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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诚     从刺秦开始txt下载     从刺秦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反转

    张猛这一大堆话下来,意思其实很明白了。

    就是说,他现在对刘羽和保安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同时也希望刘羽能够配合他的调查工作,也就是说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来配合工作。

    “张队长说的很到位,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提。”

    刘羽的和平宣言,无疑给了张猛不少的安全感,后者笑着说:

    “谢谢你的理解,现在请你把手里的...这把剑给我,放心,我们不会多做什么的。”

    刘羽的这把直刀是开了刃的,换句话说是妥妥的管制刀具,发现追责的那种。但是张猛加了最后一句话,无非是一种示好,暗示他们不会追究这方面的问题。

    刘羽此时一心想要走的话,有没有剑的区别都不大,所以略作思考就将直刀交了出去:

    “我们现在是不是想想办法,怎么解决里面的那两个家伙?”

    刘羽指了指自己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的房门,抛出一个难题。

    张猛同样十分认同,不过他再上去之前,低头跟对讲机交代了一句话:

    “小王,一会儿上来如果方便的话,多带一件衣服。”

    他觉得刘羽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伤风化....

    张猛上前重重敲了一下门,大声喊:“1803住户里面有人吗?”

    洪亮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十分刺耳,张猛一连数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这时,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了,爬楼梯爬的满头大汗的小王警员,抓着两件衣服赶上来支援。

    “队长,情况怎么样了?”

    张猛摇了摇头:“暂时不清楚,准备和我一起破门。”

    话音刚落看到他手上的衣服:“把东西给刘先生,咱俩一起把门踹开。”

    “好的。”

    小王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给你。”

    刘羽道了声谢,接过衣服之后觉得这个年轻的警员好像有点古怪,正常人上到十八楼,看到自己这样多半都会多看两眼,或者有所表情,但是这个小王太过镇定,好像知道这层楼发生了什么,所以对刘羽的异样没有半点的意外。

    因为这点古怪,刘羽没有立刻穿衣服,而是仔细的从背后打量这个叫小王的年轻警员,刚看了没一会儿,小王就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般,猛地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刘羽一眼,一字一句:

    “有事吗?”

    楼道灯熄,很快又亮起,刘羽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后脖颈,四肢手掌,任何一处漏在外面的皮肤都十分干净,警服也没有一处血迹,刘羽用肉眼观察不到漏洞,只能说一句没事。

    可是他心中的不安却更加的强烈了。

    一时间,他有种把封神榜再拆开,享受一下新手保护模式的关照。

    就算是只有文字提示,也好过他现在疑神疑鬼。

    两名警员就位之后,由张猛喊着321就开始踹门,破门而入是一个刑事组成员必修的一门功课,本就单薄的门板立刻就在两人的猛踹下摇摇欲坠。

    眼看第二脚就能将门踹开,门房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弱弱的女生:“是...是接到报案的同志吗?”

    刘羽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身材娇小,整个拎起来还不到一百斤的小妹妹,怎么可能挡得住一个至少两三百斤的胖子袭击?

    不过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受了三尸虫袭击的妹子,怎么可能在事后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和警员沟通?

    你哪怕带点抽泣声,刘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不自在。

    “我是二区副队长张猛,请问是李萌小姐吗?”

    张猛停止了踹门,站在猫眼前亮出了证件。

    “不用担心,你已经安全了,李小姐,不知道你男朋友陈飞先生在不在这里?”

    门房里,紧接着就传来了那个胖子略有呆板,而且毫无起伏的声音:

    “我在啊,我就是陈飞,你们可算来了....可算来了...”

    刘羽在后面暗道不妙,此时才想起封神榜对这种寄生虫的一句评价。

    “其智商大约等同于人类七岁的幼童,善于伪装。”

    七岁的熊孩子能干什么?撒泼,拆手办,撒谎!

    前者不重要,但是后者撒谎这一条,足以将刘羽推入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全程参与这件事的人,迄今为止全都没有了活口,无论是那个断了脖子的保安,还是此时在屋子里的那对情侣,他们都会不留余力的来抹黑刘羽这个知情者,因为只有刘羽被抓走了,才能掩盖他们其实是一群寄生虫的真相!

    不行,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如果不能自救的话,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要知道这层楼的楼梯间里,还躺着一具被刘羽亲手劈开脑袋的尸体!

    刘羽虽然拥有荆轲之力,可要他独自面对一个庞大的现代社会力量,实力还是过于单薄,早晚会被抓住的。

    果不其然,房间里已经被寄生的男女,开始了对刘羽的抹黑。

    “同志,那个拿剑的男人是疯的,我和李萌亲眼看到他跟一个矮胖子在楼梯间一言不合就杀人,好多血啊....”

    “是啊是啊,张队长,我们不敢开门,就是因为他一直守在外面。”

    张猛没有说话,双手扶着手枪握紧,枪口低斜没有直接对着人,但是意图已经不明而喻。

    “小王,到楼梯间看看。”

    如果这次行动真的涉及到了死人,那么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

    刘羽想要辩解两句,可张嘴喊了一声张队长后,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说一个两个全都被一种寄生虫感染寄生了?一定要劈开脑子才能杀死那只母虫才行?

    他说了这些,只会在张猛心中更加肯定自己是个神经病的事实。

    “刘羽,你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

    张猛冷淡的问道,随后楼梯间就传来警员小王的喊声:“张队,真的有一具尸体,看样子是被利器杀的!”

    刷的一声举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所带来的杀机,使得刘羽的后颈发冷。

    不止如此,在楼梯间探查情况的小王也意识到了刘羽的危险性,快速的拔枪赶回支援。

    狭长的楼道里,只穿着一条裤衩的刘羽,就这么赤条条的被一前一后两把枪指着。

第十章:打不过就加入

    “.....我是无辜的。”

    这话说的,连刘羽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双手举起来,其他的都别动!”

    拔了枪之后的张猛,再没之前好说话的一团和气,而是厉声的呵斥。

    刘羽犹豫了一下,压着眼底的历芒,无声举起了双手,十分配合。

    张猛见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刘先生你先放心,虽然现在指证都对你不利,但只要你没做过,我们警方就绝对不会冤枉你,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现在,还请你受点委屈。”

    在张猛示意下,刘羽身后的警员小王取出手铐,朝着刘羽逼近。

    由始至终,刘羽都高举着双手没有再辩解一句,好像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在心里暗暗查着数。

    小王掂着手铐走进之时,刘羽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他随便扫了一眼,发现这个年轻警员茂盛的头发之下....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瘤子。

    “刘先生,老张叫我问候你。”

    老张,就是那个断了脖子的保安。

    冷汗悄然从背后滑落,刘羽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在心里查着数,等着一个机会。

    事到如今,刘羽一定要拼一把。

    不说被他们众口一词的抓进去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单就他身后那个准备铐自己的警员小王都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3,2,1。

    声控灯,又灭了。

    灯火熄灭的那一刻,刘羽头也不回的小腿向后反撩,带着沉重风声的一脚,以一种阴狠无比的势头,重重打在小王的裆下!

    这么阴狠的一脚,常人早就蛋碎人倒地了,可被三尸虫附身的小王却连晃都不晃一下。

    一记撩阴腿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重的抽打从小王的胸口传来,刘羽这快若闪电的一记鞭腿,直接抽的小王胸骨塌陷,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

    可就算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对于寄生体来说也是浑然没有什么大碍的。

    横飞撞向墙壁的小王,整个人还在空中,口鼻就已经鲜血横流,可他仍然在倒飞的过程中举起了手中的警枪,双眼漠然的对着刘羽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口火舌吞吐的那一刻,楼道中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

    生死关头,刘羽将一身功力运行到了极致,身法如蛇形狸翻,次次于毫厘间躲过死神的舔舐。

    此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夺剑!

    骤亮的楼道里,有一条宛如猛虎的黑影,以一种狂暴的速度疯狂的冲向刚刚看清楚身前视野的张猛。

    由不得刘羽不去疯狂,因为这是他在前后两把枪的围堵下,最有把握的一次搏杀!

    解决了身后的威胁,刘羽要在声控灯下一次亮起的视野盲区里,将那柄直刀夺到手里!

    然后再亲手,挑出寄生在他们人脑中的母虫,证明给张猛看!

    要不然,刘羽如果被抓进去,就凭那对情侣以及保安的众口一词,再加上张福来的尸体为证,人证物证俱全,别人也只会认识刘羽是一个在社会压力下,精神有问题的年轻人。

    灯火骤亮的狭长楼道,刘羽宛如一条出闸猛虎,势不可挡的纵身飞扑向满脸震惊,瞪大了双眼的张猛!

    “你敢!”

    从警多年,张猛震撼于这个看似温吞的年轻人骨子里,居然还有这么爆裂的一面,随后手中警枪也被他扣动!

    “碰!”

    刘羽身法太快,如此距离之下仅仅来得及开上一枪就被他一掌打开,刹那间张猛与刘羽两两相对,近在咫尺!

    快,实在太快了!

    张猛甚至连那柄从刘羽那里收缴的直刀都来不及挥动,似乎只能束手待毙。

    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一头凶兽!

    危急关头,这位副队长也爆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意志力,低吼一声直面迎着刘羽的来势,脚步向前重重砸下,不退反进!

    八极,靠山贴!

    这一撞虽然没有刘羽这等声势骇人,可速度之快,在他跺地发力的一瞬间人就已经迎了上去。

    看似没有声势浩大,但其中所蕴含的大力,非常人所能想象。

    田间老牛饮水,若有人强行以手脚摁头,不用见老牛如何发力挣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抬头晃脑,足以让摁头的人重心不稳,一头倒地。

    是以真力者,可于无声处有惊雷,厚重如山。

    碰的一声闷响从张猛的肩膀和刘羽的胸膛处传来。

    后者硬接了他这势大力沉的一撞,身子仅仅是微微一晃,胸口有些气闷,随即便轻巧的双手一抄,将直刀握在手中!

    张猛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国术高手,可他庞大腰圆,先天体型就有十分浑厚的优势,这一记凝聚了全身力气的靠山贴,就算是撞上一堵土墙多半也能撞塌。

    眼前这个凶悍的年轻人,居然连身子都不怎么晃,硬是用一种他没见过的手法,夺走了那柄直刀。

    来不及说什么,张猛只觉得脖间一凉,开了刃的直刀已经横在脖子上,刃口如冰。

    “塔啪!”

    被打飞的警枪,直到此时方才落地。

    张猛心潮起伏,撞人的半个肩膀都没有了知觉,正想要开口稳住这个身手骇人的暴徒,却听耳边刘羽先一步徐徐开口:

    “张队长,你仔细看,小王警员的头皮上,是不是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瘤子?”

    张猛下意识看了一眼,随后心中一跳:“那又怎么样?”

    “他这是被感染了一种寄生虫,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可实际上脑子已经被母虫吃空了,就像....就像生化危机一样,到处传染人。”

    “.....”

    张猛和小王对视一眼,暂时没有话说,刘羽也明白这件事太过无稽,却不料张猛居然点头对刘羽说:“我信你。”

    不止刘羽,连被寄生的小王都愣住了,随后刘羽松了口气,不仅在心中感叹一线警务人员的接受能力就是比普通人要强。

    “对这种...寄生虫,你有什么救治的办法吗?”

    张猛问,刘羽摇了摇头:“我只能劈开感染者的脑袋杀死母虫,这样才能控制寄生的扩散,何况人脑都被吃空了,救治也没有意义。”

    张猛面色有些僵硬,不自然的笑了笑:“那不一定,我认识一位寄生虫专家,不如我打个电话给他,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刘羽愣了愣,被感染的人已经是一个尸体躯壳了,就算能用药物杀死寄生虫又怎么样?人照样回不来了,再说研制出解药,时间也来不及,根本解决不了眼前的局面。

    可随后,刘羽就反应了过来。

    张猛在骗自己!

    他分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有着十足暴力倾向的疯子,幻想末日来临,生化危机的疯子!

    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稳住自己,然后伺机脱身或者反制!

    警用版打不过就加入。

第十一章:直刀挡子弹!

    “怎么样?寄生虫很恐怖的,万一我朋友解决了这件事,我们都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就在张猛不留余力的劝说刘羽时,沉默多时的小王忽然举起了枪,毫不犹豫的对着两人扣动了扳机。

    “碰!碰碰!”

