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皇上就从了臣妾了!
进到朝凤宫里,显庆帝立刻从奶娘手里接过了三皇子,抱在怀里悠了悠,口里对怀中小儿念叨,眼睛却瞟向了叶欢歌的方向:“皇儿有没有想父皇?父皇可想死父皇的小宝贝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上小儿的额头,哞哞两声,引得小儿手舞足蹈咯咯笑出声来,叶欢歌看他这副做派,心下柔软了一半,伸手从显庆帝手里抱过皇儿,不满的道:“皇上废后怎不先和臣妾商量一下?!”
显庆帝凑到她身边,和她一起逗弄着皇儿,赔笑道:“朕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
叶欢歌心道,哪里有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她家姑母早就有遗训,万不得已入宫可以,千万别做皇后!
做皇后最是倒霉,后宫的大小破事都得管起来不说,还得贤良大度的隔上一段时间就主动的给夫君纳小老婆!
她做贵妃多自由,心情不好,连皇帝的脸子都敢摔,做皇后再这么干,估计那帮子御史的吐沫都能把她淹死!
叶欢歌白了显庆帝一眼,不由分说的道:“臣妾不管那么多,臣妾现在怎么过日子,当了皇后还怎么过日子!”
显庆帝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好好,都依你!”
见显庆帝如此明白事理,叶欢歌的脸上又柔和了几分:“这次大军出征,监军的人选,皇上可定下来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旁的不懂,只知道上战场是个危险的活计,有掉脑袋的风险,这等倒霉事,叫二皇子去就好了,她家倾倾年纪还小,万万不能守寡!
显庆帝略一犹豫,开口道:“朕打算御驾亲征。”
叶欢歌眨了眨眼:“皇上说什么?”
显庆帝加重了语气,重复道:“朕要御驾亲征,而且你和皇儿,也要和朕一起!”
叶欢歌讪笑两声:“皇上开玩笑么?”
显庆帝摇摇头,视线却落到了她怀里的幼子身上,小儿能吃能睡,长势喜人,眉眼越发清晰,和他已经有了五六分相像。
显庆帝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连声音也低了下来,如微风般徐徐吹入叶欢歌耳中:“朕看着皇儿,就喜欢的不得了,恨不能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捧到他面前。”
他抬起眼,深深的看着叶欢歌:“你不想么?”
叶欢歌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怀中幼子,这小小的人儿,每天一睁开眼就会对她笑,虽然有乳母,一旦身上有了不爽快,却只有她抱着才不会哭闹,他的小手捉着她的衣襟,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她爱他,远胜旁人。
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一人,爱他胜过自己。
她怎么会不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的都双手捧在他面前呢,她就是这么做的!
最好的贡绸做的襁褓,最好的青花瓷用来给他喂水,小儿活泼,手足舞动间也不知道打破了多少价值千金的碗碟,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他喜欢听声音,她便令人搬来一摞子史书典籍,一页页的撕给他听,听腻了又换上绢扇,继续撕。
上品的珍珠玉石,旁人得了一块,都足够做头面首饰上压妆的凤眼,她却成匣子的拿出来,不过当做小儿玩物。
叶欢歌伸出食指,任由小儿紧紧握住,呓语般的喃喃道:“我自然也是如此。”
显庆帝点了点头,依然不错眼的盯着小儿,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朕要立三皇子为太子,百年以后,传位于他!”
叶欢歌身体一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显庆帝抬头和她对视,慢慢道:“欢歌,天下间,有什么比皇位还好?整个大梁都会是他的!”
叶欢歌眉头紧皱:“可是——”
皇儿还这么小,到他长大不知道要多少年,更何况,现任的太子,还是她的侄女婿!!
显庆帝右手立起,阻止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太子不学无术,不堪为君,至于老二——”
他似想到了什么,眉间散过一抹厌恶,摇头道:“素为朕所不喜,朕必然不会传位于他!”
叶欢歌默然,太子,确实有些不着调,传给二皇子,她也不乐意,她的视线重新落到了怀中小儿的脸上,小小的人,不知愁的对她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令人怦然心动。
她终于心动了,整个大梁都是皇儿的,多好。
显庆帝和她多年相处,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心意,当下握住了叶欢歌的手,趁热打铁:“这次出征,朕绝不能容许军权落到那两个逆子身上,若把你和皇儿单独留下,朕又不放心。”
“别担心,朕这次点了京畿四万重骑随行,安全一定不成问题!”
叶欢歌看着显庆帝炯炯的双眼,眼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强大的自信,她突然发现,穿着龙袍,带着九龙玉冠的显庆帝是如此的英武,她第一次意识到,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太子,如今已经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
叶欢歌俏脸泛红,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臣妾,都听皇上的。”
叶欢歌打从贵女意识觉醒,就鲜少在他面前露出这等小女儿情态,显庆帝见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红云,小巧的耳朵尖整个都红了,一时间看的呆了。
他伸出手臂,环上了叶欢歌的腰,温柔的唤道:“皇后——”
……
打从显庆帝决定御驾亲征,朝风宫便开始忙碌起来,叶欢歌亲自指挥宫女内侍们收拾东西,恨不能把整个朝凤宫都打包带走。
她怀里抱着小儿,看着宫女递到面前的拨浪鼓,“带上吧,也不占什么地方一”
说着,她颠了颠怀里的小儿,小儿发出了一串咯咯的笑声,叶欢歌半真半假的抱怨道:“你小子东西怎么这么多,嗯?怎么这么多!”
小儿不明所以,兀自笑个不停,叶欢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旁边的女官见她心情好,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太子妃又来了。”
叶欢歌手上一僵,旋即若无其事的把儿子揽在怀里,在儿子后背上拍了拍,“就说本宫太忙,无暇见她,叫她回去吧!”
话罢,见女官还没退下,叶欢歌不由带了几分不耐:“怎么,还有何事?”
那女官为难的道:“还有胡美人,也要拜见娘娘。”
叶欢歌脸一沉,这几日,她和显庆帝如胶似漆,浓情蜜意倒是比先前还上了一个台阶,却也不会因此就忘记了先头显庆帝做下的错事。
只是她旁敲侧击了几次,显庆帝却只含含糊糊说酒后失德,始终没有交代清楚为何会宠幸了胡美人。
叶欢歌冷哼一声,当她傻子不成,要真醉的不省人事,能不能行事还两说,若说只是微醉,又怎生解释在胡美人房里过了整整一夜!
那可是整整一夜!
早有人跟她交代了,第二天皇上的腿就是软的!
可若要说是对胡美人一见倾心,那为何之后却再没有临幸过这胡美人?
叶欢歌越想越是困惑,只是可恨显庆帝一提及这事,就打岔过去,他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其中有诈!
叶欢歌略一沉吟,偏头道:“让她进来吧!”
说是让胡美人进来了,叶欢歌却有意晒她一晒,沐浴更衣,足足又拖了半个时辰,才叫人把胡美人引了进来。
胡美人孕期尚短,还没显怀,一身桃花粉百花缠枝长裙,面若皎月,发上一枝明珠簪,明艳亮丽,进来先大大方方的给叶欢歌行了个礼。
叶欢歌见她这等做派,一时间倒是讨厌不起来,冷着脸叫她起了:“胡美人找本宫何事?”
胡美人手一挥,立时有宫人捧上了一个木匣,她随手打开,却是一匣子拇指大的珍珠,这等物件,对旁人稀罕,对叶欢歌却不过寻常,差不多成色的珠子,她也有两匣子。
叶欢歌暗哼一声,真是个眼皮子浅的,这么点玩意就想收买她不成!
这些珠子镶在裙子上,她还嫌太轻,压不住裙角!
胡美人却笑道:“这点小玩意,给三殿下打弹珠玩!”
叶欢歌神色稍缓,旁人对她儿子好,却是叫她拒绝不了,她点点头:“你有心了,说吧,有什么事找本宫,若不是什么难事,本宫应你就是了。”
胡美人掩唇一笑,“听说娘娘要随着皇上一起,大军出征,奴婢想着,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出去看看?”
叶欢歌睁圆了眼睛,下意识的落到了胡美人的腰腹上,胡美人摸了摸肚子,豪气万分的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问过御医了,臣妾肚子里这个,皮实着呢!”
叶欢歌心道,这莫非就是个缺心眼的。
任谁怀了龙嗣,都小心翼翼连院门都不敢出,生怕有个风吹草动就惊了胎气。
叶欢歌纠结的看着胡美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这么个缺心眼的,显庆帝到底是看中她什么了呢?!
叶欢歌到底没忍住,犹豫着问了出来:“那次,皇上,为什么会宠幸你?”
胡美人一拍巴掌,哈哈的笑了起来:“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咱们皇上啊,爱财如命,臣妾不过是送上两托盘的银锭子,就把皇上给引过来了!又加上一套上等头面,皇上就从了臣妾了!”
第256章 孙子,糊弄你爷爷来了!
叶欢歌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她一下想起了前几日显庆帝打赏半钱银子的事来,依照她对显庆帝的了解,不用求证,就知道,胡美人说的,全是实情!
刹那间,叶欢歌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个古怪念头,哪怕显庆帝是看上这胡美人的美色,也比看上人家钱财送上门去让人睡了一觉要强!
叶欢歌心中恼怒至极,只是她素来恩怨分明,虽然看胡美人不顺眼,却也没一股脑的怨怪到她头上去,要怪,就怪那没脸没皮的!
叶欢歌心中不痛快,就想让显庆帝更不痛快,只片刻功夫,她就有了主意——显庆帝之所以只宠幸了胡美人一次,怕是也在心里恼了,那她就更该让胡美人经常出现在显庆帝面前才是!
叶欢歌当即一拍桌子,“好,你回去收拾细软,到时候一起出发!”
胡美人大喜,站起来屈膝一礼:“臣妾多谢娘娘了!”
她就是个心大的,发现连皇帝都可以收买后,对住在深宫是越来越腻歪了,却也知道不可以行事太过,如今有了叶欢歌在前面当靶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显庆帝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大军出征,兵车未动,粮草先行,前段时间刚刚开仓赈灾,各地的粮仓都还虚着,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十州之地调度到了供大军食用一个月的粮草。
陈大学士私下里甚是忧虑:“皇上,此战不可持久,当速战速决,不然粮草跟不上,恐大军哗变!”
陈大学士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一番忧国忧民之语,反倒成了显庆帝御驾亲征的理由——有什么比皇帝亲临战场第一线更鼓舞人心激发士气的呢?
因了这个理由,朝臣们反对一番无效后,也都接受了显庆帝御驾亲征的事实。
显庆帝要亲征,事关身家性命,自然事必躬亲,每日里忙的足不沾地,要到三更半夜才能喘上一口气。
然后披星戴月,趁着夜色赶到朝凤宫,因了朝风宫里那位小祖宗的关系,每日里天一黑,朝风宫就早早的落了宫匙,熄了灯火,除了各处当值的,不许任何人走动。
因显庆帝要过来,叶欢歌便在宫门处给他留个守门的老内侍,每日里跟做贼一样,举起拳头轻扣三声门扉,打开一条门缝,显庆帝闪身进来,再一路摸黑进到寝宫之中,脱了衣服,爬上床,抱住满怀温香软玉,
如同偷情一般,格外的有快感,显庆帝立时就兴奋起来,定要颠龙倒凤一番才能入睡,显庆帝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唯有这两年方跟开了窍一般,过的快活无比。
用过晚膳,他就不断的瞄向一旁的西洋座钟,见指针慢慢的走向十二的位置,再也坐不住了,把御笔一摔,唤道:“周顺,走!”
周顺苦笑,老胳膊老腿,亲自提着灯笼,一主一仆,向着朝风宫行去,到了宫门前,显庆帝长腿一迈,越过了周顺去,抬手就是啪啪啪三下,里面的人却没立刻开口,而是慢吞吞的问了一句:“谁啊?”
显庆帝的火气腾的一下升了上来:“睁开你的狗眼,连朕都不认识了么!”
里面安静片刻,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是皇上便是皇上了么?我还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呢,你这凡间小皇,岂非要给本皇跪下?”
周顺都傻眼了,什么情况,前几天大家心照不宣,敲门三下,里面鸟悄的开了门,一切都在默默无声中进行,不是合作的挺默契的么!
这是哪里弄来的疯狗,咬的还真是又狠又准,周顺跟了显庆帝这么多年,就没看到过他气成这样的!
显庆帝阴沉着脸,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那要如何证明,朕才是朕?!”
那人沉默片刻,开口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身上所带之物必然非同凡响,你若真是皇帝,便拿个贴身物件进来。”
显庆帝眯起眼,随手从腰间摘下了九龙玉佩,周顺麻溜的上前,伸出双手,恭敬的接了过去,又小心的从宫门外抛了进去。
里面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油灯,从宫门外可以看到一圈光晕,显是那人正在检验玉佩的真假,显庆帝扬起下巴,冷哼一声,他身上这块玉佩自然是千挑万选之物,偌大的玉石里就凿出巴掌大的玉心,和当初梁平帝的三皇子献给孝贤皇后的福禄葫芦有的一拼。
他平时颇为喜爱,经常拿在手中把玩,如今那玉的上面绿水莹莹,晶莹通透,触手却温润无比。
这块玉,便是三皇子,他都舍不得给,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待百年之后,就跟自己一起葬入棺中,也算全了这数年相依相伴的情分。
“你个孙子,拿个什么破烂玩意糊弄你爷爷!还说自己是皇上,我呸,给皇上倒夜壶的吧!”
显庆帝整张脸都黑了,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伸出食指,指着宫门,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半晌,他再次开口:“那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相信朕乃九龙至尊?!”
一旁的周顺听着显庆帝声音平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一见之下,却险些叫了出来——显庆帝的面容扭曲,一双眼瞪得突了出来,看着极为可怖。
可声音偏偏又平静无比,让人分辨不出半点异常。
周顺心中暗道,听说这位爷年少时,虽然被圈禁,逢上梁平帝寿诞,也曾被传唤出去过,每次出去,莫不是落了一身汤水,又或者泼了一盆子屎尿,却都偃旗息鼓息事宁人的过去了,直到他登基,方有几个宗室子弟因为些许小错被削了宗籍,充军流放了边疆,可见这忍功当真是了不得。
里面很快就给予了回应:“若是当今皇上,肯定穿着龙袍,足蹬龙靴,头戴九龙冠,不若你把衣服脱了,叫我看看!”
周顺一怔,脱口唤道:“皇上,不可!”
显庆帝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竟真的开始动手脱起了衣物,他早年被圈禁,凡事都需自己动手,脱衣一事倒是难不住他。
转眼一身龙袍被脱了下来,显庆帝喝道:“老贼!接好了,这身爷爷的皮可是会压死人的!”
显庆帝仅着黄色中衣,举起手来,把外袍高高抛起,宛若一朵金色的云,骤然飞入了朝风宫里。
这一次,里面的人没有再找事,耳边传来了铜锁敲击碰撞之声,显然里面的人认可了显庆帝的身份,要开门了。
周顺偷眼望去,却见显庆帝反倒平静下来,俊脸上一片深沉,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压抑而充满了杀机。
周顺知道,等下不管是谁开的门,门里面的凡是见到显庆帝这一身打扮的,怕是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随着门缝越开越大,显庆帝终于暴喝出声:“朕要诛你九族——”
不,不光是九族,若有师友,也当一并诛之!
随着门口出现的俏生生的人影,后面这句却生生的哽在了喉咙里,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往左右扫去,一旁的周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这,明明是个老太监来着,怎么转眼就变成皇后娘娘了!
叶欢歌一身藕荷色小衣,外披素色袍子,手提美人灯,俏生生的一立,脸上似嗔非嗔,似喜非喜,声音如雨滚芭蕉:“皇上要诛哪个的九族呢?”
显庆帝东张西望一番,没找到那老太监,倒是在一旁的空地上看到了自己皱巴巴的龙袍,可怜兮兮的趴伏在地,背上还有个小巧玲珑的脚印。
他眉头一皱:“方才那个老贼呢?非要朕证明身份才肯开门的?”
叶欢歌咳了两声,声音一变,沙哑而粗噶:“皇上在找老奴么?”
