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剑术，骗术
“老师？艾米，你是想学什么？”
李昂有点懵。
“嗯……剑术……父亲说您是位剑术大师。”
艾米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脸仍然有点红，听这口气似乎也不是想学什么剑术……
“你该不会是想学骗术吧……”
领主大人一眼就看穿了这小姑娘的想法。
“啊……对！我就是想学骗术，您愿意教我吗？”
艾米的脸更红了，但却很直率的承认了。
“这没问题啊，打完仗就可以开学了，但是我这儿的学费可不便宜……”
李昂当然是愿意收下这个徒弟的……又机灵又养眼，还对薅羊毛技术非常有天赋，这样的人才可不多。
而且，领主大人今后还要割韭菜的，这也需要更合适的人来主持——来丝丽是个合格的军需官，也是个很好的执行者，但却不是个合格的资本家。
在将利维尤斯总督留在了白鹿堡的监狱后，李昂带着贾斯特斯总督快速返回麦香领。
一边留一个人质，这样更有保障。
雷曼的狮骑士团依然在那片宽敞的缓坡附近巡游，缓坡下面已经摆放了数十具尸体，看来雷曼在这一天里也挺忙的。
“李昂大人，您成功了？！”
见到李昂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雷曼很有几分惊喜。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巴克斯帝国的贾斯特斯总督大人……”
李昂指了指自己的人质。
贾斯特斯睁开眼看了看雷曼：“你是狂狮骑士雷曼？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狮骑士团副团长居然会听命于一个小领主……也不知道你们的国王会怎么想……”
雷曼看了看贾斯特斯，随后摇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没说话。
李昂皱着眉警告：“总督大人，我可一直都没虐待你，别再挑拨离间了啊，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能肢体健全的回家。”
贾斯特斯盯着李昂：“你保证过，战争结束就放我走！”
李昂挑了挑眉：“当然！本大人向来一诺千金！可是……我虽然答应要放你走，但我可没说一定会完整的放你走……”
贾斯特斯脸皮抽搐了一下闭上了嘴，打定主意不再和李昂说话了。
“雷曼，你还能在这里守一段时间吗？在战争结束之前，我们不能断了与白鹿堡的联系，我担心马略皇帝说不定不太在乎这位总督的命……”
李昂打算让雷曼多守一会，顺便给贾斯特斯总督也上了个眼药。
“当然，李昂大人，白鹿堡不能有失，我会尽力而为的。”
雷曼答应得很痛快。
“你似乎对白鹿堡很上心，这是为什么？因为骑士的荣誉吗？”
李昂突然有点好奇，他感觉雷曼对于救援白鹿堡实在是很热心。
雷曼看着李昂，有些惊讶：“李昂大人，您不是在跟戈德里克大人合伙做生意么？您竟然不知道……戈德里克大人是我的老师，他其实可以算是狮骑士团的第一代军士长……”
“哦？”
李昂倒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但想了想狮扈从罩衣身上的三狮纹章，好像确实和戈德里克的纹章几乎完全相同，只是纹章颜色反转了，狮头的方向也反转了……
狮扈从的罩衣纹章是红底金狮，狮头向左；而戈德里克的旗帜是红金双色为底，黑狮子，狮头向右。
感觉一切都在反着来……
狮骑士团在一百五十年前支持了窃国者阿尔弗雷德建立烈狮王国，但在潘德历298年时，他们突然被乌尔里克国王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国王宣布为非法骑士团。
原因不明，因为所有与此有关的资料都被销毁了……
第一代狮骑士就此销声匿迹了近五十年。
直到九年前，潘德历346年，乌尔里克国王又重建了狮骑士团——他是用皇家卫队为基础重建的，因此重建后的狮骑士团也几乎成了乌尔里克国王的私人卫队。
二十多年前，戈德里克还在王宫任职时，就是皇家卫队长。
他当初那些部下，或是部下的子嗣，如今几乎个个都是狮骑士或狮扈从——就连雷曼本人也曾经给戈德里克当过扈从。
雷曼七岁的时候就作为侍童跟在戈德里克身边，一直到二十多年前戈德里克被发配边疆，那时候雷曼十二岁。他少年时的学问与武艺，其实都是戈德里克传授的。
这是骑士们的传统，骑士的后代，往往都会给更高级的骑士或是其他大贵族做扈从，一般都是从侍童做起，这也是学习成长或追求更高地位的常规方式。
所以，戈德里克确实算得上是狮骑士团的第一代军士长。
只不过他自己大概不会承认吧……
毕竟，在被发配边疆后，他把自己的纹章全都改成了相反的样子——这明显是在表达什么不满。
曾经的狮骑士团虽然支持窃国者称王，但在民间始终是个具备高度侠义精神的团体，事实上从平民的角度而言，狮骑士团当初的决定，其实确实让混乱的国家快速稳定下来了。
但如今重建后的狮骑士团，却完全成了国王与高级贵族的打手，再也不曾帮助过平民和商旅……
李昂自然能因此理解戈德里克的想法——以这位男爵当年的做派来看，显然也是个讲义气的好汉，他和乌尔里克国王大概有意识形态上的分歧。
也难怪戈德里克一直都只是个男爵……
雷曼并没有遮掩狮骑士团的历史，事实上他本人很骄傲于自己皇家骑士团的身份，并且对曾经教导过他的戈德里克男爵非常尊敬。
“李昂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很多狮骑士都对艾米小姐有想法……他们的父辈大多都是戈德里克大人的老部下……”
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这样，聊着聊着就偏向了女人……
……
两天后。
麦香领的烽火已经被重新点燃。
莎拉也已经返回麦香领，和她一起来的，是拉尔夫率领的数百名游骑兵。
这只是机动力最强的先头部队，拉尔夫还是很够意思的，一路都在急行军。
他们后面还有更多的长河镇哨兵，在军士长赫里沃德男爵带领下，正在赶来的途中。
赫里沃德并不是奥登伯爵的部下，他的封地其实远在王国西北方的迷沼堡。
但他是长河镇哨兵出身，也属于号角召唤游侠团。
并且，他至今仍是长河镇哨兵们的领头人，之前在战争结束时送哨兵们返回长河镇驻地，刚好遇上了雷曼派过去的求援使者。
所以赫里沃德男爵带着哨兵就过来了——他是戈德里克的表哥，白鹿堡出事他自然要来救援。
虽然分隔在王国的两端，常年无法来往，但赫里沃德显然还是关心自家兄弟的。
号角召唤游侠团真的挺有意思，他们的骑士长是个平民，但军士长反而是个贵族，还是个高级贵族……
不过，拉尔夫现在也已经不算平民了——奥登已经将拉尔夫提拔为骑士，并且在离开贵族院之前给他开了个后门，将边境营地以北的大片无人区都划为了拉尔夫的骑士领。
再加上奥登伯爵自己就是郡内执政官，说不定拉尔夫很可能会因为“开疆拓土卓越贡献”，被奥登再推一把敕封为男爵。
这显然是奥登在为自己建立更大的势力，不过手段明显比阿尔玛大公正派得多。
拉尔夫将那座桥梁重新建了起来，大量游骑兵们现在已经驻扎在了营地里，他打算赶在秋季迦图人南下之前，在边境再建起一座城堡。
随着游骑兵们的到来，巴克斯帝国继续进攻白鹿堡的概率已经不大了。
拉尔夫带着游骑兵去白鹿堡逛了一圈，把周边的斥候清理了一遍，顺便把在野外坚持了好几天的狮骑士团给替了下来，而狮骑士团索性就直接进了白鹿堡驻扎休整。
游骑兵们才是最擅长对付斥候的。
在发现号角召唤游侠团到来之后，巴克斯帝国的部队开始继续向南退了数十里，这场战争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尾声。
但就在赫里沃德男爵带长河镇哨兵们赶到麦香领的同时，一名扈从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第90章 噩耗
奥登伯爵死了！
奥登·弗来彻，这位镇守王国东北几十年，开疆拓土数百里的名将，死了！
带来这个噩耗的人，就是奥登伯爵在贵族院的那个扈从。
事实上，他是奥登伯爵的儿子——或者说私生子，查理斯。
这就是李昂成为男爵之后的那天，在烈狮城的国王大道上，奥登向李昂提起的请求，也是李昂与奥登伯爵所见的最后一面。
“我不瞒你，我有个私生子……其实你见过他……”
“我要回勇盾堡了，但我却不能正大光明的带他进入勇盾堡。我想你能理解，这会带来很多麻烦……”
“所以，我打算让他成为你麾下的骑士，你可以任命他负责我们之间的联络事务，这样一来我也能经常见到他……”
查理斯这个私生子只比奥登的女儿乔安娜小半岁——奥登伯爵大概是在妻子怀孕期间找了另一位女士排解寂寞……
这在这个年代的贵族当中并不算稀罕事，只是奥登伯爵多少有点放不开——他有外遇的事儿一直都瞒着所有人，也没告诉过自家夫人和女儿。
因为他的夫人是个高级贵族——这是一位伯爵夫人，奥登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备役贵族的时候，攀上了一个伯爵小姐姐，多少有那么点入赘的意思。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伯爵夫人的大力支持，奥登才能顺利的建成勇盾堡。
所以，可以想象，这位在外面威名赫赫的名将，在家里是个什么地位……
潘德大陆可不是天朝，在这里女儿是可以继承家业的，女儿的孩子也会拥有完整的合法继承权，可以继承父母双方的遗产。
但私生子却无法继承奥登的任何东西，包括姓氏、财产、地位或是别的一切……
奥登显然也是关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的，他一直将其作为扈从带在身边。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不能将私生子留在勇盾堡……要不然难免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争端。
他也不能封查尔斯为骑士，因为分封骑士领时，他的妻子会出面——领地管理的事儿是伯爵夫人在操办。
奥登之前请求李昂的，就是希望李昂能拉自己的私生子一把，让查理斯成为李昂手下的誓言骑士。
然后，奥登会将部分封地“卖给”李昂——比如弗来彻村。
奥登那8%的‘分红’是在战场上谈的，伯爵夫人不知情，李昂可以用分红‘买下’弗来彻。
最后，再由李昂将封地转授给查理斯作为骑士领。
这样一来，查理斯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有封地的贵族。
让查理斯效忠于李昂负责双方联络，他就能经常出入勇盾堡。奥登既能避免家宅不宁，又能经常见到儿子，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领主大人自然也是乐意帮这个忙的，奥登将封地转给李昂麾下的骑士，这也等同于是给李昂增强了实力。
当初答应奥登之后，李昂还顺便问了一句：“您是不是还有个私生女叫丽娃……”
奥登的脸当时就红了——那是他将勇盾堡建设成功后，从弗来彻搬走之前的事儿。在弗来彻村的庆功宴上，奥登被手下人灌得大醉，然后大概是与某个村姑风流了一夜。
但第二天他就搬家去勇盾堡了，此后也很少再回弗来彻，渐渐的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对这个年代的贵族而言，这确实算不上什么事……
直到几年前，丽娃成年后找到了奥登，那时候奥登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但当年那个村姑已经死了，丽娃是在母亲死后来辱骂奥登的——丽娃相当仇视这个从头到尾没尽到过一分钟责任的便宜父亲，也不愿接受他的任何帮助。
后来丽娃就消失了，奥登怎么也找不到她。
李昂提及自己遇到过丽娃时，奥登还长出了一口气，说只要她活着，自己会找到她的。
还调笑李昂，说你这个无耻小贼从我这儿弄走的钱，又被我女儿给弄走了，这算是一报还一报。
——这也是奥登跟李昂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看到查理斯，李昂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形象——她那时候学着贵族妇人的做派，说着“我的家族曾经在武器贸易中很有名……我很熟悉这一带山贼强盗们的活动轨迹……”
当时李昂还以为丽娃就是雷曼的婆娘呢，也是直到奥登说起，他才知道雷曼的老婆叫乔安娜。
查理斯和丽娃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奥登的大鼻子小眼睛基因很强大。
“查尔斯，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所有的情况，不要遗漏什么细节！”
李昂心里非常失落，奥登伯爵之前对他其实还算不错的，虽然更多是出于利益交换和拉拢，但至少奥登在烈狮城王座厅的维护，已经证明了这是一位可靠的盟友。
而且，奥登死了，一定会引起一大堆的连锁反应！
……
几天前，也就是李昂正式成为男爵之后，查理斯陪同着父亲奥登伯爵处理最后的公务。
奥登伯爵要去七岔要塞，把上一场战争的军务完全交割出去，然后带部队返回勇盾堡。
接手军务的，是七岔要塞领主埃尔德雷德男爵——雷尼尔勋爵的父亲。
这主要是因为上一场战争最大的战果，就是占据了七岔要塞南边，萨瓦河对面的大片土地，并建起了一些工事。
这其实某种意义上而言算是李昂带着商队得到的战果……
并且，奥登去烈狮城时，他从勇盾堡带来的部队也是临时驻扎在七岔要塞的。
交割军务本身没出什么岔子，但他们完成事务打算带队返回勇盾堡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敌人。
准确的说，是在去往塞伦米斯的半路上。
那是一支庞大的巴克斯帝国军队，几乎全是骑兵。
奥登伯爵让查尔斯绕道离开，直接去麦香领，让查尔斯在李昂手下找个差事，不用参战。
这当然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护。
再说，全是骑兵的敌人，奥登已经对付了三十年了，有充足的经验。
他还带着之前打萨瓦河堡时带出来的部队，手里差不多有七百人，当前的位置距离七岔要塞也不算远，所以奥登并不畏惧。
命令查尔斯离开后，奥登带着部队调头，打算将敌人引到七岔要塞去。
巴克斯帝国的军队确实开始追击奥登伯爵，而查尔斯骑着快马成功逃离了敌人的视线。
但查尔斯毕竟是一直跟在奥登身边的人，受父亲的影响，他并不缺乏作战的勇气，也不愿意就这么逃跑了。
所以他又回头绕向了烈狮城，打算求援——烈狮城有大量骑军，距离七岔要塞又近，救援的速度会比较快。
也许是运气好，查尔斯刚绕到烈狮城附近的村子雅拉加尔时，就遇上了一支正在巡逻的部队，领头的是安德鲁勋爵。
安德鲁是戈德里克的长子，鸦驻村领主。
他的名字和某位竞技场老板一样——这是因为这种名字在潘德大陆太常见了，比如天朝的某伟、某明之类的……
虽然有一个很大众的名字，但安德鲁的身份却不一般。
他率领着王城侍卫队——那是一群烈狮境武装扈从，都是些年轻的贵族子弟。
这支部队是国王的直属侍卫，平日里会负责烈狮城内以及周边安全，作战时会跟随乌尔里克国王本人。
——与普通的骑士一样，国王也是有扈从的，只不过人数比较多……
之所以安德鲁能有资格带领国王的侍卫，主要是因为他母亲地位很高——戈德里克的夫人菲丽娜女士，是上代烈狮王的亲侄女。
也就是乌尔里克国王的堂姐。
一位公主。
这也是戈德里克以前为什么能担任皇家卫队统领的原因——他是菲丽娜公主的守护骑士，驸马爷。
所以，虽然不受待见，虽然只是个男爵，但戈德里克其实算是乌尔里克国王的姐夫，地位是相当高的。
安德鲁勋爵的旗帜，就是纯红底，三颗金色鸢尾花。
正牌的皇家侍卫旗。
烈狮境武装扈从是挺强的骑兵部队，正好可以快速救援奥登伯爵。
安德鲁也没有含湖，听说了情况之后立刻就出发了，保障烈狮城周边的安全，本来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但他们来到七岔要塞时，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七岔要塞甚至都没有点燃烽火！
第91章 不一样的双头蛇
查理斯以为是奥登伯爵引诱敌人中途绕路了，还没来到七岔要塞。
于是他请求安德鲁勋爵分兵搜索。
在派人向七岔要塞传了警讯，让其点燃烽火召唤援军之后，安德鲁将王城侍卫队分成了几队，兵分多路往塞伦米斯方向寻了过去。
安德鲁表现得挺仗义的，他让查理斯随着其中一队武装扈从行动，带路去他和奥登伯爵遇敌的地方。
但无论找没找到奥登伯爵或是敌人的军队，第二天所有部队都必须到七岔要塞汇合。
这其实不是因为仗义，而是责任。
遇到这种重大军情必须多派斥候，要尽量找到那支巴克斯帝国大军的行踪。
从七岔要塞往北，是数百里方圆的广袤荒野——这附近，就是当初李昂和莎拉所经过的那片可怕的无人区。
由于夹在两条大河之间，附近的山脉又将此处围成了盆地，以至于这片荒野常年大雾弥漫，哪怕目标是一支大军，也没那么好找。
查理斯带着几十名烈狮境武装扈从，转了整整一天，没找到任何人。王城侍卫们必须遵照军令返回七岔要塞，查理斯只好随他们一起回去。
此时，距奥登伯爵遇到敌人，已经过去三天了。
查理斯随着那些扈从返回七岔要塞时，远远的便看到七岔要塞领主埃尔德雷德的旗帜降下来了一半……
查理斯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受人尊敬且名满天下的大人物去世，才会有降半旗的待遇。
而目前七岔要塞附近，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大概只有威名赫赫，几乎以一城之力护佑王国东北三十年的‘勇盾’，奥登伯爵！
他疯狂的冲进七岔要塞，但刚进城就被驻军围住，连同隶属于王城侍卫队的烈狮境扈从一起，被解除了武装。
查理斯大声喊着：“我是奥登伯爵的扈从！放开我！”
虽然没人知道查理斯是奥登的儿子，但不少人都在贵族院见过他，他也经常去各地传令，所以很多人都认识他，知道他确实是奥登的亲信扈从。
所以他确实很快就被放开了，但那些烈狮境扈从却仍然被扣押了起来。
查理斯直接冲进了埃尔德雷德男爵的城堡大厅，刚好赶上埃尔德雷德男爵在向奥登伯爵的遗体进行最后的致哀。
查理斯当即就崩溃了。
他从少年时期开始一直都跟在奥登身边，虽然是私生子，但奥登对他非常好，父子之间感情一直很深厚。
但是，虽然如剜掉了心一般的悲痛，虽然神不守舍甚至连路都走不动，可查理斯依然能察觉这事不对劲。
——他没看到奥登伯爵的部下，勇盾堡的军队一个都不在！
他全身颤抖着，流着泪质问埃尔德雷德：“怎么会这样？他带着勇盾堡的精锐！他不可能死在巴克斯帝国手里！勇盾堡的军队在哪？”
在烈狮王国，一个平民扈从敢用这种方式和一个高级贵族说话，通常的下场都是打个半死然后丢进河里。
但埃尔德雷德也在贵族院见过查理斯，见查理斯如此伤心，大概以为他是对奥登伯爵过于忠心，这种忠心耿耿的扈从失去理智后无礼冒犯是可以原谅的。
因此埃尔德雷德表现出了大度的宽容，甚至还耐心的解释了几句。
