些急忙的将江成的罪状尽数说出,恨不得此刻便要了他的命,江成听到这些话也是冷笑一声,此前没打听到江州令的下落之前,鸾崇还有几分敷衍,此时倒好,以为得到了江州令的下落,便要过河拆桥了。
然而对于鸾崇的这番话,端公公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反应,反而平静的说道:“鸾主理,此时圣上已知道了,圣上说自有定夺,江州令大人的事就不由正阳阁管了。”
鸾崇又是一愣,无话可说了,圣上这番话意思很明显,江成将被带走,正阳阁不再参与此事,也就是说江成是死是活将由圣上定夺。鸾崇自然听懂了端公公话中的意思,也不敢多问下去,只不过费尽心思将江成从江州抓来,不过半天时间便要出手了,这让鸾崇有些心里不爽,但讨要之人是当今圣上,他又岂敢面露不满情绪。
而安阮更是不悦到了极点,自己辛辛苦苦抓来的人就如此被讨要走,但他的官职比鸾崇都要低上不少,鸾崇都毕恭毕敬,他自然不能有怨言,也因此将头别到一旁。
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对于江成来说,总比待在正阳阁被他人掌控生死的要好。
“江公子,请吧。”端公公开口说了一句。
“端公公稍等。”江成回道,但并未立即跟着离开,而是转向安阮,说道:“安大人,你在我身上种的禁制,可以解了吗?”
端公公也同样看了过来,安阮一愣,望向鸾崇,两人知道江成在接着这个机会为自己解除压制实力的禁制,但此时端公公在此,也不可拒绝,因此在鸾崇的示意下,安阮也是颇不情愿的将江成的禁制给解除了。
“你有种,下次可没这么好机会了。”安阮站在江成身旁低声说道。
江成随之一笑:“安大人放心,我不会再给机会让你们抓到我了。”
说完,两人皆是眼中带火的对视了一番,江成随后转身,“烦请端公公带路。”
端公公见事情忙完,也不再逗留的转身离开。
江成跟着紫羽军一路走出正阳阁,顿即心情也好上不少,他并未回头看鸾崇和安阮那番幽怨的表情,而是大步朝向外面走去,对于离开这个鬼地方,江成是十分急切的,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在禁水楼中看着江成跟随端公公离开的鸾崇和安阮二人,脸色都已阴沉到了极点,鸾崇脸上的大剑疤微微的抽搐抖动着,双拳紧握,但依旧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随后不由分说,一巴掌反手甩在了安阮脸上。
安阮被鸾崇发泄出的这一掌打的天旋地转,但又不敢发声,连忙跪在了地上。
“你再带人速去一趟江州,按照他说的地方去取江州令。”鸾崇将那张铜符甩在安阮面前,缓缓说道。
“是。”安阮只得应声,心中却连连叫苦,早在江成说江州令仍在江州的时候,他便猜到了定会让自己再跑一趟,不成想这一幕还是来了。
“江成怕是死不了了。”鸾崇有些头疼的说道,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若是没有圣上的传召,江成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但如今圣上将他喊去了,就说明此事出现了转机,无论结果如何,都只能说明,圣上要留江成的命,从圣上让正阳阁不再插手此事足以说明。
至于江成会不会被圣上亲自赐死,鸾崇是十分肯定的,江成不会死,他十分了肯定,因为若是想让江成死,圣上不会有任何举动。
圣上为何会留江成,这是鸾崇想象不到的。
“鸾大人,我此刻就启程前往江州,不管江成的话是真是假,都值得去验证一番。”安阮说道,毕竟这些话是江成在危急时刻说出来的,纵然自己有七分不信,但此刻鸾崇怒了,他只得借此来平息鸾崇的情绪。
“去吧,速去速回,若是江州没有,回来再找机会,没拿到江州令之前,此人不能杀!”鸾崇冷冷说道,实际上他此人十分想杀人灭口,只不过碍于江州令一物让他头疼,断不可为了一时而毁了多年的心血。
“属下遵命。”安阮拱手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鸾崇又想起些什么,接着问道:“对了,你上次去江州,可曾见过镰扇?”