    什么情况?小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枪?

    张猛的表情有些失控,面对吞吐枪火的子弹,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铛铛铛’的三道沉重响声从身前传来。

    张猛张开眼睛,看到只穿着一条裤衩的刘羽,不知何时已经持剑站在他的身前。

    他在做什么?

    张猛的脑袋有些当机。

    他刚刚用刀劈开了子弹?

    这一刻,张猛好像明白了刘羽为什么只喜欢穿一条裤衩了。

    这尼玛就是个超人吧?

    灌顶进度,百分之百,祝封神者拔剑愉快!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响声从楼道传来,小王甩开了弹仓,黄橙橙的子弹壳从中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王,你在干什么?!”

    张猛不可思议的大叫,一时间连反制刘羽这个暴徒都忘了。

    相比较被一个暴力的疯子劫持,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同吃同住的兄弟,居然对着自己开枪。

    同时他也在心中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难道真的和刘羽说的一样,他们...被寄生了?

    小王一言不发,抛扔了弹壳后,一只手不太熟练的给警枪上子弹,表情古井无波,好像随手灭了根烟一样平常。

    “寄生虫的智力只有七岁,对动物来说已经很高了,但是还不够用。”

    刘羽吐出口浊气,甩了甩被震的发麻的手臂:“所以你刚才说的鬼话,它全都信了。”

    张猛正要说什么,刘羽却一把将他推到门口,大步冲向正在装弹中的小王。

    “我知道你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张猛踉跄的坐到地上,一时间居然没有想去捡枪,而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持剑前冲的刘羽。

    他想不通同事为何在这个时候开枪,同样也不敢认同刘羽的那番‘生化危机’言论。

    在内心深处,他希望自己在这片刻沉默之后,能看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碰碰!”

    枪声再响,持剑挺近的刘羽却连剑都没挥,只是死死握着刀柄,在子弹临身的瞬间,横刀在身前左右摆动了两下,刀身上有耀眼的火花溅起。

    两枪之后,刘羽迅如雷霆的持剑身影,已经与手握警枪的小王擦肩而过,前者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墙角方才止步回头。

    持枪而立的小王,目光与前方的张猛撞在一起。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漠然双眼,张猛无法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一丝熟悉。

    下一刻,举枪的手掌斜斜出现一道纤细的血线,就好像人过草丛不小心被叶子划伤。

    小王面无表情的脸上,同样也有一道纤细的红线,从左额头延伸至右耳根,随后在喷泉似的血水喷涌中,他的头颅一分为二,无力的摔落在地上。

    一条肥大的肉虫从伤口中扭了出来,倒在血水中剧烈的挣扎,好像一条离了水,上了岸的鱼。

    张猛这辈子尸体见过不少,可看到这一幕到时候还是一阵的恶心反胃。

    “你是说....这种....这种东西控制了小王?”

    张猛脑子有些眩晕,勉强抵着身后门板重新站起来,强撑着快要破碎的理智组织语言:

    “我...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容器把它收集起来,带回去给专业的人士鉴定,你...还得回去接受调查。”

    有了这个东西作证,刘羽就没有任何但心了,当下点头答应。

    这个案子到了这里,基本已经明朗,小区的保安感染了这种怪虫,肆意攻击他人,并撒播怪虫...真是离谱。

    张猛靠着门板愣愣看着仰倒的小王尸体,脸上迷茫,后怕,喷怒都有,唯独没有破案后的喜悦。

    半晌后他忽然脸色一变,抓起对讲机就连连呼唤。

    跟他进楼的还有一个警员,按照他先前的布置,此时应该正在照顾那个重伤的保安!

    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回应,就在这时,张猛背靠的那扇门板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固定门板的四角门钉都被撞得根根凸起,好像随时都会掉落。

    张猛被吓了一跳,连忙离开那扇大门,尽管他的动作不慢,可是门板后面的那个人更加迅速。

    又是一道巨大的门板破裂声响起,站在楼道对面墙角的刘羽,骇然看到自己房子的大门,直接从里面破出两条血淋淋的胖手,一把将想要离开的张猛死死环抱住!

    是那个跑的飞快的死胖子!

    单薄的房门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四角卡扣门钉向外迸射,缓缓向下倾倒。

    张猛只觉得那两条胖胳膊宛如铁铸,拼尽全力的挣扎也不能挣开半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不断放大的地面。

    凭胖子那不下两百斤的重量,这要让他贴着门板把张猛砸在地上,那脑袋还不被压个稀烂?

    刘羽二话不说,一把甩开了手中的直刀,他咬牙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居然抢在脱手的直刀之前,后发先至的冲到了倒塌的门板面前!

    面对如同小山倾覆的门板,刘羽双脚并起,重重踹在了门头上,势大力沉的力道使得倾覆而下的门板开始转而向后倒去。

    刘羽人在半空的身子不停,看也不看的一手探出,神乎其技的稳稳握住了那柄先发却后至的直刀。

    张猛来不及为刘羽这堪称电影特技一样的动作惊叹,只见整个还在半空的刘羽面目肃然,双手握刀,奋力的朝着他脑袋方向就是一刺!

    张猛呼吸都要停止了。

    一声破革声从张猛头顶传来,他随即便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那双胖手,随着刘羽的这一刀捅下,像两条无力的死蛇垂落一边。

    刘羽隔着门板,一刀刺穿了那个胖子的脑袋,杀死了那条寄生的母虫!

    碰!

    掉落的门板终于尘埃落定,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楼道的地板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殷红的鲜血很快铺满了门板下方空间,还没等松一口气,一个浑身是血的娇小身影猛地从卫生间窜了出来,直扑手持直刀的刘羽!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甚至连碰一下都很麻烦。

    不能砍!

第十二章:全面感染

    刘羽低吼一声拔出直刀,翻转刀身用厚重的刀背重重砸在了女孩纤细的脖子上,轻而易举就弄断了它的脖子,也止住了它进扑的势头。

    同样躺在门板上的张猛,十分鸡贼的飞出一脚,这个练过八极的汉子拼尽全力的一脚,直接把这个绿茶踹回了卫生间。

    刘羽见状立刻大叫:“开灯!”

    张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照办,刘羽直接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待张猛打开灯之后,磨砂的玻璃门口立刻清晰地倒影出它的身型。

    就是现在!

    直刀对着玻璃上的人影就是一记狠狠的贯杀,最后一个棘手的家伙终于也被解决了。

    至此,张猛对刘羽的身手是真的服了。

    “兄弟,你该不会是特种兵王出身把?边疆战神都市归来?”

    刘羽摇摇头:“你白嫖小说看多了,如你所见,我是个习武之人。”

    张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房间墙壁上贴着的海报,低头又开始摆弄通讯设备,想和那名同事取得联系。

    顾不得被狗男女弄的乱七八糟的房间,刘羽抽搐刀来进里面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还顺带给张猛找了一件。

    刚刚他被胖子从门后锁死的时候,他看到那双胖胳膊上处处是血迹,给他换衣服也是以防万一。

    “张队长,我这扇门也算是因公损毁的吧?你们能给报销一下吗?”

    “这个没有问题,只要这只虫子的鉴定结果出来,你的门很快就能批下来,你要急用的话我还可以先私人垫付给你。”

    张猛换完了衣服后,走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接着联系同事,不过这次他对一起进楼的那位兄弟也不报希望了,无奈之下只能先联系小区外面的人。

    “喂,楼里出事了,放下手头的工作都过来,通知一下队里,这片小区要封锁,生物部门的专家也要通知到,另外如果你们看到了和我一起进来的小刘.....先控制住他,千万千万不要沾到他的血,不然的话你们也会被严肃处理,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反映,或者想要和你们有任何肢体接触.....允许当场射杀!”

    交代完了手尾工作,还没来得及为那两个遭遇不测的同事感到悲伤,张猛看到换好了衣服的刘羽,正从厨房提着一个高压锅走了过来,拿着筷子兴冲冲的蹲在了那条在血泊中扭动的母虫边上。

    一时间张猛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说需要一个坚固的容器来装这个东西吗?我这边没有什么比高压锅更坚固的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刘羽蹲在地上用筷子去夹三尸虫的模样,莫名的很容易叫人联想到开饭.....

    把三尸虫锁到了高压锅里后,刘羽想起从张福来那里拿的几千块现金,好像是踹在兜里,然后楼梯爆衣的时候没了。

    囊中羞涩的刘羽不由多了个心眼,提着刀就往楼道走,打算看看红爷爷还有没有抢救一下的可能。

    张福来的这个寄生体,是刘羽亲手斩杀的第一只,没有什么经验。

    长刀做剑势,先是以点刺滑破头骨,又顺着刀锋顺势下劈,委实有点太过暴力,这才使得尸虫的污血横流,喷溅的满楼道都是。

    如果按照正常的血量,绝对不会喷这么多,之所以张福来喷了这么多,完全是因为这是一种三尸虫用来同归于尽的手段。

    刘羽在楼梯间找了片刻,发现许多原先鲜红的血迹,经过这段时间后颜色暗沉了许多,应该是血液中的寄生幼虫虫卵,在外暴露的时间太久,从而大量死亡的缘故。

    这么说的话,那几千块钱还有救!

    刘羽喜上眉梢,然而没等他找到心爱的红票票,楼梯下方就传来了一声微弱却十分讨厌的呆板腔调。

    “出入....平安!”

    刘羽提到下意识放轻了几分脚步,看着昏暗的楼梯口:“来的正好,顺便再超度了你,这样小区就干净...了?”

    刘羽心念未决,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看着歪斜着脑袋的小区保安,一脸的震撼。

    因为在呆呆傻傻的保安身后,是一群密密麻麻,衣裳上多少都沾上了一些血迹的普通小区居民。

    其中,负责在楼下看管照顾保安的那名警员小刘,也在里面。

    他们都被感染了!

    是了,被感染的小王上来时,递给自己的那件衣服,八成就是受害者居民的家里拿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感染老这么大一群?

    冷汗不自觉从手心渗出,沾满了刀柄,在这无数寄生的三尸虫面前,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三尸虫寄生之后的伪装性极强,这要是扩散出去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但是眼下这个局面已经失控了,除非是装备精良并且有十分防备的战斗小队,不然就算功力全开的刘羽,就凭手中的一把直刀也难逃被感染同化的命运。

    不可力敌,得想办法逃走。

    刘羽识趣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带上,虽然明知这扇门不会挡多久,可也总比没有强。

    “张队,这栋楼里的居民已经全部被感染了,现在都堵在楼道里,咱们赶快先逃出去再说吧。”

    张猛不亏是多年在一线奋斗的精英,听到这个坏消息仅仅有些吃惊,还不到害怕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不能坐电梯,我们从阳台下去!”

    听了这话,饶是以刘羽的身手也有点遭不住了。

    “警官,我这里可是十八楼!”

    “那又怎么了?”

    张猛斜了刘羽一眼,算是从他身上找回了一点平衡。

    “把你家的床单被套还有衣服都拿出来,我来做一个简单的逃生绳。”

    刘羽权衡了一下,觉得张猛不走电梯是对的,因为电梯变数太大,那么狭窄的空间再碰上遭遇战,就算是他这样的身手也很麻烦。

    何况三尸虫的智商不低,这么明显的一条生路它们不可能没有布置。

    两人急急忙忙的将各种床单被套取出,再逐个的撕成长条,缠缠绕绕的绑在一起,最后结成一根颜色驳杂的布绳。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的那扇逃生门终于支撑不住了,在三尸虫们一遍又一遍的拍打下轰然倒塌。

    刘羽双手缠缚的动作不停,抬头望了眼楼道,只见到影影绰绰的无数条人影正朝着他们的房间逼近,要命的是他们只缠出来不到一半的长度。

第十三章:一夫当关

    绝望关头,张猛冲着刘羽大喊:“去把厨房里的天然气管子扯出来!”

    挖槽,妙啊!

    刘羽闻言秒懂,闪身进到厨房就扯了条黄色的管子出来,对着疯狂缠绕的张猛喊:“给我打火机!”

    后者闻言人都傻了,反问:“你家里连打火机都没有?”

    “我不抽烟!”

    “我戒烟了!”