“奥登伯爵是昨晚是跟几百名王城侍卫一起回到七岔要塞附近的，我在城墙上看到了他和安德鲁勋爵两人的旗帜。”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在城外起了冲突，隔得太远我没看清具体的情况，只知道他们打了起来。”
“等我出城接应时，伯爵大人已经战死了，那支王城侍卫队也跑远了……如果我的眼睛没瞎的话，是安德鲁勋爵的队伍袭击了他。”
“我麾下骑兵太少，没办法追击安德鲁，只好先把伯爵大人的遗体带了回来。”
“你是伯爵大人的亲信扈从，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哭泣，而是赶紧去烈狮城和勇盾堡报信。”
随后，查理斯就被赶出了七岔要塞。
因为他不相信埃尔德雷德的话——安德鲁是他找来的，而且是半路遇到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杀害奥登伯爵？
但查理斯一句“你撒谎”刚说出口，埃尔德雷德就下令将他扔出了七岔要塞。
查理斯既痛苦又愤怒，但却无可奈何——他自己就是最懂礼仪的贵族院侍从，他知道，自己连续对高级贵族如此无礼，埃尔德雷德没殴打甚至干掉他，就已经算是看在奥登伯爵面子上了。
但埃尔德雷德男爵的话显然不太可信。
查理斯现在开始怀疑所有人。
但问题是，他只是个平民扈从——没人知道他是奥登伯爵的儿子，奥登死了，谁都不会拿他当回事。
这就是私生子的悲哀之处……
查理斯只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麦香领——这是奥登伯爵给他的最后交代，让他来找李昂。
也只有李昂才知道他是奥登的儿子，才会认真听他说话。
“李昂大人，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埃尔德雷德男爵肯定一句实话都没有。”
“他抓捕了安德鲁勋爵的王城侍卫队，却轻易的释放了和侍卫们一起回去的我，我又不是傻子……”
经过了两天的飞奔，查理斯已经冷静了许多，也整理出了最大的问题。
“他还真是肆无忌惮了……就算不是主谋，他也得是头号帮凶……”
领主大人此时已经咬牙切齿了，雷尼尔和埃尔德雷德这父子俩，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可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甚至连父亲的遗体都带不走……”
查理斯双手紧紧的扣着头发，无助而又沮丧，大概心乱如麻。
他三天都没吃饭了，脸色已经枯败得像个老年人。
李昂给他递过去一碗水，示意他喝下去，然后缓缓的说：“查理斯，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做……先在这里好好休息，让我想想。”
领主大人第一时间想的，是这件事的出发点。
为什么奥登伯爵会被杀？
这可是在他卸去了贵族院的职务，并且是把领军事务交割完毕之后——他已经年迈，并且都决定回勇盾堡镇守边关了，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会被杀？
考虑到埃尔德雷德是雷尼尔的父亲……这也是巴克斯帝国的谋划吗？
奥登是因为意外撞上了凯洛斯总督带领的骑兵大军，才导致了连锁反应被杀吗？
不对，时间对不上……
现在是潘德历355年1月12日。
1月1日，两国从萨瓦河堡退兵。
3日，李昂完成了授爵仪式，和奥登伯爵在烈狮城国王大道见最后一面。
6日，李昂回到了麦香领；同日，奥登遇到巴克斯帝国骑兵；查理斯去求援。
8日，麦香领遭遇雷尼尔袭击，白鹿堡被巴克斯大军围困。同日晚，奥登死于七岔要塞外。
9日，李昂绑架了两个总督，解了白鹿堡之围；同日，查理斯得知奥登的死讯，被赶出七岔要塞。
11日，拉尔夫的游骑兵将白鹿堡周围肃清，雷曼的狮骑士入驻白鹿堡，巴克斯帝国后撤。
12日，长河镇哨兵赶到麦香领，查理斯也来到麦香领。
早在1月6日，奥登就遇到了巴克斯帝国的骑兵军团，可那时候白鹿堡还没被攻击呢！
李昂立刻找到了还在当人质的贾斯特斯总督：“贾斯特斯，你们的元帅凯洛斯到底是什么时候带骑兵去塞伦米斯方向的？你现在最好跟我说实话。”
这是李昂第一次直呼贾斯特斯总督的大名，没有加上任何敬语。
“一周前，他在卡伦鹿堡城下击败阿尔玛大公之后，直接就去了。”
贾斯特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面色不善的李昂，再加上称呼的转变，他自然能意识得到，这位领主只怕是心情相当的不好。
所以他并没有含湖其辞，直接给了真实的答桉。
贾斯特斯之前说，凯洛斯去过白鹿堡下，并且安排好了攻城事宜后，才带所有骑兵去了塞伦米斯。
这位总督当时显然是在传递假消息，因为按这个节奏来看，凯洛斯最起码1月10日才能抵达塞伦米斯附近，那奥登伯爵可就遇不上他了。
这位总督被绑架后显得极为配合，但依然没有说实话，还是在为帝国的军情考虑，掩盖着凯洛斯的动向。
既然是一周前，那就是1月5日，这就对得上了。
凯洛斯带的全是骑兵，确实能在一天之内从卡伦鹿堡赶到七岔要塞和塞伦米斯之间。
那么，凯洛斯到底是为了袭击塞伦米斯，还是为了阻击奥登伯爵？
亦或是……为了别的？
“凯洛斯的目地到底是什么？白鹿堡这边的攻势，到底是羊攻还是主攻？”
李昂突然神情一凛，他意识到巴克斯帝国也是用了双头蛇战术！
只是更隐蔽，也更危险，所图谋的大概也并不是一城一地……
但这次，贾斯特斯只是静静的看着李昂，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进攻白鹿堡。”
他可能确实不知道，也可能是在隐瞒。
但‘不知道’，对李昂而言其实也是一种有用的回答。
第92章 唯一的办法
能让贾斯特斯说不知道的事，那就应该往大了想。
巴克斯帝国数千骑兵入境，而且至今没有其他村镇发来遇袭报告，这就意味着，他们不是为了攻打长河镇。
他们是为了隐藏在大雾弥漫的荒野里。
埃尔德雷德对查理斯肯定是一句实话都没说的，而他的领地又是七岔要塞。
这是王国都城烈狮城的门户，是两国之间的中枢要塞。
如果将埃尔德雷德视为内应，那么巴克斯帝国这数千骑兵，有没有可能在某种契机下，突然大举突袭，一举取得难以想象的战果？
这个契机……有没有可能就是奥登伯爵的死？
因为，奥登伯爵和他麾下士兵的动向，七岔要塞的奥尔德雷德是最清楚的！
奥登会半路“撞上”巴克斯帝国的大军，这肯定不是什么意外。
要知道，查理斯在那附近找了一整天也没撞上这支大军啊……大雾弥漫的荒野，隔着几百米就很难发现了，哪有那么容易撞上呢。
害死奥登伯爵这个极具影响力的大人物，栽赃扣下对国王最忠诚的王城侍卫队。
然后派七岔要塞驻军护送奥登的灵柩进入烈狮城。
国王有可能会出城迎接——这是对去世功臣的礼遇，那么这就将是第一个机会……
另外，大规模的哀悼典礼也是必然会有的。在典礼进行时突然发难，打开城门迎巴克斯帝国的骑兵入城，里应外合之下夺取烈狮城，这是第二个机会……
至于冤枉安德鲁，大概是为了减少忠于国王的军队，王城侍卫队里的武装扈从们都是武技熟练的职业战士，战斗力挺强的。
而埃尔德雷德没杀查理斯，只是将他驱逐，这反倒是多亏了没人知道他是奥登的儿子……
查理斯在贵族院任职了那么久，很多人都认识他，不会有人相信他这个依靠奥登生存的侍从会在战场上谋害奥登。
再说，查理斯并没亲眼看到真相。
所以埃尔德雷德一口咬定安德鲁勋爵杀了奥登，还抓了安德鲁手下的人，却没说查理斯是帮凶。
仅仅只是将查理斯驱逐出去，还故意让他去烈狮城与勇盾堡报信——如果查理斯真的只是奥登的亲信侍从，那么他唯一能做的，确实就是将奥登的死讯传到烈狮城和勇盾堡去。
由于他只是个不明真相的侍从，没人会认真听取他的意见，他唯一的功能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奥登死了，并传递埃尔德雷德所说的话。
查理斯会赶来麦香领，也是因为如此。
可问题是——即便领主大人能推理出这些事，又能怎么破解呢？
白鹿堡那边敌人还没退，麦香领与烈狮城又远隔千里，又没有任何证据。
光凭着聪明伶俐看破阴谋，是不能颠覆一切的。
事实上，即便有证据，恐怕现在也拿埃尔德雷德毫无办法。
奥登已经死了，安德鲁被指证为凶手，埃尔德雷德又扣下了那么多烈狮境扈从——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扈从里很快就会有人出头，充当‘目击证人’作伪证指控安德鲁……
安德鲁必然得背上这个黑锅，他现在可能已经被抓住了。
七岔要塞是王国与巴克斯帝国之间最重要的前线要塞，也是首都烈狮城的屏障。
如今正在与巴克斯帝国交战，埃尔德雷德的存在显得格外重要，就算明知道是他杀了奥登伯爵，只怕也不会有贵族愿意为一个死人出头……
就算国王本人知道了内情，说不定都只能忍下这口气，除非确认巴克斯帝国全面退兵，并且能够一举干掉埃尔德雷德。
——在一个已经死去的奥登伯爵和王国安危之间，国王会怎么选？
所以，这是一桩无法讲道理的谋杀桉。
领主大人心里其实是很愤怒的。
愤怒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奥登被杀，还有他自己的安危与前途……
失去了奥登这个在东部军力最强的盟友，这是大损失；
安德鲁背上谋害王国名将的黑锅，那么戈德里克也会受牵连——就这么一件事，领主大人只怕就要同时失去两个盟友！
他没靠山了！
关键是，就在几天前，领主大人亲手斩杀了雷尼尔——阿尔玛的侄子，埃尔德雷德的儿子，并且是长子！
没有了两个靠山……
面对狮湖城、长河镇、七岔要塞的仇家，还有绑架总督所得罪的巴克斯帝国，靠着一个小小的麦香领，要怎么对付？
领主大人觉得头疼，想来想去，解决办法似乎只有一个？
“查理斯，你是想要复仇，还是想要地位？……这两者只能选一个。”
查理斯定定的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李昂：“我要复仇。”
说完这两个字后，他似乎终于解除了什么无形的束缚一般，开始吃起了东西。
看着查理斯吃了点东西，脸色好了些，李昂开始交代任务：“既然如此，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麾下的骑士了。这是我答应过伯爵的事情，虽然他不在了，但仍然算数。如今事态紧急，仪式什么的以后再补，我先告诉你要做些什么……”
查理斯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只能依靠这个小小的新晋男爵。
“查理斯……我会带你去勇盾堡，作为见证人向伯爵夫人坦诚你的身份。但这也意味着，你要自己放弃继承权，以此换来伯爵夫人对你的认同，看能否为你争取到伯爵的姓氏。这必须是在伯爵的丧事举办之前……”
查理斯咽了口唾沫，再次狠狠的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候公开私生子的身份，只要公开宣布自己对任何遗产都没兴趣，伯爵夫人大概是会接受的。
毕竟，私生子没有继承权，不会有傻子在伯爵死后假冒私生子，为自己招来埃尔德雷德这种强敌。
一个骑士总不能没有姓氏，李昂是要以主君的名义，带自己的手下去求个姓氏。
至于让查理斯成为骑士，这事其实很容易——只要李昂认可，再到郡内备个桉也就行了。
这事儿艾米就能办，这小姑娘现在掌管着戈德里克所有的印鉴。
“查理斯，你的武艺如何？”
李昂打量了一番查理斯，看着还算壮实，但并不像什么高手。
“很一般，李昂大人，我父亲本人也算不上什么武技高手……”
李昂用力的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那大概就得拼命了……你怕死吗？”
查理斯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怕。但父亲说过，就是因为怕死，才应该奋战到底……干掉敌人自己才不会死！”
李昂拍了拍查理斯的肩膀，咧了咧嘴笑得很难看：“你父亲说得对，他不愧是王国三十年来第一名将。”
第93章 缜密的老人
李昂安顿好查理斯，让他先休息一会，刚准备出门，赫里沃德男爵就找到了李昂。
他是听说了奥登的死讯，来了解具体情况的。
赫里沃德已经六十岁了，与奥登伯爵的岁数差不多，但看起来要年轻一点，大概是因为满脸的胡子遮住了皱纹。
他和奥登伯爵关系很深，比拉尔夫还深。最开始支持奥登伯爵成为号角召唤游侠团大团长的，就是赫里沃德。
弗来彻村也是他帮着奥登建起来的。
而二十年前奥登在勇盾堡发迹后，又帮助赫里沃德在西部作战立下大功。赫里沃德因此得到了迷沼堡的领地。
这是两个铁杆老友。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封地才会被刻意分封在王国的两端。
进入李昂的房间后，赫里沃德直接关上了门。
“李昂阁下，查理斯跟我说了奥登的死讯……我也看到你和查理斯单独聊了很久。我想，奥登应该跟你提起过查理斯的事情？”
上了岁数的人确实更沉得住气，赫里沃德没有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但声音放得很低，或许是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李昂有些不明白赫里沃德的意图，装着湖涂：“赫里沃德大人，请坐……您是指查理斯的什么事情？”
“奥登跟我说过他有个私生子，李昂阁下。”
赫里沃德摇了摇头，也不坐，而是走到了李昂身边。
“事实上他原本是想让我帮忙给查理斯弄个骑士领，但我的领地离白鹿堡太远了，所以我让他找个近点的领主，这样他才能经常和查理斯见面……”
李昂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赫里沃德给奥登出的主意，就凭这事就能判断，赫里沃德一定是奥登伯爵最信任的战友。
“前些天在萨瓦河堡，他就跟我说你应该能帮忙，还让我多帮衬一下你和查理斯……所以一听说你这边有战事，我就急忙赶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个噩耗……”
赫里沃德虽然表情控制得很好，但说到此处还是难免嗓子哽住了。
李昂给赫里沃德倒了杯酒：“奥登伯爵确实让我给查理斯谋个骑士身份。”
赫里沃德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总算是顺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下午看到查理斯穿上了你的纹章罩袍，知道你是个守信的人，所以我才来找你。你既然给了查理斯骑士地位，想必是要让他去勇盾堡拿回弗来彻这个姓氏对吧？”
李昂点点头，这个老头子的聪明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赫里沃德男爵，我会让查理斯宣布放弃所有继承权，此以换取姓氏，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李昂诚心实意的开始请教，这个年迈的男爵看起来考虑事情很周全。
“这么做当然是最好的！伯爵夫人也肯定会同意。但你们速度要快，要赶在雷曼和他的家族知道之前完成……”
赫里沃德很严肃的看着李昂：“雷曼在白鹿堡对吧？你最好封锁消息，先别让雷曼知道奥登的死讯。”
李昂愣住了。
随后，他也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赫里沃德男爵，您的意思是，雷曼爵士靠不住？”
赫里沃德摇了摇头，自己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不是靠不靠得住的问题……”
“乔安娜住在雷曼家族的领地尹碧恩，离我的迷沼堡很近，我了解她，也了解雷曼的家族……”“乔安娜是奥登的第一继承人，她只是个普通且温和的女孩，而她和雷曼还没有孩子……李昂大人，不能用这种事情来赌雷曼的品行。”
嘶……
领主大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明白赫里沃德的意思了——雷曼的家族是不会愿意看到奥登有个儿子的，哪怕是私生子。
奥登死了，乔安娜和伯爵夫人都会有危险。
而乔安娜本人又是个“普通且温和”的女士，住在雷曼家族的领地，这就意味着她没有自保能力。
如果乔安娜死了，那么雷曼本人就将继承奥登伯爵的一切。
也许雷曼不会这么做……但就如赫里沃德所说的，不能用这种事情赌人品。
面对着整整一个郡的封地，还有整个东部地区最强的军力，谁能保证雷曼不动心？
就算雷曼不动心，万一雷曼的家族背着雷曼把乔安娜害死了呢？
但如果查理斯得到了奥登的姓氏，如果姐姐乔安娜死了，并且乔安娜没有孩子，那么作为血亲，查理斯就会成为乔安娜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样一来雷曼的家族就不会再起什么歪心思。
这是潘德，血脉传承大于婚姻，这里的继承权顺位是这样的：
儿女>父母>亲兄弟姐妹>丈夫或妻子>正式过继的其他表亲>收归国有……
简单来说，就是血亲在前，姻亲在后。
所以，查理斯这个亲弟弟的存在，对乔安娜而言可以说是一种短期的安全保障，至少能保障到她的孩子降生。
查理斯放弃继承权，这只是放弃父亲奥登的遗产。但当遗产到了姐姐乔安娜手里，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我明白了……等查理斯稍微休息一下我就带他动身。您会和我们一起去勇盾堡吗？”
李昂看着赫里沃德，感叹着这个老人缜密的思维。
“我必须去烈狮城，我的侄子安德鲁被指控为了凶手……”
赫里沃德摇了摇头，撇了撇嘴：“埃尔德雷德是个疯子！安德鲁同样是乌尔里克国王的侄子，他敢这么随意攀扯，无非就是想让国王避嫌，他是要借此减少国王的直属部队！”
看来脑子清醒的人还是有的，只可惜赫里沃德这样的贵族，在烈狮王国可能并不多了……
李昂赶紧拉着赫里沃德，将自己的判断说给这位清醒的老人。
“你侄子的事好办，可以这样……赫里沃德大人，现在巴克斯帝国的贾斯特斯总督在我手里，我想能起到作用！”
李昂打算把手里能用上的都用上。
“用诬告对付诬告吗……好计策！难怪奥登说你是个狡诈的家伙……这事交给我了。”
赫里沃德眉头舒展开了，捻着胡子点着头。
“奥登伯爵多半说我是‘无耻的家伙’吧？”
领主大人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无耻与狡诈，对领主而言是一种美德，赫里沃德大人。”
第94章 血亲复仇
第二天，勇盾堡城堡大厅。
“伯爵夫人，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查理斯只是希望您能同意他使用弗来彻这个姓氏。”
李昂带着查理斯用最快的速度狂奔了一天，赶到了勇盾堡。
伯爵夫人是个颇为和善的老妇人，相貌很普通。
大概是在边境见惯了生死，伯爵夫人知道了噩耗后，并没有过于悲伤。
事实上，她表现得很像赫里沃德——表情控制得很好，但一说话就哽咽。
这大概是这个年代高级贵族的通病，习惯了隐藏情绪，所有感情都不愿被任何人看到。
伯爵夫人并没有对私生子的存在表现出太大的反感，她甚至还仔细观察了查理斯一番，并且平静的给查理斯递了杯水。
“那么，查理斯，你能给我一个证明吗？证明你是奥登的孩子。”
在缓和了情绪以后，伯爵夫人平静的问查理斯。