鸾崇提问起了前段时间带着正阳阁法令彻查云季山庄私吞国款一事的镰扇,虽说此事也是他们为了设局所为,还因此天衣无缝的伪造了侵吞国款的假单子,甚至向圣上请报暂免江成的江州御使一职以避嫌,虽然引得江成亮出了江州令,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但镰扇却一直没有了下落。
“属下前往江州时用密语传送过,但南箓司已经覆灭无存,也未曾见到镰大人。”安阮思索道。
“他会去哪里?”鸾崇眉头皱起,十分疑惑起来。
镰扇乃是九辰中的高手,且还有三名九辰人的傀儡身,纵使放眼东济国,也没有几人能与之对抗的,如今只去了一趟江州,却失去了消息,况且引出江州令的任务也出奇的达到了,按理说也应该会回到正阳阁。
倘若鸾崇知晓镰扇早已被赵辅一鞭抽的荡然无存的真相,定会气的火冒三丈,但镰扇的死,注定是无人知道了,他早已化为灰烬消融在天地之间,正阳阁也在毫不知情中损失了一名能操纵三名九辰人傀儡身的九辰高手。
第二百七十九章 端公公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已经准备离去后的安阮显得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停下朝鸾崇说道。
“何事?”鸾崇问道。
安阮表情郑重,说道:“属下在押送江成入京的途中,遇到了竹影会的人……”
“竹影会!”鸾崇表情又是一变,呈现出了与方才得知江成被请入宫时的神情,但这一次,显然更为震惊。
“你说什么,你遇到了竹影会?”鸾崇用确认的语气询问道。
安阮点头答道:“正是,属下在押送江成入京途中经过寒月林的那一晚,被竹影会的人围住了,死伤多人。”
“竹影会几十年没有现身了,如今怎么会出现?”鸾崇开始缓目思索起来,接着问道,“竹影会包围你们,做了些什么?”
“杀了我们的人,但是没有任何举动,倒是……警告了一番,属下认为是因为江成来的!”安阮想起那天晚上被竹影会的人用剑挑起下巴望向江成的情景,至今心有余悸。
“竹影会是想杀他还是留他?”鸾崇听闻有些错愕,接着问道。
“留……”安阮不敢隐瞒,如实说出了那天竹影会的意图。
“见了鬼了,竹影会又与江成有什么关系!”鸾崇有些惊讶,不由得叹气说道,这竹影会乃是天下四大神秘组织之一,且是东济国中最骇人听闻的存在,竹影会的影客人如其名,身法如竹叶残影疾速,而形体能匿行的一个组织,也便是说,竹影会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刀架在任何人的脖子之上,也能悄无声息的将所有要暗杀的人铲除。
竹影会以竹叶为踪,世间无人能见其真容,更不知道这是些什么样的存在,是人是鬼,无人知晓,但竹影会这个组织给世人留下的阴影,却是久久不能消除的,因为竹影会,只活动于东济国京都地区,且在历史上多次制造骇人听闻的事件,也因此使得正阳阁中人听闻此名号也大惊失色。
鸾崇已经安阮众人对竹影会的恐惧,便是来自这些历史事件。
一群看不见的影客,无法琢磨的踪迹,只会让人感受到死亡的包围。
而当鸾崇听完了当夜在寒月林中竹影会唯独未对江成出手的情况后,更是震惊,这样的维护,使得他很难不把江成与竹影会联系起来。
而竹影会的存在一直是京都地区十分头疼的问题,历来有很多高手与组织相信办法也未能将其找到铲除,最后还是竹影会自己销声匿迹,换句话说,是竹影会自己隐匿了行踪,不再现世,也因此安稳了数十年。
“难道竹影会是因为江成而现世的?”鸾崇不由自主的说了自己的分析,种种情况十分有指向性的印证着这一观点。
安阮听闻这番话后,更是冷汗直冒,毕竟他可是亲身经历过被竹影会包围的那一人,那一晚的恐惧,无人能感受到。
“不……不可能吧,江成就一个江州小厮……怎么会与竹影会扯上联系……”安阮有些不敢相信的试探否决。
“他入城时就连青琊府的望无和唐敬贤都来抢着要人,但他都未曾来过京都……”鸾崇继续分析着,也越发感觉到事情的扑朔迷离,他隐约觉得,江成所牵扯到的势力与身份太复杂了,并非三言两语能理清。
单竹影会那一条线,就足以让对江成实施过鞭刑和水刑的鸾崇和安阮感到十分后怕,竹影会很大程度上因为江成而现世,且正巧在京都地区活跃,那么也极有可能潜入京城。