    ………………

    ………………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门口沉重的脚步响起,刘羽回头看了一眼。

    附身的三尸虫大军,都已经走到房间门口了。

    这群密密麻麻的行尸走肉,几乎将整个狭窄的楼道全都挤满,刘羽的剑术就算再高十倍,也不可能从这没有缝隙的人海中安然退走。

    张猛绝望的停下了手里结绳的动作:“如果今天咱俩都出不去了,就怨你小子不抽烟!”

    我特么....

    刘羽刚想还嘴,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办法,眼前一亮。

    “快,接着搓绳子,我挡住他们!”

    说着刘羽一手持刀,用刀刃沿着身边的铁货架边缘狠狠一划,零星的火星子就这样冒了出来,他连忙将正在喷着天然气的胶管往前一递,轰的一下火焰如出洞的蛟蟒,从他手中的管子源源不断的喷出。

    “好小子!”

    张猛赞了一声,随后不再废话,连忙投身到逃生绳的大业当中去,刘羽则手握胶管,用汹汹火焰挡住三尸虫大军。

    刘羽的房间从大门过来到主卧,中间摆有两个放置衣物的铁架子和电脑,危机关头他顾不上那么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电脑在火焰的灼烤下焦黄变形,乃至不能使用。

    不知为何,亲手把电脑烧坏的刘羽,心中不仅没有可惜,甚至还有一点莫名的畅快。

    据说每个宅男临终前的最后遗愿都是烧毁电脑,看来是真的。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张猛,你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

    “我可跟你讲,我家这些东西你们要是不赔,我天天上你家住着去!”

    “行了,准备走吧!”

    张猛抱着一捆颜色各异的绳子冲到阳台,将绳子的一头系在坚固的护栏上:“把胶管给我,你先下!”

    刘羽闻言有点迟疑,他守在这里就算没了手中胶管,单凭一柄直刀也能抵挡片刻,可要换了张猛恐怕连逃生都不太现实。

    这不是看不起他,相反,作为一名警察队长,他的各方面素质能力都比普通人要强一大截,只是他面对的对手太不可以常理计之,实在太危险了。

    “你会死的。”

    其实死还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变成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被三尸虫控制着繁育虫卵,还真不如死了的干净。

    “老子不怕死!”

    张猛说的斩钉截铁,豪气干云,可是哆嗦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刘羽看的分明却没有点破,只是叹道:“张队长生了副侠肝义胆!”

    生死关头最是磨人心态,张猛听到他那半文不古的话就莫名来气,骂道:

    “侠义个屁,老子是警察,我跑了你死在这算什么事儿?老子堂堂副队长,出去了那是不是天天被人笑话?赶紧的别在那扭扭捏捏的!”

    刘羽一时恍惚。

    当初在邯郸城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救了自己的性命。

    厨房一阵电子滴滴声打断了刘羽的回忆,那是天然气即将耗尽之后,电子表上的续费提示声。

    片刻间,他已经下了决断。

    一把推开张猛,刘羽对他举了举手中的直刀:

    “不久前也有个像你这样的人救过我一次,后来他出了事,我拼了命也要还他一剑。”

    “旁人知道了都说我仗义,只有我知道那都是狗屁!”

    “人都死了,还一千剑,一万剑又有什么用?!”

    张猛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兄弟,为什么好好的忽然发神经病在那感慨,急道:

    “你再说下去,天然气都要烧没了!”

    刘羽反手割断了手里的胶管,截断已经开始有了颓势的火龙。

    在他身前,货架上还在熊熊燃烧,可以短暂的多抵挡一会儿。

    做完这些,他一手抓着张猛的衣领,轻易的就把他提了起来,强行推到阳台上。

    “你就在这里十死无生!老子一刀在手好歹还有机会挣条命出来!这一回我为了你连房子都点了,你要是死了,老子找谁赔去?!”

    说罢,刘羽将阳台的玻璃门锁上,握刀站在浓烟滚滚的屋中静立。

    火焰汹汹燃烧,吞吐的火舌将雪白的墙壁烤的焦黑一片,浓烟滚滚,呛的刘羽连连咳嗽,但他却面色如常的,来回掂量着手里直刀。

    阳台那边,张猛心情复杂的发出一声喊,终于抓着绳子开始往下顺。

    身前玄关走廊里的火势,终于开始渐渐熄灭,转而化为了遮蔽门外视野的,盘踞不散的滚滚浓烟。

    刘羽稳稳握着直刀停止轻浮的掂量,身子伏低几分,眼睛死死盯着玄关处变幻不定的浓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群三尸虫实力不强,可因为传染的关系打起难免束手束脚,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尽全力来对付他们,半点大意不得。

    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的浓烟无声翻滚,蓦然,一张扭曲的人脸尖嚎着冲出了浓烟,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直扑刘羽!

    三尸虫附身的男人势若疯狗,一马当先的就扑了上来!

    刘羽不退反进,反拧刀柄迅速一记刀光斩出,势大力沉的刀背狠狠磕碰在男人肩头,这一记闷不做声的抽刀下斩,直接将好似势不可挡的男人,斩得像破布娃娃似的狠狠惯到了地板上。

    K,O.

    没有任何停歇的功夫,浓烟中又相继冲出两三道身影,现在刘羽不禁有些庆幸自家的房子不大,门口最多只容得下两个比较瘦弱的人并肩进来,否则他还真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能挡住这群悍不畏死的行尸走肉。

    刘羽盯着快速接近的几个人形怪物,刚刚抽刀准备如法炮制的再斩一回,却被先前那个斩倒在地,身上断了无数根骨头的男人,死死用手拽住了刀身!

    鲜血肆意从掌心滴答流下,刘羽皱眉低头,见到男人脸上正在扭曲的发笑。

    “草!”

    来不及抽刀,刘羽一步迈前,单腿使尽全身之力左右弹摆两记,当头冲来的两人,被这两脚抽的重心不稳,歪着脖子摔倒一边。

    直刀拧转,锋芒直接削断了男人拉拽刀身的手指,长刀夹着血光用刀背连拍带砸,勉强的挡住了这一波三尸虫的进攻。

    可就在这时,刘羽身后的阳台忽然传来一声布绸断裂的声音,他心头一惊,扭脸去看,正见到窗户打开的阳台护栏上,一根断裂的彩色绳子正在迎风飘扬。

    刘羽心中第一个反应不是张猛会不会摔死,而是自己没有后退的生路了!

    你个死扑街,绳子就不能缠的结实一点吗?!

    这么稍稍一分神的功夫,又有数头怪物从浓烟中冲出,先前被刘羽用重手法砸断半边骨头的怪物,也相继挣扎着爬向刘羽。

    纵然有力敌千军之力,可刘羽不敢动用锋刃,只得一刀又一刀的将那些舍生忘死的怪物砸趴下。

    可是怪物源源不绝,而且只要脑袋中的母虫不死,就是受再重的伤也能爬起来咬人,情形对刘羽越来越不利了。

第十四章:求生

    不大的房间里,很快就挤满了各种或爬或跑的怪物。

    尽管刘羽全力压制,可源源不绝的扑咬和悍不畏死的打法,终究还是推着刘羽的脚步,向后缓缓移动。

    不知觉中,刘羽竟然已经退到了阳台玻璃门的位置,退无可退。

    吱呀一声玻璃门被打开,房间立刻被大风盈满,同样充斥刘羽耳边的,还有楼下张猛那微弱的破锣大嗓:

    “刘兄弟,你在坚持下,我在下面找人给你搭个求生垫!”

    “你直接瞧好了,跳下来就行!”

    刘羽处身的楼层在十八楼,短时间内搭一个救生用的垫子,不说能不能用,跳不跳的上去都是一个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除非老子立地成仙,御剑飞出去,不然要么摔死,再要不被这群王八蛋感染成行尸走肉!

    茫然无措中,刘羽脑海忽然抓住了那电光一闪的词。

    成仙。

    立地成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有封神榜啊!

    我可以...我可以借助封神榜的力量,在进入到一个副本里,先躲过现在的这一劫再说!

    可是封神榜....

    刘羽将目光放到左前方的大床上,古旧的卷轴一直静静躺在床头位置,他们彼此之间隔了四五个尖嚎的怪物。

    只要能开启副本,就可以逃过这些要命的怪物。

    干了!

    念头一定,刘羽杀心骤起,刀光席卷间,残肢断臂被他手中直刀如砍瓜切菜似的剁开。

    刘羽故意没有去砍怪物全身血液最为集中的脑部,也没有尝试去截断他们的脊椎神经,因为这样做只会让他们‘自爆’。

    尽管已经尽量降低了自己冲锋突进的难度,可饶是如此,短短几步距离,他还是走的险象环生,时刻注意不能被鲜血粘上。

    可此时地面上的污血横流,扭动的人体躯干堆的到处都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却是那么的触不可及。

    不过就算触不可及,那也是牛顿的触不可及!

    刘羽艰难的杀到床沿位置,大概估算了一眼距离,单脚一跺地面,整个人飞身而起,双脚一前一后的踏在床头墙壁上!

    当身子凌空悬停在床头墙壁的那一瞬间,刘羽用手中直刀轻巧的挑起了古卷轴,轻轻一抖就随手扔了出去。

    送走了这件救命宝贝之后,刘羽不等身子向下砸落,一双踩踏墙壁的大脚奋力一蹬,既躲过了几个冲着他扑咬的怪物,又纵身追上了被他挑飞在半空中的古卷轴。

    卷轴一入手,刘羽就一个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圈,等站起来时,口中叼着卷轴,身后是示弱疯狂的怪物脚步声。

    声声重如擂鼓!

    对身后的动静刘羽头都不敢回,整个人在翻身滚地之后直接就去拉身前的仰天玻璃门,整个动作没有半分的犹豫和迟疑。

    “碰!”

    通!通!通!

    重重锁上玻璃门,门外随即便传来接连不断的沉重撞击声。

    眼前的怪物狰狞扭曲的人脸近在咫尺,整栋玻璃门都在它们的冲击下而来回颤抖,发出令人担忧的响动。

    单人居所的阳台十分狭小,刘羽处身其中,几乎连手中直刀都摆不开。

    如果让它们冲进来,自己就真的死定了。

    而且看这玻璃门的架势,根本就顶不了多久。

    不过哪怕只有几秒钟,对刘羽来说也足够了。

    将口中卷轴拿下来的时候,刘羽忽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好像失了魂似的,就连身前那扇玻璃门在怪物的冲击下,渐渐开始有了裂纹也视若不见。

    刘羽拿着卷轴,整个人好像被摁了定格建,人都傻在了那里。

    因为在他右手握刀的虎口位置,有一抹鲜红的,几乎能发出光来的血迹,正明晃晃的粘在他的皮肤上。

    迄今为止,刘羽十分确信,自己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那么这滴触目惊心的鲜血,也就只能是来自那怪物三尸虫的。

    自己....被感染了?

    刘羽面色苍白,仔细回想刚才的画面,他敢肯定这抹血迹绝对不是劈砍怪物时溅上的,那么它又能来自哪里呢?

    希望这个神物能够解决他的所有难题。

    身前的玻璃门裂纹越来越多,此时房间没了刘羽的直刀横栏,怪物们蜂拥而上,将玻璃门前几只怪物的头脸都死死顶在门板上。

    扁平的五官污血横流,透明的玻璃门到处都是扭曲的人脸画面,它们距离刘羽也不过一臂之距,显得既滑稽又恐怖。

    随手抹掉了虎口的血迹,刘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麻痒好像正在顺着右手,正在十分缓慢的向上蔓延。

    他面色发白的轻轻抖开卷轴,当久违的声音从刘羽脑海中响起的瞬间,他差点就要欢呼出声。

    “封神榜已就位,请问封神者,是否现在进行传送?”

    “等等,这种三尸虫应该怎么样才能去除?”

    既然传送随时都可以,刘羽还是决定先问问眼下这个要命的问题比较好。

    “三尸虫本身并无毒性,故无解药可用,封神者可用现在的气机对其进行压制,而后在通过定期放血的方式,将虫卵逐一放出体外。”

    得到治疗方法的刘羽大为松了口气,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扇玻璃门,在外面怪物的层层挤压下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立刻送我到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打通中,传送倒计时...十.....九....”

    为什么是从十开始倒数啊啊啊!!!

    刘羽现在急的简直想要仰天长啸,眼前的玻璃门遍布裂纹,随时都会崩塌,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十秒!