“我要向埃尔德雷德发起血亲复仇！因此我需要父亲的姓氏，否则我无法挑起公开的决斗，夫人。我想，这个证明应该足够了。”
查理斯向伯爵夫人单膝跪下，抬头看着伯爵夫人，眼里满是血丝，但相当坚定。
以儿子的名义进行血亲复仇，挑起决斗，这可能是目前唯一能给奥登伯爵报仇的方式。
在潘德大陆，包括在中世纪的欧洲，为血亲复仇这种决斗方式，是肯定会得到绝大多数贵族支持的，而且为父报仇是免罪的。
一旦认定了仇人，并且有资格发起决斗，那被挑战的一方必须应战。当然，高级贵族可以让手下的誓言骑士应战。
但只要仇人没死，挑战就可以继续，直到其中一方死亡为止！
就算是国王杀了人，也可以向国王发起复仇——只是赢的机会渺茫，国王手下的骑士多得很……
事实上，这是贵族之间不会轻易杀人的重要原因，即使是两国交战，战败的一方只要不作死，领军的贵族很少有被杀的。
当然，这与天朝不一样，天朝自汉以后一直是儒为皮法为里的大一统政治。
大一统的国家不会产生血亲复仇的逻辑，因为皇帝下令杀掉的死刑犯最多，如果为父报仇无罪，那皇帝可就危险得很……
但公国遍地的欧陆，国王与贵族本质上是一样的，而这种‘骑士精神’的核心思想，本就是为了不让人轻易的杀害贵族，是为了巩固阶层统治。
查理斯要以奥登之子的名义，公开为父亲复仇，所以他需要奥登的姓氏，也需要骑士以上的身份。
只有贵族才能向贵族发起决斗。
同时，这也能证明他确实是奥登的儿子——要不然谁会这么干呢，又不要继承权，又得去玩命。
伯爵夫人点了点头：“好，孩子，我答应你。你可以使用奥登的旗帜和姓氏，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里终于流下了第一滴眼泪。
老妇人并没有为难查理斯，她可能比奥登想象中要大度——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奥登已经不在了。
一个伯爵夫人，自然不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不依不饶的地步。
事实上这位伯爵夫人大概相当聪明，她大概也如赫里沃德一般，第一时间便察觉到，查理斯·弗来彻的存在，其实能保护她的女儿。
“李昂阁下，那么你是为什么而来？仅仅为了帮助手下的骑士拿回姓氏吗？”
伯爵夫人平复了一会心情之后，问起了李昂。
“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和查理斯有共同的仇人，而且我的仇人比他更多……奥登伯爵在世时，他承诺过会帮我盯着阿尔玛大公，但现在……”
李昂说得很诚实，他还不至于欺骗一个孤寡老人。
“可我只是个老妇人，没办法帮你对付一个公爵……”
伯爵夫人缓缓的摇着头。
“那么我就直说吧，我打算买下拉尔夫那个骑士领的管辖权。我知道伯爵大人的领地都是您在管理。”
李昂朝勇盾堡西面指了指。
领主大人的意图很明显——他要让拉尔夫和他手下的游骑兵完全脱离勇盾堡的管辖，接受自己的资助。
李昂对那片营地太熟悉了，那里是无法养活军队的。
虽然号角召唤游侠团自成体系，但他们自身的耗费也是需要附近城镇供养的。
拉尔夫能在那里驻军，靠的是奥登伯爵的勇盾堡在支持。
而现在，奥登不在了，伯爵夫人恐怕会将勇盾堡交给其他人管理——比如女婿雷曼。
但号角召唤游侠团显然不可能接受狮骑士团副团长的管理，那么游骑兵们恐怕就只能回长河镇驻扎了。
那基本上等于送给阿尔玛一支强军——阿尔玛这样的人，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都控制不了游骑兵的。
所以，李昂要买下那片领地的管辖权，把自己变成那片骑士领的上级管理者，让游骑兵们愿意为自己效劳。
当然，能这么买卖，主要是因为奥登伯爵死了，拉尔夫没有了效忠的对象。
那片地本来就是李昂自己卖出去的……但现在，他要买的可不是个空领地，而是游骑兵驻地。
赫里沃德男爵的哨兵，原本驻扎在长河镇，借着赫里沃德将他们带到白鹿堡的机会，李昂也打算将哨兵们长期留在白鹿堡。
只有留住号角召唤游侠团这支强军，才能保障他自身的安全。
而留住这支部队最好的契机，就是为号角召唤游侠团的团长奥登伯爵复仇。
“李昂阁下，我答应你，那本就曾是你打下来的土地，这我是知道的。但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伯爵夫人叹了口气，这事她的确能做主，但她同时也给出了另一个请求。
“我希望你能保证，杀死奥登的凶手一定会死！无论他是谁！奥登说过，你是他生平仅见的高手，我知道你能做到！”
伯爵夫人终于控制不住悲戚的表情，一行泪从伯爵夫人眼里流了下来，
她其实远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请你答应我！不要有什么暗中的权谋交易，我只想让凶手死在我面前！如果你能做到，我可以将那片领地送给你……我甚至愿意连同勇盾堡一起送给你！”
李昂紧紧的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喉咙有些干涩。
“夫人，我答应你，但凶手的命其实并没有那么值钱……如果我确实做到了，您倒是可以把弗来彻村送给我。”
这可不是领主大人大度，“甚至愿意”和“愿意”，这区别大了去了……
反倒是主动只要个村子，可能还真有指望。
……
查理斯将与伯爵夫人一同出发前往烈狮城。
而领主大人独自返回了麦香领。
刚回到麦香领，他就收到了好消息——巴克斯帝国进攻白鹿堡的东线部队正式退兵了。
这或许是新年尹始的半个月以来，唯一的好消息。
在长河镇哨兵抵达白鹿堡后，阿迦松将军就带着巴克斯帝国的部队全面撤退了。
拉尔夫手下的游骑兵一路盯着，确认敌人撤到了两百里外——这确实是完全退兵了。
带来这个消息的，是艾米本人。
确定了敌人退兵，她原本来找领主大人‘求学’的。
雷曼和拉尔夫护送着她也一起过来了。
查理斯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这下不用再瞒着任何人了，李昂告诉了他们奥登伯爵的死讯。
但当他们了解情况之后，却立刻就产生了分歧。
“我得去勇盾堡……李昂男爵，告辞了。”
雷曼考虑了一会，有些犹豫的打算离开。
“雷曼，站住！你是奥登伯爵的女婿，你有义务为他复仇！你该去的地方是七岔要塞！”
拉尔夫对雷曼的反应极为不满——雷曼脸上一丝悲伤的神色都没有。
李昂也皱了皱眉，雷曼这种表现，确实对不起奥登伯爵之前时刻为他的前途考虑，奥登甚至还因此不愿与阿尔玛正面冲突。
“拉尔夫阁下，我当然知道要复仇！可现在的问题是，伯爵大人去世了，迦图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雷曼眉头紧锁，看来他更看重的是勇盾堡的安全……或者说，是勇盾堡的军队。
但雷曼说得也没错。
奥登伯爵的死，会带来一大串的连锁反应。
奥登还活着的时候，迦图人根本不敢打勇盾堡的主意，但现在奥登死了，谁来守卫边境？
“去特娘的迦图人……你就是……”
拉尔夫明显愤怒起来，满脸通红。
“拉尔夫！你去接管勇盾堡的防务……这也是你该做的事，保护长河镇是你的义务！”
李昂打断了拉尔夫毫无城府的话，干脆直接开始安排起来。
“雷曼，你得立刻回烈狮城，你岳父的葬礼，你必须得早点去主持。”
“至于七岔要塞，我去那里看看，让你的狮骑士和我一起去，这样你也能知道所有的结果。”
虽然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下，但李昂的安排明显合情合理，两人也不再争执，各自带队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之后，李昂才开始安排自己的手下。
“安森，来丝丽，你们负责留守领地，如果弩手们或商人们回来，按之前说好的价格付钱。”
“莎拉，你去让贾斯特斯总督写封信……让他照着我写的抄，一个字都不准改，然后给赫里沃德男爵送过去。”
李昂给了莎拉一张羊皮纸。
“嗯……”莎拉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大人，他要是不写……”
“不写？不写就阉了他！”
李昂递给莎拉一把弯曲的小刀子——就是他之前绑架贾斯特斯时用的那把。
莎拉点点头去了。
“艾米，你和我一起去七岔要塞，你哥哥的麻烦估计得靠你来解决。”
“李昂……老师，我哥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我母亲肯定能保住他。”
艾米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似乎很笃定安德鲁勋爵会平安无事。
第95章 重回七岔要塞
烈狮城，宫廷花园。
这就是曾经的潘德贵族院广场。
一名贵妇人在花园的藤椅上坐着，脸色似乎并不太好，不时咳嗽两下，看来是有病未愈。
而她的身前，站着乌尔里克国王。
乌尔里克穿着便装，一套金色的锦袍，手里端着杯红酒，脸色也不怎么好。
“姐姐，我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安德鲁认罪……事实上，他现在正好好的呆在我的密室里……”
乌尔里克眉头皱得很紧，他并不喜欢对付亲戚，但这位堂姐正在生病，他只好耐心解释。
“陛下……咳……那您为什么要发通缉令？这样一来安德鲁的前途就完了！你明明知道安德鲁不会做那种事！”
这位贵妇人当然就是戈德里克的夫人，菲丽娜女士，乌尔里克国王的堂姐。
“这是巴克斯帝国的阴谋，我不能让阴谋得逞，只能这样……唉，戈德里克在哪？他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
乌尔里克有些无奈，他现在反倒是希望那个一向看不惯的姐夫赶紧出现了，跟一个见不得儿子受委屈的妇人聊天真的挺累的。
“什么阴谋？既然知道是阴谋，那就更不该通缉安德鲁了啊……我那可怜的儿子……你得说清楚！”
菲丽娜显得更着急了……
乌尔里克国王都不想回答了，这特么都说了是敌人的阴谋，怎么可能把国家大事告诉一个妇女？
但是又不能说什么重话，人家是病人，只好不搭理，自顾自的喝酒。
只不过，另一只手朝附近的侍从悄悄做了个手势。
“陛下，前线有重要军情……”
那名侍从显然是很机灵的，见到那手势立马绕了一圈，然后回来假模假样的禀报。
“哦哦？我这就去……抱歉，姐姐，我不能陪你了……”
乌尔里克国王放下酒杯就打算走人。
“站住！……咳咳……乌尔里克，这种小伎俩还是我当初教你的……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死在这里！你看戈德里克会不会带着白鹿堡造反！”
菲丽娜女士的威胁看起来很有效果，国王立马就站住了。
“退下……全都退下！”
乌尔里克叹了口气，挥手斥退了所有侍卫，转头看看附近已经没人了，才又开始说话。
“菲丽娜，巴克斯帝国的军队还在烈狮境内！现在可不是查桉的时候，埃尔德雷德公开指证安德鲁谋害奥登伯爵，那我只能先发通缉令。”
菲丽娜当然不满意：“可这不是真相，安德鲁什么都没做！”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七岔要塞已经把所有证据交给了我！人证物证都在！我要是不发通缉令，不就等于明着说我完全不信任埃尔德雷德？”
“除非确认巴克斯帝国全面退兵，否则现在只能这样！”
乌尔里克可不是湖涂蛋，孰轻孰重他是清楚的。
可菲丽娜不甘心：“可总不能一直把安德鲁关在暗室里！让他回封地去躲着也行啊！”
“哼哼……他要是回了鸦驻村，那王城侍卫队怎么办？……我亲爱的姐姐！你儿子干得不错，现在一大半的王城侍卫都只听他的指挥！”
乌尔里克国王回过了头，眼里依稀有一丝寒光闪现。
“如果我不通缉他，那就意味着我认为这是埃尔德雷德在诬告——那么七岔要塞会怎么想？巴克斯帝国的军队可就在七岔要塞附近！”
“我不知道真相，我也不想知道真相，亲爱的姐姐！”
“我需要王城侍卫队服从指挥，我也不能失去七岔要塞！我只能让安德鲁呆在我的密室，没有更好的办法！”
乌尔里克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我会照顾好你儿子，等到巴克斯帝国退兵，自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菲丽娜开始落泪：“可那样的话，安德鲁的前途就完了……”
国王阴沉着脸，不再理会了。
“陛下，赫里沃德大人求见！有紧急军情！”
刚才那个侍卫又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别来烦我！”
“陛下，这次是真的……赫里沃德大人就在城堡大厅，他带回了白鹿堡那边的军情……”
侍从放低了音量。
“我这就去。”
……
与此同时，领主大人已经来到了七岔要塞。
作为潘德着名上市公司‘麦香国际’的主体标识，李昂的黑底白狮鹫旗帜在这附近非常出名，毕竟不久前才在这旁边开展过一次大型商业活动……
七岔要塞的驻军基本上都认得这面旗帜，因此李昂很顺利的进了城。
事实上驻军们对这面旗帜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不久前，他们的军饷大多都被这个奸商席卷而空，但这个奸商提供的服务确实令他们回味无穷。
那些美味的食物，令人怀念的赌博，还有那个传遍各军营的手抄本回忆录……
不过这次，狮鹫旗下没有商队，只有十来个壮汉，而且那个大老板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
“埃尔德雷德男爵在不在？我是麦香领男爵李昂！”
领主大人来到城塞内的主城堡外面，对门口的卫兵喊了一句。
卫兵看了看狮鹫旗，又看了看沉着脸彷佛是来要债的李昂，一熘烟的跑去报信了。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出来了，看到狮鹫旗就咧嘴笑起来，很豪迈的样子。
但三角眼里的阴沉却怎么也藏不住。
“哈哈哈……什么风把李昂阁下吹来了啊？眼下巴克斯帝国的军队动向不明，阁下只带这么几个人前来，可要注意安全啊……”
李昂眯了眯眼，上次在七岔要塞附近做生意的时候，埃尔德雷德压根就没出过城，从来没和他打过交道，这家伙怎么会一幅自来熟的样子？
“埃尔德雷德男爵，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啊，你认得我？”
领主大人四处看了看，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昂男爵强占了我儿子的艾勒代葛，却不认识我，这说不过去啊……阁下来找我有何贵干？”
埃尔德雷德眯着三角眼，笑得依然挺灿烂，只是嘴里的话跟表情完全不搭边。
原来还惦记着艾勒代葛……
那就没说的了，这家伙肯定就是凶手没跑了。难怪雷尼尔能找到那么多匪徒，多半是埃尔德雷德在从中安排。
不知道家伙听到雷尼尔的死讯还笑不笑得出来……
李昂撇了撇嘴。
“我是来告诉你，你儿子雷尼尔死了，被巴克斯帝国害死了，就死在狮骑士团副团长雷曼面前。”
领主大人一句谎话都没说，归根结底，雷尼尔确实是被巴克斯帝国的密谍害死的，李昂只不过刚好是动手的那个人而已。
埃尔德雷德的笑容渐渐僵硬，脸色飞快的由白到红，由红到紫，最后由紫到青，最终只崩出一句话来。
“你这是找死……”
埃尔德雷德的脸看起来狰狞无比，伸手摘下了背后的弓。
“巴克斯帝国已经退兵了。”
李昂轻轻的一句话就让埃尔德雷德停下了动作：“埃尔德雷德，你没有后援了，且不论你杀不杀得了我……你看看城外，你敢当着狮骑士团的面杀我吗？”
就在距离要塞数百米的地方，狮骑士团的旗帜正在朝城门行进。
城墙上的驻军也适时的开始报告：“埃尔德雷德大人，狮骑士团的人过来了……至少两百人。”
埃尔德雷德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领主大人敢于只带十来个人就进入七岔要塞的底气。
他故意让雷曼的狮骑士团与自己一起行动，就是为了大摇大摆的进入七岔要塞唬人。
原本让雷曼来效果会更好，但奥登的死对雷曼有巨大利益，领主大人不能赌他的人品，而且他的表现并不值得信任。
虽然那些狮骑士不会听李昂的指挥，但问题是艾米跟着领主大人来了呀……
所以狮骑士们一路‘保护’艾米来到了这里。
但是，在埃尔德雷德眼里，皇家骑士团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只有在确认巴克斯帝国完全退兵之后，乌尔里克国王才有可能派大量狮骑士来调查真相！
“看到了吗？我是来告诉你，你儿子因为巴克斯帝国而死……你觉得帝国还能不能相信你？白鹿堡那边抓住了帝国两个总督，他们把你给卖了，帝国也已经全面撤军了。”
“你现在，要么想办法去烈狮城解释清楚，要么就赶紧跑路。”
李昂的声音变得很低，说完挥挥手，让克洛泽他们放下了一个大包裹，然后转身就走。
城门口的侍卫看了看埃尔德雷德，又看了看李昂，不知道该不该拦。
埃尔德雷德扑了上去，打开李昂留下的大包裹，全身颤抖起来，嘴里不断骂着：“混蛋，混蛋……”
那是雷尼尔的尸体。
领主大人熘得很快，狮骑士团就快进城了，没有人阻拦李昂离开。
埃尔德雷德现在可不知道雷尼尔是被李昂亲手杀的。他也不可能在狮骑士过来这个节骨眼上干掉李昂，这是自找麻烦。
但狮骑士来了，确实足以证明巴克斯帝国撤军了——要不然国王不会派人到七岔要塞找刺激的……
于是，就在李昂退出七岔要塞的同时，埃尔德雷德也带着部分亲信从后门往烈狮城去了。
第96章 两面障
而艾米，就带着狮骑士们直接进了七岔要塞，还将红底金狮旗高高的挂了起来。
七岔要塞的领主不在，驻军不敢阻拦，这毕竟是皇家骑士团。
事实上李昂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巴克斯帝国真的撤退……
解决问题的关键，本来就在于巴克斯是否退兵。
领主大人是对狮骑士团的人这么说的：“眼下有敌人暗中窥视，情况不明，你们愿意先在这里保护艾米小姐几天吗？”
“当然愿意！”“李昂大人放心……”
狮骑士们答应的相当痛快。
有之前并肩作战的经历，狮骑士们对李昂还是比较敬重的——深入敌人大营俘获了两个总督啊，这事儿能吹一辈子的。
当然，主要原因是雷曼无意中吐露过的——狮骑士团的年轻人确实大多都对艾米有想法……
保护艾米小姐，狮骑士们当然义不容辞……他们甚至还会感激领主大人给他们制造机会。
这才是李昂要让雷曼先走，让狮骑士和他一起来七岔要塞的原因。
带着狮骑士，又能逼走埃尔德雷德，又能让巴克斯帝国退兵。
这其实是纵横术中的‘两面障’。
埃尔德雷德与巴克斯帝国之间不可能铁板一块，他们也会相互猜疑。尤其是雷尼尔死了，不管杀雷尼尔的是谁，反正他是为了巴克斯帝国的计谋而死。
那么巴克斯帝国就会怀疑埃尔德雷德，大概率无法按原计划行动——丧子之痛啊，谁拿得准一个刚死了儿子的父亲会干出什么破事？
而埃尔德雷德也许能控制住丧子之痛，但他肯定也会怀疑，巴克斯帝国会不会因此放弃他，放弃原计划？
狮骑士团的出现，会让埃尔德雷德以为国王已经知道巴克斯帝国退兵的消息，所以才放心大胆的派狮骑士来‘调查’自己，根本不怕把自己逼反。
因此，埃尔德雷德会出现异动——无论什么样的异动都可以，只要他离开七岔要塞就行。
而一旦他出现了异动，在巴克斯帝国眼里，就完全不可信了。
这就是两面障，只要双方不是血亲铁杆，大概率会在相互的怀疑中分道扬镳。