显庆帝:“……”
突然之间,他便如一只被针扎了的气球,满肚子的愤怒一泄而出,两个人欢好时,便是叶欢歌玉雕般的脚趾头,他也舔过两口,何况是被这双脚踩在脸上。
显庆帝呆了一呆,方委屈的道:“皇后要玩,怎么不和朕先通个气呢,刚才差点没把朕气死。”
叶欢歌斜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要是告诉皇上了,还有什么乐趣!”
显庆帝想到方才的一幕,最开始他当里面是个糟老头,被恶言恶语一番,当真糟心至极,如今换了叶欢歌,灯下看美人,想着美人自称一句玉皇大帝,又唤他一声小皇,再自称一句爷爷,唤他一句孙子,显庆帝顿觉整个身体都酥了,心痒痒的不行。
他伸出手臂,一把将叶欢歌揽在怀里,因为急切声音都有些变形走样:“皇后——”
叶欢歌白了他一眼,白天被胡美人一巴掌拍在脸上,今晚上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她知道显庆帝为人素能隐忍,不然也不会令她扮作孝贤皇后服侍他多年,所以才大胆的设了这个局,知道这人定然不会第一时间唤来禁军,而是会诳她开门。
到底是做皇帝的,恼羞成怒下,怕是要血流成河,左思右想下,叶欢歌便决定自己亲来守门。
一口一个孙子,骂的真是痛快。
第257章 鱼唇的皇帝
叶欢歌被显庆帝拥着往寝宫行去,若无其事的道:“皇上那块玉佩,臣妾看着成色尚可,就留给皇儿把玩吧。”
显庆帝此时色相魂授,哪里还记得什么玉佩,笑眯眯的应道:“都听皇后的。”
二人回到寝宫,又是一阵被翻红浪,只是今夜里叶欢歌格外热情,显庆帝也开足马力,到了第二日早上,却是险些起不了床,令周顺唤了龙辇来,一路抬到了乾坤殿上,方避过了群臣面前出丑。
到了晚上,显庆帝食髓知味,见天色已黑,便迫不及待的出来了,这一次,守门的却又换了一位,乃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自称王母娘娘座下一捧灯宫女,因在帝子成亲时,失手打翻了灯盏才被贬下界,现在需要一些蕴含真龙之气的物件修炼,还望人间的天子行个方便。
显庆帝被哄的龙心大悦,干脆的解下了发上的玉冠,腰间的玉带,待宫门打开,叶欢歌头挽朝仙髻,一身芙蓉粉宫裙,清新脱俗,果如天上仙娥一般。
云雨过后,显庆帝睡的格外香甜,第二日,心满意足的上了朝,一天之内干劲十足,积攒的折子一下清空了大半,到了晚上,满含期待的再度来到了朝凤宫前。
显庆帝心道,前儿个扮做个老头子,昨儿个转眼成了天上仙娥,也不知道今天的是什么。
因怕唐突了佳人,显庆帝格外彬彬有礼:“朕乃当今天子,不知阁下是——?”
“兀那小儿,孤乃九殿冥王真身到此,你阳寿已尽,还不速速俯首,与孤同去丰都,算一算你今生善恶之债!”
显庆帝捂住胸口,双眼一下亮了起来,太刺激,太带感了!
他轻咳一声,配合的放柔了声音,示弱道:“小皇无知,敢问上仙,要如何才肯放过小皇?”
冥王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道:“孤念大梁战事将起,若于此时将尔带走,必将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尔不妨交予孤一些贴身之物,孤带至丰都充当尔之替身,待战事了了,再来寻尔。”
显庆帝忙不迭的应道:“善!”
一边解着早上新戴上的玉佩玉带等物,一边转头对周顺笑道:“这冥王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不妨给他弄个香火供奉,将来也好叙个交情。”
周顺:“……”
皇上,你入戏太深了!
待门一打开,周顺也傻了眼,叶娘娘竟然穿着显庆帝前日里抛出的龙袍,昨日里丢掉的玉带和玉冠,活脱脱的一个俏冥王,显庆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下就扑了上去。
如此几日内,叶欢歌又分别扮做了死后做了鬼仙的教书先生,跑来找显庆帝讨要束惰,和丈夫东海龙宫太子口角离家出走跑来借点路费的西海龙女,显庆帝只觉活到如今,才算真正的快活了几日。
终于万事俱备,今日便是大军开拔之日,按照惯例,开拔前,显庆帝要祭祀天地,祷告祖先,周顺亲自伺候着他穿上了一身龙袍,显庆帝张开手臂,等着他给自己扎上腰带,心里盘算着等下出征,叶欢歌晚一步出行,却是要叫一队禁军看顾着些。
等了半天,周顺也没动静,显庆帝垂下眼,“嗯?”
周顺愁眉苦脸的道:“皇上,您那几条玉带现在都在皇后娘娘那边了,还有玉佩,玉冠,最好的也没了——”
就算是皇上,手里的好玉虽多,比较起来,顶尖的也就那么十几样,显庆帝每天晚上去叶娘娘那边,都要被撸下来一套,旁的还好说,这玉带是真没有了!
显庆帝脸一黑,抬脚就踹:“你也是朕身边的老人了,怎么竟干蠢事,都什么时辰了,不会早说?!”
顿了下,显庆帝又自信的道:“去皇后娘娘那里说一声,叫她给朕送来就是,还要朕教你不成?!”
周顺脸上越发苦,嘴巴里都泛起了苦水,“奴才找过了,皇后娘娘说,可以借给皇上用,不过要打欠条。”
显庆帝:“……”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叶欢歌的东西,不等于是他的!
显庆帝之所以对叶欢歌格外大方,无非是觉得他的给了她,也依然是他的,她的还不都是他的!
想想叶欢歌房里那九丈高的珊瑚树,成匣子的夜明珠,都不是自己的了?!
显庆帝心口一阵绞疼,瞪着周顺,咬牙切齿的喝道:“你这杀才,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把东西拿来,打欠条就打欠条!”
周顺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补充道:“皇后娘娘说,还请皇上在欠条上盖上玉玺。”
话罢,他连头都不敢抬,只听得显庆帝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显然恼怒非常。
“这妇人——”显庆帝恨得咬牙切齿,枉他那么宠她,甚至不惜顶着满朝重臣的反对之声,立她为后!
该死,瞧瞧她是怎么回报他的!
打欠条也就罢了,竟然还叫他盖上玉玺,难道她不知道君无戏言么!欠条上盖玉玺,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在!
显庆帝越想越是生气,可恶,她怎么知道他借了就不打算还了的!
欠条到底还是打了,只是此事颇为丢人,全程都由周顺在两边跑腿,帝后二人心照不宣的完成了这次交易。
显庆帝憋了一肚子火,祭天的时候亦是拉长了一张脸,群臣看来,倒显得格外肃穆,纷纷在心中感慨,皇上看来还是值得信任的。
显庆帝把最后一杯酒撒向了京城的方向,放下酒杯,一字一顿的道:“朕离京之后,太子监国,只有监督之职而无决断之权,诸事由几位大学士联合决定!”
众臣对视一眼,陈大学士上前一步,恭谨的道:“谨遵圣谕!”
显庆帝一甩袍袖,御驾轰然前行,若是站在城墙上看去,大军蜿蜒前行,浩浩荡荡,不见首尾,中间一处明黄最是打眼,便是御驾所在。
靠近队尾则另有七八架马车,被禁卫重重护卫,却是叶贵妃的銮驾以及胡美人的马车了。
显庆帝走了,叶欢歌走了,徐皇后刚刚被废了,这么一看,叶倾发现自己一下又成了后宫之首,她手一挥,啥也别说了,小伙伴们都快来玩吧!
二三十张帖子发了出去,直接就在御花园里设宴,当然,还有个名头,叫募捐会,打着为前线将士捐衣捐银的旗号。
众多美人精心打扮了一番,进到了皇宫里,叶倾此时月份已大,坐着越发费劲,干脆就弄了一圈软榻,人手一张。
管娇娇屁股往下坐了坐,腰一软,往后靠去,高兴的叫道:“这软榻坐着可真舒服,傅家姐姐,你也来试试!”
说着,伸手就来挽傅十二的胳膊,傅十二被她纠缠不过,一点点的软了腰,咦,还真挺舒服的。
叶倾笑道:“这软榻是太子殿下寻了人专门打的,等你们有喜了就知道了,身子一重,这腰啊,就受不住。”
沈莺坐在她旁边,两手的指甲干干净净,正给她剥葡萄吃,闻言笑道:“那娘娘可得疼着我们点,这软榻,就一人送一张吧!”
叶倾笑骂了句:“就你会占便宜,行了行了,等完事了,你们自己寻人搬吧!”
美人们登时心花怒放,娘娘就是大方,做娘娘的人就是好!
叶倾笑眯眯的看着她们:“上次说的事,你们可都寻访了?”
众美人一怔,沈莺叹了口气,率先道:“还真被娘娘猜中了,我写信给姑姐,她却说婆婆偏疼小儿媳,夫君叫她事事大局为重,偏那妯娌是个不知足的,样样都要和她攀比,每日里如鲠在喉,难咽至极。”
众美人面面相觑,长安侯郡主多年以来一直是人人艳羡的对象,没想到却有这一重苦处。
叶倾点了点头:“妯娌不好相处,的确讨厌。”
她顿了下,看向了管娇娇,颇有兴致的道:“管家妹妹上次说的那个既有美味糕点可吃,又欢喜的收着银钱的娘子呢?”
管娇娇撇了撇嘴道:“她夫君固然疼她,却也盯她盯的紧,平日里便是多瞄了男客一眼,也要黑着脸教训她半天。”
管娇娇一脸的心有戚戚焉:“被夫君管着是极讨厌的,就如陈丰仪那厮,平日里也算和气,只要惹恼了他,就要我写字,写的不端正就要撕掉!”
她的俏脸整个都皱了起来,摊开纤纤素手,又握成了拳头,明显想要揍某人一拳的意思,显然,写大字令她十分懊恼。
一旁的傅十二眉毛扬起,“你能这么听话?”
管娇娇扬起下巴,骄傲的像是一只小公鸡,哼了一声,道:“他让我写字,我就爬到树上去,反正他不会爬树!”
众美人一怔,想着管小美人嗖嗖两下窜到树上,陈状元丰神如玉,站在树下一筹莫展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
笑了一阵后,又重新导回了正题,另一个美人叹气道:“那对夫唱妇随的神仙眷侣也回了消息,夫妻二人踏遍河山,看遍美景,不过是为了求子!”
第259章 殿下,臣妾不饿
和所有人一样,此时此刻,叶倾也抬起了头,看向了身边的太子殿下,高昊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半晌,垂下眼帘,淡淡的道:“我家娘子饿了,我先陪她吃饭。”
叶倾:“……”
她刚吃了一碗混沌加上半笼汤包,一点都不饿好么!
高昊却不由分说,扶着她就向外走去。
只是他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渐渐的,叶倾腿脚跟之不上,猛地停住脚步,咬着下唇,瞪向了高昊。
高昊依然垂着眼,因叶倾突然停住脚的关系,他的手没有再扶在叶倾手臂上,而是虚虚的托着,保持这个动作,就这么的僵持了起来。
叶倾看着他,一步步的向后退去,到了数步之遥,方慢慢的道:“殿下,臣妾不饿。”
她候了半晌,见高昊始终一动不动,也渐失了耐性,毅然转头,向外行去,姓高的果然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叶倾抚着肚子,认真思考起把高家兄弟统统搞死,扶持自己肚子里的皇儿上位的可能性。
还没走几步,身后一个大力冲撞,叶倾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去,接着两只结实的手臂把她紧紧的揽入了怀里,高昊低下头,从后面贴住了她的脸,他的声音很压抑,充满了愤怒:“他们想再立一个皇帝,却谁都不肯说出口!把孤当傻子么!”
叶倾一僵,片刻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显庆帝现在之所以显得贵重,无非因为他是大梁天子,若是成了太上皇,那也就没那么值钱了。
可这种话说出来等于是逆君,臣子说了,便是贰臣,哪怕是过了今日的难关,他日也要成为政敌攻讦的理由,皇子说了,就是不孝,所谓子不言父过,这种事若是放在了普通举子身上,一旦被查证,会立刻取消科举资格。
便是在皇家,也说不过去,亲爹被俘了,不想着去救老爹,自己先把老爹的位置抢了,这皇位坐起来也不怕烫屁股!
高昊若是说了,怕是不出数日,就会被高昱光明正大的赶下来。
但是偏偏,他是最有资格站出来要求重立新帝的!
转眼之间,叶倾明白过来,今日之所以僵持一天,怕是众人都在候着高昊开口吧!
满朝皆敌,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皇弟!
叶倾只要设身处地的一想,便觉得浑身冷飕飕,她挣了挣,满意的感受到束缚自己的铁臂松了些,她缓缓的转了个身,正对着高昊近在咫尺的俊脸,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温柔已极:“殿下,你相信臣妾么?”
他既然已经负责了美貌如花,那现在该她负责养家了!
高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臂反倒松了松,抬手摸了摸叶倾的脑袋:“你安心养胎就好,想的太多,万一儿子生出来和你一样丑怎么办!”
叶倾:“……那我带着儿子改嫁?”
高昊瞪着她,不说话。
叶倾展颜一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只是如今肚子太大,她的手将将摸到他的腰侧,她叹了口气,反手捉住了他的腰带,“走吧,不是饿了一天么。”
叶倾和高昊携手上了辇车,太子殿下今日异常的沉默,右手紧紧的捉住她的手,触手冰凉,却把她的掌心生生的捂出一层汗来。
回到东宫,叶倾立刻吩咐人摆膳,熬的稠稠的米粥,搭配酸豆角炒肉丝这等开胃小菜,高昊给足了面子用了两碗,叶倾陪着他,慢条斯理的又进了小半碗,待高昊放下筷子,方顺理成章的放下了筷子。
张姑姑沏了两杯热茶来,又把一干宫女内侍都带了出去,亲自守在了宫门外头,叶倾端着热茶,斟酌着开了口:“殿下,旁的不说,皇上这次从京城就带走了十万人马,怎么说被俘就被俘了呢?”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京中禁军装备优良,军士也多从各地驻军精英中抽调,可以说是大梁的最强战力,就这么几天,蛮人联军要是能无声无息的把禁军给坑了,说句不好听的,早就打到梁京城下了。
高昊一侧嘴角勾起,一脸嘲讽的道:“还不是我那好父皇,为了他的爱妃和爱子,不顾军中将士劝阻,轻车简骑的就出了大军,生生被蛮人捉个结结实实!”
叶倾一惊,她一下站了起来,手边茶杯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什么意思?我姑母也出事了?!”
高昊脸上嘲讽之色越发浓厚,“是有孕在身的胡美人,她被捉了以后,就以腹中皇嗣为筹码,蛮人本就不熟汉话,传话里出了岔子,我那好父皇一听娇妻爱子,一下就急了,也不知道他见了胡美人,有什么感想!”
叶倾默然,一时间也无话可说,这显庆帝旁的不说,对叶欢歌倒是一往情深,那胡美人也忒是添乱,两军对垒之时,还到处乱跑!
高昊喝完半盏热茶,长身而起,俊脸上满是疲惫:“行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还得出去跟他们耗着!”
话罢,他又叫来张姑姑,无非是交代照顾好太子妃,方起身走了。
叶倾独坐一会,瞥到张姑姑小心翼翼的眼神,哑然失笑,伸手对她招了招,“劳烦姑姑跑一趟,去把小顾太医请来。”
方才在殿上看到高昱时,她便被对方吓了一跳,打从二人重生以来,每次见面,高昱莫不是温文尔雅,一派从容,可今天在乾坤殿外,她愣是没有听出来高昱的声音。
皇帝被捉,真乃大梁之耻,若是老高家的列祖列宗有灵,怕是要一个接一个的从棺材里跳出来了,高昱又是活生生的上任皇帝,当初他的几个儿子可是一个比一个出色,哪怕最差的继了位,也万万不会如显庆帝一般。
叶倾光是想了一下,就能感受到高昱的愤怒,可他见了自己这个称得上罪魁祸首的人,却反倒压抑住了怒气。
如此反常,叶倾当时就愣了一下,之后又被高昊牵扯住心神,也无暇多想,现在静下心来,叶倾越想越是觉得,当初高昱对她说的那一句,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怪她,只怕是真的。
现在这个局面,高昊孤家寡人,几乎陷入死局,唯一的破局之道,就在高昱身上,若是高昱站出来说,支持高昊登基,那所有的顾虑立刻迎刃而解了。
叶倾知道,对高昱来说,前生未能尽展报复,乃至最后落了个平字的谥号,可以说是他毕生耻辱,重登大宝,一展雄威,乃是他毕生之志,在这条路上,他必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显庆帝就是第一个牺牲者。
不过,叶倾还有一个筹码,她决定赌一赌。
……
听完叶倾的话,小顾太医半晌不语,叶倾始终面带微笑:“顾太医的医术和顾院首一脉相传,当年顾院首亲手把黎美人的孩子给救了下来,顾太医对自己没有信心么?”