若是竹影会想因为江成而对正阳阁下手,恐怕又会像历史事件中一样掀起一番血战。
“你即刻启程去江州取江州令。”鸾崇觉得不可再多想了,连忙吩咐安阮动身。
“是。”离开之后的安阮开始后悔了,竹影会一事本不说还好,现在又勾起了惧意,至于前往江州,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走寒月林那一条路了。
倘若能与竹影会堂而皇之的对抗,凭自己的身手丝毫不惧,但看不见的危险最为致命,更何况还是一群能将气息踪影隐匿成虚无的存在。
正在正阳阁中的鸾崇为突然得知的竹影会现世一事开始皱眉起来时,江成已跟随端公公走到了京城的大道上。
端公公为人看上去和善从容,也并未因江成年少而产生轻看之意。
“江公子,此前全国商会开办之时就听闻过你的名字,分析出新唐国商队目的那一次奏折就是江公子提出来的吧,本届商会的成绩老奴也听闻了,江公子和江州的宁老板这一仗打得真漂亮。”
“端公公过誉了,此事多亏云季山庄和本国诸商会的齐心协力,才得以让本国商会没落下风头。”江成回道。
端公公听闻,喜悦之间也隐约有一些不满,随即道:“圣上听闻了此事,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江成微微一笑,他读懂了端公公话中的指点,自己夸了姑姑的商会,夸了全国的商会,唯独没夸圣上,按理说得主隆恩乃是首要夸赞的,但江成起先就并未有夸赞圣上的想法,因为天圣堂参加商会的目的另有所指这件事,本就是后续上报了才知晓的。
而此时端公公护着自己的主子,就差明说要夸圣上了,江成见此便又迂回了一番,以免给自己落个不会说话做人的形象,毕竟此地是京都,可无法像江州那样骄横了。
江成随后拍了拍自己脑门,苦笑道:“端公公,诉我直言,圣上早就知道了天圣堂此行的目的对吧,否则也不会例外让天圣堂参会,也是我自作聪明,圣上大度才不和我计较,还赏了我一个官职……”
江成这番话,直接将此事的功劳归结到圣上头上,说明一国之君运筹帷幄,结果也十分符合端公公的胃口,使得其听了连连点头,颇为满意。
“能早早看出这些玄机,江公子也是个聪明之人,那江州御使的官职是圣上赏封给你的,你可不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番苦心啊……”
第二百八十章 在京第一夜
听得端公公这一番话,江成心中苦笑了一阵,看来端公公这么维护圣上,想必事后也会将这番话转告回去。
这时端公公又问道:“对了江公子,圣上还要老奴问你一事,江州府卿的死是你所为吗?”
“端公公想听什么样的解释?”江成便问道。
端公公一笑:“按事实说便是。”
江成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轻瞥了端公公一眼,但从此人脸上看不透任何想法,端公公人如其名,端着一张和善的脸,但话中尽是在替圣上盘问着问题。
“事实是,我没杀关府卿,是他人所为。”江成这般说道,但并未点名道姓的指出是正阳阁的人,因为他知道,若是圣上有意关注这件事,也无需他来细说,因此自己也没必要多拉扯上一份仇恨,要知道正阳阁与圣上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免不了此时这番谈话会在日后传入鸾崇的耳朵里。
江成只按照事实澄清了自己的清白,但有意避免掉了正阳阁的人,实则还有一个用意,他在观察端公公的反应,这位常年陪伴圣上左右的公公,自然是带着圣上的意思前来的。
而端公公在听了江成这番话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每当江成回话时,他便是一副静静听之的模样,待江成说完,端公公便点了点头,并未回话。
此时已经来到了皇宫前,高大的朱红宫墙十分醒目,偌大宫城门前有着许多宫中官兵把手,走到此处时,端公公脚步一停,朝向江成转了过来。
“江公子,就送到这里吧。”端公公说了一句让江成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江成愣了一下,问道:“端公公此话何意?不是要进宫吗?”