    而一旦这扇门被冲破,这么狭窄的空间,刘羽也只能被它们活活扑咬而死!

    其实如果刘羽拼死运起那招力斩千军的刺秦剑,也能将这一屋子的妖魔鬼怪斩杀,可这样一来使用过刺秦剑后,刘羽体内的气机就会十不存一,到时不但压制不住右手血脉中的三尸虫卵,在递出这一剑时他也会被溅上一身的血。

    左右都是个死,无非就是哪个更好看的区别。

    不,不对,我还有一条生路!

    刘羽豁然转身,从十八楼的窗户望向下方。

    正在铺垫手忙脚乱布置逃生垫的张猛,在高处的刘羽眼中,宛如忙碌的蚂蚁。

    跳下去,就是生路!

第十五章:刘羽的梦幻开局

    十八楼的大风,吹拂的刘羽发丝浮动。

    从这里低头还能看到忙碌的张猛等人,以及他们布置的那块‘巴掌’大小的求生垫。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从这里成功跳到垫子上的几率,几乎为零。

    可也聊胜于无....

    可随之而来的又一个问题摆在了刘羽的面前。

    他落下去的时间有几秒?什么时候跳才能来及进入副本?

    刘羽马上想到了不久之前,那个在自己楼上纵身一跃的住户大哥。

    那场跳楼他亲眼所见,整个下落的过程不过三四秒,他们之间仅仅隔了一个楼层,所以时间应该都差不多。

    刚刚想明白这一点的刘羽,耳朵忽然一动,有股汗毛倒竖的惊悚感瞬间从背后浸满了全身。

    玻璃门在众多怪物的拥挤下,轰然崩碎!

    .....

    .............

    天高云淡的高层楼面上,一道修长的人影紧贴着楼面跳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具接着一具被三尸虫所控制的人形怪物!

    他们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想要将身下这个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遥不可及的可恶家伙抓住。

    可跳楼的速度根本不是它们能够控制的,任何的挣扎反而会加大空气的阻力,只能让它们越拉越远。

    随着他们一起落下的,还有从阳台上撞下来的无数细碎玻璃,它们在阳光下翻转着倒映点点碎光,然而这幅美妙的画面,却叫下方救援的张猛等人吓了一跳。

    这么高的距离要是给砸到了,恐怕两个人都得成肉泥。

    “散开散开!全部子弹上膛,落下来的人,除了报案人刘羽,其他的就地枪决,对着头打!”

    “收到!”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而此时正在做自由落体的刘羽,猛然将手中的直刀狠狠贯入到钢筋混凝的墙体之中。

    灌注有内气的刀尖无声的没入到墙体,刘羽整个人强大的下坠之势瞬间全都挤压在了持刀的右手上。

    即便有着深厚的气机加持,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也险些拉拽的他长刀脱手。

    一阵刺耳的沙沙声从刀锋上响起,刘羽死死拉拽着刀柄不松手,下坠之势果然瞬间缓和下来,最为明显的就是原本在他头顶张牙舞爪的一众怪物,此时全都面有不甘的瞬间超过了刘羽,先一步朝着地面狂落。

    刘羽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破碎的窗台上仍然有源源不绝的三尸虫怪物从中跳下,不过他们用力过猛,和故意贴着墙面跳下来的刘羽之间,间隔了最少有两米的远近,并且这点距离还会随着刘羽的不断下落而扩大。

    所以现在三尸虫的追杀,自己算是摆脱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在下坠的高楼中,尽量减少下落的速度就可以了。

    支持刘羽下坠的直刀往下滑了不到二十米,就在刘羽以为自己要稳操胜券的时候,他再次感觉到持刀的右手虎口上,传来一阵叫人心悸的麻痒。

    这股麻痒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就是三尸虫卵侵入人体时的异感!

    刘羽凝神望去,这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已经躲开了所有血水的溅射,而自己的虎口上仍然会沾到这要命的血迹。

    因为这血,是活的!

    这柄被他用来斩了不知多少三尸虫怪物的直刀,鲜血一直都粘在刀身上不曾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居然好像有意识的向上移动,最终接触到了持刀的虎口。

    握住刀柄的右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刘羽偏头看了眼脚下高度,尽管他已经拖延时间过半,可眼下这个高度仍然能够轻易的摔死他。

    然而爆发的三尸虫卵还不是最要命的,最刘羽魂飞魄散的是,他太低估了现代用钢筋混凝搭建起来的高楼,同样也高估了手中这柄直刀的强度。

    早在楼道中,刘羽就凭着非人的身手,用手里这柄直刀挡下数发子弹,虽然直刀表面无碍,可刀身上却又数处深浅不一的弹坑,这些弹坑平时用来劈砍还没有什么,此时刘羽用它插入墙体承重,实在太为难它了。

    饱受折磨的刀身终于不堪忍受的发出一声轻吟,刀身上几处比较深的弹坑猛地断裂开来,刘羽失去重心,徒劳的抓着刀柄下落!

    传送倒计时:4.....3.....

    干!

    刘羽紧盯着下方不断放大的地面,双耳有呼呼的狂风呼啸而过,只觉得封神榜的每次读秒都漫长的好像有一个钟头那么久。

    度秒如年。

    2.....1!

    “传送!“

    青翠有血的草坪上,忽有股风由上而下的吹乱了草丛,却只见到一个光秃秃的刀柄和几截刀身,噗噗的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上膛已久的张猛脖间青筋暴起,大吼:“开枪!”

    砰砰砰!

    ........

    .................

    一阵失重感再次袭来,回来没多久的刘羽,就这样又一次进入到了平行世界。

    “传送完毕,检测到封神者体内有三尸虫卵作祟,已帮助封神者进行压制,直到封神者清除完毕。”

    “完全清楚虫卵之前,封神者气机功力百分之九十五都不可调动,请尽快清除虫卵恢复实力。”

    这次怎么没有发布任务啊?

    正想发问的刘羽,口鼻之中忽然被浸满了冰凉的湖水,四周光线朦胧不清,阴阴暗暗。

    刘羽以前学过一点游泳,本来这点困难是难不倒他的,但是这幅身体不知道落入水中已经多久了,冰凉的湖水冻得他手脚僵直,根本就扑腾不起来。

    “传送对接完毕,祝封神者一切顺利。”

    刘羽忍着憋气的痛苦,刚刚奋力向上扑腾了两下,忽然脚边被一只大手拽住了,将他好不容易上升的那么一点距离又给拉了回来。

    你特么的!!

    憋气憋得面目狰狞的低头,正见到一个华服年轻人,同样面目狰狞的巴拉着自己,看样子是不会水想让自己捎他上去。

    可现在的刘羽,感觉自己肺都快要憋炸了,别说带一个人上去,自己能不能上去都是未知之数。

    人在生死关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特别是溺水之人。

    后世有关于援救溺水而身死的新闻屡见不鲜,就是因为溺水者面对施救,往往会无意识的拼命拉拽拍打,最后导致施救者也一起沉溺水中。

    刘羽现在就是上浮不动的状态,更可气的是这个年轻人显然是有理智的,只是拽着刘羽不准他离开,颇有一番‘我死了你也别活’的意思在里头。

    吗的,你还赖上老子了?!

    既然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受!

    刘羽也是个驴脾气,见这年轻人这个样子,干脆也不挣扎上岸了,直接放开了膀子爆锤这个死扑街!

    结结实实的几拳下去,直接把那个华服公子给打蒙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刘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挨揍。

    可是像刘羽这种莽夫,哪里管你什么内心活动,拳头依旧照揍不误。

    华服公子虽然气力不小,可显然对这种情况缺乏那种狠心的决断,一个犹豫惊怒,顿时落于下风,很快就被刘羽揍的昏迷不醒,口吐鲜血。

    可惜刘羽觉醒的时间太晚了,虽然这个拖油瓶歇逼了,可他的状态也是强弩之末,再也没什么力气上浮自救。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方式,随便换一个理智的人过来都不会这么做,因为你好好的协调一下,一同自救的话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这种,妥妥的双双暴毙在水底!

    换一个正常人在刘羽现在的状态,九成已经开始后悔冲动了,可是这厮脑回路不一样。

    他不考虑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只要看到对方的痛苦面具,他就开心。

    能看到对方比自己更快咽气,那就舒坦。

    刘羽浑身僵硬的,对着面有不甘的年轻人扯出一个微笑,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下猛然扎入十几条身材高大的官府公差身影。

    得救了!

    心神放松下来的刘羽,再也抵挡不住黑暗的侵袭,就此昏了过去。

    被数千甲士大军封锁的江岸上,浑身湿透的打捞队长,正在跪在一个长须微胖,不怒自威的官员面前,颤声道:

    “启禀大人,四殿下.....没气了!”

    曾经在水下与刘羽撕扯的那位华服公子,此时正静静躺在一处临时铺就的床铺上,走的十分安....呃,也不太安详。

    收到这个消息的微胖官员,铁青的脸色渐渐转为惨白,浑身都在颤抖。

第一章:绝地

    神州定鼎立国八百年,其中几多变迁波折,总有中兴之主,盖世奇才,能够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

    史书称之为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当今圣天子贤明,励精图治,大力鼓动,一扫前朝靡靡之势,用强硬手段平复了各州初显的一些叛乱不臣。

    九州升平,八百年神州即将迎来又一个盛世嘉年,有关圣天子的重重吹捧赞扬,在民间如雨纷至。

    于是圣天子飘了。

    自宣德二十三年以来,至今五年不曾上朝。

    时值宣德二十八年光景,各大皇子渐渐成年,有关于皇储之争,近年来越发的激烈血腥。

    这件事放到余杭知府,许东阳的身上来说,何止血腥激烈,简直就是残忍!

    当今皇储之中的大热门,四殿下在他的境内被人刺杀身亡,他的官生也算是走到头了。

    想好死都难。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算了,偏偏他全家恐怕都得搭进去,女的教坊司,男的充军挖矿,这是何等的凄凉?

    身为一家之主,许东阳能让这样的大祸降临到许家的头上吗?

    肯定不能,就是拼了命也不能!

    脏污遍处的小小牢房之中,此时挤满了余杭府上上下下,几乎所有叫得上号的官老爷。

    他们各自沉默且无声的坐在阴暗的审讯房中,如同夜里幽幽在背后注目于你的幽魂,阴森可怖。

    这次从行刺中幸存下来的,不止刘羽一个,还有好几个也侥幸活了下来。

    不过眼前的阵势,他们倒是宁愿自己还不如当时就死了。

    审讯房中,一阵不似人声的尖利嚎叫响起,隐约还伴随着清脆的骨裂。

    大牢房里,连同他在内的一共三个人,此时都是面无人色,有的还被吓哭了。

    虽不曾亲眼见他们施刑,可从那人叫声之凄惨来看,光是听到都能想象审讯房中的非人待遇。

    当下一个个面色惨淡无比,刘羽也是如此。

    不过不同的是,他不是被审讯房中的手段吓得,而是穿越之前,那一抹侵入手掌虎口的三尸虫卵。

    按说换了一副身体,本来原身该有的隐患应该不复存在才对,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诡异不详的气息盘踞在体内,化为一团阴冷之气暗中侵蚀血气。

    就好像那个恶心的肥虫阴魂不散,从主世界又跟过来了一般。

    不得已,刘羽只能动用全部的功力来镇压这股阴寒气息,确保他肉身根基不至于被外邪所侵,从而每况愈下。

    动用全部功力来镇压阴邪,刘羽此时状态说不上太好,他面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乍一看和那些吓着的人一个样子,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有些不一样的。

    忽然,牢房中的抽泣与求神拜佛的声音静了下来。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从中拉出一具血肉模糊的人体。

    手上和脸上都沾着血迹的牢头,漠然的来到了三人处身的大牢前,目光看着他们,好像是在挑选合适宰杀的牲畜。

    身边又响起压抑的抽泣声,刘羽甚至还闻到了一股尿骚恶臭。

    忽然,他感觉到牢头阴沉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浑身都僵了一下。

    从刘羽清醒至今,牢头从这牢房待到审讯室的不下五个,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如果他真的盯上了自己....吗的,拼着被反噬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心中这样盘算,却见老头又移开了目光,似乎是想找个身体结实一点的,好歹能多问几句,也算是寂寞的职场生涯中,仅存的一点乐趣了。

    放过了相对瘦弱的刘羽,牢头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比较高大的年轻人身上。

    “就他了。”

    牢头选中的年轻人面容坚毅,一脸正气,在听到自己要被带到审讯室之后,他缓缓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早在大牢人最多的时候,气氛还不像现在这么紧张,大家多少还会闲聊几句,可是这个年轻人始终一言不发,显得有些神秘,幽深的双眼总是若有所思。

    刘羽暗中留了个心眼,悄悄背过身去,离他远了一点。

    这个家伙看起来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

    瞧他这神情,待会儿来拿人的时候多半不会太顺遂。

    如果这年轻人是个不世出的高手,趁着他大闹牢房,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刘羽无疑就好走了许多。

    反之,就算年轻人功力有所不济,刘羽自持修为,大可拼着受伤反噬逃出去,总比待在这里等死的好。

    年轻人静立原地,如同阴暗中蛰伏的野兽,蓄势而发,气质沉凝。

    两名狱卒恍若不觉的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各自扣住了他的肩膀,正待押着他出去,却惊觉此人双脚好似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刘羽看在眼中,刹那间有精光一闪而过。

    只见那被扣住的年轻人身躯一抖,居然弹开了狱卒的扣锁,大声吼道:“老子死也不受你们的折辱!”