小顾太医吐出一口浊气,深深的看了对面的美人一眼,以前顾家先辈说深宫中的女人心计重重,最可怕的却不是那些经常算计别人的,而是连自己也算计的,他今日才算第一次见到。
小顾太医嘴唇动了动,终于吐了一个字出来:“好。”
乾坤殿里依然火爆,只不过争论的都成了四品以下的属官,站在队首的几位大人俱都沉默不语,陈大学士甚至合上了双目,一副闭目养神的做派,偶尔看向太子一眼,如雷如电,精光四射。
高昊背部挺直,眯起双眼,一言不发,高昱黑着脸站在他对面,盯着上方的金黄龙椅,亦是不发一词。
下方传来的争吵声如隔了大洋的海啸,经过了海水的层层递减,到了这里,不过是几朵无足轻重的浪花。
在这样的氛围中,冲进来的小黄门那尖锐的声音如同刺破天际的一道惊雷,震的人全身一颤:“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流血不止,太医说有流产之兆,因为是双胎,怕是会母子不保!”
话音未落,高昊已经冲了出去,如一颗冲出炮膛的炮弹,一路之上也不知道撞了多少大人。
高昱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小黄门的嘴巴一上一下的动着,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原来她怀的是双胎。
因他打定主意,待她生产完,再想办法弄死小的,不耐烦听她有孕的消息,是以竟然不知道,她这一次,会怀了双胎。
渐渐的,高昱迟钝的大脑慢慢的运转起来,脑子里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要死了?
他藏在宽袖中的双手剧烈的抖了起来,蛮人入侵,他的手没有抖,因为是他一手促成的,显庆帝被俘,他很愤怒,手还是没有抖,因为他知道,那蠢货死了更好,反正大梁会迎来一位英明神武的新君主。
只是,只是——
在他的计划里,他的身边,是有她的存在的,在他最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候,唯一能够和他比肩的,只有她!
如果她死了——
高昱的双眼瞪得滚圆,眼角几乎要撕裂开来。
第260章 她倚仗的,无非是他喜欢她
他双手的指甲抠进了肉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胸口沉闷的让人窒息,她要死了这个事实如晴天霹雳一样狠狠的击中了他,让他整个脑子都木掉了。
高昱的脚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步步的向着殿外走去,开始的时候步伐沉重,接着越行越快,到了后来,俨然又是一颗炮弹从群臣之中横穿而过,独留下众臣工面面相觑。
高昱一冲出乾坤殿,就有数道黑影从四处角落中穿出,跟随在他两侧,随着他的奔跑而前行,若从空中看去,便如一只长了无数翅膀的鸿鹄。
高昊直奔东宫而去,一路横冲直撞,但凡有拦路之人,身边的黑影中就有一二出手,直接敲晕。
到了东宫不远处,他脚步一顿,紧紧的盯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宫殿,看着穿梭往来的人影,一阵心悸。
过了不知道多久,东宫里依然灯火通明,来往的宫女却安静了许多,高昱心一松,俊脸微微一侧,立刻就有一个黑影从他身侧窜出,直入东宫。
片刻后,那黑影回转了来,声音细而尖锐:“禀殿下,太子妃已经度过危险期,只是身体虚弱,从现在开始直到产子,却是不能再挪动分毫了。”
高昱的俊脸上死气沉沉,没有半分表情,只一双眼睛幽深的宛如九幽地狱,听到太子妃安然无事的刹那,
他的心也从慌乱之中挣脱了回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也回到了脑海之中——她之前过来喊太子用膳的时候,脚步轻盈,面色红润,怎么转眼之间就动了胎气?
高昱隐隐的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愿意再想下去。
站立半晌,他克制住自己转身欲逃的冲动,迈开长腿,缓慢却坚定的向着东宫行去,身边的一队影子则冲了出去,快捷如风的把挡在他前面的闲杂人等全部敲晕。
高昱一路畅通无阻的行到了寝宫前,看着烛光投影出来的束腰玉冠的身影,影子们下意识的看向了他,高昱沉着脸,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个影子同时出手,没等高昊警觉,人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高昱尚未发话,一个有些虚弱却温婉的女声响了起来:“麻烦把太子殿下搬到贵妃榻上去,地上凉,别受了寒。”
顿了下,她又温和的补充道:“方便的话,把旁边的薄被也给太子殿下盖上。”
高昱眼角余光扫过,见被训练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影子们齐齐的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突然之间,就很想笑。
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会在夫君被打晕的时候,还会如此自然的交代一句?!
骄傲瞬间溢满心胸,他的胸口一下就挺了起来,这就是他看中的女子,天下之间,独一无二!
原本绷紧的心弦也蓦地松弛了下来。
高昱慢慢的踱进了寝殿中,视线一扫,见高昊已经被影子们安置在了一旁的贵妃榻上,微微一顿,随即啼笑皆非,她还真有本事啊,随随便便的就使唤动了他这些忠心不二的影子们。
他的视线终于落到了雕花大床上被层层锦被包围的女子身上,她的青丝披散在身后,面色苍白,透着鲜少见到的柔弱,让人下意识的心生怜惜。
叶倾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道:“坐吧,人都被你弄晕了,茶是没有了。”
她就这么轻轻松松,自自然然,仿佛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般开了口,高昱晒然,老老实实的在她床边坐了下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吸入眼中,藏在心间,再不与人分享半分。
叶倾被他这样盯着,突然之间,就开不了口了。
她无数次见过他看美人入神的样子,更见过他为柔妃癫狂的模样,却没有一次,是如他现在看她这般的眼神。
他看柔妃时,眼中狂热,面上痴迷,如一团火焰,要把眼前的女子焚烧殆尽,可现在看她的眼神,却像是一汪深洋,每一滴海水都藏着情深不知几许。
原本酝酿许久,胸有成竹的话,突然之间,就被他这样的眼神给堵在了唇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他前世负了她,她也深深的报复了,可说到底,这一世,他却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
若是和以前一样,满怀对他的怨恨,她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利用他,利用完随手丢掉,不会有半分愧疚。
可现在,她终于确定了他对她确是一往情深,反倒无法如先前那般理直气壮了——若是人踩了她一脚,自然可以义无反顾的踩回去,可他人若是把脚送上来,叫她随意踩,她的脚反倒抬不起来了。
二人沉默半晌,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贪婪的巡视了不知道多少回,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温柔低沉,像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你希望我做什么?”
叶倾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头,藏在锦被中的双手下意识的捉紧了床单,咬牙道:“我希望你提议,立高昊为新帝。”
“好。”话音未落,高昱已经快速的应了下来。
她一下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高昱,后者却别过脸去,俊美的侧脸上浮现了一个伤感的浅笑:“前一世,我身边美人众多,可实际上,我实是爱江山多过美人的。”
叶倾沉默,她自然知道,所以他的美人们,她一个都没动,她干脆利落的从江山下手,显庆帝被敌酋虏获,简直不能更打脸。
他絮絮的又道:“哪怕是到了这一世,一直到刚刚,我都是坚定不移的相信,我是爱江山多过美人的,甚至我认为,我重活一世,就是为了重掌江山,把那个平字换成一个武字,又或者一个成字。”
叶倾咬住了下唇,在今日之前,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认为!
高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你可真狠,你怎么就这么狠呢!”
叶倾忍不住抬头看他,恰好高昱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叶倾的杏眼瞬间睁圆——他的眼圈泛红,眼角晶莹闪过,竟是哭了!
她前后两世加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去了,他的脸越来越强硬,却没有半分示弱之态,哪怕后来瘫痪在床缠绵病榻之时,他也没有半分软弱的模样。
叶倾胸口一阵绞痛,这人得有多伤心,才会毫不顾忌的在她面前流泪?!
高昱泛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倚仗的,无非是我喜欢你!”
叶倾身体一僵,随即苦笑,不错,她倚仗的,不过是他喜欢她!
他若是对她无心,她死了又关他何事!
高昱说完这句,抿紧双唇,起身就向外走去,在他将要踏出寝宫殿门时,她心中隐藏许久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明明前一世你死不瞑目!”
就因为她深知自己做过什么,所以才无法理解为何重活一世,高昱会对她如此诡异的一往情深。
“呵呵——”
高昱没有转身,肩膀却一上一下耸动着,仿佛要发泄掉胸中所有郁气,不知道笑了多久,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轻声应道:“若你有一天,被困在一人身边数十年,不能离开那人方圆一丈之地,每天只能看到她一人,看着她喜悦,看着她悲伤,你也会如我一般,随着她的欢喜而欢喜,随着她的悲伤而悲伤,再也看不到其他。”
叶倾睁圆了眼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高昱却已经无意再呆下去,他大步向外走去,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早做了断。
叶倾顺着床板往下一滑,顺手把锦被拽到了下巴下方,到底是喝过药,又强撑着等到高昱到来,这么一松懈下来,顿觉疲惫,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的却并不踏实,忘却许久的记忆纷至沓来,有她刚嫁给梁平帝时二人鹣鲽情深的画面,也有梁平帝陪着众美人宴饮而她独坐一旁的场面。
更多的,是他瘫痪在床却勤读不缀的画面,他已经不能自理,却念念不忘胜蛮大计,一心想要开疆拓土。
莫名的,叶倾觉得,这个时候的梁平帝竟比他早年意气风发之时还要吸引人,仿佛知道她的想法,画面开始变慢,从连续的播放变成了一帧一帧,乃至到了梁平帝殡天,她惊觉自己居然起了丝丝伤感。
看着他被送入九龙棺中,封棺盖钉,她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在心里反驳——不对,不是这样,他的棺材根本没有这么华丽,他只是用了一副极薄的棺材,上面还钉了一百零八颗镇魂钉!
镇魂钉!
叶倾一下惊醒,她直直的看着床顶,关于镇魂钉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高昊转述的孝贤皇后的墓中情景,其中梁平帝的棺材被打开了一半,刻了佛家真言的镇魂钉掉落于地。
仿佛一根无形的线索穿过,遗落的珍珠终于被串了起来,叶倾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那些镇魂钉,只怕是真的起了作用,镇压住了梁平帝的魂魄,令他不能转世投胎。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不能转世的同时,也被生生的束缚住了,只能在她身周一丈之内活动。
第261章 滚来滚去的太子妃
之后,她做了十几年的皇太后,终于也归天了,接着,顾长春进入皇陵里,窃了她的前身,同时,又心怀不满的把梁平帝的棺材给打开了,镇魂钉被起出,大抵因此解除了诅咒的源头,令他和她一样,重新活了过来。
叶倾苦笑,顾长春若是知道有今日,还会不会去动她的陵墓?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叶倾感慨一番后,一旁的贵妃榻上也有了动静,到底是一国太子,高昱的影子们下手也很有分寸,只让高昊昏迷了一段时间,便自行醒来。
高昊挣扎着坐直身体,揉着后脑勺,双眼中犹带着几分恍惚,渐渐的,他的目光清明起来,俊脸瞬间阴沉,径直下了软榻,向着叶倾行来。
在她榻边站定后,定定的看着她,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先前他是关心则乱,之后被人从后面袭倒,眼见现在寝宫内还没个服侍的,高昊也回过味了,能在后宫里长驱直入的,除了他那个好弟弟,就没别人了。
叶倾轻叹了声,伸出手,拉住了高昊的手,高昊眉头一皱,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坐到了床边上。
叶倾不错眼的看着他,声音温和的道:“高昱答应请立你为新帝。”
高昊的双眼一下眯了起来,他早就怀疑太子妃和高昱之间有些不同寻常,只不过以往他还可以自欺欺人,今日却再难欺骗下去,他的俊脸上刹那间蒙上一层冰霜,冷冷的质问道:“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倾眉毛扬起,手指有意无意的玩弄着太子殿下修长的十指,如琴弦一般拨来拨去,慢吞吞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以前我还小的时候,被他那一副皮囊糊了眼,但是他的毛病,你也知道的。”
说着,叶倾顿了下,“然后他叫我滚,我就滚了,现下我嫁给你,他又喜欢上我了,可惜滚的太远,滚不回来了。”
高昊:“……”
二人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半晌,高昊凶巴巴的开了口:“你怎么这么傻,他叫你滚你就滚!你应该踢他一脚,叫他滚才是!”
叶倾笑的眉眼弯弯,五指直接插入了高昊五指之中,和他双手交握:“殿下说的是,谁年轻的时候没认识几个人渣呢!”
眼见高昊的浓眉舒展开,叶倾心中一松,正要再说点什么继续缓和下气氛,高昊的俊脸瞬间绷紧,咬牙切齿的道:“那你也不该伤了自己和孩子!”
叶倾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可怜兮兮的道:“我这不是着急么——”
高昊绷着俊脸,恼怒的道:“就你主意正,你以为我怕他不成?我不是早说了么,他绝无可能登上皇位!”
叶倾一怔,这话高昊说了几次,她只当玩笑罢了,并未深思,今日看高昊的样子,似乎另有隐情,不由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高昊绷着俊脸,半晌,方僵硬的开了口,“那妇人极坏,我小小年纪就给我塞人,想要坏了我的身子,可她千不该万不该——”
他的声音一顿,俊脸上竞现出了几分狰狞,显然回忆到了极糟的往事,叶倾抬起另外一只手,轻抚他的手背,高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的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咬牙切齿的道:“她不该让我的乳母来爬我的床!”
叶倾的眼睛一下睁圆,往昔不解之处瞬间有了答案,怪不得当初她提及他的乳兄,他立刻变了颜色,在殿堂上和他的乳兄亦是一副仇人相见的架势。
她又想到他乳兄提及,他乳母一回到家里便悬梁自尽了,怕是事情败露,无颜苟活了。
叶倾完全可以想象,对于自幼丧母的高昊来说,乳母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这样一个长辈却爬了自己的床,叶倾沉默了。
高昊冷笑:“被拆穿后,她更是变本加厉,隔三差五的就送上美貌的宫女,只是那些女子,多喜用熏香,尚未靠近,便是一股浓郁的令人厌恶的香气。”
叶倾恍然大悟:“所以殿下当初能接受我,不过是因为我从不用熏香?”
她想起了和高昊初相识的时候,两次都被他撞入怀里,莫名其妙的吃了豆腐,却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有狗鼻子的太子殿下给牵挂上了。
高昊此时心情不好,白了她一眼道:“不是你自己滚过来的么?”
叶倾心道,这是炸毛了,赶紧顺着毛撸:“是是,臣妾滚来滚去,就滚到殿下身边了。”
太子轻哼一声,脸色和缓许多,隐约浮上几分得意:“她这么算计我,我也不能叫她好过,从精于房事的教养姑姑里选了个貌美的,丢到了高昱的床上。”
叶倾半张嘴巴,她万万没想到,高昱喜欢妇人的毛病,竟是这么来的!
高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继续道:“谁想到那厮食髓知味,竞打起后宫嫔妃的主意了,也怪父皇专心政事,后宫久旷,被他钻了漏子。”
叶倾半张嘴巴,这,这——
这绝对不是梁平帝会干出来的事情!
那位真正的二皇子,还真是有够胆大妄为。
高昊嗤笑一声:“明面上因为他进了冷宫的就有两个,背地里谁知道他给父皇戴了多少绿帽子,也幸好父皇子嗣稀少,不然早就把他贬为庶人了,至于皇位,是想都不要想了!”
他顿了下,大手牢牢的握住了叶倾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眼,认真的道:“所以你安心养胎,旁的事情都交给我!”
叶倾应了一声,乖巧的顺着高昊手中的力道,进入到了被子里,高昊又候了一会,待东宫的宫女内侍渐渐苏醒,方离开东宫,往前殿行去。
乾坤殿里,百官依然辩的热闹,高昊视线扫过,前方垂眸静立的高昱也恰好抬起了眼,二人视线闪电般的相交,又迅速的各自挪开。
高昱转过身去,朝着身边的陈大学士淡淡的道:“事已成定局,不如另立新帝,尊皇上为太上皇。”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春日滚雷一样,在众臣工耳中哄然炸开,朝堂上瞬间一默,众臣工的视线,下意识的在两位皇子间来回扫荡,不少人甚至亢奋起来,二皇子,这是要夺位么!