“无需进宫,圣上吩咐了,让老奴把江公子带出来,只是没想到江公子还热心肠的送老奴到这里,实在是多谢了,江公子可以回去了。”端公公说道。
“回去?回哪里?”江成又问。
“该回你该回的地方。”端公公说罢,便率领着紫羽军进了皇宫。
江成顿即一笑,这才明白过来端公公这番举动是何用意,原来是要将他从正阳阁救出来,但又不是面见圣上,多走这段路是因为圣上吩咐了要端公公询问一些问题,也就是说,今日端公公是带着圣上的意思来的。
“如此说来,我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江成望着皇宫城门喃喃了一句。
从端公公的问话来看,他只问了关庭延一人,而商存之等人的情况并未询问,大概说明圣上并不关注这些人的结果。至于圣上是何用意,他自然是猜不到了,不过看现在自己无人放管的情况,大概暂时没事了,若是圣上要问责,也不会把自己拒之宫墙外。
现在端公公一走,仅剩江成一人,他转身朝向街上来时的方向看去,此刻感觉有些孤独,就像被遗弃在街上了,偌大的京都,论繁华确实比江州城要大上一些,但对于江成而言,这等大宗的场面也早已见过,并不觉得稀奇。
方才端公公问起关庭延之死是否是他所为时,江成心中的愧疚之情也不请自来,对于关庭延的死,江成始终觉得自己的责任不在少数,他在江州的所作所为,虽然都是替天行道为了雪恨,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这是一个有体制的王朝,自己的做法很大程度上让身为府卿的关庭延或多或少感到为难过,倘若是自己的父亲尚在,面对这种情况,也定会十分头疼。
唯一不同的是,他一踏入这个世界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因此也无太多感情,他只知道自己要调查清江家的真相是理所应当,使命所致,但是在关庭延身上,他或多或少觉得看到过江正寻的影子。
江成不知道失去一家之主的锦月与关夫人如今是怎样在生活……
此时人生地不熟,江成一下没了方向,他便顺着自己来时的露往回走去,一路上所见的行人千姿百态,论穿着打扮都要高尚不少,也有着许多异域之人,京都中的四方来客,并不在少数。
等走到临近正阳阁的时候,江成便特意朝里看了一眼,正阳阁中依旧,但如今,自己应该是不归正阳阁管了。
想起此事江成也还是有些错愕,正阳阁大费周章将自己从江州抓到京都,却被圣上一句话给放了,而后续会发生些什么江成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按照他的猜测,正阳阁的人说不定会派人去一趟江州取江州令,但注定是要无功而返,至于是谁去跑一趟,就无人知晓了。
江成自认为记性还算好,但在这繁华且道路繁多的京都,他也一时间忘记了从青琊府来的路,一路上也是询问了不少人才慢慢找了回来。
回到青琊府时已经是日暮了,入城时迎接自己的琊司陈师理大人见到江成安然无恙的回来,十分的惊讶,忙问:“江公子,你没事了?”
陈师理边说边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江成。
江成摇摇头道:“没事了,对了陈大人,望伯伯在府中吗?”
“望大人去城中联络其他官部的大人想办法救你了。”陈师理回答道。
“陈大人,劳烦你跑一趟,就跟望伯伯说我没事了,让他不要找人了。”江成见此连忙说道。
陈师理连连点头,又好奇的问:“对了江公子,正阳阁的人怎么答应放你出来的?”
“是圣上派人带我出来的。”江成将此事说了出来,陈师理听闻连连称奇,连忙出府去寻望无了,至于圣上为什么会来解救江成,他也不必想那么多。
半响过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江成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撑头望月,心中难免有些惆怅,京都的月亮,似乎比江州的要昏暗一些,而江州的月亮,又似乎比尧王村的要苍白一些,只有自己从小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子,才是圆时金黄剔透,弯时明亮如钩。
“尧王村的月亮该多美啊!”江成回忆起了自己在尧王村的生活,随即轻叹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深夜叙话
一想到生活十余年的尧王村,江成脑海中的记忆便尽数被勾画起来,他印象尤为深刻的是自己儿时的玩伴。
张承和阿周。
这两位玩伴可以说是江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朋友,虽然只相处了一年他们便前往了紫陵山修学,但这些年间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只不过当他们越长越大时,书信来往的便更少了,一年也不过一封,互报平安介绍近况而已。
而对于江成来说,他的大部分时间,依旧是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多年未见的张承和阿周,他再无一个朋友,甚至现在,江成都不知他们是什么模样了。
朋友嘛,江成向来以为是难以遇到的,他认为自己生来这个世界便是带着使命,也是像师父一样的远游之人,但仔细想想,自己的师父倒更像自己的朋友,至少他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直到自己该走自自己的路了之后才放手离开。
或许每个人,都要走一段单独前行的路。
望着他乡明月,江成不可避免的惆怅了一番,而在这时,一道声音缓缓打破了他的思绪。
“在想家?”