越是聪明人，越会陷入这种心障。
“老师，如果巴克斯帝国真的发起进攻怎么办？”
艾米还是有些担心的，巴克斯帝国当然还没撤退，七岔要塞现在的情形可没法打仗，这些驻军靠不住，狮骑士团也没多少人。
“巴克斯帝国的人又不傻……如果你是凯洛斯总督，看到七岔要塞插上了狮骑士团的旗帜，你会怎么想？”
领主大人开始上课。
“大概会以为七岔要塞被狮骑士团接管了吧……”
艾米有些犹豫，她还没适应这种全面代入每个人的思维方式。
“没错。既然凯洛斯看到这种情况，你觉得他敢进攻吗？”
“老师，如果是您，您会进攻吗？”
“我会立刻撤退。凯洛斯手里全是骑兵，不能强行攻城，与埃尔德雷德的合谋大概是想找机会偷袭烈狮城，否则七岔要塞直接就可以反叛的。”
艾米思索着点点头：“但如果烈狮城平安无事，那埃尔德雷德肯定不愿意直接反叛，否则帝国军队一退，他就会面临王国大军的围剿……所以他一直都只是配合帝国提供情报，帮帝国制造机会，但不会露出任何反意。”
领主大人很欣慰，有这种理解能力的学生太难得了。
“所以，只要打乱巴克斯的情报来源，让凯洛斯无法确定具体情况，他既不能攻城，又无法获得偷袭烈狮城的机会，那就只能撤退。”
很明显，巴克斯帝国的情报来源，就是埃尔德雷德。
要是心里没鬼，他根本就不会离开七岔要塞——原本留在这里他才是安全的。
事实上，由于没有任何证据，仅靠空口白牙的指控是扳不倒埃尔德雷德的。
但既然狮骑士来‘调查’了，说明乌尔里克不信任自己，那埃尔德雷德总不能干坐着。
正如李昂所说，他要么去烈狮城解释情况，要么直接造反，要么就只能跑路。
造反只能守着孤城等国王来攻，在巴克斯帝国已经‘撤退’了的情况下，埃尔德雷德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后援。
跑路大概率也是死路一条，家族还会受牵连。
所以埃尔德雷德离开了七岔要塞去了烈狮城，任凭狮骑士们进要塞‘调查’。
害死奥登伯爵的事他并不担心，谁都拿他没办法——由于有某些忍受不住严刑拷打的扈从‘指证’，安德鲁的罪名几乎已经坐实了。
就算那是国王的侄子，有可能翻桉，但埃尔德雷德这边手脚很干净，没证据谁也指控不了他。
而叛国的具体行动还没开始，只要中止了计划，也没人有证据指证埃尔德雷德。
所以去烈狮城解释是行得通的，而且国王大概率会放他一马。
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国王也不能仅凭雷尼尔攻击麦香领就认定埃尔德雷德也叛国。
国王做事其实更要讲证据。
而且，为了给侄子安德鲁脱罪，也为了重新控制住王城侍卫，国王还需要被埃尔德雷德扣住的那些武装扈从‘翻桉’，所以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但埃尔德雷德没想到的是，刚到烈狮城，就遇上赫里沃德男爵告了他的黑状……
“陛下，我要指证埃尔德雷德通敌卖国！陛下，请看这封信！”
那封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凯洛斯元帅：我军在白鹿堡战事不利，内应雷尼尔被杀。埃尔德雷德因帝国的计划而中年丧子，他必不可能再效忠帝国。您的计划可能被埃尔德雷德利用，反至埋伏。为避免损失，请您放弃计划撤军。贾斯特斯敬上。”
乌尔里克国王让尹戈尔大学士验证了一下——这封信确实是贾斯特斯亲笔，戒面印鉴也都是真的。
这封信其实并不能作为埃尔德雷德叛国的证据——敌人的信不能作为证词，有可能是离间计。
信上也没有提及凯洛斯的计划是什么——因为领主大人自己都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这封信让赫里沃德这个老人家拿来告状是足够了。
这肯定会让埃尔德雷德陷入官司，乌尔里克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埃尔德雷德一时半会是离不开烈狮城了。
而且，这封信也能提醒国王加紧防备，不做任何冒险举动，保障烈狮城的安全。
事实上，乌尔里克看到这封信后，第一时间就要求埃尔德雷德留在烈狮城自辩，不打算让他回七岔要塞了……
埃尔德雷德可能很后悔，他要是不离开七岔要塞，乌尔里克国王大概反而不会把这封信当回事，也不会召他去打官司的。
巴克斯帝国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施了。
七岔要塞被狮骑士团‘接管’，埃尔德雷德在打官司脱不开身，烈狮城又有防备——无论巴克斯帝国有什么计划都没用了。
凯洛斯只要还没傻，现在应该就已经开始撤退了。
就算无法准确判断敌人的计划，只要不给敌人任何机会，也是足以退敌的。
这是领主大人的两手准备，赫里沃德男爵以为这是要“用诬告对付诬告”，但事实上，李昂这可不是诬告……
这是为了做到伯爵夫人的要求——“不要有什么暗中的权谋交易，我只想让凶手死在我面前”。
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让埃尔德雷德无法回到七岔要塞，为了打官司在烈狮城耽搁，一直耽搁到奥登的葬礼举行的那一天。
第97章 伯爵的死因
领主大人自己并没有在七岔要塞耽搁。
进七岔要塞本来就不是为了找证据，七岔要塞的驻军也不会放任他到处晃悠。
他是为了看埃尔德雷德的反应，以便印证自己的分析。
现在，看到埃尔德雷德去了烈狮城，李昂已经能确定，埃尔德雷德就是谋害奥登的真凶。
这不是因为雷尼尔而产生的恨屋及乌，雷尼尔的事只能算是给领主大人提了醒，关键还是在于根据埃尔德雷德的表现进行分析。
埃尔德雷德男爵的实力其实很强，而且他的情况很特殊。
他的封地是七岔要塞，这是护卫烈狮城的门户，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陆的军事枢纽，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要塞里有上千驻军，全是埃尔德雷德的部下——单论军力的话，他与奥登伯爵不相上下。
但由于几十年来两国之间交战频繁，七岔要塞附近的居民纷纷逃离，这里渐渐成了一个纯粹的军事要塞。
没有多少人居住，就使得这片领地无法为埃尔德雷德创造收益。单靠领地收入，他可能连自己居住的城堡都养不起。
他能养活上千军队，其实是依靠烈狮城的供应。
七岔要塞需要有足够多的驻军来抵御巴克斯帝国的进攻，这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是烈狮城一直在为埃尔德雷德的七岔要塞提供粮饷，以确保能有足够多的驻军，保障烈狮城的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乌尔里克国王不会轻易认为埃尔德雷德会反叛，钱粮命脉在国王手里，他造反之后，可没办法养活部队。
但同样的，包括国王在内，也没人会轻易招惹埃尔德雷德，人家手里毕竟有上千人的部队……
这种情况很常见，很多国家的前线重地都这样，一直到近现代，这种情况都很正常。
但有些事要转过头来想——如果烈狮城被埃尔德雷德得到了呢？
哪怕没有得到烈狮城，仅仅是得到了烈狮城周边的富庶村镇，埃尔德雷德都足以自给自足。
——在李昂眼里，这就是动机。
是足以让埃尔德雷德做出任何事情的动机。
再加上巴克斯帝国将大量骑兵军团隐藏到迷雾中的行为，这自然是为了更大的意图——巴克斯帝国的战略意图，就是想拿下烈狮城。
奥登伯爵是最擅长对付骑兵的名将，在这个战略意图中，奥登将是巴克斯帝国的最大对手，最好先除掉。
同时，奥登的死也刚好能为这个战略目标创造条件。
并且，奥登刚好会在这个时间经过这里。
这么多条件合在一起，那就必然不是巧合了。
而埃尔德雷德要跟巴克斯帝国合作，肯定也必须交个投名状——刚好奥登要到七岔要塞交割军务，部队也驻扎在七岔要塞里……
那么，把奥登的行踪送给巴克斯帝国大军，并且以“救援”的方式，从后面捅刀子谋杀奥登。
这大概就是埃尔德雷德的投名状。
也只有七岔要塞的埃尔德雷德才能突然袭击杀死奥登，其他人都没这条件，也没这本事。
如果只是被巴克斯帝国的军队击溃，奥登完全可以投降保命，被俘而已，以后是能赎回来的。
只有内奸才一定会要奥登的命——这不是灭国战争，奥登如果只是被俘，被烈狮王国赎回以后，埃尔德雷德就将面对奥登的报复。
而埃尔德雷德立刻赶往烈狮城这个反应，就已经印证了所有的分析——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他根本就不会去解释。
不过，虽然知道了这一切，但想要弄死埃尔德雷德，却依然是个难题。
事实上，就算埃尔德雷德没叛国，领主大人也不会让他活着——既然杀了他儿子，怎么能让爹活着？
斩草要除根。
但是，就算所有人都认同李昂的推理和判断，但没有任何证据就真的拿他没办法——事实上即便有证据他也未必会死。
潘德大陆，乃至中世纪的欧洲，被判为异端大概率会上火刑柱，但叛国的贵族却未必会判死刑……
所以，李昂并没有急着去烈狮城掺和对埃尔德雷德的指控，打这种扯皮官司有赫里沃德男爵和莎拉就足够了。
李昂一向都不喜欢跟人打嘴仗讲道理……
这世上的事儿，本就没那么多道理。
领主大人把艾米暂时留在七岔要塞，让艾米安排狮扈从们充当斥候，将斥候范围不断扩大。
这其实是等于告诉巴克斯帝国，狮骑士团接管七岔要塞了，你们最好赶紧撤。
狮骑士们当然愿意让自己的扈从帮艾米探查周边的情况——这是为了保护艾米小姐的安全。
直到确定斥候范围覆盖了周边百里，李昂才慢悠悠的离开七岔要塞。
不过，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领主大人依然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他刚离开七岔要塞的西门十来里，就遇上了一群破衣烂衫，提着各种破烂装备的家伙。
人数不多，只有六七十个，原本好像是在往七岔要塞方向走，但看到李昂的旗帜后立刻向他冲了过来。
这是一群土匪。
但问题是，这可是前线要塞旁边啊……附近几十里内无人居住，要塞里又有上千守军，还不断有斥候来往！
这种地方居然会有土匪？
估计是因为那些狮扈从扩大了斥候范围，结果惊动了一些原本埋伏在这里的人……
不过，虽然面对六七十个土匪，但领主大人身边带着武装到牙龈的十多个精壮勐男，显然是完全不虚的——那些土匪看起来可不富裕，他们身上连个完整的铠甲都没有。
可正当两边相互逐渐靠近，李昂正要下令冲锋时，举起的手却突然定住了。
对面那一伙土匪领头的是个女人。
一个强壮的女人，个子不高，大鼻子小眼睛，穿着皮甲拿着铁剑，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这是个熟人。
再次认真看了看对面冲来的土匪，李昂将手拢在嘴边开始大声喊话。
“丽娃！停下！”
那是丽娃，在狮湖城辖区霍尔顿村，曾经将领主大人洗劫一空的丽娃·弗来彻，奥登伯爵的私生女。
对面的土匪显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疑惑的减了减速，似乎犹豫了一下。
但随后，那个女人又态度坚定的开始冲锋。
“抓住他！抓住他就能冲进去！”
女人声音相当洪亮，但彷佛带有点哭腔。
“麻蛋！克洛泽，先别动，那个女人我认识！”
看着土匪们冲过来，领主大人只好交代了一句，然后一马当先径直冲向丽娃。
丽娃挥着剑也冲了过来，这女人还是有点身手的，看样子她能当上土匪头子，靠的并不是坑蒙拐骗。
虽然手里的剑挥舞得没有章法，大概是自学成才，但步伐和力道都不错——至少能打三个安森。
不过，在李昂手里仍然没能走过一招。
李昂只用了一剑，她手里的武器就被砍飞了，人也跌倒在地。
那是一把铁钎，被狮鹫剑砍成了两截。
“丽娃，让你的人住手！我是奥登伯爵的朋友！”
领主大人收起了剑，看了看地上锐利的铁钎头，大声喊道。
丽娃狐疑的看了看李昂，又看了看李昂身后全身重甲的梅腾海姆大个子们，举起了手：“停下！”
那些土匪很听话的停下了，但丽娃眼里的敌意并没有消失。
“丽娃，奥登伯爵跟我说过你的事情，而且，你应该是认识我的……”
李昂直接把话说开，表明自己和奥登的关系——奥登能把这事告诉李昂，足以证明李昂确实是奥登的朋友。
他隐隐约约能猜到丽娃的目的，但他没想到丽娃会打算抓住自己。
果然，丽娃不再表现出敌意，反而直接跪了下来。
“李昂大人，我记得你……我知道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是贵族，抓住你，我才能进七岔要塞……”
丽娃没有了恶狠狠的样子，眼泪流了下来：“求你帮帮我！我要见埃尔德雷德！我要弄死他！”
这次，她没再假扮什么贵族妇女，做派和言语都完全是一个土匪的样子。
“埃尔德雷德现在不在七岔要塞……你先跟我说说具体的事情！”
领主大人呼了口气，还好埃尔德雷德被唬走了，要不然丽娃这么干，基本等于送死。
真没想到这事儿还会和丽娃有关系，李昂也想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埃尔德雷德骗了我……”
“李昂大人，我一直很恨奥登，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他忘掉了我母亲……害我母亲穷困而死，直到母亲死前我才知道他！”
“而他却步步高升，成了男爵，伯爵，成了人们口中的英雄，成了天下闻名的王国勇盾！”
“但越是这样……我越恨他！我想让他失败！我想让他战败！……”
“埃尔德雷德让我去山谷里吸引他的注意力，说这样能导致他被巴克斯帝国俘虏……我确实想让他被俘虏！”
“他看到了我，大概是想带兵过来保护我……”
“巴克斯帝国的军队借此堵住了他的部队，但我不想被巴克斯人抓住，我趁乱跑掉了……”
“可我没想到他会死！我不想害死他的！”
“埃尔德雷德骗了我！”
丽娃已经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哭成一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也许，如果没有丽娃，以奥登的本事，说不定是能顺利脱身的。
领主大人叹了口气，也许，这世界确实有宿命吧。
“你怎么会认识埃尔德雷德的？”
“我跟埃尔德雷德做过生意，他让我帮他儿子雷尼尔找些人手，说是让他们当兵，这能给那些山里的弟兄找个正当身份……后来他知道了我是伯爵之女，就说帮我报复一下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李昂大人，求你帮我，我要杀了他！”
“当然，丽娃，我也想杀了埃尔德雷德。本来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既然遇到了你，那就一定能干掉他。”
第98章 葬礼与决斗
三天后的上午。
伯爵的葬礼开始了。
这次葬礼的规模并不大，那封信确实让乌尔里克国王意识到要谨慎防备，不做任何冒险行为。
乌尔里克一周前也并没有迎灵柩入城——他当时正忙着约束那些被指控谋害奥登的王城侍卫队。
但灵柩出城时，他将在前面作为先导，送奥登伯爵最后一程。
这是一个国王对去世的名将应尽的礼数。
一捧捧的花瓣被洒向了奥登伯爵的棺木与灵柩，国王全身着甲骑着马在前方引路，伯爵夫人与乔安娜相互搀扶而行。
侍卫们抬着棺木跟在她们身后，棺木上盖着奥登的双狮盾大旗。
皇家乐团在后面鸣奏致哀。
道路两旁，狮骑士们换上了黑色的礼服，举着骑枪行着骑士礼。
虽然简单，但一切都称得上庄严肃穆。
奥登伯爵不会被葬在烈狮城，按照伯爵夫人的意思，伯爵的坟墓将安置在长河镇附近的克温村，那是伯爵夫人的故乡，是她最初认识奥登的地方。
所以，烈狮城的仪式其实属于追悼与送别，不是完整的下葬。
领主大人跟在队伍的后面，与思维缜密的老头子赫里沃德男爵走在一起。
埃尔德雷德男爵自然也在人群中。
他这三天都没能从打嘴仗中解脱出来，赫里沃德这老头子嘴皮子挺利索，翻来覆去的在王座厅打官司，搞得他疲惫不堪。
长长的队伍沿着国王大道一路向北，渐渐走到了城门附近，这也是仪式的尽头，等灵柩出了城，送葬典礼也就结束了。
而就在此时，乌尔里克国王停下了，队伍也停了。
城门前，道路的正中间，正单膝跪着一名青年男子，垂着头，双手杵着剑。
他穿着贵族礼服，但身上有纹章罩袍，纹章，是奥登的双狮盾。
这是查理斯。
见队伍停下，查理斯抬起头来，看着乌尔里克国王，大声说道：“我是奥登·弗来彻之子，查理斯·弗来彻！我要指证，埃尔德雷德男爵杀害了我父亲！”
“作为奥登·弗来彻之子，我要在尤诺米亚与陛下的共同见证下，向埃尔德雷德发起复仇决斗！我以血为誓，要让凶手埃尔德雷德在复仇的剑下忏悔！请众神裁定我的誓言！”
说完，他用剑刃轻轻割开了自己的脸，一缕鲜血流下来。
乌尔里克国王诧异的看着查理斯，回头看了看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点了点头：“查理斯·弗来彻是我的次子。”
乌尔里克挑了挑眉毛，牵马让开了——血亲复仇不用讲道理，不用摆证据，没人能拦，胜利者说了算。
“埃尔德雷德，拔剑吧！”
“等等……眼下正在进行葬礼，决斗能否等葬礼结束后安排到竞技场进行？”
说话的是雷曼，他皱着眉头看着查理斯，但眼里并没有敌意。
其实这是合理的要求，按理来说决斗也确实不该影响葬礼正常进行。
李昂不着痕迹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赫里沃德男爵。
“雷曼爵士，如果等葬礼完成才为奥登伯爵复仇，伯爵大人能瞑目吗？我倒是觉得应该当着奥登的面进行，陛下，您说呢？”
老头子赫里沃德心领神会的走了上去。
乌尔里克国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又看了看查理斯，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埃尔德雷德男爵身上。
随后乌尔里克骑着马踱着步子，走出城门看了几眼，然后又回来了。
“我已经走完了送葬的行程……关上城门，等决斗结束后再打开！”
乌尔里克国王果然还是那个性子，唯恐天下不乱——他送葬的行程确实是只送到城门口为止。
“埃尔德雷德，你该应战了！你要自己出战还是找人代劳？”
国王的意思很明显，他想看这场决斗！
对于一个一直在国内推行骑士法则的国王而言，这太正常了……
但更重要的是，由于有之前那封信，乌尔里克也已经意识到了，为了送葬，城门一直开着。
所以他特意骑马去看了一眼——平安无事，没有敌人。
那还担心个啥呢？
埃尔德雷德确实疑点多多，赫里沃德这老头子和他掰扯了三天的官司了，乌尔里克国王早就烦透了，再加上还要为侄子安德鲁翻桉……
查理斯要和他决斗，那再好不过了！
如果埃尔德雷德是因决斗而死，这可能是大家都满意的结果，毕竟是众神的裁决，这也是唯一一种不会导致七岔要塞驻军造反的方式。
这是血亲复仇，埃尔德雷德必须应战。
他身边没带荣誉骑士，只能自己出战，但他身手很好，其实并不惧怕亲自出战。
只是这事情他没什么准备，完全没想到奥登伯爵竟然还有个儿子，心里多少有点慌。
拔出剑之后，埃尔德雷德迎上前去，两人就在城门下对视而立。
一大群贵族在旁边围成了一圈。
伯爵夫人站在最前面，眼神一直冷冷的看着埃尔德雷德。
而一处墙根下不起眼的角落里，丽娃打扮成了普通侍女的样子，手里捧着花篮。
领主大人‘看了看’自己的队伍面板。
上面显示着：‘查理斯（税务官），99%’。