    此时此刻,年轻人的动作已经吸引了牢中所有人的注意,合该正是刘羽运劲震碎铁链,逃之夭夭的时候!

    双拳暗自握紧,冰冷的镣铐也无声绷直。

    刘羽铁青的脸色蓦然出现一股不自然的潮红,正待运转气机,配合年轻人爆发之时,却见那气势如虹的年轻人,对着牢房高墙,一头撞了过去。

    冷静观察,伺机出手的刘羽,蓦然睁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年轻人,一头撞死在了牢房的高墙上。

    “.....”

    “.....”

    就这?就这???

    本以为要大干一场的刘羽,一个气机运行不稳,差点没喷出口老血。

    年轻人撞墙而死,惨烈的死相使得牢房静了一下,随后便是冲天而起的哭爹喊娘。

    本来挑中的人死了,那剩下的只有他们了。

    “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人,您就饶小的一条狗命吧!我家里有钱,有好多钱的啊大人!大人啊!”

    年轻人的死,深深刺激了另外一个人,只见他癫狂的说着话,身下又是一阵铺面而来的骚臭。

    这种前一刻还让人倍感恶心的行为,此时却让刘羽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果然,牢头险恶的看了那个吓得屎尿齐流的家伙一眼,指了下刘羽:“把这个带走!”

    还真是!

    刘羽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刚刚运转气机,因年轻人的虎头蛇尾而略有错乱,一身功力恐怕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加上三尸虫卵的侵蚀,恐怕连个牢头都打不过。

    连最后一搏的能力都没有了。

第二章:有傻子

    两个狱卒挪动脚步而来,刘羽忽然沉声道:“不要动我!”

    正在往外走的牢头闻言,阴冷的目光顿时望了过来,两名前来抓他的狱卒也是目光讥笑,似乎是想看看这白白净净的小子,是不是也有那胆子‘带头冲锋’。

    “我自己会走。”

    牢头轻蔑的笑了一下,反正人之将死,由他去吧。

    两名狱卒见老大都没有表示,也乐得省事,踢了一下刘羽:“走吧。”

    刘羽在虫卵侵蚀的折磨下,瑟瑟发抖的起身,刚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墙根的尸体吐了一口;

    “hetui!”

    审讯室中的光线,要比他们处身的阴暗牢房要好上许多,而且开窗的位置也十分的讲究,在一个绑缚犯人的‘十字架’后面。

    试想有一天,阳光正好,温暖的光线从窗外透过,将‘十字架’上血肉模糊的受刑者衬托的就像是受难的耶稣,而行刑者半隐于昏暗的光线中,神秘又阴森。

    设计审讯室的人,还挺有情调的......

    生死当头的刘羽,在脑子里居然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狱卒将刘羽按在木架上,熟练的用一种不知名的动物筋绳绑缚,整个过程中,端坐在阴暗与光明交界当中的众多官老爷们不发一言,好似泥塑,只有行刑者微沉的喘息响动。

    没人说话也好,起码能够留给他足够多的时间来整理思路。

    刘羽盯着身上脏污的道袍,开始陷入到沉思。

    是的,他的身份确实是一个落魄小道观终的嫡传弟子,正了八经在官服都有度牒造册的道士,道号重元。

    同样也是一个卖药的。

    至于卖什么药,懂的都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锋观落魄多年,时局艰难,老观主又是重病在身,处处都要银子周转。

    因为处身也算道门正宗,无锋观祖上确实也出过有本事的,重元子凭那些丹方在一些圈子里也卖出一点名气,这不,连当朝的四殿下都听说了,特意在船上开派对的时候喊上了重元子,言语之间,居然有招揽之意。

    这让穷苦的小道士,一时间受宠若惊。

    攀上皇子的高枝,无锋观可就起飞了,富贵前程都在向他招手。

    但前提是,这个皇子不倒台。

    可重元子没有这份长远的冷静和见识,当即纳头便拜,宾主尽欢。

    直到那个杀千刀的此刻出手,前一刻还在船上伯牙与子期的四皇子,下一刻就被某人活生生锤死了。

    想起那位公子临死前狰狞的面容,刘羽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日行刺,可曾看清此刻面目?”

    审讯的官员隐隐藏于牢房阴影之中,从刘羽的视角望去,尼玛跟一群鬼似的。

    问话的是掌刑的老头,他根本不看刘羽一眼,反而一直在看着身前几种血迹未干的刑具,似乎是在挑选哪件更加趁手。

    这叫刘羽心生警惕。

    在他之前的几个犯人,全都被活活打死了,说明他们的答案是不对的。

    而刺客动手当天准备周全,有哪里会让他们看出什么特征破绽?

    所以这是道送命题,直接回不知道,结局与前面几位大致相仿。

    可是就算回了知道,最后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要被打死!

    吗的,每次都是地狱开局!

    眼见那个掌刑的老头,已经挑好了一根挂着碎肉的钢毛刷,刘羽后背发凉的大喊:

    “我当然看清楚了!”

    “......!”

    也许是时刘羽的回答有些出乎预料,掌刑的老头不由楞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动作,只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那群幽灵似的官老爷们。

    依旧沉默如许,一点反映也没有。

    这样的接过,让刘羽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在找线索吗?为什么我说出来他们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难道是不相信我说的?可就算不相信,现在这个反映未免也有点太诡异了吧?

    刘羽脸色开始渐渐转为铁青,身体也似乎被逼近的掌刑老头给吓得微微颤抖。

    在牢房工作多年,老头见识过无数硬汉痛哭流涕的求饶,也见过许多人还没有受刑就吓得屎尿气流,狼狈不堪,对于刘羽这等反映,他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兴奋。

    在他看来,大牢的犯人惧怕行刑者,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屎尿气流,哭爹喊娘都是常态,远比那些一开始的硬汉,刑讯过半就怂成软蛋的家伙要可爱的多。

    “小子,你也是有福了,临死前还能体验一把刑门百器的滋味!”

    老头笑眯眯的将那根挂着碎肉的钢毛刷,往刘羽面前凑近了几分,好叫这小子看清一点,颇有兴致的道:

    “刑门的刀,千奇百怪,就好比我手上的这一把,看起来像是个刷子,其实却是把刀。”

    “它能贴着你的肌理,慢慢一层又一层的将你的皮肉都刷下来,这份细致功夫,就算是天底下刀工最好的刑门高手掌刀,片的也不如它精细,比什么凌迟要痛苦的多了!”

    “老夫我看你小子有眼缘,今儿就给你用了吧。”

    刷骨刀临近皮肉,刘羽此时连呼出的气息都成了炽热的。

    强行将体内功力调转,而不顾正在作祟的三尸虫卵,使得他眼下状态十分糟糕,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算在这大牢里被吃干净了脑子,也总比让这个怪老头刷成白骨强!

    气机越积越厚,已经到了随时可以崩碎身上束缚的程度,可是刘羽却眼睁睁看着怪老头,在自己小腿上刮了一刀。

    因为在动手的前一刻他方才注意到,老头体内暗涌的隐晦气机,以及掌中常御刀兵所形成的厚茧!

    余杭府的诸多官员,几乎尽数在此,周边却少有人护卫,多半就是因为此人掌刑之故!

    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刘羽至今与人生死搏杀的次数不算少,深深明白狮子搏兔的道理。

    既无完全把握,索性示敌以弱,静候良机。

    钢刷分割皮肉,起处是麻痒,很快就转为了剧痛。

    刘羽额头青筋隐现,掌刑老头也在这一刷之后,神色放松了许多。

    就是现在!

    砰!的一声巨响,忽然从审讯室的大门处传来,狂暴的气机在气息阴沉的审讯室内疯狂的流动。

    刘羽只觉得眼前一花,前一刻还面带微笑给自己行刑的老头,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众多官员之前,神色凝重的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一个满脸病容的老道士。

    无锋观老观主,守静道人。

    “师父.....”

    刘羽看清来人,立刻便脱口一句,房间中一直不动如山的官员们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也仅仅局限于交头接耳,还谈不上有什么大反应。

    许东阳依旧纹丝未动,只沉声开口:“你徒弟的事儿,牵连到了皇子遇害,别说你来,就是你祖上的老真人下凡,也别想带他无事离开!”

    话音刚落,守静道人就往他脚边丢了一块贴牌。

    叮叮当当的弹响声中,老道士笑道:“这是太祖亲赐的免死铁牌,无论何罪都能免死一次。”

    “赶紧的,别耽误老子时间!”

    立刻便有官员慌忙起身,快步走过去查验贴牌真伪。

    在做众人大多知道,无锋观祖师是追随太祖起事的开国功臣,可时隔久远,无锋观自从祖师之后没落多年,免死铁牌的事情还真没人传过。

    官员们确认无误之后,附在许东阳耳边低语,可后者没听两句便将之推开了,而后他在杂乱的审讯室轻轻开口,一句话使得四下寂静:

    “如果,本府仍旧不放呢?”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老道士愣住,一时间有些茫然。

    咋回事啊?大周朝的官儿,连太祖的令牌都不听了?

    就连许东阳身边的诸多同僚,也是十分不理解,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强硬。

    “我与守静真人也是旧相识,你们都退下,本府与他絮叨两句。”

    许东阳开口撵人,众人依言退下,审讯室只剩下了刘羽,守静,许东阳三人,连掌刑老头也退了下去。

    “可是天子意思?”

    守静道人面容也转为平静,问出的问题却让许东阳发笑。

    “守静,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时至今日,陛下想要懂你无锋观,用得着搭上一位前程远大的皇子吗?”

    “那你为何有担子拒绝太祖的铁牌?”

    “将死之人,又有何惧哉?”

    许东阳面无表情的道:“放了你徒弟是死,不放也是死,我凭什么放了他?”

    守静哑口无言,而刘羽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给震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重元子的记忆中,确实有过祖上峥嵘的那么一段,可他没想到如今的无锋观,居然还藏有一张传说中的免死铁券,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主政一方的许东阳,对免死铁牌居然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大周律法所定,皇子身死,他身为地方主官,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凭四皇子生前对天子的重要性,以及各类皇子党争的算计来说,这一回无论如何都是要下狱问斩的。

    反正左右是个死,我又何必非要顺着你?

    好像没什么道理,可偏偏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不过许东阳虽然拒绝的十分果断,可他却开口留下了守静道人独处。

    刘羽猜测,如果这小子不是基佬的话,这件事应当还有转机。

    老观主也是多年游戏风尘的人物,对此也看的明白,当下问道:“那你要如何才肯放了重元儿?”

    许东阳摇头:“四殿下身死,其实不用审讯也能猜到,一定是死于皇子争位,此等天家丑闻,当今陛下岂会容忍?所以当日在场之人都要死,而且要死的名正言顺。”

    “我是个将死之人,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天家震怒之下,恐怕连家人性命都要连坐,看在咱们有些交情的份上,这才与你分说清楚,好叫你死了这条心。”

    怪不得这王八蛋往那一坐就跟泥塑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原来早就铁了心要把当日的知情人全部灭口。

    摆明了要弄死人,要不然怎么都是个死!