一片安静中,高昱望着上首的皇位,淡淡的开了口:“请太子登基为帝,驱除鞑虏,还我大好河山。”
本该激情四溢的口号,却被他念得语气平平,总有那么一股子应付差事的味道。
群臣俱都一愣,还是陈大学士老谋深算,率先回过神来,当先跪了下去:“臣请太子登基为帝!”
群臣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去,乾坤殿内一片浩荡之声:“请太子登基为帝!”
高昊沉默片刻,望着前方那个修长的身影,抬起脚,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最后,越过面无表情的高昱,站到了龙椅旁边,转过身,他慢慢的坐了下去,一双眼却始终盯着高昱。
满殿重臣皆已下拜,高昱一人孤身独立,便分外显眼。
高昊眯起眼,混蛋,还不给朕跪下来!
高昱的身体晃了晃,忽然就倒了下去。
高昊:“……”
他眯着眼睛,瞪着昏倒在地的高昱半晌,直到陈大学士轻咳一声,提醒道:“皇上,何不先叫人把二殿下送回府?”
高昊轻哼一声:“来人,把二殿下送回去。”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顺便从太医院叫几个太医去看看。”
陈大学士闻言,意外的看了新帝一眼,只觉老怀甚慰。
待几个小黄门七手八脚的把高昱扛着,快要出殿门之际,高昊又朗声提点了一句:“对了,叫太医多开几斤黄连,别在乎银子!”
陈大学士:“……”
赶脚大梁的前途一片黑暗了肿么办!
老高家的皇帝虽然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大梁的臣工们还是很给力的,新帝刚一登基,各个衙门就高效的运转起来,增兵的增兵,援助的援助,连蛮人那里也派了使者,大致的意思是俺们新头头上台,你们手里内人质已经不值钱了,要是愿意送回来,俺们看着给个三瓜两枣的,要是不愿意送回来,那你们就帮忙养着吧!
不过要是养死了,咱们就走着瞧吧!
叶欢歌倒是回来了,回来那天,叶倾还在床上养胎,听到消息,轻叹一声,叫张姑姑吩咐下去,朝凤宫一切用度照旧。
没多久,风尘仆仆的叶欢歌就到了她面前,怀里还抱着睡的脸蛋红扑扑的三皇子,还没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我也不求旁的了,只望他好好的回来,我们三个好好过日子。”
叶倾无语,知道显庆帝一怒为红颜虽然搞错了对象,却是到底把叶欢歌给感动了,她拍了拍叶欢歌的手:“姑姑且安心,皇上不会不管太上皇的。”
又是好一阵安抚,才把叶欢歌给劝了回去,张姑姑捧来安胎药,慢吞吞的道:“娘娘还是先紧着自己的身子吧。”
叶倾伸手接过药,随口道:“姑姑也算是有福气的,天底下有几个皇太后的相公还活着呢。”
张姑姑:“……”
她家娘娘的脑子怎么就跟正常人想的不一样呢!
第262章 原来大家都是亲戚!
叶倾安胎三个月,战事也终于有了起色,主要是林栋带着大军奔袭千里,冲入了蛮人后方,和十万禁军前后呼应,打了蛮人一个措手不及。
蛮人终于退军,林栋又率大军追袭千里,把蛮人彻底的打出了大梁疆域,蛮人却在这个时候把太上皇丢了出来,逼的林栋不得不带领大军,护送太上皇还朝。
当然,在蛮人口中,则是又一番说道——据说大梁军中有一个破军星下凡的小段状元,此人惯会妖术,手中一张画卷,自带神兵千万,迎风一展,画上便下来天兵天将无数,神出鬼没,叫人防不胜防。
大军还朝当日,高昊亲率文武百官于梁京城外十里处等候,太上皇并未下车,被直接送入到了后宫之中,和叶欢歌相见。
朝堂之上,高昊大赏有功之臣,后宫之中,国公府女眷屡坐在了一起,叶倾看着晒得满脸漆黑的堂妹,忍不住伸出手指狠狠的戳向她的额头:“你也真够胆大的了,竟然还女扮男装跟着大军出征!”
叶茹嘿嘿一笑,一把揽住了叶倾手臂,“要不是哥哥发现的早,死活把我送到段家表哥身边,怕是现在,我也能给姐姐弄个诰命呢!”
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张氏和徐氏神情各异,尤其是张氏,长子凭军功被封了个五品游击将军,按理,可以荫妻荫母,他尚未娶妻,自然就该为母亲请封。
只是叶安卓自幼过继给了长房,也不知道他会为生母还是养母请封,张氏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谁也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干脆利落的绕过了两个母亲,不合常理的给长姐请封了!
这个脑子进水的,那可是堂堂皇后,本就是超一品的诰命了,还要你个五品的诰命做啥子!
更过分的,皇上竟然准了!
现在小女儿也这么说,张氏突然觉得心好塞,日子没法过了。
叶倾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她最高兴的不是做了皇后,而是弟弟凭借军功一跃成了五品的游击将军,品级虽然低了点,可别忘了,她弟弟还不到十八岁呢!
以后升职的机会大大的!
她看着堂妹笑道:“听说付偏将已经上门提亲了?”
叶茹一下捂住了脸,又羞又恼的叫了起来:“快别说了,丢死人了!”
叶倾哈哈大笑,付偏将,就是当初在林栋身边跟着的付校尉,第一次见的时候张口就说什么小生如今年方二十,上无父母高堂,下无兄弟姐妹,家有良田,尚未娶妻,姑娘家住何方,可曾婚否云云。
付校尉这一番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见到个年纪相当的漂亮姑娘就上去说一遍,旁的人要么把他揍一顿,要么当个笑话听了,只有叶茹这姑娘,傻乎乎的说了一个好字!
付东大喜,只当天上掉馅饼了,赶紧就搂住了,然后还得意洋洋的在军中宣扬了一番。
好么,这厮原本就是个笑话,现在成了正面教材了!
结果就是林栋麾下的军士,凡是尚未娶妻的,都养成了一样的毛病,见到年龄相当的女子,就上前一揖,如此说上一通,每次被人反驳,便振振有词的举出付偏将和叶茹的例子来。
叶倾初次听了,也觉好笑,现下忍不住问道:“现下林将军麾下的军士,见到姑娘家,还这么自我介绍么?”
说着,她有意的粗着嗓子,仿起了男子的声音:“小生现年一十八岁,家财万贯,奴仆成群,虽然已经嫁人,却还缺三五美妾,若是姑娘不嫌弃——”
她话未说完,一边的叶芸叶茹已经笑作了一团,叶芸素手指着她,断断续续的笑道:“大,大姐,你,你还要美妾,这是给皇帝姐夫用还是你自己用呢,你不是该要三五小倌才是么!”
叶倾食指竖起,立于唇边,嘘了一声,故意做出说悄悄话的模样:“我问的,都是男扮女装的美男子——”
顿了下,她瞥了叶茹一眼,振振有词的道:“这世上既然有女扮男装的,那自然也有男扮女装的了。”
叶茹又羞又恼,干脆把一方绣帕蒙上了脸,不搭理这个厚脸皮的皇后姐姐了。
一道珠帘之外,小顾太医长身玉立,一脸的若有所思,张姑姑见里面笑闹的厉害,不由重重咳了两声,提点道:“娘娘,小顾太医来为您诊脉了!”
女眷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叶茹对着叶芸挤了挤眼睛,叶芸一把拉起胞妹,退到了屏风之后。
顾白芷进入殿中,目不斜视的行了礼,又在垫了锦帕的叶倾手腕上号了下脉,惯例开了张养生的方子,安静的退了下去。
国公府女眷们又坐了会,便退了出来,叶芸叶茹共坐一车,叶茹抱住了叶芸的胳膊,笑嘻嘻的道:“好姐姐,咱们去你的店里看看吧!”
叶芸白了她一眼:“什么你的我的,说好了人人都有股份,这次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想跑了,旁的事情做不了,就帮我看看账本!”
姐妹二人说着,马车自然而然的拐了个弯,向着店里行去,刚到店门口,没等姐妹二人下车,一个清俊的男声从车外传了来:“小生年方二十有二,上有高堂,家中开有药铺一间,虽不富裕,却也温饱有余,不知姑娘愿意下嫁否?”
叶芸自然听出了这个声音,脸刷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没等她有所动静,一个恼怒的男声响了起来:“混蛋,一个两个都是跟你学的,想娶我家妹妹,做梦去吧!”
叶茹忙掀开了车帘,一眼看到了满脸恼怒的叶安卓,旁边的付东一脸尴尬,二人身前的白衣男子,俊秀如松,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难得的飞上了一抹红晕。
……
封赏过后,照例是大宴群臣,正常情况下,此等大捷,定然要君臣同欢,闹个通宵才是,结果到了夜半时分,后宫却来了消息——皇后娘娘发动了!
高昊手一抖,酒盅里的酒顷刻撒了半杯出来,他什么都没说,长身而起,甚至顾不得叫来辇车,大步向着后宫行去。
高昱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行了几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眼睛一下眯了起来:“段侍郎,林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段修文因谋划有功,连跳数级,直接就成了户部侍郎,总管大梁上下钱粮,只等着上面七老八十的尚书一退,立时就是一品大员。
段修文手里的扇子轻轻摇了摇,轻笑道:“我家表妹待产,做为表哥,怎能不去探望一番呢!”
林栋板着脸,开口亦是掷地有声:“林叶两家乃是世交,世妹待产,作为世兄,自然要去探望一番!”
段侍郎不怀好意的瞥了高昱一眼,笑眯眯的问道:“不知二殿下这是——”
高昱轻笑两声,淡淡的道:“皇嫂待产,身为皇弟,怎能不探望一番呢?”
三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说来说去,大家都是亲戚嘛!
高昊面色阴沉的盯着对面的产房,宫女们捧着各式物件穿梭不息,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传来,他忍不住瞪向了一旁的小顾太医:“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白芷镇定的应道:“现在刚有了动静,离生产怕是还要一段时间,妇人生产,耗上十几个时辰也是正常。”
高昊闻言,俊脸就是一沉,一偏头,看到三个气质迥异的俊美男子联袂行来,俊脸登时黑的更厉害了,他毫不客气的质问道:“此乃后宫禁地,你们过来做什么!”
段侍郎面带浅笑:“臣过来看看表妹。”
林栋面不改色:“臣来看看世妹。”
高昱俊美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一抹忧色:“臣弟担心皇嫂。”
高昊瞪着他们,一群臭不要脸的,他家娘子都要给他生儿子了,这帮混蛋还惦记着!
没等他开口叫混蛋们统统滚蛋,产房里便传来了女子的哀嚎声,骤然一声后,便再无声息,高昊的心一下纠紧,下意识的向着顾白芷看去,顾白芷立刻道:“早先已经嘱咐过娘娘了,开始要爱惜些力气,怕是已经咬住帕子了。”
他顿了下,又道:“叫人把参片给娘娘含上,若是还能进食,不妨再吃些热汤面。”
立时就有宫女传话,一样又一样的吃食被送了进去,盏茶功夫,就有宫女出来报喜:“娘娘吃了小半碗汤面,又用了点鸭脯,吃的可香了。”
高昊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他正要转头,眼角余光却扫到其余三人不善的视线,立时就恼了:“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高昱几人收回视线,正襟危坐,你一言我一语的开了口:“表妹那般娇弱,若不是为了给昏君生孩子,怎会受这般苦楚!”
“皇兄也是,后宫那么多女子,哪个不能生孩子!”
“二位大人所言甚是!”
昏君高昊一口老血憋在了心口,甚是,甚是泥煤啊!
他老婆给他生儿子,不是天经地义么!
第263章 这一对臭不要脸的爹娘
高昊正要唤来侍卫,把这三个目无君上的混球给叉出去,就听得里面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接着张姑姑的声音欢喜的响了起来:“恭喜皇上,是个皇子呢!”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婴儿啼哭,比先前那声还要嘹亮,张姑姑欢喜更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是一个皇子呢!”
高昊大喜,大步向着产房行去,一干宫人不敢拦他,产房却是内外两间,刚到外间,张姑姑带着冬暖夏凉,抱着两个皇子迎了出来,高昊一眼扫过,便心焦的进了内房。
高昱三人对视一眼,长身而起,段侍郎眉毛扬了扬:“倒是要看看我那外甥,和表妹生的像不像。”
高昱点了点头,俊脸上荡开一抹笑意:“我那侄子,自然是该长的像皇嫂才对。”
林栋不动声色的接话:“两位所言甚是。”
三人又互相谦让一番——
“二殿下先请!”
“段侍郎也请!”
“一起一起!”
三人施施然,闲庭阔步,宛如行走在御花园中,赏花望月一般,进到了外室之中,一眼看到了尚在襁褓的两个婴儿,高昱屏住呼吸,一把抢过了一个,林栋手长脚长,也抢了一个,只剩下段修文,眼巴巴的看着。
只看了一眼,段修文便皱眉道:“怎么和那昏君生的一模一样!”
林栋的俊脸亦是沉了下来,只有高昱,一下就笑了起来:“倒是长的像孤!”
等高昊安抚了倦极而眠的老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三个臭不要脸的抱着他两儿子,贱兮兮的说着话:“你们看,这个怎么都不会哭呢!”
段修文修长如玉的手指不客气的捅了捅婴儿娇嫩的脸颊,那小婴儿动了动嘴唇,歪了歪头,果真一声都没发出。
他又捅了捅另外一个的小脸,还没等他碰第二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高昱一脸深沉的道:“不如一个叫高哭,一个叫高不哭?”
“不如你们三个改名叫高哭,段也哭,林一起哭?”高昊阴森森的声音飘了过来。
三人一惊,同时抬头,段修文脸上最先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皇上,快来看,两位皇子和二殿下生的一模一样!”
高昱:“……”
虽然有被当枪使的嫌疑,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悦耳呢!
他咳了两声,恬不知耻的应道:“不错,两个皇侄和孤生的一模一样呢!”
林栋一脸郑重的点头附和。
高昊上前一步,劈手夺过了高昱怀里的皇儿,不客气的呵斥道:“滚!都给朕滚远点!”
三人撇了撇嘴,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个不停:
“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哎,有这样当爹的,我这两个侄儿前途堪忧啊。”
“两位所言甚是。”
高昊使劲磨了磨牙,把这三个都弄到午门斩首,会不会有杀功臣的嫌疑?!
“站住!”
段修文三人齐齐转身,一脸懵懂无辜的看向了高昊,高昊恨得咬牙切齿:“把皇儿留下再滚!”
高昊把怀里的小儿交到了张姑姑手中,两步上前,劈手就从林栋手里夺过了另外一个,刚到他怀里,原本安静的小儿却嚎啕出声。
段修文三人立刻落井下石:
“咦,刚才明明怎么弄都不哭的!”
“真的是亲爹么!”
“说不准呢,长的真的很像二殿下呢!”
高昊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滚滚滚,都给朕滚,再不滚,朕灭你们九族!”
段修文三人不情不愿的向外走去,口中仍然絮絮叨叨:“皇上果真有些失心疯,二殿下的满门不也包括他自己么!”
“哎,家门不幸,还望两位不要外传啊!”
“二殿下放心,我们嘴巴严的很。”
段修文决定,回去就请军中几位要好的将领们一起吃酒,到时候叫大家给林大将军多多敬酒。
三人渐行渐远,身后的东宫也从清晰到逐渐模糊,原本兴高采烈的谈话突然就消了声,三人虽然并肩而行,却形同陌路,到了宫门,高昱更是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段修文二人亦是没有招呼的意思。
待高昱的马车声远去,段修文眉毛扬起,看向了一旁的林栋:“林兄,今日不醉不归可好?”
林栋俊脸上难得现了一抹笑意:“正合我意。”
皇后娘娘的表兄和世兄立时勾肩搭背,摇摇摆摆的往酒肆行去。
叶倾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晌午,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背对着她的太子殿下,一身金黄的龙袍皱皱巴巴,一看就是守了她一夜,叶倾心中一软,张口唤道:“皇上——”
高昊立刻转过身,又侧过半个身子,献宝一样的让她看两个儿子:“娘子,快看!”