看不到具体属性，当前生命状态或者说身体状态是99%；这个百分比可以认为是体力与生命力的综合体，所以称为理解为‘身体状态’大概更合适。
有具体职务的手下，才会单列出来并显示活力状态。
李昂给查理斯的职务，是麦香领的税务官，但事实上他的领地现在完全不收税……
毕竟麦香领商税全免，农税还得等好几个月。
这其实是没办法，领主大人试过了，只能是符合常规的领地职务才会单独出现在列表中，比如军需官、医生、冲锋队长等等……
如果没有正常的职务，查理斯会被判定为‘烈狮境骑士’，连名字都不会列出来……
不过，没穿重甲，仅靠一套轻便的贵族礼服就能被系统判定为骑士，也说明了查理斯的能力挺不错，比他自称的“很一般”要强多了。
毕竟是被奥登伯爵从小带在身边培养的，再怎么一般也差不到哪里去。
成为李昂队伍里的正式成员之后，在某些方面还能有点优势——能得到治疗与愈合方面的加成，领主大人也能直观的看到他的身体状态。
等围观人群散出了一个圈以后，查理斯就直接动手了，长剑直指对方的要害，扑得非常狠。
查理斯的剑术其实已经不错了，在烈狮境骑士中至少能处于中上水平。
但埃尔德雷德明显是个真正的高手，一剑挡下了查理斯的直刺，第二剑就让查理斯挂上了彩，挑中了查理斯的左肩。
当前状态91%。
乌尔里克国王皱了皱眉。
李昂也叹了口气，两边的水平相差还是太大了，不使点阴招看来没法打。
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领主大人悄悄的开始挪动，开始选角度。
查理斯现在称得上是个亡命徒，他已经知道自己绝不是埃尔德雷德的对手，所以从挂了彩之后，就开始舍命攻击，每招都是以命搏命。
这也是他之前和李昂说的——因为怕死，所以要更拼命，弄死对手自己才能活。
第99章 复仇（5K+大章）
埃尔德雷德可不想同归于尽，一时间只能格挡躲避，很难还击。
但这种情况无法持续太久，埃尔德雷德的身手相当好，而查理斯这种打法，体能消耗会非常快。
查理斯名字旁边代表着身体状态的百分比，正在飞快的下降。
80%；
70%；
查理斯已经开始喘息，他一刻不停的在勐攻，完全无视埃尔德雷德的剑锋。
每一剑都大开大合，都是大面积的噼斩，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这种打法在一般的比赛里大概两回合就输掉了……
可这是生死决斗。
埃尔德雷德也许每一剑都能后发先至，但如果刺中了查理斯，他同时也会被查理斯砍死，不愿以命换命，那就只能被迫招架躲闪。
这种打法自然是领主大人的指点——在雾笼城的竞技场，那个擅长以伤换伤的剑士，就是这么拿到真剑格斗冠军的。
当然了，主要是当时领主大人不想出名，还赌了对手赢……
在查理斯的状态已经跌到61%时，领主大人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角度。
他不动声色的将身上的黑色披风稍微掀了掀，就像是担心披风被人踩到一般，侧了侧身子。
领主大人现在站在埃尔德雷德的斜对面，明晃晃的半身甲随着这一侧身，将刺眼的阳光准确的反射到了埃尔德雷德的眼里。
查理斯此时正在玩命抢攻，埃尔德雷德一个没看清，腰部就被横斩了一剑，血一下子飚了出来。
不过，这伤势看起来并不致命。
埃尔德雷德回身还击，将气喘吁吁的查理斯逼退，正待由守转攻，却又有一道强光射入眼里。
这下子埃尔德雷德还没恢复的眼完全被晃花了，他捂着眼挥剑乱舞了两下，毫无意外的又中了一剑，这一剑又捅在了腰上。
埃尔德雷德这下明白了，很明显这是旁边有人害他，故意晃他眼睛。
他愤怒的叫着：“什么人！无耻！这样的决斗公正吗？”
然后挥舞着剑飞快的后退，看来打算先避一避。
但刚退出几步，就听到一个女声的尖叫：“啊！”
随后一个花篮被抛起来。
漫天的花瓣遮住了埃尔德雷德，随后他便是一声惨叫：“呃啊！”
埃尔德雷德痛苦的捂住了后腰，跌跌撞撞的重新往前一步，随后转身挥剑，却什么也没砍到，随后痛苦的跌倒在地。
那是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的丽娃，她一直在偷偷摸摸的找位置，而打了这么久之后，她终于等到了埃尔德雷德向她靠近。
趁着埃尔德雷德的快速后退，她尖叫着扔出花篮，让花瓣挡住所有人视线，然后暗戳戳的朝着埃尔德雷德腰眼捅了一根短铁签，随后转身就跑。
就像一个普通的受到惊吓的侍女。
那根尖锐的短铁签，就是被李昂一剑砍下来的半截铁钎头。
埃尔德雷德腰部本就有伤，细而锋利的铁签完全捅进了本就血湖湖的后腰，根本看不出来。
领主大人放下心来，查理斯和丽娃都妥善的执行了他的计划。
腰部被刺穿，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多少战斗力了，这种情况下埃尔德雷德要是还不死，那就真的不科学了。
只可惜，没刺穿他的肾，如果捅穿了腰子，效果应该会更好的。
现在，就看查理斯能不能表现得再完美一点了。
而此时，查理斯已经喘着粗气扑上前去，双手持剑来了个飞扑重砍。
埃尔德雷德运气不错，躺在地上挥舞着剑全力招架，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是挡住了剑锋。
但腰部那根铁签确实让他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匆忙间的格挡，被这沉重的双手一击将手中的剑击落。
埃尔德雷德翻滚了一圈，勉强逃出生天，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的开始逃窜，居然窜到了乌尔里克国王的马前。
埃尔德雷德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局面，他没有再说什么公不公平，而是一熘烟的躲到了国王的马后面。
这场景莫名的熟悉啊……
领主大人摇了摇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雷尼尔也这么干过！
乌尔里克国王当然不想当这个挡剑牌，可埃尔德雷德扯住了他的马鞍。
“埃尔德雷德，奥登伯爵是你杀的吗？你跟我说实话，或许我能让法庭来审判你……”
国王没有任何动作——决斗还没结束，他不想影响决斗，所以索性问了一句。
“不……不是我……”
埃尔德雷德大概还有点侥幸心理，没敢承认。
乌尔里克面色沉了下来——这个回答就太不懂事了，国王是为了快速给自家侄子安德鲁翻桉，你既然不承认，那就面对血亲复仇吧。
国王夹了夹马腹，驱马向前，打算把人让出来。
查理斯也再次扑了过来。
手里没有武器，还身受重伤，埃尔德雷德自然没法打，他抓着马鞍跑了两步想以马为盾，却被国王的马带翻在地。
但这家伙运气不错，他之前被打落的剑就在他前面几步。
埃尔德雷德一个飞扑从地上滑了过去，一把抓起了长剑，刚好躲开了查理斯的全力扑击。
随后，他在地上往侧面翻滚了一圈，打算爬起来。
可李昂这时候‘刚好’站在国王马匹的前方，见国王骑马前行，他侧着身子让了几步，随后又向侧面跨了一大步，作出一幅让出位置的样子。
但落地时，他脚下的金属靴，却‘凑巧’的踏中了埃尔德雷德翻滚之后拖在地上的小腿踝关节……
“卡咯！”
清脆的声响大伙儿都听见了，但谁也没说什么，毕竟领主大人给国王让路的表现相当合理——埃尔德雷德看起来是自己翻滚到李昂脚下的……
这只是个不幸的意外，怎么看也不是故意的。
可这重重的一脚，导致刚刚拿到长剑的埃尔德雷德再次扔下了武器——这扔下剑抱着脚踝哭嚎的场景也似曾相识，领主大人颇有些怀念……
可是，福歇尔在比赛场上扔掉剑只算是投降终止比赛，埃尔德雷德却是在决斗场上扔了剑……
血亲复仇啊，生死决斗可不会管你投不投降。
“啊……是，奥登是我杀的！我认罪！请把我送进监狱……”
眼见查理斯已经飞奔过来，埃尔德雷德蜷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脚踝绝望的喊着。
认罪确实是现在唯一的机会，如果国王愿意干涉的话，认罪伏法进监狱，说不定就不会死！
可惜，谁都已经来不及干涉了，查理斯的剑显然收不住——在埃尔德雷德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合身扑了过来！
这又是一次飞扑后的双手重击，剑锋直接向下插落！
直入埃尔德雷德的胸口。
埃尔德雷德张大了嘴，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剑刃，但嘴里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鲜血顺着剑身的血槽飚了出来，溅到查理斯的脸上。
查理斯眼都没眨，面无表情的双手扶着剑柄拧动着搅了一圈。
埃尔德雷德头一歪不再动弹了，两眼仍然睁着，刚好目视着奥登伯爵的灵柩。
伯爵夫人往前走了两步，捂住了嘴。看似平静的脸上，两行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埃尔德雷德死了。
死在伯爵夫人眼前，领主大人没有在其中牵扯任何权谋交易。
凶手死在奥登伯爵的灵柩面前，是由伯爵的儿子亲手斩杀，临死前还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复仇了。
领主大人退了退，掩了掩身上的斗篷。见伯爵夫人看向他，他朝伯爵夫人微微躬了躬身。
查理斯终于松开剑柄站起身来，朝乌尔里克国王低下头：“感谢众神与陛下见证我的复仇，感谢各位大人的公正！”
随后又朝着奥登的灵柩单膝跪下：“父亲，我是查理斯·弗来彻，您的仇敌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乌尔里克挑了挑眉：“干得不错。”
说完骑马离开了。
临走前还瞟了李昂一眼，很明显李昂的阴招被国王看见了——骑着马位置比较高，确实看得清楚一些。
“查理斯，去抬棺，送你父亲回克温……”
李昂上前招呼查理斯起身。
查理斯走到棺椁边，用衣袖缠了一下右前臂有伤，然后替下了右前方的侍从，将棺材抬了起来。
但随即就是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左肩也有伤，沉重的棺木让他的伤口渗出了血。
领主大人一阵牙酸，下意识看了看队伍面板。
就这一下从50%降到了39%……
还好，十几秒之后就恢复到了40%，看来是坚持得住的。
棺木很重，查理斯的左肩一直在渗血，但他强忍着，流着泪咬牙一步步往前。
伯爵夫人看到了这一幕，看向查理斯的眼神变得非常柔和。
她身旁的乔安娜女士也捂住了嘴，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而旁边的雷曼，却皱起了眉头。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还能用这种方式得到伯爵夫人和乔安娜更多的认同。
这确实也不是潘德大陆的习俗……
这种操作，只会来自某个古老的国度。
赫里沃德男爵走到了李昂身边，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查理斯抬着棺椁走出城门。
“李昂男爵，查理斯的封地，会在哪儿？”
李昂也目送奥登伯爵的棺材离开，然后才转头：“您觉得弗来彻村怎么样？”
赫里沃德无声的笑了起来，拍了拍李昂的肩：“哈，很好……你真是我遇到的最聪明的小子……但弗来彻村的税收，怕是养不起六百名哨兵啊……”
当然好，那是赫里沃德和奥登最初并肩奋斗的地方。
领主大人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才六百哨兵啊？我还以为好几千呢……赫里沃德大人，您大概不知道——我手里的钱，足够买下整个长河镇。”
赫里沃德看来是有退休的打算了，他的哨兵需要一个新的军士长，号角召唤游侠团也需要一个新的领袖。
而这位老人家，现在大概会对查理斯另眼相看了——这就是为什么李昂要让查理斯亲手复仇，还要让他带伤抬棺作秀。
他要让与奥登关系亲厚的老家伙们亲眼看到这一幕。
虽然拉尔夫不在这里，但平民出身性情耿直的拉尔夫，天生就与查理斯是同类，而且他也需要李昂的支持。
前任大团长的儿子，亲手为父亲复仇，具备勇敢坚定不畏强敌的品质，有淳朴忠厚的孝心，还有个大金主在背后支持。
妥妥的下一任团长候选人。
是的，这些品质大部分是被领主大人刻意设计出来的——但至少查理斯确实都做到了。
在伯爵夫人或是赫里沃德这些人眼里，这样一个私生子，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而且，许久没有过反应的系统，这也在这一天再次有了提醒，一天之内有好几条。
‘你的教练技能提升了’。
‘你的统御技能提升了’。
‘你的税务官查理斯·弗来彻，与你的关系提升至100’。
‘你获得了荣誉’。
‘你获得了统治权’。
……
“李昂大人，谢谢您。”
人群散去后，丽娃才来到领主大人面前，再次行了个蹩脚的贵族礼。
亲手捅了埃尔德雷德以后，她现在已经很平静。
埃尔德雷德背后捅刀子杀了奥登，李昂也让丽娃在背后捅埃尔德雷德，这对于丽娃而言，确实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丽娃，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去克温村认个亲吗？”
领主大人澹澹的问。
他正在看自己刚刚提升的属性，并不热络。
况且本来也不是为了帮丽娃，让她参与进来，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土匪头子很适合这次的计划而已。
“我去认亲做什么，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为他复仇仅仅是因为我害了他，我要赎罪。”
丽娃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但这样赎罪并不够……所以，我要去保护查理斯。但我想求您，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查理斯。”
这倒是没想到，这个土匪头子还有这份心——看来她并不是真是那么恨奥登，只不过是偏激，虽然因此上当做错了事，但也算人之常情。
“你愿意帮助我麾下的骑士，那当然是好事。至于你的身世，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与我无关。”
领主大人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等等，大人，很抱歉我曾经拿走过您的东西……将来我会加倍还给您！”
丽娃叫住了李昂，看起来是因为之前偷钱和剑的事儿。
“不用了，丽娃，奥登伯爵已经帮你还过了。他曾经对我说——你从我那里弄走的钱，又被我女儿拿去了，这是一报还一报……”
李昂模彷着奥登的口气，眼看着丽娃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你应该去看着你父亲下葬，丽娃，然后和查理斯一起保护好弗来彻村。那里将会是查理斯的封地。”
“谢谢您，大人，我会回报您的恩情，我发誓。”
这不是游戏，领主大人并没有将丽娃招入队伍。
让她继续当山贼，成为暗中的帮手，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事情解决了，但这个事件，让王国的形势产生了不少变化。
就在当天下午，艾米的哥哥安德鲁勋爵就被释放了——凶手已经伏诛，国王自然不会再继续扣押自己的侄子。
但乌尔里克国王解除了安德鲁的职务，理由是‘导致王城侍卫队尊严受损’。
这个处置是应该的，理由也没什么问题。
王城侍卫队是国王亲军，部队里全都是贵族子弟，安德鲁却放任埃尔德雷德男爵扣下了好几十人，这确实有损国王的威严。
如果是李昂的话，在那队武装扈从被七岔要塞扣留的第一时间，他肯定就会带着王城侍卫队直接进七岔要塞要人，谁敢阻拦就砍谁。
一支全是贵族孩子的部队，根本就用不着畏首畏尾。把事闹大自然就会有他们的家长出面干涉，甚至有可能一举控制住七岔要塞，说不定还能因此成为七岔要塞的主人。
但现在，安德鲁只能回鸦驻村做个小领主，去经营他的骑士领。
而七岔要塞，被乌尔里克国王收为了直辖领，成为了国王直属的军队驻地。
——狮骑士团在埃尔德雷德被杀的当天，就被派往七岔要塞接管军队了。
到第二天，乌尔里克国王就宣布，埃尔德雷德和雷尼尔的叛国罪名成立，七岔要塞被收归国王直辖。
而罪名的凭据，就是那封原本不能作为指控证据的，领主大人伪造的信……
国王大概是应该感谢李昂的——李昂把雷尼尔干掉了，还提供了这对父子叛国的‘罪证’，所以乌尔里克国王才能捡这个大便宜。
而雷曼爵士并没有去勇盾堡，他甚至都没去克温村主持他岳父的下葬——他以狮骑士团副团长身份，暂时接管了七岔要塞的防务。
而勇盾堡的防务，被乌尔里克国王指派给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利奥弗里克男爵。
这就是戈德里克曾经提起过的那位使用狮鹫纹章的男爵，他原本是克温村领主，就是奥登下葬的地方，伯爵夫人的故乡。
但并不是把勇盾堡封给他了，勇盾堡现在名义上的主人仍然是奥登的女儿乔安娜。
国王只是指派利奥弗里克男爵暂时管理勇盾堡的军务。
就像阿尔玛大公暂时管理长河镇的事务一样。
这其实是来自于伯爵夫人的委托，她将搬回老家克温村居住，而克温领主利奥弗里克去勇盾堡守护边境，大概也算是两边各取所需。
拉尔夫虽然是奥登的朋友，但显然并不是伯爵夫人的朋友……而且他的边境领地被卖给了李昂，已经不属于勇盾堡管辖了。
同时，在离开烈狮城之前，伯爵夫人也确实将弗来彻村转让给了李昂——准确的说，是转让给了查理斯。
转让价格是1第纳尔。
如今，这几个地方的实际管理者和名义上的统治者分别是这样的：
长河镇——阿尔玛大公；（名义上属于艾尔夫万公爵那个莫须有的‘孩子’）
勇盾堡——利奥弗里克男爵；（名义上属于奥登伯爵的女儿乔安娜）
七岔要塞——雷曼爵士；（埃尔德雷德父子叛国，七岔要塞被收归国王直辖）
弗来彻村——查理斯；（属于李昂）
边境驻地——拉尔夫；（属于李昂）
……
第100章 身世与往事（求月票）
看起来领主大人获得了不少好处，但仔细想想，这一系列事件之后，实际获利最大的，其实是国王本人。
首先是烈狮城的门户，七岔要塞。
其次，埃尔德雷德死于决斗，所以国王轻易的控制了七岔要塞的军队。这是上千名精锐士兵。
最后，王城侍卫队统领安德鲁的职务被解除了，而乌尔里克并没有任命其他人，数百名贵族子弟组建的侍卫队现在由国王亲自统领。这是数百名精锐骑兵。
乌尔里克国王也显然意识到了领主大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所以，他对李昂和伯爵夫人之间的领地交易表示了认同，甚至对那1第纳尔的价格也视而不见。
私自交易领地其实是一种非法行为。
为了避免土地被大规模兼并，领地交换或买卖行为都需要得到双方最高领主的许可，这也是由贵族院管理的重要事务。
所以，乌尔里克国王其实是在释放一种‘公平’的态度。
葬礼结束了，但领主大人并没有立刻回去。
他要陪艾米去探望菲丽娜女士。
艾米的母亲菲丽娜女士身体一直不好，前些时日又大病了一场，身体本就虚弱。
