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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回来了全文阅读

作者:迷路的龙     本宫回来了txt下载     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2章 先论君臣,再叙天伦

    看着高昊一脸的理所当然,长手长脚懒洋洋的摊开,半眯着眼睛看着她,一副等待伺候的模样,叶倾拿起了棉巾,啼笑皆非的上前,准备给伺候这个活祖宗。

    刚刚擦了个发梢,张姑姑略有些严肃的声音隔着一道珠帘响了起来:“娘娘,国公府来信了,说是老夫人惊了风,卧床不起。”

    叶倾一惊,一下站了起来,因她弟弟从小病弱,旁人便格外注重养生,她那弟媳身体一向不错,怎会突然病倒?!

    她想也不想的道:“叫人安排车轿,我出宫去看看。“

    顿了下,叶倾又补充道:“拿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两个太医过去。”

    话罢,叶倾眉头皱起,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张姑姑,不满的道:“怎地,姑姑还磨蹭什么?“

    张姑姑嘴角抽动两下,没有说话,却看向了叶倾身后,叶倾一怔,慢慢的转过身,她方才一时心急,直接做了决定,却是忘了,她现在不是养尊处优一言九鼎的皇太后,而是可怜兮兮的做什么还要太子批准的太子妃!

    一眼看到太子的俊脸上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叶倾勉强扯了下嘴角,商量道:“殿下,您看,我回去一趟?”

    高昊单手撑腮,玩味的看着叶倾半晌,看的她心火上升,忍不住要发脾气了,方道:“娘子尽管回去就是。“

    他又看向了一旁半垂着头,腰背却挺直的张姑姑:“库里我记得还有几根老参,姑姑也一并给太子妃带上吧。”

    叶倾心中一暖,关键时刻,太子还是比较靠得住的,当下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那臣妾就先去了,殿下晚上早点睡吧。”

    高昊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所有心思,催促她道:“娘子快走吧。”

    叶倾不再磨蹭,恰好衣服也不用更换,直接就向外行去,高昊看着她的背影,俊美的脸上眉毛扬起,看来他家的小猫还没养熟呢,有事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想着依赖他,还叫他早睡,早睡什么,分明是自己晚上不想回来了!

    高昊无聊的翻了个身,捉住了床上的一个抱枕,揽在了怀里,想着这就是抛弃他跑掉的该死的叶喵喵,恶狠狠的一口咬下。

    叶倾心中焦急,面上却并不慌乱,她知道这种急症,若是没有立时夺了人命去,那便没了性命之忧,以定国公府的身家,什么重病也能慢慢养回来。

    她只是困惑于一点,好好的,老太太怎么就病了呢!

    叶倾这次出宫,没有动用太子妃的半副銮驾,除了张姑姑外,也没带旁的侍女,只一辆轻便的乌黑油棚的马车,跟着两个侍卫,轻车简骑,定国公府离皇宫又不远,很快就行到了国公府前。

    叶倾也不废话,一路直闯了进去,她虽然已经出嫁,叶大姑娘的威名还在,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一路进去,遇到的下人仆役们纷纷避让行礼,畅通无阻。

    刚到老太太住的松鹤院前,就见几个眼熟的管事媳妇带着一帮子丫鬟跪了满满一院子,叶倾心一沉,加快了脚步,到了老太太屋子前,没等她掀开门帘,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怒喝:“贱人,今天就休了你!”

    叶倾当下想也不想的一把掀开了门帘,一眼看到了小厅中跪着的两个妇人,头发散乱,眼睛红肿,分明是叶盛广的继妻徐氏,和叶盛怀的妻子张氏,叶盛怀站在一旁,亦是一脸紧张,叶盛广则是满脸怒容,加上一身一品国公的深紫蟒袍,威严极盛。

    察觉到叶倾的到来,几人同时抬起头看了过来,叶倾眉毛扬起:“这是怎么了,一进来就这么大架势。”

    叶盛广对她勉强行了半礼:“娘娘怎么回来了,宫中事务繁多,家里的事情就不劳娘娘挂念了。”

    这是摆明了车马划清了界限了,嫁出去的女儿,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没理由再泼回来。

    叶倾气极反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盛广,当年她叶家一家老少战死,只留下了幼弟一根独苗,勉强生了两个儿子后就去了,对于这个侄子,虽然没有叫他从军,却自幼就告诫他,家里都是妇孺,他做为长子嫡孙,必须坚强独立,撑起整个叶家。

    现在看来,倒是有些矫枉过正了,仔细回忆一番,在叶大小姐的记忆里,她虽然自幼娇纵,却是祖母娇惯出来的,和这位父亲没有半点关系。

    叶盛广对后宅之中,素来只有一个态度——外面的事情有老子,女人们就别参合,女人光负责生孩子带孩子就完了,后宅的事情他也不参合。

    叶倾心中冷笑,就是因为叶盛广的不作为,才导致了如今定国公府的一团乱,先头她尚未出阁,地位不够,不好开口,之后见叶盛广准备把叶安卓立为了世子,还当他开了窍,终于懂事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乱的更厉害了!

    叶倾也不搭理叶盛广,他既然叫了一声娘娘,那她今天还就用太子妃这个身份来压一压他了!

    天家最是不讲理,什么父女公婆人间伦理,都得在君臣之后,要不怎么但凡有点追求的人家都不愿意子孙尚公主呢!

    哪怕是亲生父女,那也得先论君臣,再论父女亲情!

    叶倾徐徐的走到了前方,施施然的坐了下去,看着跪了一地的长辈,淡淡的道:“定国公,你这是因何事要休妻,说出来听听,本宫给你评评理。”

    叶盛广明显不满了:“娘娘,你——”

    叶倾面色一正,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定国公!皇后乃是国母,有母仪天下督导天下女子之职,现如今皇后娘娘深居宫中养病,皇上命本宫暂理六宫杂事——”

    言外之意,她现在就是代皇后,连皇帝的后宫都归她管了,你个定国公府算什么!

    叶盛广被她气的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瞪着叶倾说不出话来,这个不孝女,真是不省心,早知道就不把她嫁到皇宫里去了,这一嫁还嫁出个姑奶奶来了!

    叶倾也不理他,目光一扫,看向了地上跪着的许氏张氏等人,两个人一个哆嗦,齐齐的俯身下拜,“太子妃娘娘万安。”

    旁边的叶盛怀不是叶倾生父,官职品阶也不够,不情不愿的跪下去,也行了个拜礼。

    张姑姑不声不响的泡了杯茶来,放到了叶倾手边,低声道:“老奴刚去看了,老夫人还好,两位孙小姐正在旁边伺候着。”

    叶倾心中一宽,张氏徐氏终究只是外人,两个堂妹没有长歪才是要紧。

    她不紧不慢的喝了半盏茶,见张氏开始不安的扭动身子,方开口道:“你们哪位给本宫说说,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张氏满脸泪痕,求助的看向了一旁的叶盛怀,只是叶盛怀素来没什么担当,撇过头去只做未见。

    倒是徐氏,沉静许多,开口道:“臣妾不敢妄言,上次打从娘娘那里回来后,这妇人——”

    她瞥了眼身边的张氏,一脸不屑:“就一直有事没事的在老祖宗面前撺掇,还对安卓假意示好,劝他赶紧应了国公,把世子之位定下来!”

    张氏忍不住了,张牙舞爪的就扑了过来:“你个小表砸,不就想让自己儿子当国公么?我的安卓,如果不是你老是说他不是国公爷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会跑去参军!”

    徐氏一边还口,一边反骂回去:“呸,那是你儿子么,既然过继了,那就是我们长房的了!他自己要去从军怪的着谁来,若不是你跑到老太太面前乱嚎,老太太怎么会急病了!”

    眼见两个妇人就要撕扯成一团,一边的叶盛广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她们厉声道:“够了!看看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我马上就写休书!你们两个都给老子滚!”

    叶倾恨的牙痒痒的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幕,伸手把手边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徐氏先是一呆,接着反应过来叶盛广说了什么后,干脆往地上一坐,撒泼的大哭出声:“你们定国公府好不要脸,我给你们叶家生了一,二,三,四,一共四个孩子哇——”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数数的模样,叶倾真是不忍直视,捂住额头,轻叹一声,当初她怎么就让弟媳妇给叶盛怀找了个这么蠢的妇人!

    张氏智商明显高的多,上身笔直的跪着,冷冷静静的道:“国公爷,按照大梁律,安然尚不足一岁,犹在襁褓之中,你不能休了我。”

    没等叶盛广开口,叶倾悠悠的开了口:“是不能把你休了,不过能把你关起来,也不用旁处,就在国公府里寻个偏僻的院子,窗户和门都钉死,只留个小口,每日里送点饭食,饿不死就行。”

    “没有光,每天都是一片黑暗,吃喝拉撒都在这一个房间里,对外只说生了病,也不用多,两三个月——”

    张氏毛骨悚然的抬起头,一双眼瞪向了叶倾,旁边的徐氏也收了声,半张嘴巴,明显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第193章 真是亲姑奶奶

    不过眼见叶倾控制住了局势,两个妇人不再哭哭啼啼,他也不傻,知道现下最好是静观其变。

    叶倾收了声,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淡然的看着徐氏,“这只是最简单的手段,不过是针对你罢了,但是如果你去了,安然又会如何,这豪门巨贾中,没了娘的孩子有多惨,想必你也知道的。”

    徐氏的表情立刻凶狠起来,如一只被夺了小狼的母狼,恶狠狠的瞪向了叶倾,叶倾毫不怀疑,若是她有尖牙利齿,怕是立刻就要扑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叶倾不为所动,当初在后宫,只因占了皇后的位置,想要她死的人都多了去了,她还不是好好的活着,叶倾淡笑一声,道:“旁的不说,安卓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有亲母,有嗣母,可结果呢,你们谁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唤上一句母亲?”

    叶盛广一怔,心中怒气莫名的消散掉大半,看着叶倾,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张氏慢慢的低下了头,徐氏瑟缩着躲避着叶倾的视线,叶倾却看向了旁边的叶盛广:“她们固然有错,归根结底却还在国公爷您身上。”

    本已经渐渐消散的怒气腾地一下又达到了满值,叶盛广瞪着这个不孝女:“我有错?我有什么错?我每天战战兢兢的在外面打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就是为了整个国公府么!”

    叶倾眼睛眯起,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如果不是你始终不立世子,他们怎么会起了旁的心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叶盛广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哼了一声,仰面看天。

    叶倾话题一转,又看向了另外一边的叶盛怀:“还有二叔,只生不养,看看安丰成了什么样子,差一点就成了小混混!”

    叶盛怀脸上青白交替,叶家子嗣不丰,上有长兄继承家业,他可以说是被叶老太君从小宠着长大的,何曾被人如此下过脸,还是自己侄女,偏偏碍于叶倾太子妃的身份,不好发作,当下抬腿就踢了地上的张氏一脚:“老子白娶你个母猪了,只会生不会养的玩意,安卓你不管,安丰你也养不好!要你做甚!老子这就休了你!”

    张氏今日先是被叶盛广教训,接着被叶倾吓了一通,现在又被叶盛怀如此穷凶极恶的一通辱骂,当下就懵了,她突然间就崩溃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扑上叶盛怀撕扯起来:

    “我不活了!安卓我怀胎九月生下来你非要给长房过继去,安丰是你和那个贱人生的,你说为了国公府的爵位保险一些,养到我名字下面,我也认了,天天看着那个小杂种,你知道我有多恨么!我没弄死他就不错了!还叫我给你教养小杂种!你怎么不去死!老娘不活了,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一旁的几人都被张氏的一番话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去拉开张氏,倒是让她在叶盛怀的脸上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叶倾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有些灰心丧气,当初她在皇宫里,每次叶老太君进宫,都是报喜不报忧,在她眼中,叶家家风极好,叶盛怀叶盛广两个兄弟,都没有纳妾,叶盛广子嗣虽然不丰,叶盛怀却接二的开枝散叶。

    叶家形式一片大好,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势头。

    现在看来,富不过三代,真的很有道理。

    叶盛怀已经看出来纨绔子弟的苗头了,叶安丰若不是被叶倾及时掰正,将来肯定就是个小混混。

    叶倾真是伤心透了,她在后宫面对那么元妃等人明里暗里的打击,之所以能够一直坚强的屹立不倒,不就因为在父兄死后,她要支撑整个叶家么!

    叶倾视线扫过叶盛广,又看向叶盛怀,这一对兄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幸好,她还有安卓,还有安丰。

    叶倾也不想再和他们废话,板起脸道:“你们是要自己住手,还是要我叫外面的管事媳妇进来,让他们都看看你们的样子?”

    叶盛怀狠狠的一甩手,把张氏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张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叶盛怀嘴巴里骂骂咧咧:“你这泼妇,这次我非要休了你不可!”

    叶倾瞥了眼叶盛广:“定国公,你若是再管教不好你弟弟,我就叫东宫侍卫进来了。”

    叶盛广一怔,老脸微红,又羞又恼的瞪了叶盛怀一眼,叶盛怀常年生活在长兄的积威之下,被叶盛广一瞪,立刻吓的噤声。

    张氏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伏在地上抽泣不止。

    叶倾见场面控制住了,把诸事都放到一边,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安卓去了什么地方投军,定国公可知晓?”

    叶盛广恼她一口一个定国公,父女之情被君臣之别生生划开,也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僵硬表情:“回禀娘娘,是往西北十万大山去了。”

    叶倾的心彻底的放下了,西北十万大山,那边都是苗人,是林栋的地盘,看来叶安卓是有备而去,这小子,比他两个老子都强得多。

    叶倾心中瞬间有了决断,当下不客气的道:“安卓年幼,去边疆令人难以放心,不如二叔也一并去投军,父子在营中也好有个照应。”

    她话一出口,满屋子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叶盛怀,犹如尾巴被火燎了的野狗,一张养尊处优的脸涨的通红,看着叶倾想要骂上两句却又生生憋住了。

    叶倾却不去看他,而是看向了地上的张氏:“二婶,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是愿意一起去边疆,照顾他们父子,还是留在这边?”

    看着张氏一脸怔忪,叶倾耐心的给她解释了起来:“边疆那边会很苦,定然不会如国公府这边奴仆成群,顶多有个婆子帮忙做饭,一个粗使丫鬟帮忙洒扫,好处则是你可以和安卓弥合母子感情。”

    她没有提叶盛怀,这对夫妻裂痕斑斑,不是她三两句就能和好的,主要还看张氏的想法,她不想以太子妃的身份压迫对方。

    叶倾将心比心,她站在叶家人的角度,自然觉得张氏对叶安丰不公,可若是从张氏的角度看,把丈夫的私生子养在自己名下,供他吃穿,养到这么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叶倾不怪张氏,归根到底,还是叶盛怀的错。

    她这也是给张氏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孤注一掷,到了边关,夫妻二人共患难一把,还有和好的机会,要么就是干脆当叶盛怀已经死了,以后自己在后宅守着儿女过日子。

    张氏愣住了,叶倾一个眼神,张姑姑上前把她搀扶起来,张氏渐渐回过味来,她又看了眼旁边的叶盛怀,咬牙道:“娘娘,臣妾愿意去边关!”

    叶倾点了点头,“安清你一并带去,他这个年纪,开始练习马步正好。”

    张氏一怔,脸上露出了不舍的神情,叶安清如今不过五岁,乃是她的幼子,怎么舍得他去边关受苦。

    叶倾知道她心中所想,手一摆,“你希望安清成为第二个二叔么?”

    张氏立刻闭了嘴。

    旁边的叶盛怀气的鼻子都歪了,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最后只用鼻子哼哼两声。

    叶倾立刻看向了他:“二叔不要以为去了边关还可以和这边一样,我会叫二婶掌钱,你兜里没银子什么都做不了,若是对二婶不好,到了那边,就叫二婶带着安卓安清单过,二叔就只能靠军饷度日了。”

    叶盛怀完全懵了,这姑奶奶还是他的亲侄女么,这根本就是张氏的亲外甥女吧!

    张氏亦是傻了,她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的峰回路转,她立刻跪了下去,真心实意的对叶倾道谢:“多谢娘娘,娘娘万福——”

    叶倾眯起眼,指点道:“你自己也要立起来,别忘了,纵是丈夫靠不住,你还有一,二,三,四,四个孩子呢,他们可都靠你了。”

    她有意学着张氏说话,张氏扑哧一声,彻底破涕为笑,拿着帕子擦了下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娘娘放心,娘娘的话,我都记住了!”