说着,他伸出手指,捅了捅左边小儿的脸,“你看,这个怎么弄都不哭!”
接着,他又捅了捅右边小儿的脸,手指刚一碰上,小儿哇的一声嚎哭起来,“这个一碰就哭!”
叶倾立刻觉得心好塞,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不是给他们亲爹玩的!
她板着脸,命令道:“把皇儿抱过来给我看看!”
一旁的张姑姑几人满是期待的看着,皇后娘娘这是要修理皇上了吧!皇上真心欠揍啊,玩了一早上了,二个殿下嫩嫩的小脸都被戳红了!
高昊抱了一个,张姑姑识趣的抱了另外一个,往叶倾身前一送,叶倾撑起半个身子,看向了两个儿子,左边那个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合上了眼,右边这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一泡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亲娘。
叶倾眨了眨眼,伸出食指,先戳了戳左边那个,没哭,接着戳了戳右边的这个,小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顿时兴奋的叫道:“真的真的,一个不会哭,一个一碰就哭!”
张姑姑脸都黑了,这一对臭不要脸的爹娘!
高昊则是一脸的兴高采烈:“是吧是吧,好玩吧!”
叶倾伸手抱过张姑姑怀里啼哭不止的小儿,抱在怀里拍了拍,小儿止了哭,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犹在,看着可怜又可爱,叶倾心都要软成了一滩水,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问道:“这个是大的还是小的?”
高昊的手指还在一下一下的捅着怀里的儿子,头也不抬的应道:“我怀里这个是老大,你怀里那个是老二。”
叶倾瞪了他一眼:“你还没把名字取出来么,难道就老大老二的叫着么!”
高昊手指一顿,和张开小嘴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的长子黑漆漆的双眼恰好对上,他心中欢喜,开口道:“不如一个叫高琳,一个叫高琅。”
叶倾一怔,琳琅俱是美玉,且高昊这名字明显取自琳琅满目之意,满眼美玉,寓意也不错,她点点头,亲了亲怀里的小儿子,“好,一个叫高琳,一个叫高琅。”
名字定下了,夫妻二人又开始研究起怀里的儿子来,很快发现,大儿子格外懒散,小儿子却是娇气活泼异常。
之后,叶倾不动声色的借着奶娘给两个儿子喂奶的时机,把高琳和高琅调换了一下。
“娘子,你看琅儿怎么又哭了!”高昊一脸无措,怀里的小儿子哭的撕心裂肺,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叶倾抱着怀里安安静静的高琳,瞥了一眼,皱眉道:“莫不是尿了吧!”
高昊吓了一跳:“他还会尿尿?!”
叶倾被他逗乐:“怎么不会尿,喝了那么多奶水,不但会尿,还会拉呢!”
张姑姑忙从高昊手里把高琅接了过去,拆开小儿的包裹,果然,里面放置的棉帕已经湿个彻底,冬暖夏凉也凑了过来,几人一起,给高琅换起了尿布。
正换着,叶倾身体一僵,叫了起来:“等等!琳儿好像也尿了!”
张姑姑忙把高琳也接了过去,一打开锦包,果然也尿了一大摊。
一天下来,众人也算摸到两个皇子的规律了——高琳虽然不哭不闹,各种反应却几乎和高琅同步,高琅若是饿的哭了,那高琳定然也该喂奶了,高琅若是拉了尿了,高琳一定也该换尿布了。
叶倾便松了口气,好歹根据老二的情况能把老大的状态也判断出来,不然老大那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是饿了还是渴了,又或者一泡尿把小屁股都要泡烂了。
高昊围着两个儿子转个不停,等两个儿子都睡着了,更是凑到了叶倾身边来,眼巴巴看着她道:“娘子,不如咱们再生一对双胞胎吧,看看是不是也这么好玩!”
叶倾直接伸出右手,糊了他一脸,呸,生了这么一对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还在做月子,就这么臭不要脸的叫她再生一对!
还双胞胎,以为双胞胎是想生就生的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高昊心里想什么,无非是看着两个儿子的状态几乎同步觉得好玩罢了,想要进一步验证下是不是旁的双胞胎也这样!
她神色不善的瞪着高昊:“皇上今天好像没去上朝吧?”
第264章 昏君啊昏君
高昊身体一僵,随即一屁股坐到了她身旁,伸出手臂环住了她,深情款款的道:“娘子刚刚为朕生了两个这么可爱的皇儿,朕怎么能不陪陪你呢!”
叶倾又是一爪子糊到了高昊脸上:“滚边去!本宫有儿子就够了,你自己不上朝,到时候那些御史可参的是我!”
高昊的俊脸别向了一旁,顾太医不是说一孕傻三年么,他媳妇的智商怎么一点都没降呢!这不科学!
叶倾口中对高昊千般嫌弃,高昊当晚留宿在她身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高门大户里的夫妻,有几个做丈夫的能在妻子做月子的时候还陪在她身边的?
叶倾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皇上,该起床了~”
“皇上,早朝时间到了!”
“高昊,快起来!你现在是皇帝了!不能睡懒觉了!”
“姓高的!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这壶凉水就浇你头上了!”
高昊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叶倾到底没把那一壶凉水都倒他身上,却还是用帕子浸了冷水丢到了他脖子里。
叶倾美目一扫,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还不给皇上更衣,不用摆膳了,来不及了,陈公公,用帕子包上两块糕点,给皇上带着,行了,赶紧上朝去吧!”
终于把高昊打发走了,叶倾出了一身汗,叫张姑姑打了盆温水,擦拭了遍身子,换了身软绸里衣,重新缩回了温暖的被窝,打了个呵欠,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醒了,叫张姑姑把两个儿子抱过来,又逗弄了一番,高昊打着呵欠回来了,一回来,就往床上爬去,怏怏的道:“朕再睡会,困死了。”
在龙椅上就不断的打瞌睡,一帮臣工简直跟苍蝇似的,在耳朵边上嗡嗡嗡嗡没完没了,他提议把早朝时间改到辰时,立刻就哭天抹泪的说什么祖宗法制,烦死了。
都怪他那不着调的爹,明明只要再当十几二十年的皇帝,等他儿子长大了,他就可以顺利的从太子变成太上皇!
多么完美的人生,结果被生生打破了!
做个皇帝连懒觉都不能睡了,人生还能更悲剧么!
一想到今后数十年都不能睡懒觉,高昊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好儿子们安抚了他受伤的心灵,老大闷了点,可不还有老二么。
他惊奇的发现,他家老二竟然在进步!现在碰一下,高琅居然不哭了,必须得凶残的捅上一下,又或者掐上一把,才会哇哇的哭出声来!
不过高昊很快发现做一个凶残的爹很难,因为他儿子有一个更凶残的娘——
他不过小小的掐了一下高琅肉呼呼的小腿,叶倾随手抓起一个花瓶就向他砸过来了,哎呦喂,那可是青铜的!
高昊表示,他不介意当太上皇,但是很介意叶倾当皇太后!
陪着儿子们玩,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转眼又到了就寝时间,这次高昊刚摸到床边,就被皇后娘娘一脚踹下来了,他委委屈屈的看着凶残的孩他娘:“娘子,你就会欺负我!”
叶倾笑了:“欺负你?你老老实实悄悄的起床去上早朝也就算了,我这还做月子呢,还得陪着你折腾,皇上还是去旁的殿里歇着吧!”
高昊面色正经起来,立起右手朝天发誓:“我保证明天早早起床,悄悄的出去,绝不惊动娘子半分!”
他顿了下,看着仍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的叶倾,试探着问道:“要不,朕给你写道圣旨?”
见高昊都这么说了,叶倾倒是不好坚持下去,身体往后挪了挪,让了个床边出来,高昊嗷的一声扑了上来,抱住叶倾,把脸埋在她胸口,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他家娘子越来越好闻了!和儿子身上味道一样一样的!
叶倾很快发现,高昊的保证就是个屁啊。
“姓高的,你起不起床?”
“不起床我弄死你啊!我垂帘听政得了!省的被你连累背上什么媚惑君上的骂名!”
叶倾真是气急败坏了,这厮今天早上越发精乖,一双铁臂紧紧的环住她腰身,俊脸更是赖皮的埋在她胸口,两个人缠的死紧,害得她投鼠忌器,各种手段统统不好施展。
高昊却一个哆嗦,慢慢的抬起头来,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身体往前一探,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娘子真是聪明!”
话罢,高昊兴奋的下了床,主动叫人伺候他穿衣用膳,叶倾摸了摸上被他亲过的地方,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高昊这是又玩的哪一出。
很快,叶倾就知道了。
张姑姑瞥了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皇上直接就叫人拉了道珠帘,又弄了张软榻放在珠帘后面,早朝的时候,大人们都听到皇上打鼾的声音了——”
叶倾单手捂住脸,艾玛,有这么个相公真丢死人了!
细细的想一想,梁平帝还算雄才大略,有开疆拓土之心,到了显庆帝,就是一战战兢兢的守成之君了,高昊干脆就是不务正业!
这么一看,老高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叶倾的视线刷的一下看向了不远处的两个幼子,不行,教育就得从娃娃抓起,要是她两个儿子生成高昊这般模样,还不如现在就一巴掌拍死算了。
高昊一下朝,就被叶倾安排了新任务——对着两个儿子读三字经干字文。
也难为高昊,这么枯燥乏味的事儿也能玩出乐子,他抓着本书,绕着儿子们兜着圈子,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高琳一如既往的淡定,看也不看亲爹一眼,倒是高琅,随着他的声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断的转着,怎么看怎么好玩!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高昊左摆一下头,右摆一下头,突然又回到了中间,声音戛然而止,满是遗憾的道:“他怎么变不成斗鸡眼呢!”
叶倾随手一抓,抓了半天只抓到个靠枕,高昊这厮狡猾至极,上次差点被青铜花瓶砸到后,就把寝宫里带着棱棱角角,容易碎裂的物件全收起来了。
叶倾也不管那么多,随手就把抱枕丢了出去,恶狠狠的骂道:“你才斗鸡眼,你们全家都是斗鸡眼!”
叶倾觉得心好累,她这哪里是生了两儿子,分明是仨!老大还是特不听话就会欺负弟弟的!
高琳高琅虽然现在连抬头都不能,顶多会转转眼珠子,却也很快爆发出超强的战斗力,把高昊虐了个半死。
小儿到底和成年人不一样,尤其是这刚出生不久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过来也是为了吃奶。
高昊玩一会,两个小儿就不给面子的睡过去了,旁边叶倾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儿子们折腾醒,只能单手撑着腮,不错眼的盯着睡的脸蛋红扑扑的儿子们,口里念经一样絮絮叨叨:“怎么这么能睡,快起来陪爹爹玩!你们是小猪么,一天到晚就是睡睡睡!”
叶倾哭笑不得,板着脸教训高昊:“皇上若是没事干,不妨看看奏折,不是都压了几天了么!”
高昊一脸控诉的看向了叶倾,叶倾被他悲愤的表情逗乐,毫不客气的道:“看什么看,不干活我们娘三喝西北风去么,赶紧的,不看完奏折今天就别想陪儿子玩了!”
她默默的在心里补充道,是别想玩儿子了!
高昊灰溜溜的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御桌前,看起了奏折。
无非是前有旱灾后有兵祸,各地钱粮告急,请求朝廷支援的折子,高昊看的头疼,国库空虚,到哪里弄这么一大笔银子填上,他老爹倒是有点私房,只是他爹能抄他的私库,他却不好去搜刮亲爹的银钱。
索性统统留中不发,做皇帝就是这么任性!
用过晚膳,两个皇子终于睡够了,活泼泼的醒了过来,便是长子高琳,一双黑漆漆的眼珠也比白日时灵动几分。
高昊欢喜,便逗弄着儿子玩了起来,父子俱都精力充沛,这一玩,就到了天色微明。
叶倾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侧,入手一片寒凉,再一扫地上,见高昊站在儿子们的小床前,高大的身子半弯,生生的挤到了儿子们中间,父子三人头并着头,睡的正香,三张相似的脸看着格外温馨。
叶倾一时间哭笑不得,也难为高昊,那般姿势还能睡着。
看看时辰,却是又到了早朝时分,也顾不得其他,忙叫人把高昊唤了起来,服侍妥当后,又叫人连拉带拽送到了前面。
转眼一个月过去,叶倾终于出了月子,两个儿子也满月了,朝臣们的怨气也终于到了最大值——昏君天天早朝跑来睡觉也就罢了,这睡觉时间越来越长怎么回事!
文武群臣,从正四品到一品大员,数十人轮流轰炸,愣是没把昏君炸醒,从早朝开始一路睡到早朝结束,昏君的呼噜是一刻不停啊,还挺有韵律的,一声长,一声短!
折子一个接一个的送上去,全都留中不发。
陈大学士表示,这活没法干了。
第265章 家徒四壁的穷皇帝
皇上白天这么能睡,不上朝的时候还不干活,明显是晚上疲劳过度啊。
叶倾没想到,她天天早上和高昊斗智斗勇,费劲千辛万苦把他送去早朝,最后还是落个被御史群弹的下场。
这可不是某一个热血上头的御史,挺着脖子来一发,而是所有的御史,一人三四本折子,摞起来比她还高。
总结起来就是皇后失职,没有安排好后宫大小老婆陪睡的活动,导致皇上精力消耗过大,疏忽朝政。
叶倾囧囧有神的看着奏折,心道,这哪里是大小老婆陪睡的问题,分明是儿子们陪玩的问题。
可小孩子就是昼夜颠倒,她有什么办法。
不过她收拾不了儿子们,倒是还能收拾高昊。
当天,叶倾和高昊,帝后之间,来了一次恳切的促膝长谈。
中心思想是高昊可以陪孩子们玩,但是不能这样不务正业啊,高昊表示,孩子们嫩嫩的小脸比朝堂上那一群满脸褶子的老男人顺眼多了。
高昊长臂伸出,把叶倾抱到了怀里,皇后娘娘生完孩子,倒是丰腴了些,抱着软趴趴的很是舒服,一边玩着皇后娘娘最近长出了小坑的右手,一边义正言辞的道:“你在家陪儿子们玩,却叫我去前面看那些老男人的脸,不公平!”
叶倾真想糊他一脸,她咬牙切齿的道:“那皇上想怎么公平?要不臣妾陪您一起上朝?!”
高昊马上抓起她右手,自己的左手凑过去狠狠一击,痛痛快快的应道:“一言为定!朕准了!”
叶倾:“……”
怎么好像不小心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第二天,群臣惊疑的发现,珠帘后的软榻上,似乎多了一个身影?
皇上细微的鼾声依然传遍整个大殿,另外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却始终端坐。
陈大学士忍耐半晌,到底还是暗叹一声,修炼功夫不到家,上前一步,恭声道:“皇上,这次军中不少将士为国捐躯,有些年纪尚轻,家中妻子尚幼,生活艰辛,臣请皇上早日拨款抚恤,迟则生变。”
变的自然不是这些孤儿寡母,而是军中尚在服役的将士,若是他日自己为国捐躯,死后妻儿却颠沛流离不得温饱,自然寒心。
旁的事情都可延后再议,抚恤烈士孤儿寡母之事却已经拖延不得了。
群臣俱都满脸肃穆,一片静默,安静中,珠帘后的动静便格外打眼——
声音开始的时候很小,极细微:“皇上,别睡了!陈大学士等着你回复呢!”
接着渐渐增大,“高昊,快醒醒!”
最后无法克制的狂暴:“姓高的,你够了!快给我起来!”
接着一声惨呼传遍了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位大人耳中:“啊啊啊!疼死了,快放手!”
“耳朵都要掉了,你还真狠!”
群臣俱都目瞪口呆,段侍郎暗叹一声,表妹果然不是自愿嫁入天家的,那般温婉的人,竟被磋磨成了这般泼妇模样。
陈大学士重重的咳了两声,打断了上首那一对大梁最尊贵的夫妻间的打情骂俏,叶倾蓦然一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珠帘之后,可足足有数十位大梁重臣呢。
她单手捂面,自己一世英明都叫高昊这败类给毁了。
都怪他!
若不是这一个月以来,每日里叫他起床都习惯了,何至于忘了身在何处。
清晰的感受着自家娘子源源不断的传来的怨念,高昊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咳了两声道:“陈阁老,你有何事启奏?”