望无缓缓坐下,将手中放满饭菜的盘子放上石桌。
“望伯伯。”江成顿时回过神来,“您回来了?”
“嗯,我听陈大人说你回来了。”望无还是有些欣喜的看着江成,“正阳阁的人没为难你吧。”
“没有,无非是找我要江州令。”江成摇摇头,担忧望无多想,有意将自己水牢一事避而不谈。
“江州令应该还在吧。”望无又问。
“在这里。”江成摊开手,那枚朱铜色的江州令便放在掌心,实际上今日他在前往正阳阁之前,便将江州令藏在了先前蹲守着看府门外情况时的假山之中,原本江成打算让江州令在自己身上藏匿,但转念一想入了正阳阁则极度危险,江州令自然不要放在身上的好,也就将其藏了起来,毕竟这一物,说要藏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闻是圣上的人去救的你。”望无将两碗饭摆出,招呼江成吃饭了起来。
“是的,但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意思。”江成将此事又详细给望无讲了一遍。
望无听之一笑,道:“圣上把你从正阳阁带出来却没让你入宫,但足以说明你的问题解决了,至少往后正阳阁的人不敢再抓你了。”
“圣上会不会是想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对我动手?”江成又问。
“圣上可没这么空闲,他既然现在放了你,就说明你没事了。”望无十分肯定的给江成解释道。
江成听此也便放下心来了,这位望伯伯身为京都首府,想必也常与圣上打交道,应该是对圣上的行事风格有不少了解,否则不会说出这么肯定的话来。
“吃饭吧,菜都凉了。”望无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道,“都是些京都的特色菜,你若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去做就行了,房间已经替你收拾出来了,你且在这里放心住下,若是想回江州了,我也可以安排人护送你回去。”
“望伯伯谢谢你,不过我打算在京都留上一段日子,有些事要在京都解决。”江成随后说道,江家当年的真相,背后牵扯到的正阳阁势力,江成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而如今他已查清了是哪些势力,接下来便要调查江州令的真相和江家魈灵诅咒的来源,尤其是江州令,这个引得正阳阁如此疯狂行动的东西,势必有着极大的秘密所在。
“那就在我这里住着,不要见外,你师父可就收过你这么一个徒弟,想必对你也是好的很,一身绝学都传给你了。”望无笑道。
“是啊,师父的确待我如亲,就是喜欢踢人。”江成也趁此机会打趣了一番。
“先吃饭吧。”望无一听说赵辅还喜欢踢人,偷笑一声,连忙转移了话题。
趁着一顿饭的工夫,江成与望无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眼前这位长者虽然被称作为青琊阎罗,但私底下是一个和善的人,极容易亲近,且说话谈吐张弛有度,丝毫不会觉得拘泥。
因此在饭后闲聊时,望无又开始给江成讲起了京都的一些机构和规矩以及自己的一些经验,这其中,便是详细的讲解了正阳阁这个机构的由来和现今的职务机构及各司的运作,也让江成短时间内对正阳阁有了更为充分的了解。
谈及正阳阁时,江成又想到另一人,唐沁,今日那一队紫衣队伍,便是唐家人,且听闻唐家有个总统帅,这倒让江成十分好奇,也便趁此机会询问起唐家的详细。
望无听状也随之一笑,道:“这唐家可不一般,不仅是京都最大的家族,而且那唐家之主唐敬贤,乃是当今朝廷一品武官,武宗总统帅。”
“武宗总统帅?详细些呢?”江成追问道。
“武宗总统帅手握东济国半壁兵权,可号令东济国千军万马,这唐家是武官世家,历代子孙都有建树,这唐敬贤更是天生的习武奇才,带兵打仗修型阵法样样精通,至今胜过不下百场的大战,可以说本国的根基,就是此人稳固下来的。”
江成听得连连称奇,这位望伯伯都不留余地的夸赞此人,想必确实是风云人物了,怪不得能独自担当掌握天下兵马的武宗总统帅了。
“那唐沁,是这位武宗总统帅的女儿吗?”江成顺势问道。
“白日里那个女娃子?”望无扭过头望向江成,“那女子正是唐敬贤家的独女,而今好像二十出头了吧……今日我见那女子十分护你,难不成你们见过?”