    说着,她自己就开始整理起了乱发,面上也渐渐平静下来,所谓为母则强,现在为了她的几个孩子,鼻尖还泛红的张氏,此时脸上透着股刚强的气息,竟是格外的吸引人。

    叶盛怀看着这样的张氏,心中一动,当初他求娶张氏,就是因为张氏在家中是几个兄弟姐妹里的老大,他自己是幼子,自然不想娶一个娇滴滴的老幺回来,待母亲回府,和他说了张氏在家里姐代母职,精明能干,他便允了。

    刚嫁过来的时候,张氏很是让他满意,凡事都打点的妥妥当当,不让他操半分心,慢慢的,这妇人却变了,嫌弃他官位不高,出去应酬都被旁人低看一眼,他下了衙门,也不愿意回家,只在外面流连,叶安丰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之后两个人磕磕绊绊的过了十几年,感情越来越淡,他每日里活着,也很是迷茫,似乎只有让自己的儿子成了定国公,他这一辈子,才算是做了点成绩。

    夫妻二人在这一件事情上,观点倒是出奇的一致,于是又有了安清。

第194章 被挂墙头的叶家二叔

    叶倾看他夫妻二人脸色俱都和缓下来,不由再次开口道:“你们把安丰也一并带到边关,交给林将军照看就是,我也不勉强二婶看顾,只是他和安卓到底是兄弟,所谓打虎亲兄弟,望二婶看在安卓的面上多想想。”

    她顿了下,又道:“叶芸叶茹就留在这边,她们的婚事,我会帮忙张罗,过几年若是安清有意从文,也可将他接回京来,我为他挑选明师。”

    张氏大喜,这下真是一点不情不愿都没了,叶倾把后路安排的妥妥的了,当朝的太子妃亲自给自己女儿挑选女婿,还能不放心的么!

    两个儿子更是自小就受到锤炼,四个孩子都前程似锦,做为一个母亲,这辈子都没什么遗憾了。

    张氏当下就应了下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的把叶安丰带到边关去。

    处理完了二叔一家,叶倾又看向了叶盛广,定国公察觉到她审视的视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两眼望天。

    虽然对叶倾越过自己处理了老二一家有些不满,但是看到现在皆大欢喜的场面,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要是太子妃娘娘把他也打发到边关去,他还真是求之不得,想一想就有些小兴奋呢,定国公叶盛广藏在广袖里的右手握成了拳头,小小的挥了挥。

    叶倾却不紧不慢的道:“定国公年事已高,不如写折子退养在家,正好教养幼子。”

    反正老高家的朝廷上,多一个姓叶的不多,少一个姓叶的不少,可教导后代却是大事,看看叶盛怀,就知道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会有多么糟糕的结果了。

    如果不是她,那叶安卓现在就一木头,叶安丰估摸着朝着小混混的大道上一去不返,叶茹叶芸也骄纵任性,纵然嫁出去怕是也不得善终。

    叶盛广一个不注意被呛到了,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半晌方停,瞪着叶倾,不满的叫道:“你说谁年事已高!”

    叶倾只淡淡的说了句:“定国公难道希望安然成为第二个二叔么?”

    地上要是有条缝,叶盛怀估计立马就钻进去了,掐指算算,这是他第几次成为反面例子了啊!

    叶盛怀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道:“话别说的太早,你就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成为我吧!”

    叶倾闻言看了过来,眉毛扬起,漆黑的杏眼里满是笑意,“拭目以待。”

    叶盛怀看着叶倾这副模样,竟是无话可说,却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若是到了边关,不能活成个男人样,等他百年以后,到了祭祖的时候,这个太子妃侄女都要指着自己的牌位,教育后代子孙:“可别跟你们叔爷爷似的!”

    那也忒是丢人了!

    叶盛广默默的看着,突然发现,他对弟弟几十年的耳提面命,手打脚踢,竟是比不上叶倾的三言两语,一顿饭功夫。

    他心道,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

    见叶盛广没有什么异议,叶倾最后把视线落到了徐氏身上,说老实话,徐氏和张氏虽然都想让自己儿子当上定国公世子,可张氏的心机却远远比不上徐氏,要说叶安卓这次离家出走,最大的幕后黑手,那绝对非徐氏莫属。

    叶倾不反感后宅的妇人有心机,问题是别对自家人使用,张氏是谁,是定国公的小妾么?那是亲弟媳,算计自己弟媳有什么意思呢!

    叶倾斟酌半晌,终于下了决定:“定国公夫人身体虚弱,需要卧床休息,就先这样吧。”

    以后如何,还看徐氏的表现了。

    徐氏倒也聪明,没有为自己辩解分毫,默默的行了个礼,退到了一边。

    终于把叶家这一摊子事解决完毕,叶倾如释重负,站起身,“我去后面看看祖母,父亲,二叔,请自便。”

    叶盛广瞪了她一眼,好么,快刀斩乱麻的把一屋子长辈都教训一通,这丫头转眼又回到了乖巧女儿的模式。

    他很想摆个严父的脸色出来,叶倾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绕过屏风,往内室去了。

    叶盛广一僵,突然察觉他和这个女儿真的是不亲,也许他真的应该退下来,好好教养安然。

    他叹了口气,转眼看到了身边的叶盛怀,想想这个二弟就要去边关了,不由伸手拍了拍这个二弟的肩膀:“走,咱们哥俩喝一杯去!”

    叶盛怀颇有些受宠若惊,他哥哥一直把他当儿子养的,还是恨铁不成钢,坚信棍棒出孝弟的那种,结果教育失败,导致这做弟弟的一见到做哥哥的,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别说一起喝酒了,平日里远远见到这位兄长,叶盛怀都立马绕条路。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的出去了,剩下张氏和徐氏,两个人却看都不看对方,兄弟还可以和好,这对妯娌却连面子情都没了。

    张氏抿了抿发梢,昂头挺胸的出去了,徐氏默默的整理了一番,朝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形容端庄,一如既往。

    叶倾刚一踏进内室,叶茹便扑了过来,这个少女长的格外高挑,如今倒比叶倾还高出半个头去,叶倾险些被她撞倒,结果叶茹长臂伸出,又把她捞了回来,叶倾的心情顿时十分微妙。

    ——我的妹妹这么帅真的好么!

    叶茹一叠声的赞道:“大姐,你真是太赞了,我在门口听着,听一句就给她们传一句,结果祖母就跟吃了仙丹似的,一点点的坐起来了!”

    叶倾朝前方看去,叶老太君此时半靠着床而坐,精神头十足的看着她,一脸宽慰的笑着,叶芸偎依在她身旁,亦是满面笑容。

    叶倾快步走到了叶老太君床边,小心的给她掖了掖被角,轻声笑道:“我把二叔一家打发了,您不生气吧?”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叶芸叶茹,叶茹当下就叫了起来:“早就该这么办了!要我说,那个世子位置有什么好争的,要不是她们一个是我娘,一个是我伯母,我早就把她们都揍老实了!”

    叶芸瞪了她一眼:“就你能耐,你是不是还想说,若你是男子,就自己披挂上阵冲锋沙场,博一个功名出来了?!”

    叶茹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的如同一只小公鸡:“知我者,二姐也~”

    她随即脸色一变,急急的抱住了叶倾的胳膊:“大姐,你可要帮帮我!”

    叶倾眉毛挑起,隐约猜到了这个堂妹的心思:“帮你什么?”

    叶茹一脸憧憬:“我要和父亲母亲一起去边关,我才不要留在京城,等着嫁人!”

    没等叶倾开口,叶芸先骂出了声:“就你标新立异,难不成我就只能等着嫁人了?”

    叶茹的眼睛一下睁大,“二姐,你哪里在等着嫁人了。”

    说着,她伸出细长的手指,巴拉巴拉的数了起来,“你一不做女红,从不碰针线,琴棋书画也都荒废了,嫌弃油烟味太重,也从不下厨房,偶尔看本书,还都是些落魄书生偶遇千金小姐的话本。”

    叶倾听得啼笑皆非,叶茹说的却也没错,她们这样人家的姑娘,衣服都由针线上的人包了,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也定然有一个是擅长针线的,便是偶尔动手给父母兄弟做一做贴身的里衣或者便鞋,也自有身边的人把一切都剪裁好了,她们只要动几针意思意思便罢了。

    至于琴棋书画,不过是未出阁时打发时间的东西,偶尔和姐妹们逗逗趣,没有人想要靠这个来谋生,将来嫁了人,也不去做通房小妾,自然也不需要靠这个来取悦夫君,会与不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厨房这种事更不需要当家主母亲自动手,家里的厨娘那么多,难道全是白吃干饭的不成!

    所以,说来说去,她们这等人家的姑娘,竟然好像是真的一无是处。

    其实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最重要的还是主持中馈,重中之重则是人情往来,哪一家的老祖宗又要过寿了,谁家的夫人有什么避讳,都要一清二楚,这种人情往来,和爷们在外面的应酬一样重要。

    要不怎么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呢,豪门巨贾中的一等婢女,都比一般的人家眼界要宽。

    叶芸被叶茹这么一说,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不由咬牙道:“还真是谢谢你了,你二姐我就是这么的一无是处!”

    后面一无是处四个字,她完全就是磨着牙说出来的。

    隔着一道帘子,小顾太医面无表情的听着,一旁的张姑姑大是尴尬,因小顾太医也是经常出入宫廷内院的主了,她也就没提点,琢磨着这人应该知道规矩,到了门口,自己就会把脚步放重一些,里面的主子们自然知道来客了。

    谁知道小顾太医非但没出声,还站在门口停了半天,张姑姑一时没反应过来,倒叫他听了不少闺阁私密去!

    眼见门里面越说越是离谱,再说下去,叶家剩下的两位小姐怕是都不用嫁人了,她忙重重的咳了两声,朝里面喊道:“娘娘,顾太医来了!”

第195章 小顾太医,实非良人

    叶倾几人面面相觑,叶芸狠狠的瞪了叶茹一眼,抬手就在叶茹的腰上掐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无声的骂了一句:“等人走了再收拾你!”

    叶茹吐了吐舌头,见门已经打开,忙正襟危坐,做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和叶芸两个一左一右站在了叶倾身旁,低眉敛首,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小顾太医一进来,不动声色的在叶家三姐妹身上一扫,心中暗自揣度,两位同样年轻的小姐里,哪一个才是那位一无是处的?

    叶倾亲手扶着叶老太君躺了下去,对着顾白芷笑道:“我叫他们拿着牌子去太医院叫人,没想到又是小顾太医来了,又要麻烦顾太医了。”

    小顾太医板着脸,公事公办的回了旬:“都是微臣的本分。”

    说着,他踏前一步,叶芸叶茹二人识趣的退到了另外一边,让出地方来给他诊脉,顾白芷不由瞥了她们一眼,见两个少女的注意力都在自家祖母身上,心道,虽然各方面都差了点,至少还有孝心可表。

    他略号了下脉,又看了下舌苔,观察了下面色,从容的道:“老夫人这是怒急攻心,导致的肝火上升,并无大碍,我开两剂方子调养下也就好了,这段时日,饮食上清淡一些就好。”

    叶倾点了点头,温和笑道:“劳烦顾太医了。”

    话罢,张姑姑引着顾白芷去了旁边的小厅之中,那边已经备好了纸笔。

    待顾白芷出了门,叶倾调头看向了两个堂妹,她们姐妹三人的年纪本就相近,叶倾出嫁后,叶芸叶茹也差不多要相看人家了,叶倾打趣着问道:“你们看小顾太医怎么样啊?”

    叶茹还有些懵懂,闻言傻傻的反问了一句:“什么怎么样?”

    顿了下,她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看这位顾太医这么年轻,也不知道医术如何——”

    话未说完,自己又急急补充道:“不过既然是太医,想必医术还是好的!”

    叶倾:“……”

    这傻姑娘就是没开窍啊!

    叶倾转头看向了叶芸,见这个堂妹低头不语,只端了茶水,试着温度,喂给祖母吃,便知道叶芸是懂她的意思的。

    叶芸察觉到叶倾戏谑的目光,慢慢抬起头来,认真的道:“姐姐若要我说,那我就直说了,这位小顾太医并非良人。”

    叶倾睁圆了眼睛,小顾太医在宫中可是风靡了无数宫女的,便是妃嫔之中,也有不少是他的粉丝,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为了见他装病,怎么到了叶芸这里,就不是良人了?

    叶茹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敢情刚才她大姐是想给她介绍相公来着?叶茹立时心直口快的道:“长的还行,就是太瘦,万一动起手来,把他揍趴下怎么办——”

    叶倾:“……”

    叶芸瞪了叶茹一眼,二人年龄相差无几,自幼住在一起,叶芸却颇有长姐风范,素来便管着这个妹妹,开口就教训她道:“别老开口闭口就想揍人,你真以为安丰打不过你?不过是让着你罢了。”

    叶倾:“!!”

    怎么她才出嫁一段时目,家里的画风全变了!

    她的弟弟妹妹们每日里都在做什么!

    叶茹撇了撇嘴,没有接话,叶芸慢慢扶着叶老太君躺下,盖好被子,冷静的道:“顾太医生的这般模样,又是个医生,时常要见到些女眷,纵然他自己能把持的住,也架不住旁人铺天盖地的爱慕之心,与其到时候****悬心,担心哪天抬进来几个小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选择这样的夫婿!”

    叶倾惊奇的看着叶芸,几乎忍不住为她拍手叫绝。

    叶芸这般年纪的少女,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年纪,正是怀春的时候,年少慕艾,谁不喜欢英俊的少年,叶芸却能如此清醒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她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叶倾心中十分安慰,叶芸这么清醒理智,日子一定过的差不到哪里去。

    叶倾上前一步,牵住了叶芸的手,轻笑道:“好妹妹,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叶倾的眼中满是欢喜,大有吾家有妹初长成的骄傲,叶芸被她看的脸上一红,认真的道:“其实我现在想的这么明白,还要多亏了姐姐。”

    叶倾一怔,“多亏了我?”

    叶芸肯定的点了点头,坦然道:“姐姐被选为太子妃那会,我和叶茹都变的特别受欢迎,提亲的一下多了不少,邀请我们去赏花的,游玩的帖子也堆积如山。”

    叶芸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叶茹一眼:“茹姐儿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去了两三次后,就托词不去了,成日里躲在家里,看安丰他们习武有趣,便也跟着一起练了起来。”

    叶倾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还纳闷呢,叶茹原本不过就是个有些外向,喜欢骑马郊游的活泼一点的小姑娘,怎么转眼就成了有暴力倾向的女汉子!

    叶茹虽然和叶芸同吃同住,却从未听她说过这些,此时不禁也凑了过来,傍在两个姐姐身边,认真的听了起来,就连叶老太君,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叶芸忙给叶老太君身后塞了个靠垫,方接着道:“我去了以后,无论作画或者作诗,我都在三甲之内,先还欢喜的不行,可回来后拿出以往的习作仔细对比,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明显的进步。”

    叶茹睁大眼睛,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

    叶芸笑了笑:“后来我就看清楚了,变的不是我,是她们,因为叶倾姐姐的关系,她们才对我另眼相待。”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也想明白了,以前吟诗作画,不过是为了掐尖卖好,图个虚名罢了,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天分。”

    叶茹恍然大悟,迫不及待的插了话:“怪不得二姐你前段时间突然就不作画,也不作诗了!”

    叶芸对她笑了笑,看着叶倾,双眼明亮异常:“我要和大姐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每日里都要快快活活的!”

    叶倾心中苦笑,她哪里快快活活的了,且不说和太子高昊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二皇子高昱始终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了她的命去!

    她感慨万千的摸了摸叶芸乌黑的秀发,为叶芸正了正发上的珠钗,正因为有这样可爱的妹妹,她才会觉得自己嫁入皇宫是值得的。

    叶倾正要开口勉励几句,张姑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顾太医怎么站在这里,可要老奴为您通传一声?”

    张姑姑心中叫苦不迭,当差当了这么多年,今天是头一遭连着两回出错了!

    方才她把小顾太医领到了隔壁突然有些尿急,就匆匆的去了便房,没想到一个转头,小顾太医就出来了!

    看他这副样子,又是不知道听了多久!

    张姑姑忍不住腹诽起来,这小顾太医,看着也人模狗样的,怎么就喜欢听壁角呢!

    叶倾几姐妹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丢人丢大了!