陈大学士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最后强调道:“此事事关国体,还望皇上速速决断。”
高昊脸一沉,不痛快的道:“决断?朕拿什么决断?段侍郎,你来给众位大人说说,大梁还有什么家底了!”
他亲爹丢下个烂摊子,他再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段修文从文臣之中踏出一步,半垂下头,语调平稳的道:“国库内尚有些陈粮,折价不过十万两银,除此之外,尚有白银七十万两,却是要给付各地官兵军饷。”
再怎么抚恤孤儿寡母的,也不能拿现役军士的军饷去发,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朝堂之上,一时间,安静的听得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叶倾伸手拉了拉高昊的袖子,弱弱的道:“皇上,臣妾——”
高昊一把将她的手拨拉开,厉声道:“噤口!朝堂之上,不是你一个妇人说话的地方!”
段修文斯文俊秀的脸上半点笑意也没了,我家表妹当初也是娇生惯养的贵女,怎么嫁到你们老高家,就是一个被呵斥的命?
这姓高的,真不是良配。
只是,如何能让表妹和昏君和离呢——
似乎有点难度。
他又忖到,幸好他现在尚未娶妻,不然表妹若是和离,怕也没什么人敢娶前皇后。
末了,段修文轻叹一声,他和表妹真是缘分天定啊,不枉表妹对他一往情深了。
段修文心中百转千折之际,坐在上首的高昊沉着脸道:“陈大学士,你也听到了,现在国库中实在是没钱,朕再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顿了下,他不耐烦的又道:“行了行了,没什么大事就退朝吧,别什么事都找朕,每年拿朝廷那么多俸禄,你们都是白吃饭的么。”
群臣的脸瞬间都憋成了猪肝色,要不是为了千万黎民百姓,谁耐烦在这里看昏君的脸色!
他们要是白吃饭,那昏君就是国之蛀虫!
叶倾无语,高昊这话的杀伤力真是太大了,隔了道珠帘,她都能感受到下面臣工们想要杀人的眼光,能把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转眼之间变成红了眼的凶徒,高昊也算能耐了。
待众臣黑着脸退了朝,高昊转头对着叶倾就是一顿埋怨:“娘子你怎么这么傻,国库就是个无底洞,每年单是赈灾修理河堤,就不知道多少银子填进去了,有银子还不如去打水泡,好歹能听个响!”
想到了叶倾出言背后的意义,他的脸色又和缓下来:“朕知道你是担心朕,不过这事你就别管了。”
说完,高昊一把将叶倾搂在了怀里,宠溺的亲了亲她的脸:“娘子真是个傻瓜,还想拿私房钱去填那窟窿,幸好朕机灵,咱们的银子以后可是都要给儿子留着的。”
叶倾咬了咬下唇,弱弱的道:“可是,臣妾不是要拿自己的银子出来啊。”
高昊一怔,“什么意思?”
叶倾眨了眨眼,瞄了眼左右,陈福机灵的把小黄门和宫女都带了出去,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这一对大梁最尊贵的夫妻坐在了软榻上。
纵是没人,叶倾的声音依然低了几分:“皇上还记得那位身怀六甲,快要给太上皇诞下四皇子的胡美人么?”
高昊狭长的双眼一下眯了起来:“当然,怎么会不记得,若不是她,太上皇不会被俘,朕也就不用提早登基了!”
也不用天天起早,每天和儿子们相处的时间那么少了!
高昊眉毛一挑,不以为然的道:“不是答应父皇了么,等胡美人生了皇嗣,就把她打入冷宫。”
显庆帝灰溜溜的回来后,自知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脸,没脸再做这个皇帝,甚至连几位重臣都不肯见,只勉强见了高昊一面,他对太子继位虽然不置可否,可小儿子还在襁褓之中,无论如何也竞争不过太子。
他也知道,有他这个被俘过的太上皇在前,哪怕高昊在位期间,丢掉一两州的国土,在史书上,也要比他光彩的多。
显庆帝满心愤恨,最后只化做了一句话:“旁的都随你,只一点,那个胡美人,必须死!”
他甚至于顷刻间想好无数种死法,车裂炮烙凌迟腰斩,不碎尸万段,不挖坟鞭尸,简直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恨。
高昊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了:“那个胡美人不是还怀有身孕?生了皇嗣,也算是高家的有功之臣了,不好直接赐死吧!”
他虽然不介意做个昏君,可给亲爹背黑锅,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胡美人要是被他赐死,到时候史书上怎么说?新帝一登基,就弄死了自己的庶母,甚至皇弟还在襁褓之中!
显庆帝神色不虞的瞪着他,就差直接骂上一句不孝子了,最后父子两个勉强达成协议——等胡美人生了皇嗣,不论男女,就把她打入冷宫,至于在冷宫里着了凉受了寒又或者吃坏了肚子最后一病不起那就是显庆帝的事了。
这等阴私之事,高昊自然不会对叶倾说的太过详细,他家娘子只要知道那胡美人最后被打入冷宫就好,到了冷宫之后,和她无关,她也无需知道。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家娘子以前可是专业皇后出身,上一辈子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这等阴私事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胡美人的下场肯定不好。
显然,胡美人对自己的处境也认识的十分深刻,所以才求到了叶倾面前。
若是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叶倾定然不置可否,绝不会插手,胡美人算得上是显庆帝心头最后一根刺了,把刺拔了,显庆帝就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太上皇,否则,谁知道这位前皇上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叶倾眼睛瞄向一旁,犹豫着道:“若是胡美人愿意用银子赎身呢?”
第266章 一肚子坏水的昏君
高昊的瞳孔一缩,在知道国库空虚,急需大量银两填补后,叶倾还能说出这句话来,胡美人出的银子定然不少,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多少?”
叶倾伸出一个巴掌比了比,高昊试探着问道:“五十万两?”
叶倾眼神诡异的看着他,手掌又往前伸了伸,高昊的声音都有点抖:“五百万两?”
叶倾郑重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夫妻二人的神色俱都有点微妙。
要说叶倾和高昊的身家,加起来绝对超过这个数,可大部分都是些古玩珍宝,现银可以说少的可怜。
胡美人商家出身,这五百万两,必然是实打实的现银。
高昊喃喃道:“这些皇商还真有钱。”
胡家虽然是大梁第一商贾,能和胡家相提并论的,却也有几家,胡家能拿出五百万来,其他几家,定然也能拿出这个数来。
穷的两眼都冒了红光的新科皇帝,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盘算起了劫富济贫的可能性。
叶倾见高昊久久没有言语,轻声唤道:“皇上?”
高昊抬起眼,看着她,终于下了决心,恶狠狠的咬牙道:“一千万!只要一千万两,我就准她和太上皇和离!”
顿了下,高昊又补充道:“她肚子里的若是女孩,就封为公主,若是男孩,就封为亲王。”
胡家打的什么主意,他也知道,这些做买卖的就没一个傻的,花五百万两的天价买一个有了身孕的妇人回去,图的什么?
不就图的胡翠翠肚子里的那块肉!
他们胡家的外孙做了亲王,将来做生意的时候,至少地方上的官员是不会为难他们了,有了这个保护伞,出去的五百万早晚回的来。
高昊甚至可以预见,胡家必然会千方百计的为他的好弟弟寻找各种延寿秘方,毕竟亲王的儿子可未必还会是亲王了。
解决心头大患,高昊心情大好,他一把揽住叶倾,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喜上眉梢:“娘子可真是朕的福星。”
叶倾正要谦让两句,却听得高昊意气风发的又道:“走,回家玩儿子去。”
叶倾一巴掌就糊了过去,她就不该多管闲事!
当天晚上,高昊抱着叶倾又是一阵浓情蜜意,碍于小顾太医的嘱咐,还不能行房事,却也恩爱了一番,第二天一早,高昊早早就爬了起来,神清气爽的又来叫叶倾起床:“娘子,起床了!”
“倾倾!快起来!你还上不上早朝了!”
“姓叶的,再不起来就把你抬上朝了!”
叶倾真想弄死他自己当皇太后算了,她是看明白了,只要高昊过的不爽,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新任的皇帝陛下,算是把夫妻间同甘共苦给贯彻到底了。
叶倾无奈的爬了起来,任由张姑姑为她换上一身金黄的皇后袍服,迷迷糊糊的吃了早膳,又捉住高昊的袖子,趔趄着跟着他上了辇车。
朝臣们一想到昨日下朝时,昏君说的吃白饭的,就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觉,再一想到昏君还在上面睡的那个香,心情就更不好了。
所以下朝后,陈大学士就把几位重臣都叫了过去,把一干有资格上早朝的臣工们都排了班,皇上不是能睡么?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禀事,就不信昏君能一路睡到夜半三更去!
黑压压的臣工们脸上阴云密布,往殿前一站,妥妥的是一片雨云飘了过来,顷刻间就是一场倾盆大雨。
只是众人抬头一看,赫,珠帘后怎么坐了两个金黄色的身影?这不科学啊,难道昏君已经学会了坐着睡觉的高超技能?
众臣工心里嘀咕的功夫,高昊已经按捺不住,兴致勃勃的开了口:“陈爱卿,昨天你说的,抚恤烈士遗孤,大抵要多少银子?”
陈大学士一怔,下意识的应道:“若按每户五十两银计,最少也要六十万两。”
高昊豪气万丈的一挥手:“朕给你一百万两!”
陈大学士习惯性的拱手道:“臣谢主隆恩。”
话一说完,他回过味来,一百万?昏君说给他一百万两?
高昊眉毛一扬,看向下个目标,“沈尚书,朕记得你说本次大捷,将士们的封赏还没有到位?”
兵部沈尚书怔怔的应道:“段侍郎说国库没钱,先欠着。”
高昊大手一挥:“朕给你两百万,够不够?不够再加!”
接着是工部,“不就是驿路损毁么!朕给你八十万两重新修!”
然后是礼部,“今年如此大捷,自然该好好庆祝,十万两,你给朕办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
再然后是吏部,“众位爱卿辛苦了,今年就多发一月俸禄,大家都好好的过个年!”
臣工们都懵了,怎么感觉,这银子都不值钱了,臣工们互相望望,无声的交流着——皇上砸了多少银子了?
高昊土豪的行为还在继续,这次连刑部都给带上了,“咳咳,听说咱们刑部大牢条件很差啊,朕给你们十万两,把大牢好好修缮修缮,让那些被俘的蛮人们看看,在咱们大梁坐牢,也比在他们那边做平民要强!”
这话说的,群臣看向上方的眼神都微妙起来,昏君今天真是够霸气,大家表示,嗷嗷嗷,好带感好喜欢!
段修文狐疑的看着殿上的昏君,踏前一步,“皇上,户部——”
高昊呵呵的笑了起来,“等把银子给他们分完了,剩下的都存到户部!”
有钱就是好啊,大梁朝堂上下,打从高昊登基以来,破天荒的头一次,从君到臣,都觉得身心舒爽,心旷神怡。
君臣呵呵傻笑半天,陈大学士率先回过味来,掐指一算,方才昏君可是一下子就洒出来几百万两的银子,难不成昏君把自己的私房给填进来了?
可依照老高家上下几代皇帝的尿性,他直觉的判断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咳咳,陈大学士告诫自己,勿要得意忘形,这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更何况这鸭子还没见到了,他踏前一步,沉稳的问道:“敢问皇上,何处得来如此数目巨大的银钱?”
他试探着问道:“可是草原群蛮进贡而来?”
高昊摇了摇头:“并无。”
陈大学士脸色一变:“难不成皇上把明年的税银给算上了?”
高昊眉毛扬起:“怎么会,朕是那等鼠目寸光之人么!”
陈大学士苦着一张老脸:“臣实在猜不到了,还望皇上告知。”
文武群臣尽皆把耳朵立了起来,凭空几百万两的银子,到底怎么来的,人人心里都像是有一只猫爪在挠,痒的无法忍受。
高昊连咳数声,事到临头,他才发现,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这高门大户家的小娘子若是和夫婿不合,那真是鲜少有和离的,娘家婆家都嫌丢人,反正家里有钱,也不少那一口吃食,就养着呗。
更别说皇家了,皇帝死了,他的嫔妃有子女的还好,可以让子女供养着,没子女妥妥的都进了寺庙。
这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就和离的,高昊印象里,真是没有,别说本朝了,往上回溯个千八百年,一路到殷商那会儿,也是没听过的。
眼见群臣都眼巴巴的望着,高昊心一横,咬牙道:“胡家出了千两纹银,只求胡美人和太上皇和离。”
群臣都傻眼了,胡,胡美人是哪个?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就有那记性好的,提点着同僚——胡美人,不就是那个害得太上皇被擒的么。
群臣渐渐反应过来,神情登时微妙起来,千两纹银,这是买命钱啊。
只是和离?还是和太上皇?
陈大学士最先觉得不妥,“皇上,这个不好吧,太上皇仍然健在,更何况胡美人似乎还身怀六甲——”
就算是在平民百姓家,把怀有身孕的媳妇给扫地出门,那也是没有道理的啊。
文臣们纷纷应和,武将们不发一言,却也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情。
高昊早料到群臣会如此反应,他冷哼一声,重重的开了口:“怎么,陈大学士,你不想抚恤那些烈士遗孤了?兵部不需要犒赏有功之臣了?驿路不修了?刑部的大牢继续破烂下去?你们打算好了,勒紧腰带过年,正月十五,满京城冷冷清清?”
他一声比一声高,如暮鼓晨钟,重重的敲击在了群臣的心头。
憋屈,无比的憋屈。
臣工们想要坚决的说一声不,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可恶,昏君早就算计好了的吧!
先许众人以利,令众人心动不已,再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老高家的皇帝果然都是一肚子坏水。
一片沉默中,刑部尚书抬起头,鼓起勇气,小声的道:“皇上,刑部大牢真可以不修的。”
高昊:“……”
天凉了,刑部尚书也该换一换了。
叶倾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赶紧捂住嘴巴,肩膀却还抖个不停。
站在下方眼观鼻鼻观心状态的段侍郎心中一动,若是有孕的嫔妃都可以和离,那生了孩子的皇后娘娘跟昏君和离,似乎也有理可说了?
第267章 皇上,求和离
转眼之间,段修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数月前,娘娘曾立韩五娘为天下女子表率,韩家五娘亦是和离两次,却能以一介女子之身自强不息,臣以为,胡美人同太上皇和离未为不可,毕竟胡美人虽育有皇嗣,位分却低。”
段修文的话说的文绉绉,其实无非表达了两个意思,韩五娘被立为天下表率的时候你们都同意了,现在又一个闹和离的,怎么就不行了?
韩四娘嫁了两次好歹还都是正妻,这胡美人说白了,不过是一小妾,怎么就不能和离了?
朝堂之上一片安静,臣工们都在心里琢磨开了,这天下女子的表率就是一和离两次的,要是再阻止胡美人和太上皇和离,好像也说不过去?
眼见众臣工们哑然一片,高昊眼睛一眯,趁火打劫的道:“诸位爱卿若是再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
群臣互相望了望,陈大学士无奈的站了出来:“臣等附议。”
叶倾都听得愣了,她万万没想到,胡美人和离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幕,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胡美人也很痛快,这边刚得了消息,马上就从皇宫里搬了出去,胡家早就在京中为她另外置了宅子,胡美人到底还怀有皇嗣,虽然和离了,却也不能离开京城。
显庆帝听说了,气的大发脾气,叶欢歌不乐意了:“怎么,皇上还想和她过下去么?”
一句话说的显庆帝立刻蔫了下去,叶欢歌冷哼一声,抱着孩子转身进了内室,显庆帝呆立半晌,长叹一声,慢慢的跟了上去。
消息传到徐皇后耳中时,她正在用膳,虽然被降到了妃位上,排场却一点都不小,几十个碗碟摆在了长桌上,她拿着筷子东挑西捡一番,最后只吃了几口,却不忘把每个碗碟都拨了拨。
接过身边女官递给她的温热帕子,徐妃擦了擦手,眉毛扬起:“你说真的?胡美人和皇上和离了?”
那女官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今天一大早,胡美人的车队就出了皇宫了,也不知道搬了多少箱笼出去,啧啧。”
徐皇后把手里的帕子一丢,一双凤眼都亮了起来,“好好,本宫也受够那死不要脸的了!”