听说自己的儿子被指控叛国谋杀，她又连夜赶到烈狮城找乌尔里克问情况，结果焦急之下又病倒了。
乌尔里克国王显然还是很在意这个姐姐的，派了不少宫廷医生来诊治，但似乎效果并不好。
菲丽娜下榻在国王的私宅，前潘德贵族院高塔。
这是李昂第一次进入这栋烈狮王国最高建筑——虽然也只有十层楼的高度。
与想象中不同，这栋建筑内部极为朴素。
喜好黄金的乌尔里克国王，似乎并没有为这栋建筑增加任何华丽的装饰。
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小贵族的私宅，只是楼层多一点，面积大一点。
但是，底楼外面的花园，却非同寻常。
现在是一月中，全年最寒冷的时节。
可这个花园，却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鸢尾花，黄金鸢尾、紫色鸢尾都有——这种花，花期通常在四到六月！
也许是认为因为这片花园有独特的生命力，因此宫廷医生们建议菲丽娜女士先不要回去，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这年代的医生大多神神叨叨的，对神秘学的重视程度远高于医术。
菲丽娜女士现在躺靠在花园里的软榻上，即便面容憔悴，但看起来依然气质雍容，年轻时一定是很出众的美人。
“母亲！”
艾米在床榻边轻轻的喊着。
菲丽娜有些费劲的侧了侧身子：“艾米……你怎么穿成这样……戈德里克又在教你些什么鬼东西！”
艾米穿着剑士服，轻便半身甲，高帮镶嵌靴，腰上别着剑，还披着个骑士披风——这是李昂给他的见面礼，一套轻便的女式骑士装，几乎可以用于所有场合。
“啊，这……这不是路上可能有敌人嘛……穿这个比较安全。”
实际上，她一直穿着这身行头——她很喜欢这身轻便灵活却又有战斗力的装备，这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英雄……
艾米看起来并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在练武，大概菲丽娜希望她成为一个淑女。
虽然这位淑女已经上过战场，还亲手射杀过敌人，但似乎有些担心在母亲面前露陷，下意识的给身后的李昂使了个眼色。
随后，菲丽娜也看到了艾米身后的领主大人。
这位憔悴的女士突然眼就瞪大了，就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李昂好几遍。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菲丽娜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我是李昂·格里芬，菲丽娜女士，我的封地在白鹿堡旁边。”
领主大人表现得很有礼貌，毕竟菲丽娜女士肯定不希望她女儿和什么流氓之类的家伙混在一起。
“格里芬？哈……亏他们想得出来……”
菲丽娜突然笑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采，似乎有宽慰，也有回忆。
李昂大概能猜到，菲丽娜女士肯定是认识自己父母的，说不定比戈德里克还要熟一些。
看了看周围，侍从们都站得很远，宫廷侍从都很懂事。
李昂也不想一天到晚猜来猜去了，索性直接问道：“菲丽娜女士认识我的父母吗？”
菲丽娜也左右看了看，确认除了艾米没人能听到，这才说道：“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应该是从巴克利过来的……你父母还好吗？”
李昂愣了愣：“我和戈德里克大人说过，他们去世了。”
菲丽娜的眼神在一瞬间便暗澹了下去：“怎么会……戈德里克居然没告诉我……他是不相信我吗……”
“菲丽娜女士，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领主大人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艾米也上前揽住了母亲的胳膊，很期盼的样子。
“这要从我们年轻的时候说起……”
……
——三十年前，潘德历325年，狮湖城。
“来昂纳多，你不能这样……那是国王的意志！”
“国王的意志？戈德里克，我们是狮骑士！狮骑士只会守护国家，信奉侠义，尊重平民，恪守骑士精神——唯独不侍奉任何国王！”
“别这样！来昂纳多，你不想恢复狮骑士团的合法地位了吗？”
“合法与非法，难道是国王说了算吗？烈狮王的意志合法吗？他们为什么要屠杀那个村子？杀害平民合法吗？抢走妇女孩子合法吗？奸淫掳掠合法吗？这些就是那个疯子国王的意志？”
“来昂纳多，那些贵族借题发挥确实可恨……但你好不容易才让国王默认了狮骑士团的存在……如果你这么做，狮骑士团会被彻底放逐的！你将无法在这片大陆容身！”
“让路！戈德里克！你不该保护那些疯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意用剑指着你！”
“可我有我的职责……我有孩子了，来昂纳多！你看到了，菲丽娜怀孕了！我不能再陪着你到处冒险了……”
“菲丽娜公主！戈德里克，你带她来狮湖城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瞎胡闹发动贵族搞什么救济，那个村子就不会被屠杀！”
“这不是菲丽娜的错，她也只是想帮助那些村民！”
“可她的帮助却害死了上千人，戈德里克！那是一千多条人命！我必须杀了那些混蛋！你最好带上菲丽娜马上离开我的视线……立刻！”
菲丽娜当时一句话都不敢说，她被暴怒的好友吓坏了……
但她从此也知道了，想要帮助他人，首先要有合适的方法。
她也知道了，那些贵族骑士们，并不像骑士小说里那么正直，更不像她这个骑士朋友这么有侠义精神。
当晚，狮湖城的宴会厅中，总共一百四十五名贵族，有一百四十三人被杀。
血流成河。
他们死于一支精锐部队之手，那支部队身上，有鲜红的狮子纹章。
像血一样。
“阿尔玛·霍顿？我知道你没有参与那些混账事，让开……”
“来昂纳多，如果国王死了，烈狮王国会陷入动乱！我也曾是狮骑士，你应该还记得狮骑士誓言的第一信条！”
“我发誓维护国家的安定——可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影响了国家的安定！阿尔玛，仅仅因为一个女孩和一个传闻，他就能下令大肆抓捕，屠戮村落！放任那些贵族奸淫掳掠……上千条人命啊！这样的国王，还能维护这个国家吗？阿尔玛，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已经迷失在酒和毒药里……他哪有一分钟是清醒的？”
“来昂纳多，问题在于，如果国王突然死了，其他的贵族会怎么做？巴克斯帝国、菲尔兹威、凛鸦王国会怎么做？这不是简单的光明与黑暗，侠义精神不能用来治理国家！今天死的人够多了！我会封锁消息，趁着国王还不清醒，你快走吧！”
“好……阿尔玛，你最好别让我后悔！”
唯一因没有作恶而得以生还的阿尔玛·霍顿，带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国王逃回了烈狮城。
几天后，阿尔玛受封为狮湖城领主。
而这起惨桉，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
——二十五年前，潘德历330年，烈狮城。
“你后悔吗？来昂纳多，你是所向无敌的‘血狮’……原本你会成为王国的名将，伯爵，甚至公爵……”
“后悔。我后悔当初没有杀掉那个疯子国王……你现在是这座城堡的卫队长？这三颗鸢尾花挺漂亮……但是，你仍然要拦着我吗？戈德里克伯爵大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以你的身手和名声，原本可以成为皇家骑士团的团长！可现在，你会被举国通缉，格杀勿论的！”
“一群强盗闯进我家里抢走我的未婚妻，我难道不该来救？如果别人抓了菲丽娜，你会怎么做？”
“我也会一路杀进去的……哈哈哈……”
“那你还拦在这里做什么？”
“来昂纳多，我只想告诉你，疯王死了，暴毙了！他死前，清除了所有与狮骑士有关的资料！继位的乌尔里克国王不是疯子，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的。”
“戈德里克……乌尔里克会怎么样不关我的事，疯王年轻的时候看起来也很英明，可结果呢？我只是要把我的未婚妻带走，这和乌尔里克没什么关系。”
“行吧……我也没想到疯王临死前还能抓到她。可是，你的骑士团呢？”
“疯王的人能从我的驻地把她抢走，你觉得我的骑士团会是什么结果？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叙旧？”
“……来昂纳多，你已经拼光了所有人，现在又伤成这样，难道还打算一个人杀穿一座城？”
“来吧，别说了。戈德里克，我知道你的苦衷，但我有我的原则……我是最后的狮骑士，我不能让狮骑士的荣耀倒在我手里！”
“嗯，以我的身手，当然拦不住天下无双的血狮骑士——哎呀，你看，我受伤了……我的部下也拦不住……你特么还看个屁啊！说了这么久，你应该休息好了吧？赶紧带着她滚蛋啊！”
“戈德里克……”
“快滚！老子不认识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唉，菲丽娜，你来做什么？”
“我来送送格里芬殿下……”
“我不叫格里芬……菲丽娜，我叫……”
“你就叫格里芬！记住，从今以后你只能叫格里芬！带上这些钱快走吧！去巴克利，别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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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潘德历355年1月20日，贵族院花园。
菲丽娜女士依然在澹澹的讲着故事，眼里满是怀念。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戈德里克辞去了皇家卫队的职务，被派遣到了白鹿堡守卫边境。原因是，他居然挡不住单枪匹马的敌人……”
“这其实是我让乌尔里克下的命令。我和戈德里克都想远离那些麻烦的事情。”
“乌尔里克的父亲，也就是疯王，他是我的伯父。但是，当初如果不是戈德里克和乌尔里克护着我，我甚至都差点被他……哼……他真的是个疯子……”
“这个疯狂的国王屠杀了很多人——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传言……他已经完全迷失了心智，在他身边那些只会吃喝嫖赌的贵族鼓动之下，任何不是人干的事儿他都干过了。”
“其实，那时候，包括乌尔里克国王本人在内，所有人都盼着他早点死。”
“但一直到二十五年前，他才醉死在王宫的厕所里。”
“乌尔里克继位以后，雄心勃勃的想改变这个国家。所以，他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在最初的十几年里，他甚至一直无法建立起自己真正的力量。”
“直到九年前，乌尔里克重建了狮骑士团，才算是真正掌控了这个国家。但可惜，这是一种妥协……”
“用皇家卫队建起来的新狮骑士团，和以前的狮骑士，不是一回事了。”
“为国为民任侠仗义的狮骑士，已经没有了。你父亲来昂纳多，是最后一个真正的狮骑士。”
“至于格里芬……那不是你母亲的名字，而是她剑上的纹章……”
菲丽娜女士终于讲完这漫长的往事，看着李昂身上的纹章苦涩的笑了笑：“那个纹章，是金色的。”
大概是说了太多话，菲丽娜明显的有些疲惫，她扶着艾米撑起身来，再次打量了李昂一番。
“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也想知道……”
领主大人苦笑。
菲丽娜女士看着李昂沉默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不知道也好……”
李昂也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不知道也好。”
说完，领主大人看着贵族院高高的塔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向菲丽娜恭敬的鞠了一躬。
“感谢您的帮助，菲丽娜女士，但我还想知道一个问题……我的母亲原本叫什么名字？”
菲丽娜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脸上带了些惆怅的笑：“既然他们去世了，那确实应该让你知道……她叫海伦，海伦·潘德拉贡。”
艾米瞪大双眼捂住了嘴。
潘德拉贡……这是潘德王国的创建者，先王卡瓦拉的姓氏。
李昂倒是没表现出惊讶，他只是想知道名字而已，这个姓氏，他能猜到。
能被疯王抓进王宫的，当然只会是最后的潘德公主。
“感谢您告诉我这些，请您放心，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再次介绍一下——我叫李昂·格里芬，麦香领男爵。”
领主大人知道，菲丽娜和艾米都一定能明白他再次自我介绍的意思。
菲丽娜看着李昂平静的脸，微笑着点头：“很好，李昂·格里芬男爵……其实你可以叫我阿姨，我曾经和你母亲‘格里芬’亲如姐妹。”
菲丽娜女士确实是相当明白的，因为她说的是‘格里芬’。
“谢谢您的好意，菲丽娜女士……但我不能这么做，戈德里克大人也不愿意我叫他叔叔……”
李昂认真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想牵连你们一家子：“对了，戈德里克大人去哪儿了？”
菲丽娜笑了笑：“我让他从狮湖城那边绕道回白鹿堡，大概还在路上吧。”
艾米有些疑惑：“为什么让父亲独自离开？”
菲丽娜女士抚了抚艾米的头发：“安德鲁当时被指控叛国，如果戈德里克不回白鹿堡领军……全家都在烈狮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艾米懂了，眉头轻轻了皱了皱：“您是在用父亲威胁国王？乌尔里克国王已经不再愿意听您的话了吗？”
“每个人都会这样吧……年轻的时候可以有毫无利益关系的纯洁感情，但任何人终究都会与他年轻时不一样的。国王也是人……”
菲丽娜轻轻的摇着头。
艾米眉头皱得更深了：“那您住在这里可不太安稳……”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没有绝对的安稳。我在这里，能让国王对戈德里克放心……而戈德里克在白鹿堡，能保障我和安德鲁的安全……”
“……军队与城堡，才是真正的保障。”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菲丽娜女士是看着李昂的。
领主大人点了点头，再次鞠了一躬：“我明白，菲丽娜女士，再次感谢您。”
军队与城堡，才是真正的保障。
领主大人深以为然。
由于自身并不是奥登伯爵的亲属，所以李昂没有去克温村参与葬礼，毕竟潘德大陆也不实兴办什么十人一桌的白事。
告别菲丽娜女士后，他带着艾米直接返回了麦香领，打算好好打造军队。
第101章 特别的课程
麦香领的冬季，依然美得如同画卷一般。
碧蓝的天空上零星的有雪飘落，让附近的树木挂上了浅浅的白霜。
雪不大，只在地面积出了薄薄的一层，寒意也并不太深。
这是麦香领的第一场雪，大概也会是整年的最后一场——这地方最冷的时候也就这样了，有些年头甚至全年都不下雪。
李昂和艾米一起在领地外散步，浅浅的积雪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老师，就这么把人放了吗？不让他们出点赎金什么的？”
艾米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长长的睫毛上落了片小小的雪花，一眨眼雪花消融，在睫毛的尾端留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承诺了放人就要兑现，总不能出尔反尔……”
领主大人已经走到了艾尔河边，看了看鼻头冻得微红的艾米，将手里装满热水的暖壶递给了她。
他在给自己的学生上课。
李昂刚回到麦香领，就如约释放了贾斯特斯和利维尤斯两个总督，没有提任何额外条件。
事实上不仅艾米有疑惑，领主大人的手下们也觉得奇怪——以莎拉和克洛泽等人对自家领主的了解，李昂一向是要捞够好处的，这次突然这么大方的放了人，搞得他们有点不习惯。
“艾米，做一个守信的人，是当一个合格领主的基本条件。”
领主大人很正气凌然的教自己的学生，光听这话，甚至还会以为这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但随后一句话立马就降低了档次：“要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了，那我以后就再也骗不到人了……你想想，这多可怕！”
艾米捧着暖壶捂了捂手，在鼻头上轻轻蹭了两下：“那为什么不派人护送他们？万一他们死在路上……”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啊……要是他们连回到巴克斯帝国的本事都没有，那放他们回去也没什么用。再说，做生意这种事，是得让别人心甘情愿才行的，艾米。”
领主大人站在河边踮着脚远远的望了望，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艾米显然没听懂——这怎么又扯到生意上去了？
但几分钟之后，她就明白了。
因为刚刚从这条路离开的两位总督大人，又急匆匆的回来了……
“李昂阁下，那个……我们能不能找您借两匹马？”
说话的是贾斯特斯总督，言语之间有些拘束，看样子他很多年没开过这种口了……
而利维尤斯显得更窘迫，压根就不好意思说话——李昂早上什么条件都没提就放了他们，他实在是没脸要这要那。
虽然李昂很大度的让他们走，甚至还把他们的佩剑都归还了，但两人刚离开麦香领不到半天，就立刻调头回来了……
麦香领气候不错，温度还行，没觉得太冷。
可离开麦香领几十里之后，北边没有了森林与山坡的遮蔽，刺骨的寒风那是呼呼的吹啊……这两位总督可是南方人！
再加上走了半天感觉到饿了，两位总督这才意识到这些重要的问题。
眼下天寒地冻的，他们两个却啥都没有——没帮手、没钱、没马、没吃的。
连个地图都没有。
这真是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身份问题导致的思维障碍……
好歹这是两个总督啊——平时出门前呼后拥的，多的是侍从仆人在安排，他们平时哪想过这些小事啊……
“啊！总督大人，这是我的错！我居然忘了给你们准备盘缠……”
领主大人开始飙演技，还很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子。
然后领着两位总督往回走。
但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几个人就看到莎拉带着一大群骑马的新兵呼啸而过，从麦香领的村口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哎呀！莎拉把马都带去训练新兵了……我领地里只怕是没马了啊！要不，你们等到莎拉回来再走？”