    小顾太医被张姑姑点醒后,倒是没什么异样,反正他素来都是冰着一张脸,旁人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略整了整衣冠后,待张姑姑打起了帘子,坦荡的迈步而入。

    进来后,顾白芷直接对着叶倾一揖,“方才正要写方子,突然想起,却是要问问老太君往日惯用什么药,可有什么忌讳?”

    叶倾下意识的看向了叶芸叶茹,叶芸微微摇头,叶倾明白过来,朝着顾白芷温和的道:“并无忌讳。”

    顾太医点了点头,突然掉头看向了一旁的叶茹,皱眉道:“我观这位姑娘面色虽然红润,眼底却发青,可是最近常常肚饿,总是吃不饱,半夜常常饿醒?”

    叶茹惊奇的叫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顾白芷眉毛微微挑起,心中道,不是这个声音。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隐在叶倾身后,打他进来就宛如影子一般的叶芸一眼,看来那位不动女红,不擅琴棋书画,也不喜下厨,一无是处又大放豪言,每天都要过的快快活活的,就是太子妃身后这一位了。

    叶芸因担心叶茹,也恰好抬起头来,二人视线相交,都是微微一怔,叶芸心道,方才匆匆一瞥,就觉得这位顾太医很好看了,现在仔细的一看,比太子姐夫也相差无几了,男子生的这般颜色,果然是祸水。

    顾白芷则在心里吐槽,这位一无是处姑娘,长的倒是不错。

    叶倾已经担心的问了起来:“家妹可是有恙?”

    顾白芷一摆手,俊秀的脸上严肃的看不到半丝情绪,“无妨,不过是饮食失调之症,等下我开个方子给她就好。”

    叶倾依然担心的看了一眼叶茹,有些搞不懂,这么个活蹦乱跳的丫头,能有什么毛病呢!

    顾白芷又去了隔壁小厅,很快开好了方子,一共两张方子,一张是叶老太君的,另外一张,则是叶茹的。

    把两张方子都交给了张姑姑,顾白芷又特意叮咛了一句:“这位姑娘的方子,等我离开后再打开。”

第196章 小顾太医的妙方

    张姑姑心道,莫非是姑娘家的见不得人的病?这可坏了,万一耽误以后生孩子了可怎么办。

    她只道顾白芷面皮薄,不好当着面跟她说,痛快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一路又把顾白芷送上了马车——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请太医上门,自然准备了马车专门接送。

    张姑姑见马车走远,方回转了来,先把叶老太君的方子交给了叶倾,叶倾仔细的对了一遍,见确实都是些泻肝火的药材,转头交给了叶芸,由她安排人去熬煮了。

    张姑姑又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第二张方子,叶倾拿在手里,叶茹站在她身边,一脸不痛快:“我最讨厌喝药了!”

    叶芸一敲她的脑门:“讨厌也得给我吃!”

    叶倾手指灵活的打开了药方,姐妹三人一起看去,却见白纸中间,只方方正正的写了三个字——多吃肉!

    叶倾眨了眨眼,这是什么个情况,她下意识的向着叶芸叶茹姐妹看去,却见叶芸神色古怪,叶茹则是一脸呆滞。

    叶老太君着急的在床上喊道:“快拿来,给老婆子看看!”

    叶倾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急走了过去,把手里的方子一展,叶老太君登时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叶茹笑骂道:“看吧,叫你怕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在这里陪老婆子吃完了饭,若是吃了肉,回去都要吐出来!”

    那边叶芸也笑出了声,“这顾太医,倒是个妙人。”

    原来叶茹每日里和兄弟们厮混在一起,成日里不是打拳就是射箭,每每胃口大开,却又怕胖,强忍着不吃肉,结果晚上又总是饿醒,睡的不好,眼底自然发青!

    谁知道今天被顾白芷给抓个正着!

    叶茹一把夺过叶倾手里的药方,恨恨的瞪着上面多吃肉三个字,抬手就要撕了这药方。

    一旁的叶芸忙夺了下来,随手就藏在了身后,吃吃的笑道:“可别,我替你留着,等将来你出嫁了,就拿这个方子给你压箱,若是你夫婿被你揍了,就拿这个方子给他看!”

    说着,她捏起嗓子,粗声粗气的仿起了男子说话:“娘子,原来你是饿了啊,早说啊,干嘛咬为夫呢!”

    她一本正经的撩起袖子,露出了雪白的小臂:“为夫可是几日都没有洗澡了!”

    叶倾和叶老太君俱都被她逗乐,叶老太君笑的连连喘气:“哎呀呀,怎么就把我的宝贝孙女嫁给了这么一个不爱洗澡的汉子呢!”

    叶茹又羞又恼,叶芸举起手,扬了扬手里的方子,黑底白字,上面多吃肉三个字分外打眼,叶茹气的去追她,叶芸在叶倾身边不断躲闪,最后三姐妹滚做了一团。

    张姑姑的声音突然的想了起来:“哎呦,顾太医,您怎么又来了!”

    脆生生的笑声戛然而止,几个人都有些惊吓过度的向外看去,张姑姑一脸无辜的看了过来。

    叶倾:“……”

    她趁机拉开两个堂妹,为她们整理起了微乱的发髻衣衫:“好了好了,都别闹了,今天可真是让顾太医看过两次笑话了。”

    叶茹撅着嘴巴,伸出了手:“那叫二姐把那个方子还给我!”

    叶芸不动声色的把方子藏到了袖中,笑嘻嘻的道:“不给,等你出嫁再说!”

    叶茹嘴巴撅的老高,正要向叶倾投诉,叶芸却抢先开了口,她一把抱住了叶倾的胳膊:“大姐,我这里做了点东西,想叫你帮忙看看!”

    叶倾一怔,“什么东西?”

    叶芸有意看了眼旁边一脸不痛快的叶茹,提高了声音道:“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二姐,只剩下两样见不得人的嗜好了!”

    叶茹的脸一垮,仿着书生的模样,正经的拜了一拜:“小生知错了,小姐就别揪着不放了。”

    叶芸得意的一笑,扭头朝着叶老太君招呼道:“祖母,我就先借用姐姐一会,等下再把她还你啊!”

    叶老太君乐的见几个孙女亲近,当下轰赶她们道:“快走快走,老婆子正想清静清静!”

    叶芸叶茹,一人挽着叶倾一边胳膊,往叶芸的闺房去了。

    定国公府的这个园子,还是当初叶倾作为皇后省亲的时候建的,虽然定国公府离皇宫就那么几步路,虽然她回去只住上三天,但是天家么,就是有钱,任性,就是要修好了园子,她才能回去省亲。

    待定国公府的几个姑娘大了以后,这园子就分配给几个姑娘住了,其中叶倾分到的是芙蓉居,出门既是一片莲花湖,叶芸住的地方则是湘妃苑,一栋竹子建造的小楼,小楼更是藏于竹林深处,每到夏日,听那雨打竹叶之声,别有一番意趣。

    甫一踏入湘妃苑,叶倾便注意到脚下摆满了各色盆栽,因盆子摆放的密集,中间只留下了一条小路供人行走,便像是行走在绿色云朵之上,很是有趣。

    注意到叶倾的视线,叶芸笑着解释道:“我嫌冬天竹叶都泛了黄,看着不痛快,就叫人弄了盆栽过来,种的也不是什么稀世名花,都是些常见的野草,但是生命力旺盛的,只求个绿意油油,看着痛快!”

    叶倾浅笑道:“这个法子倒是好,等回去了我也弄弄。”

    被叶倾夸赞,叶芸格外高兴,挽着叶倾的手臂又缠紧了些,脚步也越发轻快,转眼就到了竹楼之前。

    里面的丫鬟听到动静一起迎了出来,一共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还有四个在外洒扫的三等粗使丫鬟,一共十个少女,按照个头高矮,高的在钱,矮的在后,夹道排成了两列,齐齐的俯身下拜,一时间,叶倾耳边响起了莺莺燕燕之声:“姑娘们万福,奴婢们给姑娘们请安了。”

    叶倾一怔,好么,这架势,简直像是那一等纨绔子弟,家有三妻四妾,出了远门回来,诸多妻妾一起出来迎接的奢华场景。

    仔细一看,叶芸的这几个丫鬟还个顶个的都是美人,且各有千秋,当先两个一等丫鬟,一个温柔娴雅,一个灵秀动人,接下来几个,有的明眸善睐,有的粉面桃腮,就是几个小的,也生的粉琢玉砌,冰雪可爱。

    叶倾立时惊奇的叫了起来:“二妹,你这里的丫鬟可真是生的貌美,宫里的美人也不过如此了。”

    皇宫里的美人可都是从大梁各地千挑万选出来,叶芸这里能比的上皇宫的质量,那真是相当不错了。

    叶芸那几个丫鬟也不怕生,闻言纷纷掩唇笑了起来,这一笑,更是有如春风过境,一夜之间百花盛开,看的人目不暇接。

    叶茹毫不客气的在一旁拆起了叶芸的台子,撇了撇嘴道:“她呀,非说什么丫鬟漂亮点,自己平日里看着也舒服养眼——”

    叶倾眉毛扬起,这番话听着真是耳熟,当初她做了皇太后那会,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却听得叶茹又道:“然后二姐就十分霸道的去了我那里,又去了安卓和安丰那边,把我们的丫鬟都挨个看了一遍,总算挑出这么十个顶顶漂亮的!”

    叶倾一阵急咳,一边咳,一边又忍不住笑,“这,这兄弟姐妹多了还有这等好处——”

    叶倾口中打趣,心中却十分安慰,也是如今他们兄弟姐妹感情好,才能任由叶芸这般胡闹。

    叶芸瞪了叶茹一眼,毫不客气的拆起了这个妹妹的台:“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非把几个家生的丫鬟都换成了外面买来的,说什么力气大,用着舒服!”

    叶倾再也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一想到两个堂妹若是一起出行,一边是一水的千娇百媚的美人,一边是力大无穷的壮妇,就忍不住想笑。

    姐妹三人说笑着进了竹楼,叶芸这几个丫鬟不但生的貌美,人也个顶个个的机灵,不声不响的就端了茶水来,虽然没有热情招呼,因为生的貌美,单单是笑脸迎人,就已经足够让人心旷神怡了。

    叶倾喝了两口茶,忍不住问道:“二妹,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叶芸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一个眼神丢过去,他的几个丫鬟鱼贯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一个小丫鬟在旁边伺候照应,又卖了个关子道:“姐姐且先等着,马上就开始了。”

    这一次,叶茹却没有拆台,只是撇了撇嘴巴,一脸的不以为然。

    几人此时坐在客厅之中,一道珠帘之隔却是叶芸原本的琴房,几个丫鬟都进了琴房之中,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叶倾耐着性子侯了片刻,很快,阵阵香风袭来,珠帘一阵动荡,一个宫装丽人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和现如今窄袖深衣,衣襟一路掩到脖子的常见打扮不同,出场的美人裙摆迤逦的拖在地上,齐胸的杏黄印花长裙在腰间系了条多彩的丝绦,胸口一片雪白,双肩裸露,外面只披了件紫色薄纱。

    美人两鬓贴了花钿,眉间一朵小巧精致的五瓣梅花,长发高高挽起,上面左右各自斜插了三支步摇,中间一朵怒放的大粉牡丹,每走一步,步摇相互冲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声脆响。

第197章 大姐罩着你们

    叶倾惊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这美人徐徐走来,便像是看到了她当初****把玩的八美人图里的仕女从画上走了下来一般。

    叶倾忍不住看向了身侧的叶芸:“这,这——”

    叶芸一脸得意的拉着叶倾重新坐了下来,“好看吧,不瞒姐姐,打从我把琴棋书画都抛下以后,很是无聊了一段时日,后来弄了这几个美貌的丫鬟过来,只是再如何美貌,看的久了,也不免有些厌烦。”

    她手一指前面的宫装美人:“然后有一天,我看到沉鱼偷偷穿起了我的衣服,却是比往日里穿着她自己的衣服好看许多,不免就起了兴致,把她们都叫了进来,把我的衣服统统拿了出来,胭脂水粉也可着她们用,结果这么一番折腾,人人都焕然一新。”

    叶茹忍不住插话道:“然后二姐就来了兴致,成日里琢磨起了如何打扮她身边这几个貌美的丫鬟!”

    叶茹一脸的不以为然,这些裙子看着漂亮,可裙尾太长,连马都上不去,实在是不方便。

    叶倾却十分感兴趣,身为女子,谁不希望自己更漂亮些呢,叶茹这种奇葩简直稀少至极。

    叶倾当下指着屋子中间的宫装美人,兴致勃勃的道:“这应是前朝的裙子吧!”

    叶芸兴奋的点了点头,“大姐,你不知道,我当初看话本,就一直奇怪,话本里讲,那些干金贵女们穿的裙子华丽无比,坦胸露乳风情万种,我就纳闷了,这坦胸露乳的,怎好意思出来见人呢?”

    讲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叶芸变的滔滔不绝,一股明显的热情充斥在她年轻的脸上,“后来,我就寻了不少前朝的画卷,慢慢的看明白了,这坦胸露乳,应当是只露出胸口一块,裹胸外穿,腰问一束,果然极美!”

    叶倾听得连连点头,前朝民风开化,衣服也相当大胆,穿起来的确勾人的紧,不然也不会有扒灰的皇帝和那偷情的太子了。

    叶芸见叶倾感兴趣的样子,信心大增,双手互击,面前的宫装美人一个迤逦的转身,施施然的退了下去,就在珠帘掀起之际,另外一个美人和她擦肩而过,出现在了叶家姐妹几人面前。

    这个美人的衣裙却又和上一个不同,裙子款式相仿,外面却穿了件宽袖的罩衫,罩衫的下摆几乎和裙摆平行,行走间行云流水,裙摆和衣襟交叠着拖沓在地上,仿若一朵倾城倾国的牡丹,花瓣层层绽放,端庄之外别有风情。

    若说方才登场的,是一个初嫁的新妇,娇羞无限,那现在这个,就是成熟美妇,公侯之家的当家夫人。

    她在厅中安步当车,行走一圈后,徐徐一礼,退回了隔壁琴房,珠帘叮当作响之际,又是一个美人出场,

    这一次出来的却让人一阵面红耳赤,她身上的裙和背后的披帛竟都是薄纱制成,一层层,也不知道挽了多少层纱,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旖旎动人。

    叶茹只看了一眼就叫了起来:“二姐,你竟然还做了这种衣服!”

    叶芸立刻为自己辩解:“我只想着在家里的时候穿着轻便一些,哪里想到做出来会是这种效果!”

    她自己第一次见到成品上身的效果,也是一阵面红耳赤,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心血所在,却是不忍心就这样丢弃了。

    叶倾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经过人事,想的自然比两个堂妹多些,这样一身衣裙,在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面前,简直是大杀器。

    就是那些老夫老妻,情事渐冷的,若是当太太的穿了这么一身,定然也如干柴烈火一般。

    叶倾心中登时有了些想法,却没有立时说出来,只是越发兴致高昂的看了下去。

    待到第四个美人出场,叶茹却站了起来,一脸惊讶,随即欢喜的叫了起来:“这件我要了!”

    那第四个美人亦是胸口一片雪白,只不过长裙换做了薄纱的裤子,衣服也只到腰间,两个袖子本应是宽宽的水袖,却被在手腕处束紧,一眼望去,无论是裤腿还是衣袖,都像是灯笼一般,看上去活泼可爱。

    叶倾忍不住笑了,看来叶茹也是爱美,只是有个前提罢了——这衣衫必须干净利落不累赘。

    叶芸一脸得意,斜斜的看着胞妹:“你不是说我做的衣服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么,怎么,你现在还想把自己塞进这花瓶里?”

    她就是不忿叶茹每次都笑话她的嘴脸,才专门翻书,寻了这胡人舞姬的衣衫,特意做了出来。

    接下来几件衣衫也各有千秋,叶倾也注意到了,看的出来,叶芸只当这是个闺房之乐,所以衣服都是怎么漂亮怎么来,像是薄纱一类,通常梁京的贵女们都用来当做面纱,透气,又能挡灰尘,还不影响视线,容貌也能遮挡的住,不被外人窥去。

    叶芸却偏偏用薄纱做了主料,这样做出来的衣服,透而不露,若隐若现,充满了挑逗的味道。

    叶倾斟酌片刻,下了决心,看向叶芸笑道:“二妹,你想不想开店?”

    叶芸一怔:“开店?开什么店?”

    叶倾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不急不缓的道:“开家成衣店,就卖你做的这些衣衫。”

    叶芸半张嘴巴,一张俏脸渐渐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姐,我就自己图个乐子,这些衣衫怎好见人呢!”