顿了下,她喝道:“来人,摆驾东宫!”
高昊虽然登基了,但是亲爹还在,虽然是太上皇,却也不好把亲爹给赶出来,所以两口子一直都还住在东宫。
徐妃摆出全副銮驾,只是她如今降了两个位分,再没有皇后时的浩浩荡荡,看的她气闷不已。
转眼到了东宫之外,贴身女官却在车外轻声叫了起来:“娘娘——”
徐妃正在心里盘算着出宫要带走多少东西,她有自己的亲儿子,出去后可以直接住到王府上,倒是不用置办房产了,用惯了的家具物什一定要带过去,只是这边用熟的宫人却不知道好不好带出宫去。
听到女官的轻呼,徐妃眉头皱起,不耐烦的应道:“叫什么,到地方了么?”
女官欲言又止:“娘娘自己看罢。”
徐妃冷哼一声,这个办事不力的,倒是不用带出去了,她伸出素手,挑起了窗纱,向外看去,不由一怔。
东宫本就占地广阔,宫门前亦是一大片空地,可此时却被大大小小的銮驾占的满满当当。
从正一品的妃子,到七八品的美人才人,一眼望去,显庆帝的后宫妃嫔,尽皆汇聚于此。
徐妃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显庆帝早年勤于国事,冷落后宫,之后又独宠叶欢歌,众妃嫔跟守寡也差不多,对显庆帝自然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
谁又愿意大好的青春年华,尽皆耗费在这深宫之中呢!
徐妃明白过来后,眉眼一下就舒展开来,大笑出声:“好,好!”
那臭不要脸的就该被这么打脸,啪啪啪,真是舒爽透顶。
徐妃到底是前皇后,她一来,其他的銮驾立刻识趣的为她让开了路,一路直抵东宫门口,徐妃喜滋滋的下了銮驾,正要往东宫之内行去,却见两个小黄门从侧门跑了出来,一人推了一扇,呼啦啦的打开了东宫大门。
一袭金黄龙袍闪过,在数十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年轻俊美的新皇迈着大步行了出来。
徐妃一愣,随即咬牙蹲拜了下去:“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妃嫔亦是齐声附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昊站在东宫门前,双目眯起,沉默片刻,平静的开口道:“朕知道尔等来此何意,朕只说一句话,胡美人育有皇嗣,尚且出了一千万两,方能和离,尔等准备出多少?”
众妃哑然,徐妃一个趔趄,她抬起头,瞪向高昊:“你——”
高昊冷眼扫过,漠然道:“陈福,送各位娘娘回宫!”
话罢,他一甩袍袖,转身回了东宫,没走两步,身后嘤嘤之声四起,这些妃嫔莫不痛哭失声。
叶倾站在窗前,虽然知道什么都看不到,还是踮脚向外探去,转头看到高昊进来,犹豫着道:“皇上,那些女子也颇为可怜——”
话未说完,瞥到高昊俊脸上冰冷一片,立时刹了车,高昊见她不再劝诫,脸色和缓了些,犹然带了几分阴沉的道:“旁人也就罢了,那徐氏想要出宫,真是做梦!”
叶倾瞬间无语,看来显庆帝的其他妃嫔都是被徐皇后给连累了,这些日子,每日里高昊对着她和儿子都是笑逐颜开,她都快忘了太子殿下是多么的睚眦必报了。
她回过神来,注意到高昊一直盯着她,嫣然一笑,声音柔和的道:“以后我会注意着点她们的吃穿用度,不叫下面那起子眉眼高低的小人给克扣了去。”
高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把她带入了怀里,俊脸埋在了她的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她耳边喃喃的叫起了她的名字:“倾倾——”
他心中阴暗,却不希望自己的伴侣也和他一样,可她若是过于大度贤惠,良善的站到他的对立面上,他亦是不快。
现在这样,刚刚好。
本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没几日,叶倾却迎来了新的访客。
高昊登基后,下了封后诏书,封太子妃叶倾为正宫皇后,却对另外四个太子良媛良娣只字未提。
这四人如今的地位也颇为尴尬,太子登基,四人本应水涨船高,偏偏封号还是用的太子时的封号,皇上不提,皇后只做不知,带的下面的人也视而不见。
吃穿用度上虽然不缺什么,心里头却到底是不痛快的。
四人推搡一番,最后蒋明珠被推了出来,她咬了咬下唇,垂下双目,轻声道:“臣妾知道前几日太妃们都来过了,可臣妾实在是想再试一试——”
她声音一顿,直愣愣的跪了下去,瞬间已经泪流满面:“求娘娘慈悲,放奴婢一条生路!”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紧跟着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求娘娘慈悲!”
叶倾一怔,旁边的张姑姑先不痛快了,她带着冬暖夏凉上前,不由分说的就把几位贵人给搀扶起来:“小主们这是做什么呢,咱们娘娘本就是最慈悲不过了!”
叶倾眉头微皱,这几人和显庆帝的妃嫔们又是不同,虽然高昊从未宠幸过她们,却依然如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平时看不到,可若是动一动,却也会疼。
高昊现在不宠幸,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想起来,他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呢。
打眼一看,快两年的时间,这几位可又是抽条了不少,一张张粉面桃花,正是鲜花怒放的年岁。
若是能打发走了,她是一百个乐意。
不过高昊这蛇精病的心思,她还真是拿不准,所以叶倾也没把话说死,“这种事本宫还做不了主,你们先回去,等陛下回来了,本宫跟他说一说,到时候还是要陛下说的才算。”
几位良媛良娣千恩万谢的回去了,叶倾转头又看了看两个儿子,眉头皱了皱,相对喜欢伸手动腿,咯咯笑的小儿子,长子有点安静太过了。
她伸手摸了摸高琳粉嫩的小脸,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吧。
待高昊回来,发现自家娘子今日格外热情,不但亲手为他换下大袍,还亲自弄了湿热的面帕为他净面,又把热茶送到他手边。
高昊眉毛一挑,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似笑非笑的道:“娘子也和朕一样盼着今天么——”
叶倾眨了眨眼,猛地想起,今天是生完孩子整三个月,高昊早从小顾太医那边打听清楚了,她面上一红,却听得高昊兴致勃勃的又道:“朕早几天就去你那店里买了不少衣服,要不娘子现在就换上给朕看看?”
她那店——
打从四十二岁的御史夫人穿了店里卖得薄纱寝衣一举得男后,店里旁的衣裙也还罢了,薄纱制的,带着耳朵尾巴的寝衣里衣卖得火爆异常,京中的夫人太太谁要是没藏了几套,那真是不好意思出门和闺蜜交流了。
第268章 皇上是个敞亮人
不过店里招待的都是女客,便是有男客也都会去隔壁的茶楼等候,一时间,叶倾看着高昊的眼神颇为微妙。
老高家不要脸的特性还真是一脉相承了。
叶倾咳了两声,挣扎着从高昊怀里站了起来,坐到了他对面,高昊的神色也正经起来,他家娘子特别讲究,这是要谈正事的意思了。
叶倾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茶盖,茶盖一下下的掠过茶碗,斟酌着道:“皇上,今日几位良嫒良娣来臣妾这里——”
高昊眉毛扬起:“她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早告诉她们没事就在自己房里呆着么!”
叶倾瞬间哑然,相公太给力肿么办!
和梁平帝三不五时的就来一场艳遇相比,高昊简直令人心旷神怡,她的眉眼一下就柔和下来,话音里也带了笑:“皇上说什么呢,老呆在房里多闷,还不准人家去御花园里转转了。”
高昊单手撑着腮,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倾,“娘子这是吃醋了么?好好,朕等下就下旨,让她们迁到御花园里那几个院子里去。”
叶倾:“……”
御花园里的那几个院子本是极好的地方,虽然是在御花园里,离皇帝的寝宫却也不远,以前都是给皇帝宠幸的低位妃嫔住的,梁平帝当年就喜欢在夜半三更批奏折批累了后,散步到这几座院子,宠幸一下小美人。
可他们现在住在东宫,恰好和那几座院子隔了整整一个御花园,若是几位良媛良娣搬去那里,那和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自己没吃醋,可高昊这般说,叶倾心里还是特别高兴的,她一下觉得,自己要说出口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叶倾的声音越发柔和,如汩汩泉水轻轻流淌:“她们想要和陛下和离——”
高昊一愣,笑出了声:“胡美人还真是开了个好头——”
叶倾心一沉,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她如今在高昊面前,俱是真实性情,心中不痛快,脸上一下就带了出来,高昊瞥到她的脸色,瞬间明白她的心思,脸上笑的更盛:“多大点事,娘子决定就是了。”
说着,他走到了叶倾身前,扶着她的肩,倾下身来,口中热气喷到了她的耳垂上:“朕只要娘子换上那几身,朕亲自选的衣裙——”
叶倾脸一红,一把将高昊推开,“这可是你说的!”
叶倾拉着高昊就到了书桌前,亲自研墨,又把一管狼毫塞到了高昊手里,“写吧!”
高昊啼笑皆非的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的提起笔来,顷刻就写了四张和离书出来。
叶倾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只觉满心欢喜都要溢了出来,没注意高昊悄无声息的行到了她身后,长臂揽住了她的细腰,“娘子开心么?”
叶倾侧过脸,眉眼都带着笑,在他的俊脸上狠狠的吧唧了一口:“开心!”
高昊十指灵活的解开了她的腰带,又从后轻轻一扯,低下头,在她**的香肩上轻轻啃咬:“那倾倾让朕也开心开心吧!”
高昊还是太子的时候,大小老婆加起来一共就五个,登基以后还是五个,在历朝历代的皇帝里,也算是少的了,现在又一下子休掉四个,自然不是小事。
至少朝堂之上,要知会一声,不然参皇后善妒的折子,怕是能把后宫给淹了。
因为胡家捐的那一千万两,各司各部都宽裕无比,早朝之上君臣之间也颇为和谐,虽然皇上还没把那道珠帘去掉,早上补觉的时间也比以前少了许多,然后每天都会从帘子后面飘来肉包子啊,馄饨面汤的香气。
臣工们表示,昏君比以前更讨厌了。
待群臣正事都说的差不多了,高昊清咳一声,随意的道:“朕已经下旨,同四位太子良媛良娣和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音未落,高昊立刻敏感的察觉到,有几道特别明亮的视线几乎要把珠帘灼穿,他微微一怔,长身而起,右手食指一挑珠帘,俊眼瞬间眯起——
段修文!高昱!林栋!
在一片面露惊诧的臣工中,这三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实在是有够显眼的了。
段修文心情极好,太上皇育有皇嗣的美人和离了,皇上年轻貌美的嫔妃也和离了,皇后娘娘和离的日子还远么?
林栋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另外一句话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皇上真是个敞亮人,若是日后他娶了下堂的皇后娘娘,看来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久前被封为闲王的高昱一脸悠闲,打从高昊登基,他就告病在家,听说皇后娘娘也在垂帘听政,又巴巴的跑来上朝,结果他一来,皇后娘娘就不来了。
他忍不住就想,万一哪天她心血来潮,又来上朝了呢?
就抱着这么点侥幸心理,高昱忍着每天给高昊行礼问安,一日不落的跑来蹭早朝。
不枉他坚持了这么多天,可算听到了重大利好消息。
段修文斯文俊秀,林栋俊朗挺拔,高昱俊美儒雅,看着下方各领风骚的三个美男子面上越来越盛的笑意,高昊突然觉得心好塞。
陈大学士直觉此事不可应承下来,上次胡美人已属迫不得已,这次再答应下来,妇人和离一旦成为常态,怕是会动摇国本。
他嘴巴一张:“皇上——”
立时就有一人侧过身来,偏偏那人位分极尊,还站在他这个当朝一品的大学士之前,那人一出列,刚好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皇上此举大善,臣弟附议!”
“皇上心怀宽广,堪为世人表率,臣也附议!”接着又一道清悦的声音从陈大学士身后传来,他一回头,正对上刚取代了户部老尚书的新科户部段尚书天庭饱满的额头。
好么,这前后一夹击,皇上是踮脚才能看到他了。
对面的武将之中又是一道清爽的声音响起,简简单单的只说了三个字:“臣附议!”
段修文虽然年纪尚轻,却俨然已经是未来文臣领袖,在文臣中分量极重,林栋不用说,先平西南又镇北部边疆,在武将中赫然已经是头一份,闲王高昱又代表了皇室,这三人一开口,朝堂之上至少三分之一的朝臣瞬间站好了位置。
陈大学士几乎吐血,竖子误国啊!
史书云,先有昏君后有谗臣,诚不我欺啊。
高昊眯起眼,听着一声声附议,看着下面那三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越发不爽,他伸出食指,敲了敲龙椅的扶手,群臣逐渐安静下来,“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顿了下,他又道:“倒是段尚书和林将军,朕想了想,你二人保家卫国,驱除鞑虏,立下如此大功,封赏却是少了点,恰好闲王宅子左右尚有两处宅邸,便赐给二位。”
臣工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方才还在讨论皇上休掉小妾一事,怎么转眼就说到给两位大人赐宅子了?这画风转变的也太快了!
不过林段二人的功劳摆在哪里,赐宅子虽然说的上是盛宠,却也不算逾制,加上两个人风头正盛,这时候也没人傻的去触霉头。
陈大学士第一个拜了下去:“吾皇英明!”
陈大学士几乎泪流满面——前面内个闲王,后面的段小郎,终于回队列去了,皇上终于看到老臣了。
高昊的视线在陈大学士脸上一扫而过,心里依然不痛快,满朝除了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就是那几个怎么看怎么讨厌的了。
上朝什么的,真是不能更心塞。
这一次,群臣很快达成共识,林栋和段修文又出列领旨谢恩,两个人都挺高兴的,住的离皇宫又近了不少,在家放个风筝都能飞到后宫里去,简直不能更美好。
高昊右手成拳,堵在唇边,轻咳两声,唇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陈爱卿,朕记得,那一片宅子,除了闲王府,以及刚赐下去的尚书府和将军府,还有不少闲置的吧?”
群臣面色古怪的看着上方的高昊,谁不知道那一片宅子距离皇宫最近,本是给皇子成年后封王留下的。
只是老高家传了几代,内斗的太厉害,到现在也不过剩下了几个远支的皇亲,爵位都跌到伯了,自然不够资格住在那边。
想到皇上刚把其中的两所宅邸赐给了段尚书和林将军,群臣又有点小兴奋——难道皇上开了窍,要把那一片宅子拿出来分封群臣?
陈大学士砰然心动了,京中地贵,他虽然贵为阁老,家里却也不算宽敞,不只是他,京中大半子孙昌盛的人家都有同样的烦恼,陈大人生了六个儿子,再加上孙子,现在家里正经的主子都有三十几口了,长孙都娶了媳妇,还和长子一家挤在一个院子里呢!
满朝重臣,论起身份地位,又有几个比的上他,陈大学士难得的矜持了,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撸三寸胡须,一派斯文,从容的笑道:“皇上记性真好,不错,那一片宅子,确实都在闲置中。”
第269章 贤后之名初成(一更)
高昊点了点头:“朕还记得,陈爱卿上次说过,不少将士阵亡以后,寡妻弱子流离失所,难以维系。”
陈大学士手指一紧,颌下一疼,生生的揪了几根胡须下来,“这——”“老臣确实说过。”
高昊俊美的脸上徐徐的绽开了一个笑容:“那片宅子占地甚广,依朕看,不妨改造成善堂,把这些妇人孤儿收纳其中,也叫她们有个片瓦遮头的地方,然后再寻些织补洗衣的活计——”
陈大学士又是一口老血哽在了心口,却又说不出半个不字,说白了,那片宅子都是皇家的私产,哪怕高昊拿去盖茅厕,众臣也说不出什么,半晌,他闷闷的应道:“皇上此举大善,军中将士们必然会欢欣鼓舞,再无后顾之忧。”
臣工们反应过来,虽然看不明白昏君这一招什么意思,却也知道,明面上,还真是安定军心的好法子,当下议论纷纷交口称赞不已。
高昊却只看向三个人,心中得意万分,叫你们还惦记朕的媳妇,朕叫一群如狼似虎的寡妇包围你们!