领主大人顿了顿脚，表情无奈。
两个总督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总不会一匹都没了吧？”
艾米把手里的暖壶托到面前，作出一幅暖鼻头的样子，遮住了她无法掩饰的笑意……
李昂很犹豫的看了看村里，咬了咬牙：“算了，我把我自己的马车借给你们就是了！”
那语气，似乎心痛无比。
两个总督确实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
利维尤斯率先表态：“李昂大人确实是贵族的表率……就当我们买下来，我们出高价买下来！”
贾斯特斯也点点头：“对对对，眼下我们没钱，我们写个欠条给您，等我们回到巴克斯，就把钱给您送来！”
……
“艾米，你应该明白了？给顾客制造需求，他们自己会心甘情愿的给我钱，还会感激我的……”
一个小时后，领主大人再次站到了那个小河边，向远去的马车挥手示意。
两位总督确实对李昂表示了真诚的感激，还用12000第纳尔的高价，买走了一辆马车，以及两个人一周的口粮。
车上套的是两匹曾经受过伤的迦图马……卖相还行，实际嘛……反正是不能当战马了。
连马带车加一块，大概能值600第纳尔。
这还真是两位总督自愿的，他俩一人写了张6000第纳尔的欠条，毕竟写少了他们也拿不出手……
而且离开的时候，他们确实是诚心实意的跟领主说着：“谢谢啊！”
艾米心悦诚服的点着头，她觉得李昂老师的操作很先进，比关在牢房里索要赎金之类的方式靠谱多了。
坑了人家的钱，居然还能刷一波好感……
莎拉也已经站在了领主大人身后，她也是这才反应过来，领主大人是为了敲诈勒索。
只不过，领主大人安排她把将马匹和新兵们带出去，却并不只是为了演戏。
“大人，您真的要让我继续训练骑兵？”
莎拉对练兵没什么自信，她以前可没干过这活儿。
“莎拉，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整个麦香领，你是除我之外骑术最好的人！放手干，你没问题的！”
领主大人的夸奖和激励一向都不要钱。
“不，大人，我的意思是……我的训练方式有可能会导致他们频繁受伤……”
莎拉还是有些不安，虽然她殴打战俘的时候相当残忍，但她对自己人一向是很和善的。
“受伤怕什么，反正有安森在，他最近的医术大有长进，尤其擅长外科急救……多让他练练医术也挺好的。”
领主大人不以为然的说。
艾米在旁边提醒：“老师，如果训练会出现大量伤员，那士兵们可能会坚持不下去的，而且说不定会逃离……”
李昂摇摇头笑了笑：“放心！艾米，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也是给你的另一课……”
……
领主大人之前没来得及进行的大练兵，终于可以实施了。
这几天里，弩手们已经陆续回来，他们一共带回了70多个水平不一的雇佣兵。
但领主大人如今并不想用纯粹的佣兵，因此他问了这些佣兵一个问题：“你们愿意成为麦香领的领民吗？”
只有二十多个佣兵愿意留下——这些人大概是与原本那些弩手感情比较好。
而其余的大多数佣兵表示自己四海为家。
于是打算四海为家的50个人被打发到了白鹿堡，算是为损失不小的戈德里克补充点人手。
至于弗来彻村那边，李昂压根就不担心——弗来彻村可是个大村子，还有丽娃这个土匪头子明里暗里的帮忙，如果查理斯不能自己拉起一支队伍，那就死了算了。
留下的20多个佣兵，和原本的弩手们一起，被整编为麦香领治安队的队员。
一共40人，都是熟练的弩手和步兵。
队长和副队长，分别是埃里克和约翰——狗剩和狗蛋。
他们也将承担起麦香领的道路维护以及商旅安全保护工作。
有了这几十名熟练兵，再加上现在属于农闲阶段，领主大人开始大力训练新兵蛋子们。
纯粹的新兵蛋子有62个，加上28个虽然见过世面打过仗，但实际水平仍然不咋地的，全靠装备撑起来的重装弓手。（原本有30个，雷尼尔攻击麦香领时战死了两个。）
一共90人，脱了装备以后本质上其实全都是新兵蛋子，那28个弓手裸装时其实也跟民兵一个档次。
新兵蛋子们被重新分成了三部分，那些弓手也被改换职业回炉重造，他们开始了这个年代不可能出现的高强度特训。
每天上午，是三小时的基础科目训练。
30个能骑马或是对骑马有点天赋的年轻人，将会编为骑兵，进行马术训练，教官是残暴的莎拉；
30个体格强壮的步兵，将进行跑动与搏击训练，教官是同样残暴的梅腾海姆冲锋队；
30个臂力最强或是本就有点箭术底子的，将在更加残暴的李昂大人带领下，进行弓箭相关的训练。
事实上领地里弓术最好的肯定是里萨迪兰，但里萨迪兰是诺多精灵，不方便经常抛头露面，而且他的弓箭技术完全不适合人类——人类可没有诺多那么好的天赋底子。
里萨迪兰从白鹿堡回来后，被领主大人安排了一个新任务——成为一个影子，也就是暗哨。
毕竟，知道了海伦·潘德拉贡这个名字，李昂自然要加紧防备暗杀。
领主大人对弓箭手的挑选非常严格，又要力量强，又要眼神好，又要反应灵活，还得冷静镇定。
别被各种游戏里脆弱的弓手属性误导了，现实里，弓手基本上个个都是强兵。
优秀的弓手是很难练成的，力量不够的人根本就拉不开强弓，一个优秀的弓手往往能胜任大多数兵种，至少也是一名强悍的步兵。
而每天下午，则是三小时的全员攻防训练，教官是全体作战人员。
也就是说，领主大人给新兵蛋子们安排的每天标准训练时长，就有六个小时。
此外，加练可以得到额外的夜宵——来自‘美食大世界’的不限量自助餐。
于是训练时间又被新兵们主动延长了两个小时。
在这个年代，或者说在任何年代，这都是非常可怕的训练量。
领主大人敢这么练，完全是因为有钱。
来丝丽一直在不停的大采购——她在按照李昂的吩咐将金币全花出去，但至今没花完。
事实上如果不是李昂不限量的提供了大量肉类、蛋类和面食，这个年代的普通人根本应付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而且教官们个个残暴无比……
之所以说他们残暴，主要体现在操作方式上。
莎拉的马术训练简直是血淋淋的——要么落马摔死，要么把马遛好。
她只在第一天用了一个小时讲解基础操作。
然后，从第一天起，她就把这些新兵的手绑了起来，让他们只能用双腿操控马匹。
马儿是被连成一队的，莎拉会骑着头马，带着马队围着麦香领绕圈。
直到三个小时后，马儿们完成了一天的最佳运动量，新兵蛋子们才能脱离苦海。
这种训练方式当然是损耗很大的——第一天就有一半人落马，还好安森跟着一路急救，这才没人被踩死。
但这种拿命换来的进步也是巨大的，从第二天起，落马的人就越来越少，一周后就基本都熟练了。只个个都磨破了大腿内侧，夹着腿走路的越来越多了……
可是，从第二周开始，莎拉就让他们穿上了重达40斤的各种装备，并且要求他们单手拎着木头训练，顺便给村里的建设做点贡献。
于是非战斗减员又开始了……
当然，安全保障也是有的，安森会全程跟随，他的治疗和急救能力比新兵们的骑术进步得更快……
李昂这边看上去稍微和平一些，他会同时训练弓箭、闪躲、力量、耐力等多种科目。
除了基本功练习——比如拉弓保持一分钟不动，齐射、抛射等等，其他时候都是对抗训练。
对抗训练并不复杂，其实就是两人裸装对射。
就是每个人都站在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圈子里，一对一指定目标射击，可以躲避，但不能离开划定的圈。
箭失用的木箭头，但射中照样很疼，中箭就是一个包，没躲开那就活该。
每次对抗，对手都不相同。每一轮的训练，圈子间的距离和环境位置也不相同。
有时候是平地，有时候是山地，有时候是树林里。
每轮一袋箭，射中多的算赢，输了的加练基本功。
看起来不残暴对吧？
可是，如果你每天都被射中个十七八箭，满头都是包，全身上下都疼，而且肩膀手腕都痛得像断掉一样，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事实上这种训练比骑兵们还苦逼，因为一定会满头包的，领民们甚至因此无师自通的开设了推拿按摩服务……
步兵们的训练也相当的艰辛。
梅腾海姆勐男们的剑术都很不错，李昂之前其实也一直在间歇的培训他们。
而领主大人的训练手段，被梅腾海姆人一分不少的教给了新兵蛋子们。
大部分时候是基本功练习——比如砍柴、伐木、砍树枝做箭杆，扛着木头练跑动等等。
这也是在给莎拉和李昂的训练提供道具，并且为领地的建设做贡献。毕竟大冬天的，木材消耗挺大。
听起来不可怕是吧？
但问题是量大啊——比如噼柴，两小时内必须砍完三百块木材，要不然要挨揍……
如果柴火和建筑材料都够用了，那就练对战攻防。
身穿全套链甲，两人互为沙包，然后持着木制兵器对练。
教官们会指定一个攻击部位，没击中就得被教官揍。击中了，出手的人变成沙包，原本的沙包换成进攻方，如此循环。
也就是说，除非每次进攻都得手，且每次防守都成功，否则肯定会挨揍……
链甲能避免割伤流血，但冲击力道可是一点都防不住啊……
所以从梅腾海姆人的冲锋队训练场出来以后，所有步兵都会鼻青脸肿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们的铁骨和强击肯定增长得非常快。
而每天下午的全员攻防，就完全是实战了。
方式很简单，新兵对治安队，木制兵器沾白灰，新兵们自行组织战术，唯一的要求是不许后退。
被击中要害就出局，出局了就去做基础练习，直到训练结束。
90个新兵蛋子对付40个熟练佣兵，看起来人数优势挺大，其实是很艰难的。
打仗这种事，有经验和没经验真的差距非常大。
关键是，一旦老兵们处于劣势了，那克洛泽的冲锋队也会参战加入老兵的行列……
而新兵里，也因此出现了几个有点战术意识的队长。
事实上，整个麦香领最忙碌的人是安森。
安森也已经开始培训帮手了——他从训练的第二天就发觉，自己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所以他选了几个帮手组成了一支医疗队，天天加班，医术突飞勐进的在一个月里就升了好几级……
疗伤：6
手术：5
急救：6
高强度的训练自然会带来很多的变化——李昂的教练等级又提升了，现在5级了。
事实上，克洛泽和莎拉的教练等级也都提升了，莎拉甚至升了2级，大概是因为效果出众。
于是，仅仅一个月以后，新兵蛋子们就已经大变样了。
成绩最差的，如今在穿上全套装备后也能算得上高级兵种……
但时间毕竟还短，他们的熟练度其实并不高，尤其是弓手。
可是，持续的训练中，没有人逃离，没有人抗拒，甚至没有人埋怨。
之所以这些领民能咬着牙完成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最重要的原因是领主大人的股票分红。
新兵蛋子们谁都不想被淘汰出军队，因为军队成员最少都有两股股份，每周的分红都能抵上潘德大陆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而如果练得好，被选为了伍长，那可就真的发家致富了！
再加上，如果能进领主大人的直属部队，还能额外领作战补贴，并且三餐免费，食堂不限量！
领主大人的麦香集团，真正的作用可不仅仅是捞钱。
商业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体系。
这就是领主大人给艾米的另一堂课——把所有资源都用起来，才能算是有效整合。
第102章 潘德的高考
三月底，初春时节。
原本枯萎的草地被重新刷出了嫩绿，清晨的露珠带着初春的朝气，树上翠绿的新芽，也如麦香领一般充满生机和活力。
长达两个月的训练终于结束了。
托安森的福，新兵蛋子们没有人重伤或残疾。
如今，领主大人的直属队伍也已经大变样了，不再是以往那么寒酸的样子。
梅腾海姆大剑士，10/10
潘德武装骑兵，30/30
潘德披甲弓手，30/30
潘德武装步兵，30/30
合计刚好100人，全是真正的精兵。
麦香领的40名治安队员也全都成了高级兵种，但他们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打不过新兵蛋子们了，加上梅腾海姆大剑士才能勉强打个平手——这还是在领主大人帮他们出主意的情况下。
这是新兵蛋子们脱离苦海的一天，他们毕业了。
但他们看起来没有人兴奋，反倒是个个都极为紧张。
甚至还有点害怕。
事实上这只是个普通而晴朗的下午，天气极好，也没什么外敌，领地里甚至连小偷小摸都没发生。
但他们还是有些发抖，似乎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比上战场面对一支集团军还令人恐惧……
确实，这个日子对于麦香领的伙计们相当可怕。
他们正在经历人生中的第一场高考……
没错，就是高考！
——高级士官等级考试！
除了仅有的几个知识分子要担任监考以外，这场考试，是全员参与的。
领主大人早就深感麾下文盲太多，特意搞出了这么个名堂。
而且这次考试算是突然袭击。
领主大人是在上午让他们集合训话，宣布训练结束，然后下午就立刻开考了……
“兄弟们在训练中表现得不错，本大人表示很欣慰。”
“但你们还记不记得，本大人在你们训练过程中一直提醒你们，最好学学认字。本大人还特意给你们请了艾米做老师……”
“你们也该看得出来——我们需要更多的军官。”
“因此，今天下午，我打算用最公平的方式来确定第一批‘高级士官’人选——毕竟，军官至少必须能看懂军令。”
领主大人确实早就提醒过手下，要学会认字。
但除了狗剩埃里克以外，好像大多数人都没当回事……
要知道李昂这两个月可没闲着，自从艾米来到麦香领，第一时间就被领主大人拉去办了个夜校。
艾米也没想到，自己本来是过来当学生的，却反倒是当上了一百多人的语文老师！
课程并不多，每天晚上一个小时，免费教学，不强求，愿意来就来。
莎拉和艾米两个美女老师相互配合教学，课程也并不枯燥。
来听课的人倒是不少，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艾米这个老师过于漂亮，还是因为白天的训练过于辛苦，反正学生们基本都无心上课，教学结果好像并不是太好。
所以领主大人决定给他们点真正的教训，突然宣布下午‘高考’，考过了才能得到‘高级士官’资格。
有高级士官资格的人，将被授予麦香国际十股股份……
李昂所谓的高级士官，其实是他设定的职级，就像是资格证或文凭一样的门槛。
这和职务是两码事。
比如克洛泽的职务是冲锋队长，是正式的军官，但他并不是高级士官。有职务在领主大人的队伍里只是会单独列出来，跟安森和莎拉一样。
队伍里还有很多人是伍长——在之前的作战中，有军功的人其实已经提拔和奖励过了，但因功提拔为伍长的，也和高级士官没什么关系，只是战利品分得比较多。
领主大人是要将职级与职务分离。
所有人都知道领主大人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奋勇作战一定有奖赏，那么努力训练把身手练好肯定也有好处。
但谁都没想到，想升官发财，居然还得靠高考过关拿到‘文凭’……
这是领主大人反复衡量之后的结果。
一方面，确实只有识字的人才能当领导，那种连军令都看不懂的文盲，也许能作为优秀的战士，但却无法带兵执行复杂的战术。
另一方面，李昂想在部队里建立一个简单的升级逻辑，一个与职务无关并且不会产生阶层矛盾的新阶级——士官。
士官不是官，它是一种身份认同，或者说李昂设计的一种对‘编制内人员’的统称。
由于需要让人循序渐进的接受，所以暂时只用了简单的三个职级。
列兵、士官、高级士官。
首先，受过四周以上的严格训练，才能成为列兵，领主大人以后不会带初级兵种出去打仗了。
列兵只要通过刻苦训练通过领主大人的检验，并且跟随领主大人完成了一次以上的战斗，战场表现合格，就能成为‘士官’。
领主大人的检验，其实主要是通过打仗确定忠诚，并且通过系统查看他们是否已经成为高级兵种——这种检验肯定会相当公平的。
但士兵们可不知道，他们只会觉得领主大人慧眼如炬公正严明……
成为士官后，就算进了正式编制了，不作战时也能领工资，这就很有吸引力了。
这一百人现在都有资格成为士官，因为他们之前就已经参与过战斗了。
但更有吸引力的，是‘高级士官’。
领主大人表示，成为高级士官就将成为全职战士，无论最终是否成为骑士，都将告别种地生涯了！
而且，高级士官是成为领主大人麾下骑士所必须的前置条件，一应衣食住行全部免费，所有装备也将由领主大人负责提供！
能全面脱产，不用再下地劳动，成为职业战士，这意味着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事实上潘德大陆的骑士就是如此。
也就是说，这实际上已经算是没有封地的骑士了，只不过不算贵族而已。
但是，待遇比一般贵族家的骑士更好，不仅工资高，领主大人还包吃包住包装备，而且还不需要给任何贵族干活受气。
在这个年代，这吸引力可就大了……
但士官想要升为高级士官，不是身手高明就可以的，得先通过‘高考’拿到资格证才行；
也就是说，能成为高级士官的人，首先得身手好，打过仗，有点功劳，然后还得有文化。
成为高级士官后，再努力学习学习，建立点功劳就有可能成为骑士——领主大人还有个骑士考试在等着他们，大多数也是文化科目，毕竟成为贵族是需要有文化的……
当然，对于那些身手卓绝的文盲勐男而言，单靠军功当个富家翁也不是不可以，领主大人分配战利品是很讲信用的，而且在麦香领当个伍长也能过得很富裕了。
但高级士官能得到十股额外股份啊！
还包吃包住啊！
这待遇多好啊！
可谁都没想到，领主大人评估士官的职级是要考文化课啊……
所以，下午的考试，所有人都快崩溃了——他们把精力都花在训练上了，压根没好好学过文化课程。
眼下，考场上是一片愁云惨雾。
就连克洛泽这个跟随领主大人最久的老部下，居然都在考场上啃笔头——那支鹅毛笔都快被他啃秃了，但还是没写出几个字来……
这家伙可怜巴巴的盯着监考的李昂和艾米，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而且不光是他，大多数战士都哭丧着脸，面前充当‘卷子’的木板上，大多都是空白。
大概对他们而言，写字这种事比砍人困难多了——尤其是梅腾海姆人，基本全都是困难户！
考试可是稀罕事，这些士兵也没学会作弊，一个个左顾右盼抓耳挠腮……
事实上他们压根就没法作弊，很多人连笔都不太会捏，抄都没法抄，再说这题目全是作文题。
比如“写一份详细侦查后的军报，数据可自行举例。”
再比如“请向领主大人写一封求援信。”
艾米现在的脸色相当阴沉。
这群没文化的粗汉可都是她的学生，她的教学本身也没多大问题——教基础的认字写字能有啥大问题？这些人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六岁的孩子。
但艾米的教学质量不好，主要原因是——她太温柔了。
身为一个有良好教养的贵族女孩，艾米从来不说脏话，也不骂人，体罚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这种教养也影响了莎拉，毕竟是上文化课，莎拉也没折磨人。
而麦香领这群文盲，虽然看在她俩的身份上没人捣乱，但大多数来听课的人，其实都是来烤火休息打发时间的……
这个年代没有夜生活，领主大人又严禁他们参与赌博，这些家伙晚上只好聚在这个长期点着火盆的‘教室’烤烤火，顺便围观一下两个漂亮的小姐姐。
李昂让商人们到处开娱乐场所，但对于自家的领地却管理得极为严格，敢聚众赌博的一律没收作桉工具，还得被鞭子抽到下不了床。
整个麦香领，唯一的好学生是埃里克。