    她虽然尚未出阁,却也知道这些衣衫香艳色彩极浓,若是开了店,让人知道这些衣衫都是出自叶二小姐之手,估计她就不用嫁人了。

    叶倾笑了,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当下开口道:“你不想看到自己辛苦做的衣服被更多人穿?不说是你做的不就得了,咱们只接待熟客,没有人介绍的话,店里恕不接待。”

    反正不少公侯府邸的夫人太太们和自家老爷都是面和神离,不知道久旷了多久,又不能私下里养小倌,穿这个若是能勾得夫君多往自己房里睡上几次,怕是一个比一个乐的掏钱。

    这些夫人太太大都主持府中中馈,手握财政大权,一个个都是有钱的主。

    被叶倾这么一说,叶芸也来了兴致,她倒不是为了钱,成日里看着自己辛苦弄出来的衣服只被这几个丫鬟在房里穿来穿去,不免也有锦衣夜行之感。

    所以叶倾回府,她才巴巴的把叶倾拽了来,为的不就是多一份认可么!

    叶芸双眼异常明亮的看着叶倾,语气激动:“姐姐说的可是真的?我倒不爱那些虚名,若是真的能卖出去——“

    “天啊,简直高兴死了!”她一拍巴掌,几乎跳了起来。

    叶茹和叶芸到底是亲姐妹,见叶芸这般高兴,也忍不住跟着高兴,面上却故意板着个脸,戏谑的道:“怎么会卖不出去,那一身灯笼样的,不是就被我买了么!”

    叶芸刷的一下转过头,双眼晶晶亮的看着叶茹,叶茹被她看的受不了,一摆手道:“不过话先说在头里,我可只看好了这一身的样子,你可别用那么薄的料子给我做!”

    叶芸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应了,叶倾也好笑的凑起了热闹:“咳,那灯笼样的,我也来一身,还有那第三套,也来一身。”

    叶芸刷的一下又转过头看着叶倾,眼巴巴的像是一只等待喂食的小狗,黑漆漆的杏眼湿漉漉的,格外讨人喜欢。

    看着叶芸这副模样,叶倾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头,脑中灵光闪过,开口道:“对了,这套灯笼袖的衣服,若是在身后加上一条尾巴,你看如何,或者是如猫虎一样的长尾,或者是如兔子一样,毛茸茸的一团,头上的发饰,也可以做成带一双耳朵的,猫耳,兔耳——”

    叶倾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叶茹已经强项叫了起来:“哇,听上去就特别可爱的样子,二姐二姐,我要再加一套这样的!过几个月祖母寿辰,我打扮成一只小猫,祖母一定很开心,对了,到时候二姐打扮成一只兔子!我们一起出来!”

    叶芸听得连连点头,崇拜的看向了叶倾:“姐姐就是聪明,这样的衣服也想的出来!“

    顿了下,她满是艳羡的道:“哪里像是我,做出来的这些衣服虽然好看,却大都是仿照千人款式!“

    叶倾讪笑两声,没好意思吐出实情,难道要告诉两个妹妹,这虽然是他像出来的,却是为了跳满足台子高昊的变态爱好?

    那边叶茹和叶芸已经热烈的叨扰论起来了,什么身上带着梅花点点,头顶尖角的梅花鹿,什么耷拉着耳朵,摇尾巴的狗狗,两个堂妹,大有把各种可爱的动物款式全都尝试一遍的架势!

    叶倾端着茶杯,坐在一旁,含笑的看着她们讨论的面红耳赤,半晌,两个人似乎终于达成了一致,叶芸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挽住了叶倾的胳膊,巴巴的看着他:“大姐,你真的要给我开一家店?“

    叶倾伸手一点他的额头,戏谑的道:“我还骗你不成?“

第198章 欢迎登上人生巅峰!

    她随即指着已经换回了衣服,在旁边赏心悦目的站成了一排的漂亮丫鬟们,“我看刚才你叫她们穿上那些衣服一个一个出来展示的样子就很好,等开了店,不妨弄个密室,专门做这个,到时候买的人一定很多!

    叶芸眼睛又是一亮,真心实意的道:“姐姐就是聪明,随便一句话,都是这么好的点子!“

    叶倾哑然失笑:“你啊,就是看我什么都好,这哪里是我的点子,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傻瓜!“

    叶芸嘿嘿一乐,“我这就使自娱自乐,是姐姐让它发扬光大的嘛!”

    叶倾算是看出来了,她在这个堂妹眼里,那就是十全十美,无一不好,哪怕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估计叶芸也会理直气壮的道:“太阳本来就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叶芸抱着叶倾的胳膊,恋恋不舍的道:“姐姐干脆今天不要走了,就住上一天,给我好生说道说道,这店子要怎么开——”

    叶倾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这事的确要好好商量一下,她到底是太子妃,虽然相比后宫显庆帝的嫔妃们出入要方便些,却也不可能如未出嫁的时候那般,可以肆意出门耍乐了。

    这店以后主要靠叶芸自己经营,到底该如何布置,如何待客,她还要好生教导一番。

    叶倾转头对着张姑姑吩咐道:“麻烦姑姑跑一趟,回去和殿下说一声,我今天就在国公府里呆着了。”

    张姑姑恭谨的应了,叶倾亲自嘱咐了,她自然要自己跑一趟才好。

    坐了马车回宫,天色还未晚,出示了腰牌,张姑姑很顺利的回到了东宫,刚一踏进寝殿大门,就见冬暖夏凉一人手捧了三四个抱枕,正辛苦万分的往宫门里挪去,不由惊奇的唤住了她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前儿个才换的新抱枕么?”

    冬暖夏凉费力的停下脚步,艰难的回头,看到张姑姑,两个人的眼睛俱都一亮,又同时往左右瞄去,看了半天,没看到叶倾人影,两张小脸又同时垮了下来,冬暖忍不住问道:“娘娘呢?”

    张姑姑眉毛挑起:“娘娘今儿个在国公府歇下了,不回来了,叫我跟太子爷说一声。”

    她话音未落,就见两个大宫女同时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由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对了,还没说为什么又要换新抱枕呢!”

    冬暖费力的把手上的抱枕又往怀里靠了靠,又瞄了瞄左右,见四下无人,方露出几分惊恐的神情来,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哎,也不知道殿下是发了什么疯,打从娘娘走后,就开始没事咬着抱枕玩,咬上两口,又嫌抱枕沾了口水脏兮兮,厌弃的丢到地上,过一会,就又抓起个抱枕,再咬上几口——”

    旁边的夏凉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怜兮兮的道:“好可怕啊,我真怕他突然不咬抱枕,改咬人了!”

    张姑姑:“……”

    她拍了拍冬暖二人的肩膀,满是同情的道:“你们几个辛苦了。”

    心里却打定主意,待会和太子通报完毕,就说太子妃娘娘那边没人伺候,她得马上回去!

    她这身老骨头可比不上冬暖几人细皮嫩肉的。

    与此同时,高昊只着了一身里衣,俊美的脸上阴沉如水,瞪着手里软趴趴的抱枕,此时上面一个明显的湿漉漉的牙印,他厌弃的把抱枕往地上一丢,朝着一旁的陈福抱怨道:“福公公,你说孤哪里做错了呢?”

    陈福可不敢插嘴,这个时候,他只要提供耳朵就完了。

    高昊皱起眉头,继续自言自语道:“孤记得小时候那只猫就是这么养熟的,孤给它洗澡,喂它吃饭,和它同吃同住,然后它看到孤就扑上来,喵喵的舔孤的手指——”

    高昊双眼眯起,不满的抱怨道:“可你看太子妃,哪里有一点养熟了的样子,哼,需要孤的时候就喵喵的凑过来,不需要孤的时候就自己跑掉了!”

    陈福额头冷汗直冒,这,这,敢情殿下您是一直把太子妃当猫养呢!

    见高昊抬起头,看向自己,一副等着他裁决的模样,陈福突然觉得压力山大,他结结巴巴的道:“老,老奴也没养过猫一”

    说完,他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这不就是间接肯定了太子殿下把太子妃当猫养的举动了么!

    就在陈福被高昊瞪得受不了的时候,张姑姑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殿下,奴婢奉太子妃娘娘的口谕回来了。”

    高昊的头刷的一下就转了过去,“进来!”

    张姑姑半低着头,双脚起落间,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各自抱了一堆抱枕的冬暖夏凉。

    张姑姑行了一礼,老老实实的转述着叶倾的原话:“娘娘说,今天就在国公府歇上一晚了。”

    她话一说完,才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可怕,自己方才那句明明不是很大声音的话,似乎一直在屋子里回响,身后的冬暖夏凉没有半点声音,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这般诡异的情景真令人头皮发麻,张姑姑越发不敢抬头,同样屏声静气起来,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到烛花发出的噼啪脆响。

    半晌,头上传来了太子殿下懒洋洋的声音:“上次那个,对,就是那个带着尾巴的裙子,是你们谁给太子妃改的?”

    不待几人回答,高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把太子妃的裙子都给孤拿过来,每条都给孤装上条尾巴!”

    众人:“……”

    陈福心道,殿下您才是猫吧!这主人稍微离开一会,就不高兴的可着劲折腾,惯坏的猫都这副德行。

    他方才倒是没撒谎,陈公公确实没养过猫,不过没养过,却见过旁人养。

    小时候,陈福家里条件不好,隔壁却住了户家境殷实的,每年打下来的粮食都不卖,藏到地窖里,把地窖里的陈粮拿出来卖。

    然后家里就有了耗子。

    那家的媳妇就从娘家抱回来一只猫来,也不管它,成日里在外面撒欢,过了阵子,还真就没有老鼠了。

    没有老鼠了,这猫也照样养着,反正家里不缺粮。看着人家那猫养的油光水滑,一身黄毛威风凛凛,生生把一只家猫养出了老虎的气势,陈福就格外羡慕,看人家日子过的,这猫都比人滋润!

    他就跟二叔说了,他二叔年轻的时候逃过荒,见识最多,当下就一脸不以为然的教训他:“那叫什么,我跟你说,老子见过一户大户人家养猫,乖乖,那才叫金贵,因为主子太太回娘家呆了几天,那猫发起脾气,就把衣柜里刚做的新衣服全撕了个稀巴烂,结果你猜怎么着?”

    当时年纪还小的陈福睁圆了眼睛,听得都有些傻了:“怎么样了?”

    他二叔一拍大腿,仿佛吃了山珍海味一般,回味的砸吧砸吧嘴:“等那女主子从娘家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教训下人们没看好猫,把衣服都毁了,而是立刻就把猫给抱了起来,心肝宝贝的叫着,又亲自下厨做了一碟子小炸鱼,还把鱼骨头剃干净了送到猫嘴巴边上,结果那猫还不吃!”

    陈福傻傻的看着他二叔,“那猫,还不吃?”

    他长这么大,连鱼都没吃过,只闻过村里大户家里过年的时候飘出来的鱼味,那味道可真香啊。

    他二叔扬起头,斜斜的瞥了他一眼,一边抠着脚丫缝里的泥,一边经验老道的道:“吃腻了呗!”

    陈福当时真是羡慕死了,那时候,他多希望自己就是那只猫啊,他家里别说吃什么玩意吃腻了,就是天天喝菜糊糊能吃饱了也成啊!

    后来入了宫,陈福也算是见识到了泼天的富贵,可对于那只少时听二叔说过的猫,依然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味一下,总觉得是那猫过的日子才是人生巅峰!

    看着太子妃的衣服被铺了满床,太子殿下趾高气昂的下达着种种命令,陈福心道,原来那猫,就是这么糟蹋衣服的!

    张姑姑看着东宫内一片兵荒马乱,小心的退了出来,冬暖夏凉几人又妒又羡的目光被她无视了。

    马车到了定国公府,张姑姑拍了拍胸口,喘出一口长气,可算活着回来了!

    湘妃苑里,叶倾正和叶芸谈的热烈,叶茹在旁边呵欠连连,叶芸忍不住道:“你困了就自去睡好了!”

    叶茹抱着一床被子,眼皮不断的打架,迷迷糊糊的反驳道:“不要!我要和你们一起睡,我被子都抱过来了!”

    叶芸无法,也就随她去了,叶茹眼睛都闭上了,抱着被子,整个人都要缩到太师椅里了,嘴巴里还在念叨着:“咱们可都说好了,等下我睡在你们中间,你们可别想我先睡,偷摸的再给我换了地方!”

    张姑姑一进来,就听到叶茹如此孩子气的宣言,忍不住嘴角上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还是娘娘在的地方好啊!

    叶倾瞥到张姑姑的身影,习惯的问了句:“殿下可还好?”

第199章 恭喜殿下美梦成真

    张姑姑努力回忆了下,她出来的时候,冬暖刚刚改好了一条裙子,那裙子染的雨过天晴色,若是在晴朗的天气穿了,一定极是漂亮,她记得太子妃娘娘很是喜欢,说收起来等着开春了再穿。

    现在么,那条雨过天晴色的裙子,被安上了条狐毛做成的尾巴,又大又蓬松,当时太子,似乎笑了?

    张姑姑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道:“殿下心情挺好的。”

    张姑姑这么答,叶倾也没多想,反正高昊素来能自娱自乐,不是还专门弄了本玩乐的册子么,实在无聊了,骰子一丢,随便选个就是了。

    她的注意力重新落到了叶芸身上,姐妹二人再次热烈的讨论起来。

    ……

    顾白芷从国公府出来,看看时间,也到了他下值的时间,也不用回宫里了。

    国公府的马车行到一处繁华所在,他便下了车。

    估摸着二皇子殿下此时正心急火燎的等着他的消息,顾白芷两手抄在袖中,慢吞吞的逛起了街市。

    抬头见到不远处的茶楼,小顾太医的眉毛挑了挑,漫步走了进去,小二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过年好啊,您几位?请上座!”

    顾白芷眼睛在茶楼里一扫,指了个离说书的最近的位置,小二陪笑道:“您可真是会选,那位置听着最真清。”

    小二麻利的拽下肩头的抹布,在桌椅上一擦,待顾白芷坐下了,热情的问道:“您来点什么?店里有上好的祁门红茶,西湖龙井——”

    顾白芷:“白水。”

    小二脸一僵,“您要是不喜欢红茶绿茶,花茶咱们也有,清火的菊花,养颜的玫瑰——”

    顾白芷眼皮也不抬:“白水。”

    小二的脸都变了,就没见过到茶楼里喝凉白开的,得嘞,这位爷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找茬的,他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摔,就要开骂,顾白芷却突然开了口:“玫瑰糕一碟,百花酥一碟,槽子糕一碟——”

    一口气说了五六样点心,顾白芷抬头看着小二,小二讪笑两声,抓起抹布狠狠擦了两下桌子,“您慢等,马上就来!”

    “——就见一匹匹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被打折了腿,那马叫的可真惨,梁平帝脸色铁青,帝王一怒,那可是伏尸百万,当下除了马叫,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就在这当口,孝贤皇后猛地站了起来!”

    顾白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说的口沫横飞的说书人,半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边的糕饼渣子,下意识的伸手去拿水杯,手里一轻,眉头自然而然的皱了起来,不远处的小二看了,苦笑着跑了过来,忙把茶壶给倒满了。

    他当小二也有个两三年了,还头回见到个这么能吃糕点的男客,对了,还得配着白开水,一壶接一壶,可是逮到这白开水不要钱了!

    “各位爷,今天就讲到这里,预知后续如何,下回更加精彩!”说书先生朝着四周连连拱手,小二端着个茶盘来回跑着收取赏钱,到了顾白芷这里,他在怀里摸索半天,眉头皱起,糟了,直接从宫里出来,没有带多银两,茶钱是够了,打赏却是没有多的了。

    半晌,他从怀里摸出一颗青色蜡丸,往盘子里一放,小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爷,您这是——”

    顾白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此药可助房事。”

    小二:“……”

    哎呦,头回见到上茶楼听书打赏春药的!

    这小二也机灵:“那我替先生谢谢您了,等先生今年娶到媳妇,可就派上用场了!”

    顾白芷:“……”

    顾白芷吃掉最后半块玫瑰糕,心满意足的出了茶楼,又在外面一路逛到了宵禁时分,才晃回到了家里,一眼看到了门前两只大红灯笼下的二皇子殿下,他一身紫色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在门前走来走去,十分不耐。

    听到脚步声,高昱猛地抬头,看到是顾白芷,劈头就是一通不满:“顾太医你去哪里了?不是说下午就从宫里出来了?”