“在江州商会时结识过。”江成回答道。
“噢。”望无点点头道,“你若喜欢人家姑娘,可要抓点紧了,这京都想娶唐家这女子的可是能从西城排到东城。”
江成听闻脸庞顿即火热,他没想到望无竟这般直接了当的说出这些话来,苦笑道:“望伯伯,我还没想过。”
接着,望无用一种过来人颇为老道的神色冲向江成,淡笑着提点道:“那你可以抓紧想了,若是能娶到唐家这女子,唐家的势力足以让你在京都无人敢惹!”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京都第二天
听得望无这么说,江成顿即回道:“望伯伯,你就别打趣我了。”
望无颔首一笑,起身道:“这些日子你可以好好逛逛京城,不过我没什么时间,你可以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唐家这女娃就不错,你们也早已经认识了。”
江成点点头,他本无心逛京城的,因为觉得与江州没有什么较大的区别,但望伯伯这么一说,他倒有些想逛京城了,谈起唐沁,他的心头总是会咯噔一下产生别样的感觉。
“对了望伯伯,我想问唐府在京城那处?”正在收拾饭菜盘的望无有些发笑的抬头望向江成,笑道:“这么快就想去找人唐家姑娘了?”
江成哭笑不得,解释道:“望伯伯你多想了,今日入京多亏了有唐家维护我,且此前也是唐家人一路护我,我当然要去拜访答谢一番,这才询问地址。”
“原来是这样。”望无缓缓点头,既然是正事,他也便不开玩笑了,随后将唐府的地址告知了江成,这才离开。
江成将这个地址牢牢记住,又在院中坐了下来,直到困意来袭时才回了屋,望无早已知晓江成身上的伤,并让人早早将伤药放在了屋内。
这一身伤确实十分疼痛,但江成已经适应了这种痛感,他并不算手巧之人,只是简单将自己手能够到的伤口处随意撒了些药粉,接着胡乱缠了几下,便倒头睡去。
说也奇怪,这一路的奔波他并未有过充足的睡眠,今日也是如此,经历了这么多事,在此之前也是尚不想睡觉,直到躺在床上,他才真正感受到一股踏实,顿时浑身积攒的疲乏涌动了上来,在睡眠中充分的释放与分解着。
这一觉,江成睡到了第二天午时过后才醒,出门时见到太阳高照,如今已过了秋,天气逐渐凉爽起来,且京都的天气又与江州不同,充满了干燥。
恢复了精力的江成顿即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内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便将江州令自周身贴身运转了一圈,藏在了手臂之下,接着便出了青琊府准备前往唐府。
江成是从青琊府侧门而出的,正门基本上是在办案审案时或其他情况时才会大开,因此小门更为方便,望伯伯如今不在府中,想必也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江成也不去多问,如果没有别的事,更不会去打扰自己这位伯伯,单从他的职位就可看出,这青琊府首府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掌管整整一座京城的诸项事宜,任务堪比江州府卿还要重,因为京都有皇城的缘故,所以要更加上心操劳。
不过江成尚不知道的是这位望伯伯的治理能力也非同一般,否则也不可能胜任如此繁重的京都首府一职。
各人皆有事,无暇顾他人。江成也不例外,他现在要去唐府了。
按照望伯伯给的地址,江成顺着京都大道一路朝东走着,穿过繁华的集市之后,便走进了东城的方向,此地与皇城是同一个方向,唐沁家的府邸便在东城的某一坊区之内。
“天司坊!”