叶氏初登后位,先立二次和离之韩氏为天下女子表率,又力谏先帝之妃胡氏与先帝和离,胡氏献银千万两,
国库充盈,再无后顾之忧,之后,又劝新皇与四美人和离,如是再三,大梁和离之风突起,自兴帝元年始,和离之妇人逐年递增,至兴帝三年,和离之妇人达十万之巨。
众臣心忧,多次上表,谏增加梁律,严禁妇人和离,以正国本,然兴帝一意孤行,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如是,群臣之中,亦有十分之一与发妻和离者,兴帝下诏,凡与发妻和离者,剥夺官位,永不叙用。
群臣惶恐,陈大学士上表,言此举甚过,兴帝冷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后宅尚且不安,何以安国?”
众臣尽皆无语。
然兴帝四年起,和离妇人不再增加,甚至有些微下降之趋势,而新生婴儿大增,群臣大惑,查后发现,因妇人和离容易,娶新妇者为防止妇人变心,往往极尽温柔宠爱,又有豪门巨贾之家,妾侍携金银和离,嫁予普通百姓家,男人有妇者增,生子之数自然随之日多。
人口增,则田地增,商贾增,赋税亦增,此为大梁兴盛之始也。
归根到底,乃是三次和离之故,究其原因,却在叶氏,自此之后,叶氏贤后之名初成。
——《梁史?圣贤皇后传》
帝令于皇城外亲王府附近建军护所后,大量鳏寡孤独之人迁入其中,之后和离之风盛行,无数妇人和离后于军护所租赁房屋,只为一观闲亲王,段尚书,林将军三人。
故而,军护所之街区又称为三美人街。
——《大梁野史》
高昊此时却还不知道,他方才在殿堂之上强制推行的和离诏书会有多么深远的影响,下了朝,兴高采烈的便往后宫赶去。
两个宝贝儿子一天一个模样,刚生下来的时候,全身软趴趴,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两天却是会挥动手脚了,
尤其是老二高琅,他今天要再试一试,看看老二到底会不会变成斗鸡眼。
高昊一脚踏进殿门,兴高采烈的唤道:“朕回来了!”
这次却无人应答,他一怔,大步的向内室行去,一眼看到了半伏在摇篮前的叶倾,他立时唤道:“倾倾!朕回来了!”
就见摇篮前穿着鹅黄宫裙的少女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红通通的看着他,高昊脸一沉,疾走几步,到了叶倾身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怎么,谁欺负你了?难道那徐氏又来闹你了?!”
该死,就该将徐氏送到庙里才对!
叶倾摇了摇头,鼻子抽了两下,反拽着高昊的袖子,拉着他凑近了摇篮:“皇上,你来看。”
高昊不明所以的俯下了身子,一眼扫过,唔,面无表情发呆的是老大高琳,挥舞手脚格外活泼的是老二高琅,没错啊,和平时一样嘛。
高昊调头看向身侧的叶倾,一脸疑问。
叶倾贝齿咬着下唇,探手从旁边拿起了一个拨浪鼓,抽了抽鼻子,解释道:“这是工匠们刚做好的,你看——”
高昊又看了一眼拨浪鼓,鼓面平整圆滑,外侧则用金漆画出了一条五爪金龙,两只鼓槌做成了小巧的握成拳的龙爪模样,一看就是典型的皇家制品。
高昊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出了什么事。
叶倾咬了咬下唇,拿起手里的拨浪鼓,在高琳面前轻轻摇了摇,咚咚,咚咚咚,高昊眨了眨眼,看看儿子,又看看自家娘子,还是不明所以:“怎么了?”
叶倾瞪了他一眼,右手横移,手中的拨浪鼓已经挪到了高琅的上方,手腕一转,拨浪鼓再次摇了起来,咚咚,咚咚咚。
随着拨浪鼓的动静,原本自得其乐的高琅一下就来了兴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拨浪鼓,小手也伸了出来,想要抓住这个会发出声音的奇怪东西。
叶倾手一顿,瞪向了一旁的高昊:“看到没,这才是小儿见到拨浪鼓的正常反应!”
说着,她持着拨浪鼓的手重新回到了长子上方,咚咚,咚咚咚,高琳依然半点反应都欠奉,最后甚至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合上了眼睛!
高昊俊脸一下绷了起来,不信邪的从叶倾手里拿过了拨浪鼓,在两个儿子上方轮流尝试,咚咚,没反应,咚咚,抓抓抓,咚咚咚,还是没反应,咚咚咚,小脸都憋红了使劲往上够。
高昊也意识到不对了,他刷的一下转头,看向了叶倾:“怎么回事?”
叶倾担忧的看着长子高琳,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嫩嫩的脸蛋,“琳哥儿从生下来就不大活泼,我先还以为是新生婴儿之故,可方才殿下也看到了,他,他——”
说到这里,叶倾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要一个母亲亲口说出自己儿子不正常,实在是太残忍。
偏偏她生的又是双生子,有活泼好动的老二高琅在一旁对比着,怎么看,老大也是有些不正常。
一想到长子可能是个痴儿,叶倾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落了下来,高昊俊脸铁青,却还是伸出手臂,把叶倾揽入了怀里,一下下的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沙哑的问道:“还有谁知道了?”
叶倾在他胸前摇了摇头,“我一发现不对,就把左右伺候的都打发出去了。”
高昊抬眼四下一扫,见宫室之内空空荡荡,果然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再无旁人。
叶倾捉住高昊胸口的那一块绣着龙头的地方,鼻涕眼泪的都蹭了上去:“琳哥儿若真是——以后可怎么办啊!”
高琳高琅虽然是双生子,却也长幼有序,身为帝王长子,高琳生来就比弟弟还要高贵,注定日后要继承大统,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高昊沉声道:“先不要声张,你是第一次养孩子,许是有的孩子天生就这等模样呢!”
叶倾抬起头,泪眼盈盈的看着高昊,“真的么?”
她素来沉稳,此时却也难免慌了手脚,两世为人,却是头一次做母亲,这一对双生儿就是她心尖上的肉,现下她方寸大乱,如溺水之人,高昊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根救命稻草。
高昊浓眉皱起,“要不,咱们出宫去看看旁人的孩儿是怎么样的?”
叶倾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啊,她到底是第一次养孩子,也许别人的孩子,也这样呢?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一刻,新手父母的心思高度统一,看看还在酣睡的长子和次子,叶倾把宫人又都唤了进来,细细嘱咐一遍,喂奶换尿布之事全都安排妥当,才换了一身便装,和高昊二人轻车简骑的出了宫来。
叶倾选了辆桐油车,自己身上也只着了一身青衫,发上简简单单的插了一支珠钗,高昊的打扮也相差仿佛,二人看着,就如一对平凡夫妻。
叶倾坐在车里,眼睛不住的往外看去,心急若斯,高昊抿紧了唇,把她拉入怀里,“傻瓜,还要好一会才出宫呢。”
叶倾窝在他怀里,无意识的拨弄着他腰间的玉佩,秀美的脸上满是清愁:“若是琳哥儿能平平安安的,我可以抛却所有富贵,只做个平头百姓。”
高昊没有吭声,环着她腰的手臂却收紧了些,下巴垫在她头上,斩钉截铁的道:“琳哥儿不会有事的!”
顿了下,他眼神阴鹜的补充道:“就算是有事,他也是大梁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叶倾:“……”
察觉到高琳可能是个痴儿的时候,叶倾第一反应就是幸好她生了双生子,若是高琳真的有事,高琅登基,就可以照顾哥哥了。
没想到高昊比她狠多了,哪怕高琳是个痴几,竟然也丝毫没有更换太子的打算。
叶倾半晌消化掉高昊的话,犹豫着道:“不好吧。”
高昊的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不好的,内些臣工可是都拿着俸禄的,难道都是吃白饭的么?”
正在看奏折的陈大学士莫名的打了个喷嚏,再看看旁边摞的半人高的奏折,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一声昏君。
第270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二更)
想到家中饭量见长的几个小子,陈氏叹了口气,把瓦缸里的酱菜又拨了些出来,装满了一大瓷碗,才递给旁边的大女儿,“回去把衣服洗了,菜粥晚点煮,省的你弟弟们吃完饭早早的又饿了。”
七八岁的小儿,上房揭瓦的年纪,成日里除了玩闹还是玩闹,两大海碗菜粥下去,疯跑傻玩一阵,没一会就饿了。
陈氏只觉头疼,这么大的孩子,什么事情也做不得,成日里见了她就会喊声“娘,我饿!”,真真是要了人命。
幸好大妮已经十岁,不但会帮忙照看弟弟们,洗衣烧饭也都能上手了,省了她很多事,当初老人们说的先开花后结果,果然极有道理。
见着大妮小心翼翼的端着酱菜碗往后院走了,陈氏才转身回到了铺子里,一家老小,七八口的人,吃穿都着落在这小小的酱菜铺子里。
她手艺虽好,地方却偏,街坊邻居和她家中也都相差仿佛,隔三差五的来买上一回酱菜,已算不错。
陈氏正烦闷着,就见门帘一打,陈氏瞬间眼前一亮,这是哪里来的小夫妻,莫不是王母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下凡?
真真是一对漂亮人儿!
陈氏马上迎了上去,“两位想买点什么?咱家的酱菜都是自己做的,干净的很,味道也好,很是下饭呢。”
见那小媳妇环顾了一下,陈氏忙把自己平时坐的椅子搬了过去,又机灵的把自家的帕子垫了上去,看着那小媳妇娇娇弱弱的坐了下去,都恨不能自己上前扶上一把。
那做相公的却是好奇多了,走到酱菜缸前,把每样都打开看了看。
陈氏一边瞥着那做相公的,一边对着面前的小媳妇陪笑着:“咱们家里什么酱菜都有,黄瓜,豆角,青椒,不知道娘子想要什么?”
那小媳妇嘴角轻动,淡淡的笑了下,“那就什么都来一点好了。”
陈氏大喜,大主顾啊,她忙不迭的把家里的酱菜说了又说,从挑选青菜到晒干以及腌制,除了酱菜的配料没说,能说的都说了,那小娘子也极是捧场,每每到关键时刻说上一句:“原来如此啊!”“往常都不知道,竟是这么做的!”“多亏姐姐教我。”
如此三言两语下来,陈氏只觉这小娘子真是讨人喜欢,因此当小娘子问她家中有几个孩子时,她便老老实实的说了。
那小娘子听到她有七个孩子,最小的尚在襁褓,最大的已经定亲,一双漂亮的杏眼立时就瞪圆了,随即又叹气道:“嫂嫂真是令人羡慕,却不瞒嫂嫂,我刚生下了一对麒麟儿,难免手忙脚乱,不知道嫂嫂有什么经验,可否教一教我。”
陈氏怜她年纪小,彼此又投缘,当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这小儿也没旁的,生下来一年自己会走,就活蹦乱跳的满院子乱跑了,旁的没什么要紧的,只一点,却是至关重要。”
她生意做的多了,说话不免有意卖了个关子,那小媳妇立刻就急急的追问了起来:“是什么?”
陈氏笑了笑:“小儿最是受不得凉,一凉,就有可能风寒,可能泻肚,所以这肚兜是要时时的戴着的,只要护住腰腹,就不容易受凉了。”
那小媳妇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陈氏又接连讲了不少育儿的经验之谈,末了,那小媳妇便提出去看看她的孩子们。
去之前,那做相公的大手一挥,竟是把店里的酱菜都给包了下来,陈氏笑的眉眼都弯了,又担心的道:“这酱菜虽然不怕久放,可这么多的酱菜,却是不知道要吃到多久去了。”
那小娘子只笑了笑:“嫂嫂无需担心,我家中人口多。”
陈氏只当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是家中便是有几十号人,却要吃上不少时日,她万万没有想到,叶倾口中的人口多,是以成百上千来论的。
前店后家,回到宅中也极是方便,陈氏领着这小娘子看了自家尚在襁褓的小儿子,又看了看刚会走路的小女儿,其他几个泥猴也被揪了出来,一个个的在小娘子面前过了目。
这小娘子却是个温柔的人,竟拿出帕子,亲手给她家那几个泥猴净了脸面,又仔细的问了他们的年纪,平时爱做什么,幼时生过病没有。
陈氏也是当妈的人,一见就知道这小娘子是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问的,心生感慨,对这小娘子又亲近了几分。
看完了孩子们,小娘子到底还是告辞而去,陈氏看着被一扫而光的店面,一时神清气爽,关上铺子,准备去割上两斤肥肉,一转身,便见到大妮站在身后,手里举个荷包,小声道:“娘,这是方才那个漂亮的姨姨给的。”
陈氏一怔,接过荷包,捏了捏,怕是有三五两的碎银,待打开荷包口,往里一看,登时就吓了一跳,哪里是什么碎银,分明是两小锭金子!
有了这两锭金子,她就可以去前街租个大点的店面了!
陈氏遥望着那小娘子离去的方向,拉着大妮,不由分说的跪了下去:“贵人啊!”
叶倾上了马车,立时就拿起了毛笔,开始细细的记录起来,高昊在一旁看着,不由问道:“你记那陈氏最小的儿子也就罢了,怎地连她家其余几个孩子也都记下来了?”
叶倾白了他一眼,“怎地,你儿子就不会长大了么?我这是有备无患,未雨绸缪!”
高昊立时认错:“是是,娘子教育的是!”
待叶倾写完,又细细的给高昊读了一遍,看是否有遗漏之处,末了,她放下手里的纸张,叹了口气道:“已经是第五十八家了,莫非琳哥儿——”
高昊的大手立时伸了过来,堵住她的嘴巴,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低声道:“别说。”
叶倾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泪意生生的眨了回去,反手握住了高昊的大手,高昊顺从的任由她牵着,叶倾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高昊的脸,嘴角扯了扯:“放心,我已经不会那么难过了。”
是的,她虽然一想起来依然心如刀割,却已经不会如最初时那般惊慌无措。
这些时日,叶倾和高昊夫妻二人走访了不少有孩子的人家,大多是平民百姓,偶有商贾富足之家,孩子们都很活泼可爱,却也有一些病儿,或是天生细足,或是烧坏了脑子,也有聋哑稚子,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无辜的看着他们,令人分外揪心。
相比这些病儿,高琳虽然状况不明,却每日里能吃能睡,小脸蛋一天比一天红扑扑,让叶倾放心不少。
高昊捉住了叶倾的指尖,放到唇边亲了亲,“到此为止吧,明天开始,不要出宫了。”
看了这么多家上百个孩子,二人渐渐的也都明白了,老二高琅才是正常孩子该有的样子,老大高琳,怕是真有些呆傻。
看的越多,怀疑也就越被证实,与其最后坚定不移的信了,不如现在就放手,好歹还有一线希望。
放弃么?
叶倾心中一片茫然,视线下意识的落到了案头,她记下来的小儿经验谈三天一整理,现下正是第三天,如今已经累了厚厚一摞。
里面有今天探访的陈氏的养儿的经验,也有昨日里那烧坏了脑子的小儿的父母痛不欲生的追悔,那对父母,若是习得了陈氏的经验,那小小的孩儿,也不会一场受凉发热烧坏了脑子。
叶倾伸出手,摸着这些辛辛苦苦的记下来的笔记,双眼渐渐坚定起来:“不,我要继续下去,这些都是教养小儿的宝贵经验,已经积攒了这么多,若是整理一番再出书,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儿受益。”
她身处这个位置,做这些事,总比旁人更容易。
就当——
就当是为长子积德了。
叶倾到底没忍住,眼眶红了一红,她别过脸,悄悄的抹去眼角的两点泪花,高昊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脸埋在她背后,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做了决定后,叶倾越发忙碌起来,在走访了数百户人家后,已经习得了上千小儿的教养经验,记录的笔记,也积攒了几大箱子。
各种经验开始大量重复,叶倾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走访下去了,她开始整理笔记,去掉其中重复的部分,又把一些偏门的方子另造一册,整理出了十册笔记。
最后,叶倾干脆把小顾太医叫了来,把十册笔记往他面前一推:“这些册子,你寻其他太医一起,看看可有什么错漏的。”
顾白芷一怔,信手捉起一本,细细翻阅了一番,半晌,他长身而起,对着叶倾深深一揖:“娘娘慈悲。”
叶倾苦笑,如今她也不打算再瞒下去了,“我这也是被逼的——”说着,她亲自领着顾白芷到了后殿之中,又摒退了左右,指着那一对双胞儿子,“顾太医,你来看。”
顾白芷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如今已经八个月大的皇子们俱都生的虎头虎脑,又一模一样,看着粉嫩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