    顾白芷瞥了他一眼,答非所问的道:“太子和太子妃娘娘鹣鲽情深,太子妃娘娘怕是不日就要有喜了。”

    高昱的声音猛地一收,直直的看着顾白芷,俊脸上满是困惑,便像是耳朵已经收到消息,但是脑子里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顾白芷默默的在心里补充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天天念叨,终于美梦成真了。

    高昱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巨大的消息,他慢慢皱起了眉头,迟疑着问道:“你,你是说——“

    顾白芷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问话:“是的,就是殿下想的那样!”

    高昱一张俊脸变的诡异非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僵硬的迈开长腿,越过了顾白芷,直直的朝外走去,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卿卿是朕的——”

    顾白芷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莫名的,脑子里却想起了叶家那位一无是处的姑娘的声音:“我就是要过的快快活活!”

    二皇子高昱明明出身高贵,英挺俊美,又正当华年,偏偏自己看不开,非要在自己嫂子这棵树上吊死。

    小顾太医摇了摇头,郁结于胸,命不久矣。

    高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面上游荡,直到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才如梦初醒,看着从四面围上来的黑色劲装暗卫,慢慢的站了起来,惨白着脸道:“回府!”

    马车沉默的一路驶向了二皇子府,高昱下了马车,看着门口的大红灯笼,阖府的张灯结彩,只觉异常刺眼,他伸出右手,捂住了双眼,沙哑着嗓音命令道:“都拆了,都给孤拆了!”

    侍卫们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宫人们很快涌了出来,一个又一个红灯笼被卸了下来,贴上不久的大红的对联福字都被生生的撕了下来。

    高昱在一众忙碌的宫人中,宛如游魂般漫步而过,直接到了府中西南角的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在门扉上犹豫片刻,毅然的推开了门,院子里却是两间堂屋中间拱了个抱厦相连,建的小巧玲珑精致非常。

    此时堂屋里都点燃了火烛,一眼望去,十分温馨。

    高昱眼中一潮,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直接冲进了其中一间堂屋,若是叶倾在此,定然会惊讶无比,这间堂屋的布置,竟是和她当年做皇太后那会,居住的慈宁宫里的布置一模一样!

    靠墙的角落里放了架西洋运来的自鸣钟,足足有一人多高,墙上挂着前朝大家孙散人画的僧卧磐石图,窗前的梳妆镜,也是打从西洋传来的琉璃镜,人往镜子前面一站,从头到脚都看的清清楚楚,整个后宫就得了这么一个,直接就被显庆帝送到慈宁宫了。

    床上堆放的几个靠枕,也做成了各种讨人喜欢的模样,有大如磨盘的金色向日葵软枕,也有小巧的绿色竹节模样的腰靠。

    高昱的视线在屋子里一样样扫过,每看到一样,那物件旁就隐约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这屋子里竟似有数个叶倾一般,或站或卧,俱都笑意盈盈

    高昱心如刀绞,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放在圆桌上的那一套汝窑的青瓷茶具哗的一声掉到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他踉跄的站起身子,长脚凶狠的一扫,圆桌矮凳瞬间被踹的东倒西歪,脚上传来一阵剧痛,却完全抵不过心中的痛楚。

    眼前一片模糊,这无数个叶倾同时在打着转,高昱胡乱的挥动着手臂,秋香色的杭绸床幔被生生拽下,一对半人高的青瓷花瓶被踹倒在地。

    转眼间,这装修精致典雅的房间被弄的一塌糊涂,残缺满地,高昱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忽的抓起了旁边燃的正好的红烛,毫不犹豫的往地上的半截床幔丢去。

    刷的一下,火苗窜起,一股青烟扑面而来,高昱站在一旁,面色阴沉的看着,眼神阴鹜。

    火势凶猛的蔓延开来,高昱转身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看着从窗户,门缝里窜出来的浓烟,一言不发。

    惊觉到火势的宫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高昱冷冷的一眼瞥过,两道暗黑的身影闪过,稳稳的把住了门口,高昱薄唇轻启:“擅入者,死!”

    火光掩映下,一双双惊恐的眼望向了燃烧的房屋前的高昱,二殿下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英俊却异常冷酷。

    ……

    叶倾和叶芸两人聊到了三更半夜,最后打着呵欠上了床,叶茹如愿以偿的睡到了两个姐姐中间,姐妹三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叶倾洗漱完毕,到了松鹤院看了叶老太君,亲手喂她吃了一碗汤药,才告辞回宫,叶茹姐妹二人恋恋不舍的一路送到了大门外。

    叶倾放下车帘,靠在了车壁上,早上起的还是有些早了,现下却是有些乏,她索性闭上眼,养起了神。仿佛只是合了下眼,再睁眼,已经到了皇宫。

    叶倾下了马车,一路向着东宫行去,没有走多远,一眼看到了前方的一道黑色身影。

第200章 小娘子且留步!

    都说在早先时候,比前朝的前朝还要久远,统一了整个华族的那位皇帝,穿的龙袍就是黑色的。

    后来的皇帝威严不足,就改成了金色龙袍,形如赤日,用以威震臣工。

    以前梁平帝好大喜功,最喜华贵之物,他的龙袍也全部是金色的。

    两世加起来,叶倾竟是第一次看到高昱穿着黑色的龙袍。

    纯黑的长袍如沉沉的黑夜一般深不可测,上面绣着的金龙张牙舞爪,沿着衣襟盘桓而上,白皙的俊脸上面无表情,眼皮垂落,挡住了所有视线,俊美,威严,高昱整个人宛如九幽的冥王,一眼望去,仿佛一个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叶倾惊疑不定的停住了脚步,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袭上了心头,上一次她见到这样的高昱,是他被三皇子下毒,然后他最喜欢的儿子,就被他亲自下旨给杀了。

    高昱听着耳边的脚步声,由轻变重,一点点接近,心中的暴怒也随之攀升到了顶点,胸中一股怒气,几要把他炸的四分五裂。

    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她是他的,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是帝王,天下之物,莫非王属,想要什么,只管去取!

    高昱缓缓的抬起眼,嘴角慢慢的勾起,他的皇后,他和人有染的皇后,他该怎样去疼爱她——

    高昱的眼皮抬起,双眼漆黑,幽深的看了过来,叶倾一吓,明明艳阳高照,明明身裹着裘皮,手里还揣着暖炉,冷风却从四面八方袭来,穿肉过骨,生生的吹进了骨髓里。

    叶倾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回视过去,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低头,唯独高昱面前,不行!

    高昱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叶倾身上,面前的女子年纪尚轻,却明显多了股新妇的风韵,贝齿咬着朱唇,一双杏眼里潸然欲泣,小脸上一副惊吓过度却又故作镇定的表情。

    修长白皙的玉颈在火红的狐狸领的掩映下,如玉如瓷,隐隐看的到青色的血管。

    这小娘子真是美极!

    若是一口咬上她的玉颈,在她青色的血管上慢慢舔抵,该是何等的销魂!

    高昱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一步,右手下意识的伸出,似要捉住叶倾的胳膊,叶倾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高昱大惊,立刻开口道:“小娘子,且留步!”“在下并无——”

    恶意!

    叶倾的眼睛瞬间睁圆:“……”

    高昱满脸震惊:“!!”

    他俊美的脸上青白交替,强迫自己从叶倾身上挪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去看她,如此反复再三,高昱咬牙切齿的喝道:“还不快走!”

    叶倾半张嘴巴,彻底的说不出话来,听到高昱的催促,难得一点和他作对的意思都没有,加快脚步,匆匆的从高昱身边走过。

    听着脚步声远去,强大的身体本能瞬间超越了一切,高昱一下转过了头,视线在触及叶倾的背影的瞬间,双眼一下眯了起来——

    从后面看,这小娘子的身材更是窈窕,行走时,裙摆半点不动,宛如一朵云在天空轻轻飘过。

    要是把这朵云捉到手——

    高昱急走两步,却见前方一个拐角,那小娘子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角藕粉色的裙摆。

    高昱一脸失落的低下头,慢慢的弯下身子,从地上捻起了一点浮土,凑到了鼻子前,痴痴的嗅了嗅——美人虽过,余香尚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昱的脑子渐渐清醒,看到几乎贴上自己鼻尖的浮土,他的手猛地一抖,趔趄着倒退几步,险险的站稳了身体,眼前一片眩晕。

    高昱心中疯狂的咆哮起来,若是有人此时接近二皇子殿下,定会听到他恶狠狠的诅咒自己:“该死!该死的高昱!!”

    他的眼神阴鹜无比,以前有过三五次同样经历,他自然是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知道,这具身体对于已婚妇人有着异乎寻常的迷恋,所以一直有意的避免自己接触到有妇之夫,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当叶倾从少女变成了少妇,对这具身体的影响,会如此之大!

    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方才的叶倾,在他眼中,简直就像是一个发光的太阳,他的眼中只有她,他的神魂俱失,满心满眼只剩下一个念头——跟着她!

    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高昱低下头,阴沉的看着脚下的小路,就连她的双足走过的土地,他都想种上鲜花,以朝圣的心情一路觐见!

    该死!

    叶倾脚步匆匆,又转过一道墙角,眼见东宫在望,脚步猛地一顿,心神瞬间回归。

    她有些后怕的转过头,下意识的拍了拍胸口,她上一世虽然成功暗算了高昱,也都是在他背后搞的小动作,从来没有和他正面对上过。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这绝非玩笑,至少淑妃一家老小百余口,可都是他亲自下的旨。

    心神一稳,叶倾也渐渐的回过味来,高昱几次失态都被她亲眼所见,不然她也不会想邀约出色的民妇入宫,只为偶遇几次高昱,让他难堪罢了。

    高昱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叶倾也很快的想通,登时就有些啼笑皆非,以后若是哪一家娶新妇,也不用什么贞洁帕子了,直接叫二皇子殿下走上一圈就完了!

    想到高昱方才一次次的看她,又一次次的转过头去,叶倾就忍不住发噱。

    今日里最初看到高昱时,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黑袍帝王形象瞬间崩塌,再也没有半点威严。

    叶倾心情大好,决定加快那个表彰杰出民妇的进程——若是高昱每次都如这次一般失魂落魄,就甭想成什么大事了!

    太子妃娘娘嘴角带笑的踏入东宫之中,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东宫内的宫女们的表情各个都有些奇怪,尤其是春夏秋冬四个女官,不当值的冬暖夏凉,竟然也都在。

    四个女官看到张姑姑,同时发来了求救的视线,张姑姑目不斜视故作不见,人老了,就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叶倾也没察觉到异常,一进宫门,习惯性的吩咐道:“给我拿身家常衣服来。”

    她回国公府,算是打扮的比较正式的,一身裙袄合身是合身,穿久了却有些累,回宫里第一件事,就是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冬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冬暖被几人推了出来,战战兢兢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您想穿那身?”

    叶倾奇怪的瞥了她一眼,她身边的几个女官,那都是专门训练过的,对衣裙的配色,料子的选择,都有独到的眼光。

    像是在东宫里的时候,穿些家常衣服,她们就可以做主了,就算是见客,有时候她们也可以替叶倾做决定,否则太子妃每天换个七八套衣服,次次都要叶倾来决定,岂非烦都烦死了。

    当然,叶倾这是属于比较偷懒的,若是其他妃嫔,每日里为了讨好皇上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衣服什么的挑选起来没完没了自当别论。

    被叶倾这么一瞧,冬暖硬着头皮道:“要不,娘娘您自己看看?”

    说着,其他几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衣柜打开,慌乱下,三个女官竟是分别打开了两个衣柜和一个衣箱。

    叶倾再是驽钝,也察觉出不对了。

    她蓦地起身,视线在冬暖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到谁,谁就低下头,那副心虚的样子,简直是昭然若揭。

    叶倾踱步到了衣柜前,眼睛眯起,一眼看到了衣柜里的衣裙明显多了点什么东西。

    她随手拽了件雨过天晴色的裙子出来,她记得很清楚,这条裙子的颜色特别正,所以留着开春踏青的时候穿。

    此时,她手里滑如新剥蛋清的裙子后面,多了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叶倾二话不说,把衣柜里的衣裙一件件的拽了出来,柳绿的百褶裙后面多了一条粉红色的细长尾巴,淡紫色的筒裙后面则是一朵毛茸茸的雪球样的短尾。

    转眼间,几个女官打开的两个衣柜一个衣箱被叶倾翻了个遍。

    好,很好!

    叶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条不落,一个不差,她所有的裙子裤子后面,都多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便是亵裤都没有放过,总而言之,无论她穿什么,后面都会自带一条尾巴。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叶倾怒极反笑,瞪向了几名女官,最后落到了张姑姑身上,见张姑姑心虚的低下了头,叶倾心火更盛,心道,怪不得张姑姑昨日回禀,太子殿下心情甚好!

    看着这些被安了尾巴的衣裙,高昊心情不好才奇怪了!

    叶倾就近往佛肚凳上一坐,冷哼一声,道:“本宫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了!”

    这话说的委实诛心,话音未落,扑通扑通,满屋子的宫女,不分等级品阶,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叶倾掸了掸裙子,抬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着热气袅袅升起,也不开口,任由这些宫女们跪着。

    老虎不发威,老当她是病猫,她真的叫这帮子人知道知道,谁才是她们的主子了!

第201章 宠冠六宫

    张姑姑双手撑在地上,只觉掌心一片冰凉,头昏脑胀,额头的血管一张一缩,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可比昨日太子发话前的那一刻。

    她尚且如此,冬暖等人更是不堪,叶倾素来和气,平日里对她们,亦是笑脸相迎,她们第一次发现,不声不响的太子妃,竟是如此可怕。

    叶倾慢慢的等着茶水变的温热,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看着被她晒了一地的宫女,笑语盈盈的道:“这些裙子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也穿不得了,干脆都赏给你们了,等下就都换上了吧!”

    就见满屋子的宫女身体一僵,纵然是经过训练的跪伏的姿势也变的不自然起来,一个个的脑子里嗡嗡的作响——什么,穿上那些安了尾巴的衣裙?!

    叶倾慢条斯理的又喝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的扫了眼跪了满地的宫女:“怎么,有意见?”

    张姑姑一个激灵,最先回过神来,当下叩头谢恩:“老奴领旨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的叩头谢恩,叶倾呼出一口长气,心头这股气才算顺了过来,同时也不禁不怀好意的忖道,若是高昊回来,见到这满宫的宫女,一个个都穿着带着尾巴的裙裤的样子,脸上会是何等表情。

    叶倾命令张姑姑把这些被改了的衣裙都发了下去,她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柜,眉头皱起,说不得,要去叶欢歌那里去一趟了,正好,打从年三十那会开始,还没见过叶欢歌。

    叶倾直接吩咐摆驾朝凤宫,待出了东宫宫门一看,不由乐了,那帮子宫女如今都换了衣裙,一个比一个怕羞,现下给她抬銮驾的八个都是小太监不说,连一旁跟着的都是陈顺这东宫总管。

    张姑姑带着冬暖夏凉几人,缩在大门后面,只露出了半张脸,遮遮挡挡的道:“娘娘早去早回,奴婢就不跟着了。”

    叶倾被她们的模样逗乐,倒也没勉强她们,挥了挥手,自顾的上了銮驾,待八个小太监沉稳的抬起了銮驾,有意无意的对着身边的陈顺笑道:“殿下给本宫改衣服的时候,好像陈公公也在吧。”

    话音未落,就觉得身体一倾,却是几个小太监齐齐的手一抖,陈顺脸上一白,忙就势的骂起了几个小太监:“都干嘛呢,你们几个小猴崽子不想活了是吧,还不好好的给杂家抬轿子!”

    叶倾抓住了銮驾的扶手,有些惊魂未定,白了陈顺一眼,陈顺心中苦笑,忙上前陪着小意:“娘娘知罪,老奴回去就教训他们。”

    话罢,他偷偷瞄了眼叶倾的脸色,见这位主虽然薄唇紧抿,却没有再开口追究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暗暗擦了把冷汗,心道,这两个主子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到了朝凤宫里,叶欢歌很是欢喜的叫人把叶倾迎了进去,叶倾一眼看到了身穿浅紫宽松长裙的叶欢歌的肚子,已经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算算日子,差不多再过一个月左右就到了预产期了。

    叶倾前世无子,后来虽然对梁平帝心丧若死,对那些有子嗣傍身的后妃们,却还是羡慕的,此时见了叶欢歌的肚子,不由一脸羡慕,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在上面摸了摸,“都这么大了啊。”

    叶欢歌拉着叶倾在软榻上一起坐下,单手扶着腰,口中虽然抱怨,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喜色:“可不是么,这孩子可折腾死我了,躺着坐着怎么都不舒服!”