    被绑在一边的刘羽直呼好家伙,官场果然是个十分凶险的地方,同时也对自己能否出得去大牢,而有所怀疑。

    如许东阳所言,他铁了心要把这些人都活活打死,灭所有人的扣,那么这处牢房设计的,就决不会像刘羽看到的那么简单。

    守静双眼微眯,无锋观上下一共也就他们师徒两人,刘羽一死,就代表他无锋观从此以后断了传承,因此面对强硬的许东阳,他仍然没有退步的意思。

    “老道晓得,你这大牢外面天罗地网重重设险,可你有强权,我有公理!”

    守静道人一双浑浊的老严,开始有点点神采从中焕发,这是正在默运体内玄功的征兆。

    许东阳视若不见,毫不留情的道:“事关皇子之死,你有个屁的公理!”

    “太祖的铁牌,就是公理。”

    守静道人低沉的笑了:“可知匹夫一怒?”

    被人以生死要挟的许东阳不仅不惧,反而在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只见他双手负后,体内同样涌起一阵阵不弱的气机。

    “本府为官十六载,虽为文职,却也杀人数百!”

    “土匪,刁民!”

    眼看双方就要发起一场生死之斗,一直在角落里绑着,始终没有出生的刘羽,忽然弱弱的道:

    “许大人何不干脆取了铁牌自用?”

    一句话,使得剑拔弩张的两个老家伙,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刘羽接着道:“既然免死铁牌救不了小道,那用来救许大人也是一样的,相信大人在逃得一难之后,定会顾念旧情,同样也会高抬贵手,放小道一条生路。师父,你说是不是?”

    两个老家伙,一时间老脸微红。

    道理很简单,可他们一个关心则乱,一个又有生死压力,极力想实现自己的设想,加上互相脾气都不对付,这才一下子钻进了牛角尖。

    最后,还是守静师父的反映脸皮厚实一些,当先道骨仙风的抚须微笑:

    “不错,贫道正是这个意思。”

    是你个无量天尊啊,刚刚差点都要动手打我了.....

    许东阳在心中复议,表面上却如沐春风:“真人慈悲心肠,既救许某人于水火,许某自当投桃报李。”

    “来人呀,快快给重元小道长松绑!”

    狱卒小心的走进来,对许东阳小声问道:“大人,您确定?”

    瞧那表情,就差没有说出,大人你要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不要等本府再说第二遍!”

第三章:夜路

    一场掉脑袋的风波,最后就在审讯室其乐融融的气氛下结束了。

    守静和刘羽前后出了大牢,前者因有病在身又生活拮据,出门时找了一个最便宜的马车代步,此时那车夫早就在外头等的不耐烦了,要不是摄于守静平日在民间的些许威名,此时多半要故意加钱还价。

    刘羽扶着师父瘦弱的病体上车,期间也有些不安愧疚。

    守静年迈残病之躯,还要为自己在外奔波,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不是卖药的重元子吗?腿咋瘸了?”

    耳边听到车夫那阴阳的声音,刘羽微微皱了下眉,不等动作就听守静道人头也不回的沉声道:

    “别废话,上车。”

    老真人发话,刘羽不得不听,那个车夫同样也不敢再造次,小小的发泄一下怨气就好。

    刚一进车厢,守静道人的脸色就变了,原本蜡黄的脸色,此时已经是面如金纸,好像刚刚从大牢往外走的那一段路,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刘羽张嘴就像说话,守静道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别声张。”

    有人在周围观察无锋观的虚实?

    刘羽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又冷静下来。

    毕竟他不是那道行平平的重元子,一身功力就算受限,也绝对有一搏之力,这是他的底气所在。

    守静道人在背靠上调息打坐,师徒两人一路无话,马车临近无锋观方才恢复了些气力和精神。

    “师父,好些了吗?”

    刘羽适时的凑近问道,无论是原身相处几十年的那种相依为命,还是刚刚大牢中剑拔弩张,他对眼前这个老道士都莫名的增加了许多亲近之情。

    “暂时死不了吧。”

    守静道人似乎能看出刘羽心中所想,随口道:“别想那么多,这些年若非你忙前忙后,不顾脸面的挣银子,老道早就两腿一蹬去见祖师了。”

    “些许身外之物,无需计较,只是往后再有此劫,那就没人能救你了。”

    刘羽恭声道:“弟子往后谨记教训,再不敢有。”

    “嗯,回去给祖师爷上柱香,诵一夜黄庭。”

    “是。”

    马车停下,帘外响起了车夫的吆喝。

    刘羽搀着老师父从车上下来,结账的时候按照守静所言,从钱袋子里挑拣着铜钱交付。

    无锋观位于城外深山,虽然有路却也不甚好走,因此价钱要贵上一点,要足铜钱二百枚,但折合碎银的话就方便多了。

    余杭近些日子铜钱价格时有起伏,远不如金银这等硬通货平稳,那车夫眼巴巴看着手中越来越重的铜钱,忽然二话不说将它都塞进了刘羽的怀里,然后舔着脸凑近守静道人笑道:

    “老真人,咱这是小本买卖,最近铜钱价格似乎有些跌落的迹象,您是远近闻名的老修行了,也不缺那点银钱用度,能不能......”

    “你想要的碎银?”

    守静道人叹了口气:“做你们这一行的走八方路,走的远了难免会碰到些怪事,铜钱经人手多,阳气最重,可以保平安的,可要想好了。”

    车夫对着病恹恹的守静道人终于耐心耗尽,略带讥讽的道:

    “怪不得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往无锋观跑,老真人这张嘴上下一碰真是让人心惊胆战,不过我张老四这条路走了不下百回,哪回都顺顺当当的,听闻老真人最近病重,真的没有银子付钱,咱就当做了个善事,接济了一回!”

    守静道人多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道士,平日多受尊敬,近些年病榻缠绵少有走动,不曾想如今一个脚行车夫都可以嘲讽了,脸色不太好看。

    老真人涵养好,可刘羽这小暴脾气哪受得了这个?当即也不管怀中零散的铜钱了,捏着一对拳头,阴着一张脸,就要让这小子尝尝他刘某人,活生生锤死四皇子的拳头有多重!

    “重元儿!”

    老真人握拳在嘴边轻咳两下,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中破落的道观走去。

    “予他银子就是,咱们到家了,回吧。”

    话说到这儿,车夫张老四方才惊觉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见到刘羽捏着的一对拳头,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干他们这一行,敢走夜路的都是身强胆壮,见什么都不怕的主,看到刘羽想要动手,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可不知为何,脏话都到嘴边了,张老四正对上刘羽那双不怒而威的双眼,向来混不吝的家伙居然有了几分怯意。

    “你命好,快滚吧!”

    刘羽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过去,后者双手接住,走出一段距离后方才小声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

    他以为刘羽听不到,可像他这样修为在身的高手,耳力不说落针可闻,一句话总是能听清的。

    这下可算是点了导火索了,正低头弯腰在地上捡铜钱的刘羽,猛然抬头,目露凶光!

    就在这时,从山林深处吹来了一阵阴风,抚动着张老四马车门帘一阵摇晃,轻轻掀动一角。

    刘羽就从那被掀起一角的扯帘缝隙当中,看到了一袭身着大红嫁衣的纤细身影。

    那身姿如弱柳扶风,虽不见面容,却也隐现其中风情。

    一股子叫人颤栗的恶寒,猛地从尾椎骨直窜头顶。

    弯腰捡钱的刘羽呼的一声直起腰来,捏着手中的几枚铜钱,呼吸都在发冷。

    车帘轻轻放下,当山风再吹动之时,车厢内却是空无一人。

    身具不低道行的刘羽,十分肯定方才绝对不是眼花,也绝对没有看错。

    他与师父守静道人刚刚从车里下来,里面应该没有人才对,为什么一阵山风吹过,里面就坐了个红嫁衣的女子?

    情不自禁的,他想起守静道人刚才对车夫张老四说的那番话。

    “做你们这行的走八方路,走的远了难免遇到些怪事,铜钱经人手最多,故而阳气最重,可以保人平安,你可想好了?”

    你可想好了?

    老真人的话音犹在耳,刘羽浑身僵直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车夫毫无知觉的揣着那一块新挣来的碎银子,喜滋滋的驾车远去。

    车帘摇晃,端坐其中的嫁衣女子再次现身,隐于红盖头下,如鲜血染就的红唇轻轻上扬,似是对着外头的刘羽笑了笑。

    山林清幽寂静,偶有林叶翻动,如人窃窃私语。

第四章:入道

    刘羽扭头就冲着道观狂奔,冲入房中,对着正在用饭勺舀饭的守静道人连声道:

    “师父,这世上真的有.....”

    “一番牢狱之灾,倒叫你这顽石开了窍。”

    守静道人端着碗,慢吞吞的坐了下来,抿了一口清粥道:

    “老道将死之人,能够自保已是不易,若非往日略有些薄名,今天咱们三个连无锋观都回不来。”

    “提点他两句还好,再多,那嫁衣女鬼连咱们都得记恨上。”

    “既有鬼神,可有道法?”

    “道门妙法三千,得窥其一便可乘无上大道。”

    守静道人将碗中清粥饮尽,砸了砸嘴,又抖了抖长须,看着刘羽微微发抖的身子,忽的笑了。

    “修道十几年,还怕区区野鬼?”

    安慰似的拍了拍刘羽的肩头,守静便去往了房间打坐,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记得为师祖上香,夜诵黄庭。

    刘羽也跟着守静笑了笑,随着守静道人离开的脚步在心中道:“师父,我这不是怕,是高兴!”

    主界诡异复苏,步步凶险,刘羽起先自付就算再来高武世界锤炼气血内力,对上那些难以名状的诡物总是有些乏力。

    如果真的有道术仙法,能否成道暂且不论,起码可以回家好好活下去!

    在原地激动了好久,刘羽方才起身将师父吃剩的碗筷收拾了,而后依照守静道人临走所言,恭敬的为祖师布上了三炷香。

    青烟渺渺而起,将简陋的石像衬出几分出尘,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小道观,祖上竟是追随太祖的开国人物。

    无锋观中不奉三清神仙,全观只有这么一尊祖师石像,一手负后,一手在身前虚握着什么东西,造型十分儒雅,像个读书人更多过道士。

    因为年代久远,观中常年积贫,石像最开始手中所握之物早就不见了踪影,不过刘羽猜测,石像所握之物应该是本书才对。

    夜诵黄庭经卷,本来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可亲眼见过此界鬼怪之流后,才刚刚对这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产生了兴趣,一字一句读的极为认真。

    香火烟气升腾变换,偶尔有丝缕烟雾随着刘羽的呼吸而没入鼻尖,待再吐出之时,白色的烟雾之中便染上了许多细小的黑色粉尘,体内那股盘旋不去的阴冷之气也随着呼吸而消散了许多。

    一夜诵经,同样也是一夜修持。

    当天光大亮之时,诵经一夜的刘羽不仅没有丝毫熬夜后的困顿,反而感到神采奕奕,体内那股盘踞不散的阴冷之气随之消散了约莫有十之一二,丹田经脉中苦苦维持的气机也大为缓解,盘踞不散的三尸虫卵竟然消退了许多,看来恢复全盛指日可待。

    “师父,弟子何时能随您修习道法?”

    一大早,刘羽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了稀粥小菜,一直跟在守静道人身后追问。

    后者闻言稍显惊讶,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刘羽有些发蒙,合着修行就是供供祖师爷,然后读读经书?

    这也太简单了吧......

    守静道人轻轻搅拌碗中粥菜,脸带病容却神态安详,淡淡道:

    “天下道门正统修行,有开光筑基,化神渡劫等等境界划分,其中光是筑基,少说就要百年辛苦修持,至于龙虎丹道,内外丹术更是高不可攀,除了那些隐世不出的仙门大宗各有修行之法,余者凡间难见。”

    “我无锋观源于道门,修行之法却不是上乘之道,近乎于香火神道。只需诚心诵经,自有天地元气感应,归纳于丹田。”

    “修行虽易,但入门级难。你随我修行十几年,直到昨夜方才入门,为师欣慰之余,也有些不舍。”

    原来无锋观修行的,乃是外门之法,也就是江湖上常说的下九流一类。

    这类功法传承往往千奇百怪,都是入门级难,但修行却很是容易,可若是想走到高处,比如结出金丹元神,证就地仙果位,难度要比上乘道法还要难上许多。

    刘羽修行有望,虽是个不入上乘的下九流,但也知足了。

    他逗留此界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真要从那些动辄筑基就要百年之久的玄门正宗修行,真不知要熬多久才能在主界混开。

    “师父不要想太多,您的病需要什么尽管说,弟子一定能给弄来!”