江成来到此坊,缓缓暂停脚步朝前望去,此处名为天司坊的区域,是位于京都东城的居住区,三十二坊中的其中一坊,其中有着许多府宅,皆是住人的地方。
在京都内按大致区域一共可划分四处,分别是东西南北四城坊,南城坊与北城坊大多是坊市集市,专门进行商铺摊市和珍罕交易的,也是东济国最大的交易城防,西城坊则是居民区,大部分的京都人士都居住在西城坊,而东城坊虽也是居住区,但此地居住的官员或贵族世家居多,不过这些只是带有规模性的城防划分,实际上在京都,细致下来看还是居行商多类为一体的。
唐家的府邸便是位于东城坊中,按照望伯伯所说,一进东城坊的街市直走数里,便可看到一座极为恢宏豪华的红墙府邸,那里便是唐府了。
显然望伯伯说的没错,当一刻钟后江成出现在一座极为气派的府邸前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赞叹了一番。
“这里的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在京城这样宝贵的地方都能坐拥数顷亩宅地,除了一品大官谁还有这样的待遇。”江成望着唐府的府邸赞叹了一番。
随后江成便准备上前进去了,但走到门口,他又忽然停了下来,朝自己空空的两手看了一眼,猛拍了拍自己脑门,道:“哎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哪有上门拜谢不带礼的。”
说罢江成便回去,准备在街市上买些礼物再登门拜访,他顺着街市上的摊子商铺一一看着,却没有发现一件能入的了眼的礼物,光是自己都觉得不够贵重,况且人家是京都第一大家族唐家,家主更是当今武宗总统帅,身份超群,一般的东西更入不了其眼。
一连逛了许久,江成都未发现有适合上门送礼的礼品,这让他感到有些惆怅,而在逛街途中,江成也意识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银两,他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不在江州了,没有那个愿意随时随地都为自己买单的姑姑。
不过自己还有上万两白银存在云季山庄,按理说京城应该有云季山庄的分堂,不知可不可以从中取些银子出来,顺势也可以从分堂中看看有没有适合送礼的东西,上次全国商会上各路商会所售卖现世的奇珍异宝那叫一个琳琅满目,且云季山庄更是如此,因此开设在京城的分堂也应该有不少底子。
“身上也没个凭证,也不知如何让分堂的人信我。”江成想到这一点,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接着又苦笑一番,“今日这是怎么了,尽想些不着边际的,就连京城有没有姑姑商会的分堂都还不知道呢。”
说罢,江成便准备去找人打听,最好是找上一些商铺之类的,这些地方是与商会有着密切交往的地方。
正当江成准备暂行离去的时候,眼前忽然蹦出来一个长裙女子,轻灵的朝江成说道:
“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唐府上门
听到那女子的声音,江成闻声抬头,顿即笑了起来,因为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沁。
她今日穿了一身极为淡雅的素色衣裙,丝绸透薄的青色外衫搭着十分文静,并盘了一个飘逸玲珑的发髻,批下一缕发尾,辫子用青色的丝带绑着,每侧头时便轻盈飘动,整个人显得灵气十足,颇有大家小姐的气质。她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手上都拿满了东西,看样子也是从外面打算回家。
唐沁方才见到江成时感觉十分熟悉,等到走近时才看清正是江成,只不过他在低头专心思考着什么,并未看到自己,便上前打了个招呼。
“唐沁姑娘,这么巧。”江成笑道。
“嗯,你没事了?”唐沁点了点头,第一时间问起江成的事,也便是与正阳阁的事,昨日被正阳阁带走,此事她事后又找了父亲,但无能为力。
“已经没事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遇见。”江成笑了笑说道,将昨天发生的事讲给了她听。
“原来是这样。”对于圣上出面营救江成的事,唐沁也感到十分惊奇,但此时她心里是高兴的,不管怎么说,正阳阁的人是不敢再找江成的麻烦了,于是唐沁接着问道,“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沁问起了江成在此处的原因,江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自己打算上门答谢一事说了出来。
谁知唐沁一听,顿即热情的说道:“礼品什么的就不必带了,来了就直接进去嘛,我家里人很热情的,我正要回家,我和你一起吧。”