    叶倾伸手拽了个软枕过来,帮忙垫在了叶欢歌身后,又握手成拳,一下下的给她捶打起了后腰,叶欢歌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还是你这孩子最贴心了!”

    叶倾笑了笑,没说话,两辈子加起来,她和叶欢歌也算有缘。

    叶倾只捶了一会,叶欢歌就伸手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动手,瞪了还想继续的叶倾一眼道:“你是什么身份,这种事情意思意思就行了,当我还能真把你当丫鬟用啊!”

    顿了下,叶欢歌又一脸担心的问道:“听说你祖母病了,你下午回去了一趟,老太太怎么样了?”

    叶倾忙道:“祖母一切都好,已经能用汤饭了,我找的小顾太医给看的。”

    叶欢歌一下就笑了:“小顾太医啊,他的医术不错,人更是不错。”

    话音未落,刚进门的显庆帝就喜气洋洋的接了话过去:“什么人更是不错?爱妃有什么好听的当着朕的面说就是了!”

    叶欢歌两条柳叶眉齐齐的竖了起来,毫不客气的道:“哪个说你好了,皇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臣妾是在说小顾太医,年纪轻轻医术高超,为人也好!”

    叶倾:“……”

    叶倾简直醉了,这个时候,不是该说,“臣妾在人前也这么说皇上的嘛!”

    就算是当年元妃最得宠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用如此嚣张的语气对着梁平帝说话!

    显庆帝该发怒了吧——

    叶倾默默的忖道。

    显庆帝脸上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的道:“爱妃也这么觉得?朕也看小顾太医不错!”

    叶倾:“……”

    叶欢歌却没空和他客气,身体一侧,露出了半边腰身,“皇上回来的正好,快过来给本宫捶捶腰,本宫腰酸的很,她们这帮子年轻宫女力气都不够,揉不动。”

    显庆帝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一边大步朝着叶欢歌走去,一边就开始挽起了袖子,待到了叶欢歌身边,两只大手已经自动找准了位置,卖力的揉了起来,叶欢歌立刻舒服的轻叹一声。

    叶倾看着这一出,知道没自己呆着的地方了,忙不迭的告辞,叶欢歌又唤住了她,叫宫人抬进来五个箱子,指着箱子道:“我今年身子重,也做不了新衣服,这些料子你拿回去做衣服吧,给芸姐儿,茹姐儿她们也分分!”

    叶倾微笑着应了,退了出去,隐隐的听到里面叶欢歌指挥显庆帝的声音:“左边,再右边一点,对了,就是那里!”

    她心中一时间啼笑皆非,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叶欢歌那副死气沉沉的病妇模样,和现在对着显庆帝颐指气使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叶倾回到了东宫之中,高昊还没回来,五箱子绫罗绸缎,她只留了一箱子,叫东宫里几个针线好的连夜给她赶出两套衣衫来,其他的四箱,则全部都叫张姑姑给叶芸送去了:“姑姑见了芸姐儿,告诉她,这些料子都是宫里的,若是做好了衣服,价钱上倒是不妨贵一点。”

    张姑姑忙不迭的应了,随后老脸一红,侧过半身,露出了垂到了地上的一条黑色细长猫尾,尴尬的道:“那老奴这身衣服——”

    叶倾扑的一声,口里的茶水都吐了出来,边笑边咳:“换,换了吧!”

    到了掌灯时分,高昊终于回来了,一进门,把身上的大麾一解,一把丢到了旁边候着的陈顺手里,俊眉一挑:“你们娘娘可回来了?”

    陈顺欲言又止的道:“回是回来了——”

    后面没等他说下去,高昊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着内殿行去,一路上的宫女见到了他,慌忙的俯身行礼,高昊一时间也没见到她们身后的异常。

    待他踏入了寝殿之中,一眼看到了正在剪着火烛的冬暖身后一朵白色的毛茸茸的兔子尾巴,视线一转,又看到了正在摆放点心果盘的夏凉身后垂下的白色猫尾。

    一股子说不清的怒气冲天而起,便仿佛他最心爱的茶具被人动了一般,高昊当下脸就是一黑,阴沉沉的道:“谁让你们这么穿的!”

    冬暖夏凉一个哆嗦,齐齐的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

    叶倾带笑的声音从帐后飘了出来:“我让她们穿的,殿下有意见么?”

    倏忽间,像是赤日炎炎的夏日痛快的喝了一通凉茶,高昊心中的怒气莫名的烟消云散,他一下转过身,大步的向着床帷行去,一把撩起了垂下的帐子,一眼看到了拿着本书,半靠在床上,披散着漆黑长发,睁圆了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太子妃。

    高昊紧绷的俊脸一下就松了下来,长袍一撩,随意的坐在了叶倾身边,情不自禁的笑道:“娘子可算回来了。”

    他本就生的俊美,此时穿着一身五福团子暗纹深紫的袍子,头戴九龙金冠,越发显得人白皙英挺,加上笑的那般灿烂,叶倾一时被他晃花了眼,端着的不满险些一下子就都泄了精光,不由轻咳两声道:“是啊,祖母病了,我也没办法呢。”

    高昊眉毛扬起,伸手来捉她的手:“娘子——”

    叶倾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扫了下地上跪着的冬暖夏凉,意味深长的道:“听说殿下把臣妾的衣服全都改了——”

    高昊坦然回视,俊美的脸上满是坦荡,斩钉截铁的道:“是啊,孤就喜欢看娘子穿那些衣服的样子!”

    叶倾:“……”

    太子殿下这么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样子,叫她后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第202章 摸金校尉

    叶倾默然半晌,抬手一指旁边的冬暖夏凉,“既然殿下喜欢,那就叫她们都穿着好了。“

    高昊眼神扫过,冬暖夏凉齐齐打了个哆嗦,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高昊眉头皱起,一脸厌弃:“丑死了!”

    叶倾:“……”

    所以,太子殿下,你只是喜欢看着太子妃一个人出丑是么!

    叶倾磨了磨牙:“那殿下也不用把臣妾所有的衣服都改了,这叫臣妾怎么出去见人呢?”

    说着,叶倾转过身,右手虚握,从身后一撸,假装手里有只细长的尾巴,拿在手里摆了摆,“臣妾就这样,去见那些外命妇?”

    高昊看着她活灵活现的动作,秀气的小脸离的这么近,显得那双漆黑的杏眼又圆又大,明明在质问,声音却又清又脆,简直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乳猫,不过巴掌大小,偏要张牙舞爪的做出老虎的动作。

    高昊突然就开了口:“叶喵喵。“

    叶倾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

    高昊长臂伸出,揽住了叶倾,抬手就在她漆黑的杏眼上摸了摸,细长的睫毛在他指端擦过,一阵瘙痒,十分肯定的重复道:“叶喵喵。”

    叶倾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瞪了高昊一眼道:“殿下这么喜欢猫,赶明儿个臣妾去弄上十只八只,让殿下一次养个够!”

    话罢,她从高昊怀里挣了出来,赤足下了地,冷着脸吩咐道:“去把暖阁收拾出来,以后那地就给殿下和他的猫一起住了!”

    见叶倾真有些恼了,高昊眼睛眯起,懒洋洋的开口道:“那幅画有消息了,娘子不想知道么?”

    叶倾一怔,“画,什么画?”

    话一出口,她马上反应过来,高昊说的应是她送给顾长春,又被顾长春做了些许改动的那幅画,虽然不想就这么被高昊牵着鼻子走,可她心中对此十分在意,到底还是软了口气:“什么消息?殿下可是打探出什么来了?”

    高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坐直了身体,手臂大张,“为孤更衣。”

    叶倾和他对视半晌,无声的上前,为高昊解开腰间的玉带,高昊低下头,看着她漆黑的发顶,目光柔和下来,轻声开了口:“我派人打听了,那画上的几味药材,人参,何首乌,都是贵重药材,京城周遭,只有九龙山里才有。”

    叶倾一惊,转眼就明白了高昊话里的意思,大梁如今已经传了四代帝王,梁京日渐繁华,周遭山林里的贵重药材都已经被采的差不多了。

    而九龙山,因九龙聚首而成为风水中的宝地,乃是皇陵所在,有数千禁军日夜护卫,平民百姓无故不得入山,能有这些药材也就不稀奇了。

    若是九龙山,那定然指的是皇陵了,推断至此,叶倾已经确定,这副画百分之百的和她有关了。

    只是不知道,她当年去后,顾长春又做了什么。

    却听得高昊又道:“孤还找人看了下这副画的成画时间,不过是最近几十年的事,算不得古董,又找人查了下大殿之前修缮的时间,却是在父皇登基后不久,如此算来,与此事有关的,非平帝莫属了。”

    平帝,自然是梁平帝,显庆帝对他恨之入骨,却不得不遵从古礼,为这位梁平帝举办了盛大的葬礼,依礼葬入了九龙山的皇陵之中。

    平帝陵则是在梁平帝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建造,至他去世前一年才将将建好,耗时十年之久。

    平民百姓大多有一口好棺材就已经心满意足,一些富贵人家,顶多再多建几个墓室,帝王陵,却是要建造的和他现时居住的寝宫一样,说是陵墓,其实是一座宫殿,故而耗时许久。

    说起来,叶倾也不免惆怅,她前世和梁平帝磕磕碰碰过了一生,在梁平帝死后当上皇太后,过了几年一言九鼎的日子,结果死了,还是逃不过和他共穴的命运。

    夫妻夫妻,生同衾,死同穴,这个殊荣,只有正宫娘娘才有,无论多么得宠的嫔妃,只要皇帝不是特别昏庸,就算可以和帝王同葬,也不能葬于主墓室之中,只能居于侧殿。

    风雨飘摇了半辈子,这么点死后的殊荣,叶倾还真不想要,却又身不由己。

    叶倾心中一瞬间闪过诸般念头,高昊能推断出平帝陵,和她的推断也算是殊途同归。

    她因和顾长春相熟,所以得出结论不难,而高昊却能如此丝丝入扣的推断出来,倒真是令她刮目相看了。

    她抬起头看向高昊,脸上自然的带了一抹惊奇,二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视线正正撞上,看到叶倾一脸惊讶,高昊好笑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当孤是草包不成?”

    叶倾:“……”

    被说中了怎么办!

    她忙转移话题道:“那殿下准备怎么办呢?”

    纵她心中再是好奇顾长春到底留下了什么,也知道此事棘手之极,掘坟,掘皇帝的坟,还是现今皇族的祖坟,这难度,简直不亚于改朝换代。

    高昊任由叶倾为自己褪下外袍,长臂一伸,揽着叶倾就往软榻上靠去,漫不经心的道:“简单,不是有摸金校尉么。”

    叶倾一下就呆掉了,眨巴眨巴杏眼,木然的看着高昊,殿下,您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要掘自己的祖坟,真的好么!

    军中有校尉,这摸金校尉,却不是一般的军职,乃是当年太祖起兵后,专门成立的一只军队,旁的不干,就四处看风水,挖前朝的达官贵人的祖坟。

    只因前朝繁华,达官贵人多以金银陪葬,太祖刚起兵时,军费不足,就有人献出此计,据说大梁刚建国那会,国库里的金银,有三分之一是由冥器融化而来。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太祖死前,叮嘱几个儿子,千万别给他陪葬太贵重的东西。

    叶倾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个摸金校尉,不是早就没了么!”

    太祖大抵也知道挖前朝皇室祖坟的事情做的不大地道,所以这帮掘坟的虽然叫做摸金校尉,等得了天下后,却早早的就叫这帮子功臣解甲归田了。

    高昊手指缠着她一缕长发把玩着,不以为然的道:“那是明面上的,要是真放回去了,哪天把老高家祖坟给掘了怎么办。”

    所以殿下你留着人,亲自掘自己家的祖坟么!

    看着叶倾一时还没转过弯,犹然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样,和平时一副机灵的样子大不相同,高昊不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低下头,凑近了叶倾耳边,热气直扑她脸颊,声音低沉:“所以,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这个秘密若是泄露出去,可是会掉脑袋的,你怕不怕?”

    叶倾颈后一片寒毛直立,又来了,这样高深莫测的高昊真是让人无法招架,她慢慢的回过头来,伸手环住了高昊的脖子,巧笑倩兮:“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都说君心叵测,其实也不难猜,他要放火,她帮忙拾柴,他要杀人,她帮忙递刀,好感度自然就刷上去了。

    高昊低低的笑了起来,她感受到身后的胸膛阵阵震动,接着温热的唇舌抵到了她的颈项间,“让孤先来挖挖你。”

    第二日一早,叶倾浑身酸痛的赖在被窝里,听着高昊簌簌的穿着衣服,又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叶倾闭着眼睛,厌弃的抬起手,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高昊亲过的地方。

    接着她的手就被人捉住了,五根手指被人吮吸了个遍,叶倾也彻底的清醒过来,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右手,瞪了眼若无其事的拿起了茶杯漱口的高昊,朝着床幔外喊道:“备水!本宫要沐浴!”

    眼见太子殿下心情愉悦的向外走去,叶倾想起一事,张口唤道:“殿下身边可有信得过的人?臣妾有点事情想打探一下。”

    她却是想起了南山寺的元风大师,上次见时,和尚脖子上明显残留的偷情痕迹,若是不弄个清楚,总是不放心。

    高昊脚步一顿,向着床前行了几步,高大的身体俯了下来,侧过脸:“爱妃亲孤一口,孤就告诉你。”

    叶倾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脸上一红,扬起头,蜻蜒点水一般,双唇在他侧脸上一触即分,高昊立刻站直身体,抬起手,嫌弃的用手背蹭了蹭。

    叶倾:“……”

    太子殿下泥垢了!

    好想喷他一脸口水!

    看着叶倾脸色不善,高吴不动声色的往后迈了两步,距离她足够远,方道:“这种事,你找凤七就是了,他打探消息最是得心应手。”

    话罢,高吴懒洋洋的朝着叶倾挥了挥手:“孤去了,爱妃不用送了。”

    叶倾呵呵笑了两声,真是自作多情,哪个要送你!

    待高昊走了,叶倾吩咐了陈福,拿着她的牌子去唤凤七入宫一趟,转身进了浴室之内,褪去了身上的衣衫,慢慢的浸入了浴桶之中,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有一瞬间的走神,凤七?想到初次见面的印象,叶倾不由撇了撇嘴。

    看来她当初对凤七的猜测却是错的,这厮竟是专门给高昊打探消息的。

第203章 南山寺,明月庵

    叶倾沐浴出来,用暖炉把头发烘的半干,换了身昨夜宫女们连夜赶制出来的家常小袄,却是往书房去了——叶老二一家启程在即,她总要先和林栋打好招呼。

    铺好笔墨,眼前却浮现出了少年将军单膝跪下的场景,叶倾一时有些恍惚,手中笔尖墨迹滴落,晕黑了好大一块,她忙把上面的那张纸拽了下去,团成一团,又对着空白的纸张发呆许久,才落笔写了抬头——世兄亲晤。

    她和林栋,怎么称呼都不合适,思来想去,还是世兄最为妥当。

    叶倾的用语比较委婉,只说叶安卓有意投军,叶家二叔不放心,决定举家前往,还请林栋看在林叶两家世交多年的面子上,照顾一番。

    言简意赅的,叶倾也没有写太多,林栋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偏将的位置,该怎么做,他心里自然有数。

    交代完了叶家的事情,叶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候了一声:世兄近来可还安好?望多多保重。

    最后礼节性的加了一句,有劳世兄,他日再见,定当当面拜谢。

    写完了给林栋的信,叶倾放下毛笔,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后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把信纸折好,以蜜蜡封口,交给了张姑姑,嘱咐她亲自跑一趟,交到叶老二的手上。

    张姑姑慎重的接过信,方道:“娘娘,凤七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倾一怔,随即镇定下来,反正都等了一会了,再多等一会也没什么,自唤了春华秋实一起为自己更衣梳妆。

    东宫位于大内,本不应有外男出入,只是太子名下却是可以有一套幕僚班底,专门辅佐太子。

    正常情况,这幕僚班底也叫小朝廷,等太子登基,一代新臣换旧臣,这些人,就是大梁的宰相和六部之首。

    只是到了高昊这里,却被那日叶倾见的四个部属给占了名额,全是为了高昊的吃喝玩乐服务。

    凤七进来,便是出示了一枚幕僚的腰牌。

    待叶倾打扮妥当,在鎏金雕龙的太师椅上安坐了,方叫人把凤七唤了进来,凤七今日打扮的虽然不若第一次那么花枝招展,却也鲜艳异常,桃花红的长袍映的他俊秀如斯,只是一张俊秀的脸却黑的如锅底一般,进门不情不愿的给叶倾见了礼,便一脸不快的立在一旁。

    叶倾也不去管他,单刀直入的问道:“凤先生,本宫唤你来,是有一事,想要打听。”

    说话间,室内的宫女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张姑姑一人。

    凤七昂首挺胸,带了几分倨傲:“讲。”

    叶倾眉毛扬起,徐徐道:“请先生帮本宫探看一下,南山寺的主持元风大师,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凤七闻言,一直侧着的身子终于转了过来,颇为诧异的看了眼叶倾,意有所指的道:“那南山寺在南山的前山之上,南山的后山,却另有一座庵堂,唤作明月庵。”

    明月庵!