    刘羽这边是高兴了,但是他发现守静道人神色似乎有唏嘘沮丧之意,连忙安慰。

    谁知守静道人却笑道:“为师不是怀疑你能不能找到,而是我气数尽矣。”

    原来,因无锋观入门极难,开派祖师特意用阳寿为代价,替无锋观门人修了命相。

    每代传人再不济,也会在临终前找到入道弟子,如果像守静道人这样实在找不到的,往往会用上历代弟子所积攒的福报,一次又一次的给那些本不具备入道能力的弟子开光。

    对此,刘羽十分怀疑,先前原身在道观中修行十几年都没有入道,会不会是守静道人故意为之?

    毕竟找不到传人就能不死的这一条,堪称因果律的利器,如果观主诚心不找弟子,那岂不是永生不死了?

    这种想法等于是异想天开,观主命数的维持,全在无锋观一派的阴德福报上,这是历代门人替天行道,行好人善事积累起来的,一旦用完了当场暴毙不说,死后还要下无间地狱苦熬百年。

    “修道之人,无需将生死离别看得太重,待会儿吃完了饭,你到镇子上多买点黄纸和朱砂,无锋观修行虽易,可符箓丹道的基本功可没有半点捷径能走.....”

    絮絮叨叨,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离别在即,徒弟却是刚刚迈入修行的时候,老人言语中有太多顶住和告诫,难免啰嗦。

    “为师走后,无锋观外出超度,镇压邪祟的事情就莫要接了,努力修行就是,切不可逞强。”

    “后山其实精怪不少,日后一人在观中不可太过大意,小心着道。”

    “那天的嫁衣女鬼是附近一霸,以后遇上装作看不见最好,万万不可招惹。”

    “唉,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看到那部话本写完,多半是不成了,重元儿,清明时节别忘了烧给我......”

第五章:父母心

    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刘羽怀揣着银子出门采买用度。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无锋观不穷,师傅守静道人的小金库足够把落魄的无锋观,从里到外全都翻新一遍,甚至还有所盈余。

    对此,刘羽十分不解。

    原身重元子就是因为缺钱,这才四处卖药,从而被牵连到了皇子争权的复杂案子里,差点被走投无路的许东阳打死灭口。

    你早说自己有钱,咱就少折腾点了。

    守静对这个问题振振有词,说这是最后的棺材本,万一最后自己咽气的时候刘羽还不曾入门,这最后的钱,就要留给他以后日用了,顺便还能买口好一点的棺材.....

    刘羽无言以对,只能到镇子上狠狠的采买了一通,最后雇了辆驴车拉回来。

    这一趟他买的东西不光纸笔朱砂,还有许多日用和粮食,显然是打算最后一段时间都窝在道观不出来,潜心修行了。

    将一袋银子,几乎全都换成了一车东西的刘羽,躺在满满当当的驴车上出神。

    来到此界以来,封神榜一直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升级更新’的缘故,更不知在这个妖鬼神佛皆有的时代,它会给自己发布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驴车脚程不快,却胜在耐力悠长,一路除了城镇关卡,便是忽上忽下的山林小路,赶车的老汉闲来无事与刘羽搭话:

    “小道长气度不凡,不知师承哪派高人啊?”

    “山野间的小门小户,老人家多半是没有听过的。”

    无锋观在民间名声一般,观主守静道人的名头,反而比道观还要更响亮一点。

    听到刘羽这么说,老汉也不再刨根问底,转而略带几分恭敬的问道:

    “小道长一看就是高人门下的有道真修,老汉可否请小道长一个赐教?”

    乡间老人,久经世故者眼光毒辣,但刘羽昨夜方才在祖师的香火加持下入道的,自认可不带什么气度不凡的标签,顶多就是帅了一点,和读者老爷们还是相去甚远的。

    “老人家因何看定小道就是真修了?不怕我故意骗你呢?”

    “小老儿斗大的字虽不识得几个,可在车马行迎来送往的多了,一点点眼力还是有的。”

    老汉略微自得的笑了笑:“朱砂黄纸,乃是道人驱邪祈福所用,小道长一次进购这么多,必定是入门不久,需要练习,而这背后又少不了名师指点,再者小道长出手购置大方,一看就是不缺银钱的,修道中人修到不缺银钱的份上,那还不是有道真修?”

    “老人家推断丝丝入扣,在下佩服。”

    “哈哈哈,小道长过誉了,前面路不好走,且坐稳了,驾!”

    老汉话音刚落,刘羽所坐车斗立刻倾斜了许多,他顾不得左顾右看,连忙坐好了抓住一块东西稳住身形,开口道:

    “其实小道修行也不精熟,老人家想问就问吧,只不过咱不一定答得上来就是了。”

    驴车在陡坡上攀爬的极为吃力,刘羽都担心这头驴子会不会一个失蹄把他们都跌到山沟里,老汉却习以为常的平静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车马行有个后生,前些日子走夜路也不知被什么给迷了,在家里一病不起,眼看就要不行了,不知小道长可有什么法子给治治?”

    张老四?

    刘羽闻言心下一惊,想起那个从大牢接他们回来的车夫,正想说什么,鼻尖忽然问道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接着拉车的老驴嘶声长鸣了几声,终于将车斗从陡坡下拉了上来。

    “终于上来了。”

    老汉拍了拍喘息的老驴,接着刚才的话题:“那个后生,为人吝啬又市侩,平日里也得罪了不少人,但要是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也说不过去,他人虽然有些毛病,可却是一家五口人的顶梁柱,平日里在有钱人那边当个随从站个哨,晚间又到车马行赶夜车,平头百姓,勤勤恳恳,就为了多挣两个辛苦钱.....”

    上了陡坡,无锋观的破房子远远在望,老汉好像忽然从絮叨中惊醒,告罪道:“人老了,一说起来就收不住,小道长见谅。”

    刘羽皱眉道:“老人家,这件事恐怕我无能为力。”

    老汉沉默了片刻,语调沉闷的轻声道:“那,就只能怨那个孩子命不好了。”

    也许是刚刚爬坡太累的缘故,拉车的那头老驴勉强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便不肯再走,任凭老汉如何打骂都无济于事。

    “小道长,您看这....”

    老汉面露难色,明明道观近在眼前,驴子却犯了不知什么脾气,死活不肯再走,刘羽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

    “反正不远,老人家自去便是,银钱不会短缺了你的。”

    老汉感叹道:“小道长真是宅心仁厚,可惜那个张老四.....”

    两人开始从车斗往外搬东西,待全部都搬下来之后,刘羽清点货物,发现多了了两坛不知从何处挖来的酒坛子,上面还沾着黑色的泥土。

    “老人家,这两个坛子是不是你的?”

    刘羽叫住了正欲牵着驴子离去的老汉。

    “奥,小道长说这个啊,这是前些年老汉添了两个孙女,特意埋下的女儿红。”

    老汉的面容上带着僵硬死板的笑容,脸色不知为何忽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死灰色,三分像笑,七分更像是在哭:

    “只是家里出了点变故,等不及嫁人那天启封了,老汉别无长物,只有这两坛子黄酒稀罕一些,这些天求了许多人都是无用,今日与小道长还算投缘,就送你了吧。”

    “老人家,无功不受禄啊。”

    刘羽轻轻说道。

    “就....就是两坛子黄酒而已,不值钱的,不算什么....”

    老人脸上已是一片哀求,最后在刘羽平静又清明的眼神注视下再说不出什么,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瘸一拐的走到两坛黄酒边,一遍喃喃着一遍费力抱了起来:

    “知道了,小老儿唐突了....”

    刘羽看着失魂落魄的背影,略有不忍。

    其实在半路上,听老人将张老四的情况说的那么详细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了。

    直到那两坛子专门挖出来办事的黄酒送到眼前,他才确定一件事。

    这老人分明就是那个张老四的亲爹!

    “老人家,若是家中还有盈余,还是省些给他办后事吧,张老四那个算是绝症,治不好的。”

    刘羽忍不住提点了一句,虽然残忍无情,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抱着坛子背对刘羽的老人没有在说话,甚至连头也没回。

    远方山林仿佛有无数凄凉的悲哭,掺杂在林叶声中。

第六章:三杯吐然诺

    成年人,或者说为人父母者,往往可以在千钧重担之下奋力前行。

    看似坚强无比,可崩溃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刘羽叹了口气,将东西抬回无锋观,因入道而分外喜悦的好心情也散了大半。

    从屋子里出来晒太阳的守静道人瞧了他一眼,神色诧异:“青天白日的,哪沾的一身鬼气?”

    刘羽愣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的后怕,能在白日作祟的阴魂,那法力得有多大?恐怕师父守静道人全盛之时也不是对手。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出门买个菜都碰到脏东西,无量天尊,刘某人就安心在观里好生修行吧,道行未成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心中嘀嘀咕咕,后怕不已的刘羽,忽然呆在了道观门口,问守静:“师父,阴魂也能白日出游吗?”

    “能是能,不过代价太大,除非阴魂修成了道门金丹境的真人水平,不然日间出游的阴魂,重则永不超生,轻则也要修养几十年来调养魂体,忍受阴寒酷热之苦,不然无法投胎。”

    守静道人在阳光下舒服的眯起了眼,慢悠悠道:“我看你遇到的是第二种。”

    刘羽猛的皱起眉,一言不发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当他来到那处陡坡上,极目而望时,很快就发现了高高半掩的草丛当中,有一片木头车斗的残骸。

    上坡时闻到的那股恶臭,便发自于此。

    刘羽顿时想明白了什么,拨草而行,最终在车斗残骸的草丛当中,看到了一具年老的尸体。

    尸体的死亡时间不算太长,面容还可以辨认,依稀可认出,正是送他回来的那个驴车老汉。

    荒郊野地的,老人尸身保存的并不完整,一条腿被不知什么东西啃的只剩下白骨,肚皮也破了个大洞,恶臭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刘羽注意到他身下好像在护着什么东西,走进了轻轻掀开,正见到那两坛泥浆未去的黄酒,正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闭上眼睛,刘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样的一个画面。

    年迈的老人带着家中仅有的一点稀罕东西,想要沿着儿子当夜出事走过的那条路四处都拜拜,求各路鬼神放过他。

    当驴车奋力攀爬陡坡之际,忽然一蹄踩空.....

    “那个后生为人吝啬又十块,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但要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也有点说不过去不是?他人虽然有些毛病,可却是一家五口的顶梁柱....”

    “平头百姓勤勤恳恳,就为了多挣两个辛苦钱。”

    刘羽替这个无名的老人挖了一块简单的坟坑,回到观中之时,怀中抱着那两坛说不上有多好的黄酒。

    坛子上的泥浆发黑,那是血迹干涸之后的慢慢形成的颜色。

    “师父,咱们修道之人修行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守静道人在阳光下眯眼打坐,闻言笑了:“为了爽。”

    “......”

    刘羽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听守静道人接着道:

    “在我看来,修行中人修行,和凡夫世人每日忙碌挣银子是一样的,各自所求不同,执念却大为相同。方外之人讥笑世人忙碌到头,最后一场空,世人笑他青灯持戒,不得享人间富贵。可世人忙碌挣来的几两碎银,却可保家人安康,衣食富足,方外之人修行持戒,可证长生。”

    守静道人看着刘羽,总结道:“所以说,所求不同,可要抛开诸多贵贱之别,不就是为了个爽字吗?”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但老子还有三尺剑。

    可是.....

    “师父,我提剑去找那个嫁衣女鬼,会不会就回不来了?”

    “自信点,把会不会去掉了。”

    “......”

    刘羽抬手打掉了酒坛上的泥封,想学豪侠仰头痛饮坛中酒,但是没几口就呛到了。

    门口晒太阳的守静,嫌恶的别过脸去,似乎觉得脏了眼睛。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喝了你的酒,这就去办你的事!

    “师父,黄酒还余一坛,要是弟子回不来了,麻烦你老再将它送去张老四家,就说我受人之托,无法忠人之事!要是咱回来了,咱爷俩一块分了它!”