江成自然是点头称好,但还是说道:“登门拜访还是要备上礼品的,只不过我方才转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好东西,既然遇到你了,你不如给我参谋一下给你家里人送些什么好。”
江成此时把唐沁当做了智多星,毕竟她身为唐家人能知晓府中人的喜好,根据唐沁的建议送礼也算是投机取巧了。
唐沁却笑着摇摇头,随后侧身指了指身后仆人手上拿着的东西说道:“呐,你不用头疼了,这是我刚去买的,你就用这个当礼品上门吧。”
“这不太好吧,这是你买的,不如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再去买一份。”江成连忙摆手道。
“我给家里人买的都是些特产和点心茶,都是在专门的商铺定制的,你拿这些送礼准没错,如果你再墨迹,天就要黑了。”唐沁银铃般的笑道,随后拍了拍江成,“走吧,去我家还客气什么。”
唐沁在前方脚步轻快的走着,此时笑容洋溢,并不时的扭头朝向江成看来,提醒江成快迈脚,显得十分轻灵的姿态。
不知为何,江成也同样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轻快感,与唐沁并排走到了一起。
一路上,江成都忍不住的被身旁这位女子吸引过去,秋日里舒适的太阳照射在唐沁脸上,显得十分灵动光滑剔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少女清香带着一股清新的花香味,在显得有些秋意绵绵的京都中,这样一位青衣女子,倒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就在江成被唐沁的身影吸引得有些陶醉忘我之际,他们便已来到了唐府门前,唐沁站在门口没有动了,瞪着眼睛望着江成,江成抬起头,收回心神,只感觉脸上有些火热,但还是腆着脸反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唐沁两颗水灵的眼睛转悠了一圈,微微伸头道:“你是不是紧张了?”
“紧张什么?”江成一愣。
“来我家啊,你放心,我家里人都很好的。”唐沁说罢,便将身后仆人拿着的那些礼品尽数递给江成,足足堆了一条手臂之高。
江成从礼品中挤出一丝缝隙看向唐沁,也没有讲什么话,捧着一大堆礼品,此时显得有些呆,毕竟这是他自己要送的东西。
“跟紧我啊,别走丢了。”
唐沁的眼神中也有着一股看好戏的意味,接着小步朝屋内跑去,边跑边俏皮喊了起来。
“爹爹,娘亲。”
唐沁这一番似召唤的喊话顿时让府邸里热闹起来,江成整张脸都被高高的礼品盖着,唐沁的仆人紧紧跟在江成身后,生怕东西倒了下来,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江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一边用手稳固着礼品,一边侧头朝左右扫视去。
只见府邸中随处可见到男丁女丁,仆人丫鬟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此事院中见到一个抱着盖过脸的陌生人前来,纷纷有些好奇。
自认为走到院中后,江成便端着这一堆礼品停了下来,如同一根柱子呆呆的站着。
周围的丫鬟们见状也围了过来,对江成十分的好奇,尤其是想看看是哪来的这么一个呆的年轻人。
江成此时将脸埋在礼品墙这一面,十分的无奈,他此刻难免有些尴尬,唐府中一个人也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唐沁还溜的不知所踪了。
然而就在他心中苦喊着唐沁时眼前的上三个礼品盒被一双俏手举起,一双好看且熟悉的灵眸透过举起的缝隙与江成对望了起来。
接着那双眼睛又是一弯,如月牙一样好看,唐沁笑道:“哈哈,你把自己藏着做什么?”
“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你好歹告诉我东西放在哪啊?”江成连忙低声说道。
“你不是要送礼嘛,我就去喊家里人了,你再举一下,他们马上就来了。”唐沁露出一副做把戏的俏皮鬼脸,接着又将礼品盒原封不动的放了下来,呵呵大笑。
“喂喂喂,你耍我呀你,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人。”江成哭笑不得的举着礼品朝唐沁说道。
“沁儿,家里来客人了还不好好招待,怎么能对客人这么无礼呢。”
就在唐沁和江成打闹拌嘴之时,一道沉着的女性厚重的声音缓缓从廊庭中传了过来,院中的丫鬟们听到声音,也纷纷原地站了起来,低起头,唐沁也不再打闹,突然变得乖了。
江成侧了侧身子朝廊庭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名侍女的簇拥下,一名身着紫衣华袍的美貌妇人徐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