    叶倾悚然而惊,一下站了起来!

    明月庵,初时是太祖的皇后端方娘娘为了早逝的爱女所建,后来却成了后宫嫔妃养老之所,若她记得不错,当初梁平帝的爱妃之一,丽妃,在儿子死后心灰意冷,就主动去了明月庵。

    前段日子,似乎高昱把元妃也给送到明月庵去了。

    叶倾隐隐的有了一种预感,这南山寺的大师偷情之人,怕是和元妃跑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道丽妃有没有在里面参合一脚了。

    见到叶倾这副神情,凤七便知道了,这位太子妃娘娘,怕是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倒是对叶倾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叶倾缓缓的坐了下去,面色凝重的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先生告知。”

    凤七懒洋洋的一抱腕:“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凤七就先行一步了。”

    叶倾点了点头,叫张姑姑送了凤七出去,一时间,只觉得头大如斗,这元妃真是个惹祸精,怎么去哪里都少不了她!

    接下来的几日,叶倾却开始忙了起来,也无暇去管这档子事,暂时丢到了一旁。

    视线在手里的单子上一行行扫过,叶倾手指一顿:“这屏双面绣的梅兰竹菊四面屏风拿出来。”

    旁边的张姑姑小心的记下了,叶倾继续在单子上扫视,半晌又道:“这个鎏金的铜香炉,本宫记得做工很是精细,不如也拿出来吧。”

    张姑姑看了一眼,忙道:“娘娘,这是孝贤皇后的心爱之物,贸然送人,是否不大妥当?”

    叶倾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怕是这位自己昔日的贴身女官也不知道,当年她打发回定国公府的东西里,好多都是自己不喜欢,不想见到的。

    比如这铜炉,就是当年梁平帝为了柔妃专门打造的,上面一对鸳鸯,下面一双比目鱼,鸳鸯的嘴巴和比目鱼的口里都可以喷香,只是柔妃却受不得这香的味道,梁平帝又送了一圈,丽妃不要,元妃也不要,就连淑妃,也说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满皇宫,也就皇后娘娘有资格和您成双成对了。

    于是,叶倾只得做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接了这铜炉过去,还得把在其他几个爱妃那里吃了闲气,濒临爆发边缘的梁平帝好一阵安抚。

    叶倾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这铜炉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嫁妆单子上,现下有机会丢出手,自然是有多远丢多远,反正送给新婚夫妻的话,这铜炉的寓意正好。

    叶倾当下道:“无妨,就先划出来,不是还差了七八样么!”

    张姑姑这般能干的女官都忍不住抱怨起来:“这帮子公子爷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要么一个个都不成亲,这圣旨一下,还都赶在一起成亲了!”

    叶倾也有点无奈,那帮子公子哥们,在她和太子大婚的时候,那么捧场,一个个的都给添了箱,他们成亲的时候,她自然也当给足了面子,也算全了和众人的情谊一场。

    只是这帮子高门子弟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一个个竟都赶着在正月里成亲,掐指一算,二十多人,一路正好排到了二月二,把这个年都过完了。

    若是单独一人成亲,自然可以精挑细选,从内库里选上一两件精品并不难,可现下二十多人一起赶着成亲,这送礼就麻烦了,东西不能差的太多,样样都得是精品,还得考虑这帮公子哥的个人喜好。

    送个东西,总得送的让人家喜欢么!

    叶倾这几天光忙活送礼的事了,团团转了三天,最后一副大千先生的雪岭图挑出来,叶倾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堆了满室的各色物件,都是些小巧精致的玩意,铜炉屏风,画卷字轴,以及茶具一类。

    看着看着,她心中一动,转头对着张姑姑道:“去拿些空白帖子过来。”

    待张姑姑拿了帖子过来,叶倾挽起袖子,一张张写了起来,却是叶芸那问铺子开张的邀请函,这些顶级豪门的公子哥的新婚妻子,可不就是最好的买家么!

    张姑姑在一旁面色古怪的看着,心道,那帮公子哥若是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穿了那些叶二小姐做出的衣服,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写完了帖子,叶倾把这些帖子一张张铺开,对着张姑姑吩咐道:“把东西规整规整,该送到哪家去姑姑也有数了,等帖子墨迹干了,就一起送过去,接下来就劳烦姑姑了。”

    张姑姑笑道:“都是老奴的分内事,娘娘就放心吧。”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小宫女清脆的请安声,转眼间,门帘被人一掀,太子一身湛蓝长袍,玉树临风的站在了门口,一扫中间乱糟糟的物件,眉头就皱了起来。

    叶倾知道他素有洁癖,忙道:“殿下,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了,您先去那边歇息一下,这边马上就收拾好。”

    高昊含糊的应了声,转头往旁边去了,叶倾看他神情颇有些古怪,心中一动,莫非掘坟一事已经有了着落?

    当下心里如七八只猫爪一起挠动,痒的不行,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了,叶倾把手里的账本往张姑姑怀里一塞,提起裙摆就向外走去。

    高昊已经褪去了外面的袍子,只穿了身里衣,懒散的半靠在软榻之上,眉宇之间尽显疲色,叶倾脚步下意识的放轻,凑到高昊身前,伸出纤纤玉手,为他按压起了额头两侧。

    高昊察觉有人靠近,眉头本能的皱了起来,正要呵斥出声,鼻端却嗅到了熟悉的清香味道,身子一下就放松了下来,任由叶倾为他按摩。叶倾指端发力,不轻不重的按着,高昊微微皱起的眉间渐渐松开,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下来,叶倾方轻声的开口问道:“殿下怎么这么累——”

    高昊闭着眼,懒洋洋的开了口:“嗯,今天上午我也跟着进去了一趟。”

    叶倾一惊,手上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高昊不满的伸出手,准确的握住了她的手,带动她再度动了起来,叶倾回过神,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亲自去了?去哪里了?”

    高昊轻呵一声,淡淡的道:“还能去哪里,孤亲自进了平帝陵一次。”

第204章 皇家秘辛

    叶倾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叫手下去掘坟是一回事,自己亲自去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叶倾也实在想象不出,素有洁癖的高昊是如何进入到那阴森可怖的墓穴中去的。

    福至心灵间,叶倾突然明白过来,高昊定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换句话说,平帝陵中必然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异动!

    顾长春到底发现了什么,又或者他做了什么!

    叶倾再也忍不住,下了软榻,绕到了高昊身前,眼巴巴的看着他:“殿下,平帝陵里——”

    高昊的视线落到了她脸上,少女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色,宛若秋天熟透的苹果一样诱人,从那阴森冷寂的墓穴出来后,一直感觉眼前只有黑白二色的他,眼前瞬间变的鲜活起来。

    他精神一振,撑起手臂,坐了起来,伸手把叶倾揽在了怀里,修长的右手在她的脊背游走,感受手下绵软温热的触感,有一种从阴间回到了人间的感觉。

    高昊呼出一口长气,两眼眯起,慢慢的回忆起来,当时,他带着几名摸金校尉,到了九龙山皇陵之中,找了个借口把一队禁军支走,就在陵中建的陪宫候了下来。

    每年皇室都要来皇陵祭祀,皇帝若是不能亲行,就叫太子代劳,这陪宫,就算是个落脚的地方了。

    这几名摸金校尉都是当初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那群摸金校尉的后人,这些年下来,光养活着不干活,手艺倒是传下来了,也不知道还剩下几分。

    行前,几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有平帝陵的建造图纸在手,不过是打个盗洞的事,实在是简单,请太子爷温上一壶茶,就着两碟点心,等茶水剩下半壶,他们就回来了。

    高昊也极有耐心,随身就带着棋盘,摆下了棋盘开始自娱自乐起来,真如他们所言,他自己还没输给自己几次呢,几名摸金校尉就回来了。

    这几人年纪都不算大,最大的韩八也就二十五六,最小的一个刚十七八,回来的时候,几个小的一脸惨白,只有韩八好些,双腿却也在打着哆嗦。

    高昊立刻叫人给他们倒了几杯酒,韩八手一挥,“不行,拿碗来。”

    于是又换了几个海碗,倒的满满的,拿起碗来,咕咚咕咚,一人灌了多半碗烈酒下去,这精神才好些了。

    高昊也起了兴致,张口就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遇到绿粽子了?”

    高昊对什么都有那么几分兴致,对摸金这行当也有过了解,所以才会养了这么几个手下,也会说几句行话,

    粽子,就是长了毛的僵尸,绿粽子,那就是僵尸中的僵尸,力大无穷,不惧刀枪,黑狗血,糯米粒,还有黑驴蹄子,就是专克这玩意的三样宝贝。

    当然,高昊是不信的,只当是无稽之谈,听过便算,之所以这般说,也是带了几分调侃。

    韩八的神色却颇为微妙,古怪的看了高昊一眼,叹气道:“粽子倒是没有,不过,殿下最好亲自去看一眼。”

    高昊眉毛扬起,他不惧怕什么妖魔鬼怪,只是墓穴那种地方,却也没有兴致去游览一番,淡淡的道:“有什么理由非要孤走上一遭?”

    想到这里,高昊叹了口气,韩八说了以后,他还真是起了心思,下去一探了!

    这帮摸金校尉的盗洞打的很专业,中间韩八也解释了,这梁平帝的帝王陵建造的有些偷工减料,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容易。

    当双足踏入主室之中,周遭几个摸金校尉手里的火把照亮了四周的墓穴,高昊一眼看到了地上斗大的血字,鲜艳刺眼,布满了整个墓室地上,扑面而来,触目惊心。

    ——以铜代金,以锡代银,欺世盗名,显庆小人,是为不孝!

    ——当年许下共自首,却叫她终日冷清守,梁平此人,实是不忠!

    ——如此不忠不孝之家,怎配有她百年遗骨!

    韩八几个人俱都神情复杂,早就听家里老人说了,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的都怕被人盗了祖坟,有的是怕惊扰了先人,有的却是做贼心虚。

    譬如说前朝一个王爷,王妃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旁人都道他深情,结果家里几个老祖宗把那王妃的墓挖开,才发现,这王妃竟是被扼断喉骨而亡。

    今天总算是亲眼见到一遭了,这当今的皇上还姓高呢,前皇太后就被人盗走了。

    高昊默默的注视着满地血字半晌,从韩八手里拿过了火把,向四周照去,因火把不够明亮,刚进来的时候,只隐约看到周遭一片金碧辉煌,各种金银玉器堆了满室,照的近了,才发现那金色暗淡,银色无光,分明如地上血字所言,以铜代金,又以锡代的银!

    这倒的确像是他那小气的父皇的手笔。

    他的视线在周遭的物件上巡视一遭后,最后落到了中间的两口棺材上面。

    韩八此时就站在棺材旁,一脸凝重。

    高昊漫步上前,这应该就是梁平帝和孝贤皇后的埋骨之所了,只是两口棺材的材质,大小明显不一样,其中一口用的百年花梨木,木质厚重,雕龙画风,外面还涂了金漆,华丽非凡,另外一口则显得普通许多,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两口棺材放在一起,小的那口,倒像是另外一口的仆役一类的陪葬,而不像是夫妻共葬。

    若分了主次,那大而华丽的自然当是梁平帝的棺材,另外一口小而不起眼的,应是孝贤皇后的才对。

    高昊却知道,实情恰恰相反。

    只因显庆帝对梁平帝这位皇叔心中一直有怨,葬礼一切从简,至于孝贤皇后,到底有从龙之功,看样子,陪葬品方面,显庆帝给偷工减料了,这棺材倒是还说的过去。

    “殿下,”韩八在一旁突然唤了一声。

    高昊循声望去,韩八立刻举起了手里的一枚透骨钉,面色古怪的道:“殿下,这应是镇魂钉,却不知道怎地被人起出来了。”

    高昊没有直接伸手去接,掏出了个帕子,让韩八把镇魂钉放到了手帕之上,细细的观摩了一番,见这钉子约莫小指粗细,上面用佛家梵文刻了八字真言,黑漆漆的不打眼,却十分沉重。

    这种镇魂钉,他也曾听说过,若是棺材上被钉了这种镇魂钉,魂魄便被生生拘于一处,永世不得超生,纵然化做恶鬼僵尸,也无法破棺而出。

    高昊抬起头,视线在两口棺材盖上巡视片刻,走到了那小的一口前,把手里的镇魂钉和棺材盖上的孔眼比对一番,确定了这钉子,原本是钉在梁平帝的棺材盖上的。

    又扫了一眼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字,高昊心中了然,只怕那想要盗走孝贤皇后的贼人弄错了,以为那口小的棺材才是孝贤皇后,结果把镇魂钉给取了出来。

    高昊沉吟半晌,一指着那口华丽的巨棺吩咐道:“把这口打开。”

    几名摸金校尉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什么忌讳,干这行的都知道,墓室之中,最值钱的东西,往往都在棺材里,主人身边,所以有经验的老手,进到墓室之中,往往不会被满室贵重的陪葬品晃花了眼,都是直接奔着棺材去的。

    只是这做子孙的叫旁人撬了自家长辈的棺材,纵然他们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儿。

    高昊不耐烦的催促道:“还不动手!”

    几人不再磨蹭,韩八最先上前,几人都聚在棺材一边,齐齐的往另外一头使力,出乎意料的,这棺材盖虽然沉重,却并不难推,几人用力之下,只听见咣当一声,那棺材盖就落到了地上。

    高昊上前一步,手里的火把一晃,果然,棺材之中,并无他物。

    又叫几名摸金校尉把棺材盖抬起,重新盖好,几人悄无声息的原路返回,重新封死了盗洞,高昊又在陪宫里洗漱一番,重新换了身衣服,这才回转了来。

    怔怔听高昊说完,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叶倾一时间还有些晃神,高昊见她发呆,以为她被显庆帝以铜代金,以锡代银的行为震惊了,知道孝贤皇后也是叶家人,不由安抚她道:“父皇此事做的也的确有些过了,孝贤皇后毕竟与他有大恩。”

    若不是孝贤皇后,显庆帝现在怕是还被当做猴子关着呢!

    叶倾的心神却完全不在其上,显庆帝什么德行,她早就知道了,能够为了少赏赐些东西就不去宠幸新妃的,他也算皇帝里的一个奇葩了。

    她此时所想却是另外一件事,听到高昊的话,艰难的开口道:“所以,你是说,孝贤皇后被人带走了?”

    纵是她千猜万想,也绝对想不到,顾长春竟是如此大胆,直接潜入了墓穴之中,还做出了这么一番惊人之举!

    欺世盗名,显庆小人,是为不孝!

    当年许下共自首,却叫她终日冷清守,梁平此人,实是不忠!

    字字句句,简直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没想到,那般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竟会为她打抱不平!

第205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高昊点了点头,手依然搭在叶倾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淡淡的道:“不过,孤已经有眉目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回来了。”

    叶倾一惊,坐直了身体,“殿下又发现什么了?”

    高昊眯起眼,冷静的道:“那地上的血字我叫韩八他们看了,看着颜色鲜红,触目惊心,其实是几种药草调和到一起的结果,这人应是十分熟悉药理。”

    顿了下,高昊懒洋洋的继续道:“不巧,孤早年在太医院翻看行医记录的时候,看到过当时的太医院院首顾长春的行医笔记,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孝贤皇后的仰慕之情。”

    叶倾心中震惊,面上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幸好方听了一番皇室秘闻,她脸上的异常,高昊也只当她被惊到了。

    叶倾真是惊呆了,她和顾长春之间一直是惺惺相惜,有些相逢恨晚的味道,只是她身处这么险恶的后宫,身份又是如此敏感,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算偶然起了当初若是嫁给顾太医,现在该是如何如何之类的念头,也马上被她狠狠的压了下去。

    现在却被高昊告知,那本人人可见的行医记录,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她的仰慕之情?!