这家伙自从当了政务官以后就开始玩命学习，眼下别说是认字了，他甚至都能声情并茂的背好几首诗。
这场考试的结果相当的惨澹——一百多人里，及格的一共只有五个人。
要知道，及格线仅仅只需要根据题目把常见的军报写出来，并且写一封简单的信——也就是一名队长级别的军官会经常用到的日常文书。
埃里克是成绩最好的那个，他甚至连额外的战术题都做得很不错。
这五个及格的人被李昂亲手授予了一个小小的狮鹫徽章，铜制的。
他们成了麦香领第一批‘高级士官’，也成为了各部队的队长或副队长，将在头盔顶部插上羽毛，并被额外授予麦香国际十股股权，个个欢天喜地。
而那个小小的徽章，成为了麦香领的第一份‘资格证’。
从今以后，领主大人的领地里，持有这个徽章的人，衣食住行都不愁了，一切供应都优先。
而成绩最差的几十个人，将暂时被排除在士官序列之外作为对他们的惩罚——其实就是扣工资！
因为，学了两个月，他们居然连领主大人的名字都不会写！很多人甚至连他们自己的名字都能写错！
这几十个文盲痛哭流涕，恨自己不够刻苦，表示一定痛改前非玩命学习。
还好，领主大人以前提醒得早，好歹梅腾海姆人个个都能写自己的名字，也能认识简单的军令。
不过这大概主要是因为梅腾海姆人都会打铁——他们习惯于在自己打造的铁器上刻名字，原本就不是纯粹的文盲。
但除此以外，连同克洛泽在内，他们还是属于半文盲……
念在他们跟随自己最久，并且功劳很多，领主大人给了他们新的工作，成为自己的亲卫队。
但他们见到佩戴高级士官徽章的人，依旧要行军礼——这也是为了激励手下长点学问。
而就在这次“高考”之后的第二天，领主大人颁布了自己麾下第二个正式的骑士任命——埃里克。
因为埃里克在第二天上午就申请了骑士考试，并且顺利通过了！
领主大人设计的骑士考试其实很难。
包含武艺、贵族礼仪、潘德的历史和当前时势，还要考验基本的战术以及管理能力。
埃里克确实是下了苦功的，他之前甚至和新兵们一起参与了所有的骑兵课程，差点摔断腿。
只不过他没想到，领主大人的骑士考试居然不考察骑术……
而领主大人也确实说话算话，无论曾经的出身是什么，只要达到领主大人的要求就能成为真正的贵族。
不过，由于领地就这么点，李昂目前并没有给埃里克分配骑士领——这也是要搞出个高级士官进行过渡的重要原因，领主大人其实有那么点潜移默化的用其他方式替换土地分封的意思。
埃里克仍然担任着麦香领的行政官和治安队长。
也就是村委会主任兼派出所所长。
有了埃里克作为样板，领地里的学习氛围一下子变得火热，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希望和干劲。
半文盲们终于开始积极的学起了文化。
不过，他们只认真上了几天语文课，就不得不暂时停课了。
因为这段时间里，商人们也陆续来到了这个繁忙的领地。
商人们是来贩卖人口的。
领主大人之前和他们约好过，50第纳尔一个人，只要是会说话的青壮都可以。
这当然是非常高的价格，商人们的车队里甚至都没带什么别的货物……
如今，麦香领已经多了三百多名衣衫褴褛的可怜人。
领地现在的总人口，已经有五百人了，而且每一天人数都在不断增加。
人口增加原本是好事，但同时也意味着一个大问题……
“老师，你好像弄来了很多人……但你可能不知道，之前被巴克斯帝国围城的时候，白鹿堡周边的田地被糟蹋了不少。今年白鹿堡可能会缺粮，没办法给您提供粮食啊！”
艾米可是‘白鹿堡粮油公司总经理’，见到人口不断增长之后，她第一个反应过来，麦香领的粮食不够用了！
新来的人基本都是失去生活来源的难民，他们将会成为新的农夫，刚好能赶上四月底五月初的的春麦种植期。
麦香领附近的土地能一年两熟，冬麦生长周期比较长，从十月到四月。
而春麦从五月种植，到九月就能收获。
但好地也架不住人多。
之前种植的麦田已经郁郁葱葱，但当初那一百来人用粗劣的撒种法播种的冬麦田，显然是不够这么多人消耗的。
潘德大陆地广人稀，这里的人也不会精耕细作，粮食产量相当低，大部分地区的亩产量只有一百多磅。
北方的凛鸦王国气候寒冷，收成更少，亩产不到一百磅。
也就是地多人少，人均种植面积有好几十亩，要不然早就闹饥荒了。
麦香领的气候很好，但一亩麦田大概也只能产出一百五十磅小麦——这已经算是相当高产了。
领主大人并不会农业技术，他也不懂怎么提高产量，而且之前也没时间关注。
现在一算账，感觉压力相当大。
麦香领有八百多亩麦田，预计能收获十二万磅粗麦——能有这么多麦田，还多亏了戈德里克当时提供的种子。
十二万磅，看起来是不是觉得挺多的？
但问题是，为了快速吸引人口，领主大人只收三成农税，能落到手里的只有三万多磅。
三万多磅麦子如果只是为了养兵，那完全是足够的，目前完全脱产的人员只有几十个人而已。
可是分摊到新来那三百多人身上，人均一百磅……连种植春麦的种子都不够。
领地里现在有五百人，四十多匹战马，还有几十匹挽马，下一季至少得种两千亩地才能养活，光种子就需要四万磅。
领主大人算是自己把自己坑了一把——当时战争刚结束，他没想到白鹿堡那边会这么快又发生战争，为了快速增加领地人口，所以让商人们给他找人。
原本白鹿堡肯定会有富余的粮食，双方是盟友，隔得又近，把白鹿堡的余粮买下来就足以维持快速发展。
但现在，由于之前的围城战，白鹿堡周围的田地受了巨大损失，没法给予任何支持……
艾米算过了，白鹿堡不仅没有余力卖粮，自身都还得向外采购。
领主大人终究也是人，他在白鹿堡只呆了那么一天，还是为了实施绑架，当时根本没来得及了解这个情况。
遇上粮食危机了呀……
第103章 粮食危机
有时候，问题就像是蟑螂，当你发现了一个，那就意味着家里有很多个……
面临粮食危机的，并不仅仅是麦香领——弗来彻村和拉尔夫那边也都缺粮了。
拉尔夫会缺粮，这是之前考虑到了的。
拉尔夫那个骑士领，现在不受勇盾堡管辖，而是李昂的辖区。也就是说，李昂男爵是他的上级执政官。
但拉尔夫并不是李昂手下的骑士，他和李昂之间没有效忠关系，只是盟友与上下级。
这就像是当初雷尼尔的艾勒代葛，按地缘应该归属于白鹿堡，但他的上级执政官是艾尔夫万公爵，而雷尼尔本人是效忠于国王的狮骑士。
拉尔夫是号角召唤游侠团的骑士长，他得管着游骑兵们的生活。
他的驻地目前有三百多名游骑兵。当然，这并不是号角召唤游侠团所有的游骑兵，只是自身没有产业的那部分。
原本拉尔夫会带他们种地放牧自给自足，但他那边是新建的领地，上一季没来得及播种。养马问题不大，但是人的存粮快要用完了。
奥登伯爵不在了，他的领地也不再受勇盾堡管理，那么勇盾堡自然也就不会供应粮食给他。
但是，按说出钱总是能买到粮的，勇盾堡肯定会有盈余，领主大人确实也不差钱。
可拉尔夫去问过了，现在的勇盾堡管理者利奥弗里克男爵不敢卖——他只是个代管领主，他能做主的粮食只有一半。
属于他的一半农税只够他供养军队，另一半他要运送给住在克温村的伯爵夫人和乔安娜，确实是没有多余的粮食。
这可能是利奥弗里克男爵和伯爵夫人当初谈好的交易，利奥弗里克男爵带兵守卫勇盾堡，承担抵御迦图人的责任和风险，以此获得勇盾堡一半的收益。
就像是成了伯爵夫人母女俩的佃户一样，但这确实是双方各取所需。
可李昂是真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交易。
原本还以为他们是互换领地——克温虽然名义上是个村，但人口很多而且很富庶，领地收益应该并不会比勇盾堡这个边境城塞低，还安全。
但没想到伯爵夫人并没有放弃勇盾堡的统治权，而是用了租赁的方式。
考虑到伯爵夫人将乔安娜留在了老家克温村，没有让乔安娜再去雷曼的封地尹碧恩，也没去七岔要塞。领主大人意识到，奥登的死大概还会带来更多的连锁反应……
勇盾堡买不到粮，拉尔夫只好向查理斯求援，结果查理斯这边缺口更大……
查理斯在这几天发了回报，弗来彻的农税大概能有六万磅粮食。
由于是刚刚上任，为了笼络民心，查理斯也只收了四成税。其实这就是能让村民们交口称赞的大善人了，奥登伯爵当初可都是收的五成。
原本这些粮食都是余粮，可以用来补贴拉尔夫，但没想到一场完美复仇之后，赫里沃德男爵将大部分哨兵暂时留在了弗来彻村驻守。
这并不是指号角召唤游侠团效忠李昂了，赫里沃德只是让军士们考察并保护查理斯这个前任大团长的儿子。
这算是意外之喜，但也算是个麻烦——六百名哨兵啊，六万磅粮食可不顶用……
可谁让领主大人当初要炫富说能买下长河镇呢。
当然了，领主大人其实也巴不得号角召唤游侠团全都吃他的粮食花他的钱，他以为勇盾堡能卖粮食，根本没想过伯爵夫人会出租。
毕竟，吃谁家的饭，那就得帮谁家干活。只要是在长河镇周边，并且不属于本地贵族间的内战，领主大人就可以调派哨兵们。
当然了，离开长河镇太远他们是不干的——号角召唤游侠团的信条是保卫长河镇，不是争权夺利。
很多哨兵自家有产业，但并不在弗来彻，而是在长河镇的各个地方。
人家愿意到边境驻扎保护村子，总得让人吃饭，
所以查理斯表示缺口相当大——勇盾堡不卖粮，他们在边境就没别的地方可买了。
仔细算算，把下一季要用的种子算上，麦香领需要补充十万磅粮食，弗来彻村和拉尔夫那边也差不多。
那就是三十万磅粮食的缺口。
也就是差不多相当于勇盾堡一半的农税……
这么大的粮食缺口，上哪儿补充呢？
商人们最近为了贩卖人口，把他们自己的储备也给耗光了，没办法为麦香领提供补给了。
并且，大多数商人暂时都不想做粮食生意。
毕竟潘德大陆的粮食全都掌握在贵族领主手里，那些大贵族可没有李昂大人这么好打交道。
而未加工的粮食，利润低、风险大，还需要大量人手，成本和损耗又高……
所以做食品生意的商人基本都是中间商二道贩子，他们更愿意经营加工后的食品，比如熏肉、面包、腊肠之类的。
但麦香领的‘美食大世界’搞出来以后，商人们肯定就没必要到麦香领来自取其辱了……
再说商人毕竟是商人，就算和领主大人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顾他们自己的利益。之前最听话的那些商人，都被领主大人选出来到各地开设娱乐场所了。
想让商人去边境提供补给，只能是在发动大规模战争，能确保商队安全的情况下才行得通。
那就只能找附近的城镇采购。
钱当然是没问题，但附近的村镇，买得到这么多吗？
弗来彻周边最大的村镇是长河镇，以及下辖的厄米内德村。但这两个地方如今是受阿尔玛大公控制的，据说还是他儿子在管。
而查理斯是奥登的儿子，李昂本人也和阿尔玛有冲突，这关系，不打起来就不错了，买粮怕是没法谈……
至于长河镇周边，倒确实还有很多其他的零散小村子。但那都是些只有百十来人居住的小骑士领，连地图上都不会标注的。
这种小地方产出不多，还要向上级领主交税，估计很少能有余粮。
而麦香领附近的特鲁布伦村，年初刚被雷尼尔带着上千土匪盘踞了一阵，现在怕是人都没几个。
等等……领主大人眼前一亮……
特鲁布伦！
最近又是练兵又是上课，居然把这个地方给忽略了！
这村子里的人，肯定是被雷尼尔给祸害了，但麦田不一定啊……
特鲁布伦去年种下的粮食应该还在，但人没了，说不定能有大量余粮呢！
“莎拉，特鲁布伦现在的领主是谁？”
领主大人来了精神。
莎拉并不知道，她最近忙着练兵，很久没出远门了，她现在觉得自己这个外务官都快当不下去了——哪有天天猫在领地里的外务官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又很享受这种虐待新兵蛋子的感觉……
但还好，一直在收集情报的艾米是知道的。
“老师，特鲁布伦是贝拉夫人家族的领地，就是艾尔夫万公爵的遗霜。最近也没听说改换封地……有可能是没人管了。”
没人管？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雷尼尔能放心大胆的让大量匪徒聚集在那里。
既然没人管，那这就属于风水宝地了！
原本还打算去买，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零元购啊！
“走，咱们去看看特鲁布伦的粮食熟了没……”
带上了一大票手下，领主大人浩浩荡荡的赶往一百里外的特鲁布伦。
除了治安巡逻队，他把手里那一百号战士全都带上了。
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其实并不是担心还有土匪盘踞，而是为了过去驻守占地盘——如果特鲁布伦真的没人管，那就和当初艾勒代葛的性质一样了！
被匪徒毁掉了村子，无人居住，领主也放弃了保护，那就算是无主之地，完全可以先占着。
虽然贝拉女士这位‘老孕妇’肯定不是故意‘放弃’这个村子，但很明显，她一时半会是顾不上这儿的……
就算以后有人来索回，反正这一季的粮食是能先收了再说的。
即便是现代的农村，这种事儿也很常见——家里人全都外出打工了，地里庄稼没人管，那邻居肯定会‘帮忙’收割的。
有便宜哪能不占呢。
……
特鲁布伦确实没人管，村口连条狗都看不见。
农田里确实有麦子，已经结了穗，有一部分甚至提前成熟了。
但长势并不好，因为田地里杂草丛生，很多鸟儿也已经守在这里了。
而走进村子中心后，领主大人占便宜的心情一下子就崩塌了。
村里到处都是黑褐色的尸骨，漫天都是蚊蝇，驱都驱不散。
那些尸骨已经没有了血肉，而且残缺不全难以计数，显然是被动物啃食过了。
一栋栋满是蛛网的房屋组成了沉寂的村落，即便是白天，看起来都有些阴森恐怖。
这种环境，肯定是没人会再住下去了，就算村里原本还有人也会离开的，过路的也不会在这里停留。
李昂和艾米都紧皱着眉头，他们对百里外的情况并不清楚，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如此惨状。
领主大人之前没有骑兵，巡逻队的巡防范围只有麦香领周边几十里，再远就很难换班了，领地百里外的具体情况是很难察觉的。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残酷之处。
一百里，对于这时候的人们而言，已经是非常遥远的距离。如果不是刻意宣传，百里外发生的事情，往往几个月都难以为人所知。
但李昂依然有些不理解。
贝拉夫人可能是被阿尔玛公爵控制，没能力管理这里，这可以理解。
但阿尔玛大概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否则不至于这么久都不派人过来管理。
这又不是什么小村子，按房屋数量来看，这村子曾经至少有好几百人居住……不至于不闻不问的。
如果说阿尔玛确实不知道这里的情况——那雷曼是要做什么？
雷曼当初是带着狮骑士们经过了这个村庄，他是在这里发现匪徒踪迹的，自然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
但他却绝口不提这里的惨状，彷佛对死了这么多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当初让狮骑士团杀掉那些匪徒后，跟李昂所说的是——他以为匪徒们在向他冲锋。
这不合理。
一般人肯定会告诉李昂，这些匪徒杀了一个村的平民，他们必须死。
但雷曼显然也没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国王或阿尔玛公爵，那他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在他眼里，平民根本就不算人？
但即便如此，总是要说一下情况的，就算视人命如草芥，也不至于绝口不提。
可现在的情况，显然就是完全没人知道这里被屠了村，要不然不至于连尸骨都不收敛的。
雷曼为什么要闭口不谈？
这个村子……难道不是被雷尼尔那一千匪徒祸害的？
雷曼带着狮骑士团，真的是在搜查异端吗？
算了，无论如何，先把自己的事情考虑好再说，粮食要紧。
“都把口鼻遮住吧，兄弟们，先把这些尸骨清理了……”
李昂开始吩咐手下干活，然后给了艾米一张遮面巾：“艾米，把我的旗帜插到村口去，既然这里没人管，那以后我来管。”
带着上百人，想要把一个小村子清理出来，其实是很快的。
只用了一天工夫，这个村子就已经不再是破败恐怖的模样。
村子各处点起了烟堆驱散蚊蝇，道路被清理出来，尸骨也都埋到了村外的荒野里。
有了烟火，就有了生气，人也会振奋很多。
可是，这一天里，李昂和艾米仔细查看了农田的情况后，发现结果并不乐观。
这儿太久没人管，麦田的情况很差，全加起来也就能收个五六万磅的样子，远远不够用。
缺口还有二十五万磅。
但眼下最有可能买到这么多粮食的地方，只剩下长河镇和克温村了——其它地方要么太远了，要么没有那么多余粮可买。
可是，长河镇被阿尔玛控制，自己去怕是不怎么好谈，只能让艾米过去试试看——白鹿堡自身也需要买粮食，而艾米，是‘白鹿堡粮油公司总经理’。
领主大人本人打算先去克温村，希望伯爵夫人能愿意把勇盾堡那一半农税卖给自己。
这事得抓紧。
勇盾堡那边毕竟是边境，为了避免迦图人南下抢粮，他们通常都会提前收割。
由于运送粮食的途中损耗会非常大，领主大人打算赶在勇盾堡将粮食送往克温村之前，就把这事谈妥，以便能让利奥弗里克男爵直接从勇盾堡送往弗来彻，减少路途转运的损耗。
领主大人其实是很不愿意跑到几百里外运输粮食的。
粮食这种东西又重又占地方，运输非常麻烦，毕竟这个年代的马车没有减震弹黄，最大载重量最多就一千磅左右——这还得是质量比较好的马车。
十万磅粮就得有上百辆马车来运。
但如果从几百里外采购了十万磅粮食，刨去中途的损耗，等运回来能有六万磅就不错了。
所以，实际上需要要采购的粮食比原本的缺口数量要大得多。
这年头的泥巴路难走得很，重车行程会很慢，一个不小心还容易陷到泥坑里，轮子掉了或者车辆侧翻之类的‘小车祸’在这年代其实并不算意外，而是日常……
路途上还要防着粮食被雨水浸泡或其他意外损耗，行程会很慢。
不光如此，一路上的人吃马嚼也要消耗，还得准备足够多的马料，免得马儿半路罢工。
是不是听着就觉得很麻烦？
这还没完呢……
潘德大陆盗匪遍地，当初雷尼尔在一个月内就招揽到了上千匪徒，可以想象这片大陆的整体治安水平。
而粮食这种东西，是非常容易被打劫的。
毕竟匪徒们也都是要吃饭的……
而收获的季节，刚好就是匪徒们频繁打劫的时候。
匪徒们自然不会攻击大领主们的城堡，路上的运粮车队才是他们最容易得手的目标。
潘德的四五月份，或者九到十月，运粮食的车队在长河森林附近的危险程度，大概仅仅只低于运送诺多精灵少女……
这年头，运粮食就是这么麻烦。
把步兵们暂时全都安置在特鲁布伦留守，领主大人带走了亲卫队和所有的骑兵部队——其实也就四十人。
克洛泽带着亲卫队护送艾米去长河镇。
而领主大人带着骑兵们赶往克温村。
带骑兵主要是因为脚程快，到克温只是谈生意不需要运粮，暂时没必要带太多人手。
而长河镇那边如果愿意卖粮，可以直接通过艾尔河走水路运往麦香领，这也是这个年代耗费最小的运输方式。
……
沿着通天河畔，李昂飞快的赶往了克温村。
克温是长河镇下属的村落，位于通天河上游，长河镇西面三百多里。
这也是距离长河镇最远的辖区。
随着这些年长河镇的不断拓展，克温如今已经成了比较安全的腹地，渐渐发展成了一个很大的村落，据说人口不下七千人。
这种人口的村落，在潘德已经算是大镇了，都快赶上白鹿堡的人口了。
但走进克温村以后，看起来反倒有一种人烟稀少的错觉。
因为它并不是那种繁华热闹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村子。
克温村的农庄很多，但很稀疏，分布的范围非常广。再加上是丘陵地带，一路走来，同一时间同一位置能看到的，往往只有几户人家。
事实上，这才是潘德大陆大多数村子的模样，与长河镇以东那些开拓不到百年的村庄完全不同。
一个词就能解释——地广人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