    叶倾觉得自己简直在梦游一般,同时心底却又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喜悦,就像是本来以为她是心悦君兮君不知,结果却是君悦她兮她不知!叶倾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怎,怎么可能,那本行医记录不是人人可见,太医,各宫主子都可以翻阅么——”

    高昊只当她吓坏了,这可怜的小东西,这么点事就吓坏了,还是听他讲的呢,若是亲眼见到,岂不直接吓死了,高昊动作轻柔的把叶倾揽入怀里,轻抚她的背,叶倾身体微微打颤,捉住了他的衣襟,强自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殿下,快给臣妾说说么!”

    高昊眉头微皱,不以为然的道:“谁会那么无聊,没事去翻看太医们的诊断,何况顾长春这本被他有意藏在了柜子深处,若不是碰巧,孤也不会发现。”

    叶倾耳朵贴着高昊的心口,却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比他的还响,血液一股股的冲向了脑门,让她无法克制的追问下去:“那行医记录里,到底写了什么,让殿下觉得,顾院首对孝贤皇后满是仰慕?”

    高昊不疑有他,也亏得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此时回忆起来,竟是分毫不错:“入冬以来,宫中受寒伤风者众,余亲手调配数剂汤药,有预防之效,为防皇后娘娘又将汤药先予他人,特嘱咐药童,坤宁宫多送了二十副汤药过去。”

    叶倾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她竟是不知,她在顾长春心中,是这么一副舍己为人的模样,一时间又是感激他的高看,一时间又有些羞愧——若是有药,她自然是先紧着自己这边,宫里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让人恨不能从头防御到脚。叶倾听到高昊声音停下,忍不住道:“这也算不上仰慕吧?”

    高昊轻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叶倾的鼻子,一脸不以为然的道:“怎么不是了,孝贤皇后还没个头疼脑热的迹象呢,顾长春就巴巴的送了汤药过来,你看太医院哪个太医有这么勤快了?主子有病都巴不得逃的远远的了,何况没病还凑上去的了!”

    一语点破梦中人,叶倾恍然大悟,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却是还有不少。

    早年不曾注意,落下了胃寒之症,每年一到了秋天,顾长春就早早备下了养胃的汤剂,入了冬,又是止咳的秋梨膏,又是防寒的汤药,可以说,她能一直健健康康的,多亏了顾长春的先人一步。

    叶倾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听到高昊声音停下,不由催促道:“还有么?就这一桩,也算不得什么。”

    高昊看着叶倾粉面含俏,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样子,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心中喜欢,便顺着叶倾的意思,又说了一桩:“皇后娘娘此病甚是奇怪,按照余的汤药,当早已康复了才是,余心中有惑,连续三日,为皇后娘娘熬煮汤药,三日后,娘娘身体大为好转。”

    高昊在平帝陵里折腾了一天,此时颇为疲惫,声音也比往日里那清冷的声线低沉沙哑了许多,听上去,竟是有五六分像是顾长春。

    叶倾听着他以顾长春的口气在耳边轻述,一时间,恍惚的仿佛回到了当年,她和顾长春坐在了葡萄架下,顾长春极有耐性的画出一株株药草,教她识别,因声音实在好听,她身边的宫女齐齐走神,叫杯茶水都半天没有人应。

    小顾太医虽然长相气质上和顾长春颇为相似,到底年轻了些,声音却远远不如顾长春那般低沉动人。

    这次不用高昊解释,叶倾自己就明白过来,那次生病,她自己也觉得颇为蹊跷,明明是偶感风寒的小病,却缠绵病榻许久,后来突然就好了,她腾出手来调查,才发现是宫人私下里减了她的药量。

    什么突然好了,分明是顾长春亲自为她熬药,又亲自为她试药!

    行医记录上写的隐晦,实情却一猜即知!

    见叶倾听的专注,高昊明明累的手指都不愿抬起,却还耐着性子努力回想着。

    “皇后娘娘甚喜小儿,多次嘱余为几位小皇子诊脉,若有不适,及早诊治。”

    “后清宁宫一宫女有孕,余私下探问,皇后娘娘可要把这孩子抱来抚养,娘娘正色道,天下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母子分离,她怎忍心夺去旁人之子。

    余默然,余深入后宅大院之中,主母无子抱去妾室之子者常见,唯有皇后娘娘与众不同。”

    “之后有人问余娘娘为人,只道一声娘娘慈悲。”

    叶倾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她才没有顾长春眼里的这么好,其实她只对顾长春说了一半的原因,另外一半却是自己的小心思了——

    若孩子是她自己生的也就罢了,哪怕是死不要脸的孩子,她也会好好抚养。

    至于死不要脸的沾花惹草的风流种子,她是一点都不想沾手。

    高昊低沉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宛如流水一样清淌而过,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回放,叶倾从不知道,在顾长春的眼中,自己竟是那么美,那么好。

    的确如高昊所言,通篇笔记中,都是行医记录,没有一点私情掺杂,一字字一句句堆砌起来,却又让人能看到这些文字后的脉脉深情。

    不知不觉,叶倾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直被如此深爱着。

    莫名的,因梁平帝而过的郁郁不快的上一世,突然就圆满了,以往一回想就难免怨气重生,现下却只觉甜蜜异常。

    高昊胸前一片湿濡,阵阵凉意传来,他半合的眼睛一下睁开,拇指食指捏住了叶倾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圈红红的小东西,皱眉道:“好端端的怎地哭了?”

    叶倾抽了抽鼻子,勉强道:“只是觉得顾院首太可怜了,默默的喜欢了姑祖母那么多年。”

    高昊看着她涕泪直流的可怜模样,心道,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东西,从袖口拽出帕子,要给叶倾擦泪,叶倾却劈手夺了过去,自己动手擦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高昊的转述后,她心里莫名的就不想和高昊过于亲近了。

    好像若是那么做了,就是辜负了顾长春一般。

    高昊不疑有他,他折腾了一天,又强撑着精神给叶倾说了这么多,早已经支撑不住,打着呵欠道:“今日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叶倾低声应了,唤了宫女铺床,夫妻二人上床后,高昊长臂习惯性的伸出,揽住了叶倾的肩,手臂往回一带,就把她搂到了怀里。

    叶倾没有如以往那般,就势把脸贴在他胸口,而是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抵在了二人之间,待高昊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叶倾随手抓了个抱枕,悄无声息的塞进了高昊怀里,自己钻了出去。

    偌大的床铺上,高昊抱着长条抱枕居于当中,长手长脚不时摊开,叶倾侧躺在床榻边缘,在他触手不及之处,一个人默默的望着床顶,心情复杂难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倾勉强睡了过去,却又早早醒来,待高昊起床时,她早已经洗漱完毕。

    叶倾亲手服侍他穿了绛紫祥云长袍,系上腰带,又为他正了正发上金冠,最后拿来温热的毛巾,予他净面。

    高昊眉头微微皱起,只觉哪里不大对劲,他狐疑的盯着叶倾的动作,半晌反应过来,叶倾为他穿衣的动作,和以往那帮子宫女伺候他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他不喜旁人接触,宫女为他穿衣的时候,人都站在一臂之外,手臂尽量伸长,叶倾今天的动作姿态,就是这般模样,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却又格外不舒服。

第206章 卖掉主人的蠢狗

    高昊心念一转,伸手就捉住了叶倾的手腕,叶倾下意识的挣了挣,他却握的更紧,叶倾垂下眼帘,唤了一声:“殿下!”

    高昊清亮的眼黑漆漆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柔和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担忧,放心,今天我就去找出孝贤皇后的下落。”

    叶倾一惊,也顾不得被他钳制住的手腕了,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了高昊,开口问道:“殿下要怎么找?”

    高昊峻拔的眉毛扬了扬,一脸的理所当然:“自然是去顾家探问了,孤就不信,顾家人会不知道顾长春的下落!”

    叶倾急了,“你也知道这是诛九族的重罪,顾长春怎么可能会让顾家人知晓!”

    高昊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声音冷静自持,“算算时间,顾长春早已经化做一抔黄土,若是他一人自然无所谓,但是带着孝贤皇后,他一定会把后事交代给可信之人,顾家不可能全都知晓,但顾家,必然有人知晓!”

    高昊说的如此有道理,叶倾发现,她竟然无言以对,叶倾沉默片刻,请求道:“殿下能带我一起去顾家么?”

    高昊看着叶倾仰起的小脸,一双湿漉漉的杏眼,一下想起了昨日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当下拒绝道:

    “这种事你还是别参合了,放心,孤会给你办的妥妥的。”

    话罢,高昊牵着叶倾坐下,朝着一旁的张姑姑命令道:“摆膳吧!”

    ……

    顾白芷坐在大厅里,慢条斯理的喝着他的小米粥,无视一旁一脸阴沉的二皇子殿下,眼见这位殿下的脸越来越黑,方开口说了句:“气大伤肝。”

    高昱:“……”

    眼见顾白芷喝完了一碗小米粥,又去盛第二碗,高昱的耐性彻底告诫,他一拍桌子,“顾太医,别忘了,你叔祖的笔记还在孤的手里了!”

    顾白芷放下手里的空碗,面色一正,板着脸道:“若只是通风报信一二,顾某自问还是做的到的,可殿下现在的请求实在是有违顾家祖训,恕难从命了!”

    高昱怒气勃发,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了阵阵喧哗,二人狐疑的对视一眼,同时向外望去。

    二人谈话内容私密,故而交谈之时客厅大门敞开,这样若是有人在附近,一眼就能看到。

    现在二人同时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一队禁军直冲而入,顾家的仆役们抱着头,瑟瑟的原地蹲下,顾白芷立刻警醒的看向了高昱。

    高昱脸色阴沉,摇了摇头,声音肃冷:“不是孤的人。”

    话音未落,却见那队黑衣禁军分作了两队,如潮水一般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中间身着紫袍玉带,足蹬九龙靴,挺拔俊美的高昊来。

    二人看到高昊的同时,高昊也一眼看到了二人,他眉毛扬起,俊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二弟有什么隐疾不成,要私下里来见顾太医?”

    顾白芷真心有些吓到了,便是素来面瘫的脸上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疯狂吐槽,这就是传说中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么!

    二殿下来找他算计自家长兄,转眼太子殿下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了么!

    还有二殿下,能把你阴狠的视线从太子身上挪走么!

    是个人都看的出来你想吃了他了!

    高昱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到高昊,就想起了已经成为人妇的叶倾,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年轻男子!

    听到高昊的话,他是压根懒的搭理对方,一双薄唇紧抿,半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顾白芷磨着牙,心里又忍不住咆哮了,太子殿下阴阳怪气的开了口,二殿下您要是不想马上造反,好歹吱一声好么!

    这让围观的人压力相当大啊!

    没看到好几个禁军手里的长戟都在微微发颤么,下面可是跪着人呢!

    那些人可都是他们老顾家签了身契的!

    他们老顾家这么多年没看死一个病人,难道要因为这种破事害死人么!

    小顾太医顶着压力开了口,惊喜的是他常年面瘫习惯了,声音里竟是没有一丝颤抖,听上去倒也可信:“咳,二殿下并无不适,只是来询问微臣可有什么增强体质的良药,微臣正准备把药给二殿下。”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了几颗用草纸包裹的养荣丸来,那草纸看着虽然有些简陋,总算将眼前的场面给圆过去了。

    没等他把养荣丸递到二殿下手里,一条黄影嗖的窜出,顾白芷吓的退了一步,那黄影却不依不饶的又追了一步,两条前腿更是巴到了他的腿上。

    顾白芷低下头,看着伸出了舌头,呼哧呼哧一脸谄媚的当归,心道,坏了,他忘了,这段时间一直把养荣丸当零食喂给当归,这狗鼻子比什么都灵,远远就闻到味了。

    当归扒了半晌,见主人没有动静,不耐烦起来,干脆人立而起,后腿使劲往上跳着,嘴巴向着顾白芷手中够去。

    高昱:“……”

    高昊:“……”

    平日里一派谪仙风范,被后宫数千宫女嫔妃追捧的小顾太医,此时不断闪躲着自家笨狗热情的扑倒,一身白衣都被扯的凌乱,几缕碎发沾了汗水,贴在了额前,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高昱退了两步,压根就不打算去接顾白芷手中所谓的养荣丸,看向了一旁的高昊,一脸阴冷的道:“太子殿下又是为了何事而来?”

    顿了下,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狼狈的顾白芷,“不会是为了顾太医手里的养荣丸吧?”

    小顾太医一边躲着自家蠢狗,一边不忘在心中疯狂吐槽,二皇子殿下,您这么明显的暗示自己的兄长是狗真的好么!

    他一时走神,没注意被当归扑了个正着,手里的几颗养荣丸一下都散落地上,当归前爪后爪齐出,守财奴一般,伶俐的把几颗圆滚滚的养荣丸拢到了一起。

    随后当归低下头,用嘴巴叼住了其中一颗,前爪刨了刨,就见那养荣丸外面包的黄纸已经被它熟练的剥开,接着舌头一卷,一颗养荣丸就下了肚。

    顾白芷:“……”

    这蠢狗就这么把主人卖了!

    这下好了,现在谁会相信养荣丸和这蠢狗没有关系了呢!

    枉他对这蠢狗这么好,平日里一颗又一颗养荣丸的喂着,这周遭的母狗都有了这蠢狗的血脉!

    就该照他老娘说的,早晚把这蠢狗给扇了才是!

    高昊和高昱也是一时无语,不止是他们,场上所有人此时都半张嘴巴,一脸呆滞的盯住了当归,顾白芷耳中清晰的听到了两个禁中兵士的交头接耳:“喂,兄弟,我没看错吧?那几颗药丸方才不是要给二殿下的么?”“嘘,噤声!”

    接着刚说了噤声的那名兵士没忍住,又小声道:“你没看错!”

    顾白芷:“……”

    这么多人的注视,当归却恍若未觉,尾巴乖顺的垂在后腿之间,一门心思的剥着养荣丸外面的草纸,只盏茶功夫,这几颗养荣丸俱都被它剥开,接着舌头一卷,一个接一个的进了狗肚之中。

    待最后一颗养荣丸下肚,当归志得意满的抬起头,带着酒足饭饱的优越感,先后从高昱和高昊身前走过,到了庭院中间,一屁股坐到了后腿之上,尾巴更是欢快的摇了起来。

    接着,当归仰头朝天,长啸出声,下一刻,狗吠声此起彼伏的从四面八方响起,宛如臣子在朝见自己的帝王。

    当归耳朵立起,从高低不平的狗吠声里辨别片刻,突然朝着某一个方向狂吠了几声,后腿一蹬,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顾白芷:“……”

    尼玛一条土狗弄出这种后宫三千的架势真的好么!

    还翻牌子一样的挑选宠妃临幸,难道选中的理由是那只母狗叫的更好听么!

    顾白芷敏锐的察觉,周遭的禁军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贼亮贼亮的。

    就连太子殿下,此时脸上也分明有了几分意动,只是碍于这养荣丸刚被当归吃了,有些开不了口罢了。

    顾白芷眼尖的看到高昱的脸又阴沉了几分,若说原来是阴云密布,那现在就是快要五雷轰顶了!

    也难怪了,二皇子高昱今日特意找上门,就是为了让他想办法给高昊吃上一味阻碍房事的药,结果太子殿下居然看上春,咳咳,养荣丸了!

    一想到这养荣丸太子要用在谁身上,二皇子高昱的脸不黑才怪了!

    顾白芷心道,他是招惹谁了,简直是按下了葫芦又起了瓢,他又不是这两位爷的亲爹,还要操心这兄弟打架的破事!

    顾白芷轻咳两声,开口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来臣家中所为何事?”

    高昱的俊脸简直冻成冰了,神色不善的瞪向了高昊,这混蛋不会真是为了养荣丸来的吧!

    一想到方才当归一呼百应,狗模狗样君临天下的架势,高昱整个人都不好了!

    高昊想起正事,也不管高昱就在现场,淡淡的道:“孤想知道顾长春顾院首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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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回来了介绍:
叶卿上辈子过的挺爽的,作为皇后,和渣皇帝斗智斗勇几十年,
结果一不小心把渣皇帝玩死了。再次睁开眼,她成了叶倾,一大群渣男正在快速接近中,你们这群蛇精病,都给本宫滚!本宫分分钟弄死泥萌!本宫回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本宫回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