    守静道人皱眉睁眼,阴沉着脸道:“你要干什么?”

    刘羽咧嘴一笑:“我去爽一把!”

    守静道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弟子,后者毫不畏惧,一副初生牛犊不怕...不对,他不是牛犊。

    重元儿亲眼看见过那个嫁衣女鬼,对她的厉害应该略知一二才对,他知道这一趟过去是九死一生,可还是要去。

    老道人看着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弟子,想起自己恩师当年结丹失败而寿尽的一句话。

    “我无锋观弟子,最后终成大道。”

    道观门前阳光正好,浮动的无数细小尘点中,老人与年轻人对视片刻,刘羽忽然酒劲上涌,当场吐了一地。

    “收拾完了再走!”

    “好的,呕.....”

    整理了下心情,守静趁着刘羽收拾秽物的时候,冷哼开口:

    “那嫁衣女鬼的年头不短,道行高深,真斗起来老道也降不住她,不过万事万物都有生克之法,你且照我说的去做,好歹不至于九死一生。”

    守静道人将克制嫁衣女鬼的方法,反复说了许多遍,刘羽都用心一一记下,临走之时守静忽然道:

    “观中房梁顶上,有根儿雷击木打的桃木剑,也不知生虫了没有,你拿去护身吧。”

    雷击木是一种难得的极阳之木,乃是天地间蕴含雷法真意的宝物,对于阴邪之流最为克制,刘羽想不到穷的叮当响,天天夜里睡觉都能从房顶掉土块的破道观,居然有这种上等的道门宝贝,一时间眼神诧异。

    “看什么看,那是为师的棺材本儿!岂能轻易叫你知道?”

    好家伙,又是棺材本,你怕不是打算给自己打个纯金的棺材埋下去吧?

    城镇繁华,想要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型号刘羽他们久居城外,平日购买日用品之类的需要马车搬搬抬抬,和车马行挺熟的,跑了两趟就拿到了张老四的地址。

第七章:布置

    一番周折之后,刘羽如愿见到了愁云惨淡的张老四一家子。

    一个内向黢黑,粗手粗脚的妇人,两个白白胖胖,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

    加上那个跌死山坡的老人,正好是一家五口。

    妇人连日不见公公,丈夫又一病不起,早就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当听到刘羽的来意之后,居然没有多少怀疑,当即拉着两个闺女,结结实实的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刘羽,磕了好几个响头。

    要不是他拦着,这头怕是能一直磕下去。

    “丑话说前头,小道我也是学艺不精,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只能说尽力而为。”

    妇人常年操持家务农活,不是个会说话的,只是在嘴里一直来回念叨着谢谢真人,感激不尽的话。

    刘羽抬头看了眼天色,时近黄昏,对于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师父守静道人教他的那些东西也都还来得及做布置。

    “张家嫂子,我需要两捆白线,两只活公鸡,一对龙凤烛,半车干稻草,还有铜钱铜镜,铜钱越多越好,一定要是在货场收来的。”

    妇人急的满头是汗,事关当家的生死,她几乎是摒着呼吸将这些东西记下。

    期间刘羽看了眼那两个怯生生的小丫头,问道:“孩子会说话吗?”

    “会会会,还识字呢。”

    妇人连忙道。

    “那就好,你将张老四的生辰八字和大名说与我听。”

    诸事交代之后,妇人便急匆匆的出门,按刘羽所言采买。

    快出门时她有不放心家中的两个幼女,想着交代几句,省的自己走了在家中哭闹。

    她刚刚回过头,却见那个一身道袍的年轻人,不知何时从堂屋抬出一张椅子,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门口,手中微微焦黑的桃木剑单手驻地,宛如门神一般守在那里,光是看上一眼就有种莫名的心安。

    师父守静道人说,但凡阴魂厉鬼之流,很少有白日现身的,除非生前对某人有大恩大仇未结,否则都是夜间出游。

    这句话并不绝对,所以刘羽才会选择亲自镇守门口。

    “快去吧,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不然什么都来不及了。”

    张家嫂子是个手脚勤快的妇人,加上刘羽交代采买的东西也不是多稀罕,寻常菜市都能找到,因此很快就赶了回来。

    “道长您看看还缺什么,不够俺这就去买。”

    刘羽点过了东西,确认无误之后,从怀中取出一大包朱砂。

    “你进去,找一个大盆,杀鸡放血,再混入朱砂,将那两大捆白线浸到里面,吸饱了鸡血朱砂再捞出来。”

    刘羽交代张家嫂子做事,自己也不闲着,将院子里的那一车稻草捆扎编排,不一会儿就弄成了一个简单的稻草人。

    手指沾了朱砂,在草人身上写下了张老四的生辰八字,籍贯姓名,将之与张老四本人的位置互换。

    “铜镜就放在卧室的门框上,切记一定要正对着草人,鸡血朱砂线泡好了吗?”

    “好了,就是还没有干透。”

    “等不了那么久了,你将这线的一头,缠在龙凤烛尾部,大堂的门都打开,另一头伸到外边街上,龙凤烛摆在大堂当中。”

    刘羽说着,直接走到昏迷的张老四身边,一把扛起了就往厨房走,顺便还叫上了他的两个小丫头。

    张家嫂子做完了刘羽刚交代的,急忙忙过来问:“道长,还需要做什么?”

    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黄纸交给她:“这是你丈夫的生辰八字,你和两个丫头都背熟了,点一盏油灯,一旦看到油灯熄灭,马上大声喊他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把张老四在地上放好,拿过被褥盖上,然后又取张家嫂子换回来的铜钱,在被子上又铺上一层。

    做完这一切后,刘羽额头已然见汗,而外面的太阳也正在落山。

    “道长,俺当家的真能能好起来吗?”

    张家嫂子虽然相信刘羽,可女人面对那茫茫未知的诡异之物,难免忐忑害怕。

    人一旦没了胆气,做什么事都容易出错,对抗嫁衣女鬼的环节里,张家嫂子的位置也很重要,为了缓解她的情绪,刘羽特意解释道:

    “缠着你丈夫的是只积年女鬼,专门勾摄男子神魂,用来吸食气血阴气。我用铜钱压在他身上,就是借百家经手的阳气,压住他的神魂不动,这样一来女鬼就没有办法勾摄你丈夫的神魂了。”

    张家嫂子闻言,又看了一眼丈夫身上那薄薄的一层铜钱,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换来更多:“那万一要压不住怎么办?”

    “一旦他身上的铜钱震散,你就可以通过叫魂的方式留住他的神魂。”

    “时间不早了,你们在这里不要出来,外面有我看着,熬到天亮就没事了。”

    刘羽生怕张家嫂子再问一句:如果神魂也留不住怎么办?

    因为他也不知道,师父守静道人也只教了这么多。

    刘羽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按照守静所教的手印,依次按在自己的额头和双肩,这样做可以暂时屏散掉人身上的三把火,使得鬼怪之流不易察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刘羽其实还好,反倒是厨房之中的母女三人,才真的是度日如年。

    闲来无事,刘羽干脆躲在暗处在心里默诵黄庭经卷,感受着体内气机如丝如缕,慢慢细微地一步步恢复,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他觉得能这样享受一辈子也挺好。

    就在刘羽心中默诵了第三十八遍黄庭之时,小院内外仍旧没有什么异状,仅仅多了一种极为细微的泠泠声在风中飘荡。

    刘羽心头一凛,来了吗?

    厨房之内,母女三人看着铜钱在被褥之上微微颤抖,似乎是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张老四,神情各自不一。

    两个女儿是好奇与兴奋,在她们看来,一直昏迷不醒的父亲有了动静,分明是要醒过来的样子,而张家嫂子却不以为然,反而瞪大了一双眼睛,将满嗓的尖叫都死死的用双手捂住。

    透过门窗缝隙的清风,吹拂在张老四身上的铜钱,无形之中仿佛有细小看不见的沙子扬打在上面,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而在这金属声中,她分明听到了掺杂在其中的一声声呼喊。

    念着的,正是她丈夫张老四的名字!

第八章:设伏

    躺在地上昏迷的张老四,浑身都在颤抖,好像随时都要坐起来。

    在张家嫂子惊恐目光的注视下,那一层铺在张老四身上的铜钱,好像变成了轻不着力的纸片,在门窗缝隙所漏过的微风下,轻轻挪动了一下,很有那么几分立足不稳的意思。

    刘羽在外头察觉到异样,悄悄来到厨房,正好看见这奇诡的一幕,心中不禁想起,来时守敬道人的教导。

    “那阴物身怀嫁怨之气,一定会用摄魂之法来吸食男子精气。”

    “因此在入夜之前,你要将受害人抬离中堂主卧的地方,远离女鬼法力影响最大的地方,再用铜钱压身,借阳气稳住神魂。”

    “师父,那只女鬼法力高深,这样也镇不住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他的亲人点一盏灯,试着大喊生辰八字,用受害人心中亲情,也许可以留下他的神魂不被摄走。”

    虽然严格按照守敬道人的教导,可张老四栖身的厨房,距离女鬼施法区域挺远,可是那些铜钱依旧有镇压不助的趋势,片刻功夫就散落了大半,余者也都仅仅压住了被角,十分岌岌可危。

    就在张家嫂子准备执行刘羽留下的那套叫魂方案之时,被子上许多立足不稳的铜钱忽然静止不动,似乎是暗中施法之人用光了耐心,放弃了摄魂。

    她大松了一口气,刘羽眼见这边守住了嫁衣阴物的第一波攻势,正要再悄悄赶去堂中卧室备战,却见一直躺在被褥中的张老四,嘴边不知何时露出一抹痴笑。

    这抹笑容再刘羽的眼中,杀伤力堪比恶魔的微笑,因为这种异状就算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那女鬼好像直接对张老四懂了什么手脚!

    这一段,师父守敬道人可没有教过他啊!

    刘羽心头发紧,一手按在雷击桃木剑上。

    气机交感间,有一丝酥麻的热气,从剑身上的焦痕反馈于掌心。

    他全神关注着张老四的动静,打算一个不对劲就出手护着母女三人先走再说。

    修道之士遇到一些道行高深的精怪阴魂就是这样,再经验丰富的饱学之人,也无法预料到所有的情况,遇到这种经验之外的东西,只能临机处理。

    终于,昏睡中的张老四抖动了一下,然后手脚缓慢又僵硬的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掉落的铜钱叮当一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响亮。

    张老四神情呆滞,双眼紧闭,可眉梢嘴角南无痴傻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在静得只有呼吸声的厨房里,他浑身僵直如牵线木偶般直立起身,朝着门口一步步走去。

    “张老四!”

    在这诡异到足以叫人窒息的气氛当中,忽有一声尖叫划破了所有低语的风声,张老四脚步顿了顿,闭着眼睛望向发声之处,脸色宛如一具了无生气的死尸。

    “张老四,余杭府人士,庚子年亥时.....”

    张家妇人不敢直视形神诡异的丈夫,抱着两个女儿闭上眼睛大声将生辰念出,两个女儿也断断续续跟着一起念诵。

    三个女人恐惧带有抽泣的诵念声,使得张老四木那的脸上显出几分茫然,朝着门口挪动的脚步也就此停了下来。

    看的刘羽一阵唏嘘。

    他初入道,许多玄奇的制鬼法术根本就无从学起,因此师父教他的很多东西,都于道术没什么关系。

    就比如张家母女三人此时正在用的叫魂,其实是脱胎自民间七日守灵,阴魂回家面见亲人最后一面的办法。

    假如受害之人心中亲情观念淡漠,是个对家庭不负责,不闻不问的主,那这个办法一点用也没有,反之则有奇效。

    而此时的张老四,显然就收到了这份奇效。

    迷茫的神魂在妻子女儿的呼喊下,渐渐不再为女鬼所控。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厨房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刘羽也就放心的主持中堂卧室之中的布置。

    于张家嫂子她们所遭遇的那点事儿相比,接下来他要面对才是真正的凶险十足。

    “那嫁衣女鬼,一旦施用勾魂法术不成,定会设法进宅查探情况。

    但家宅之中自有门神土地保佑,女鬼纵然道行精深,也不敢贸然进入。

    这时候,你就将中堂的龙凤烛点燃,再扯块红布将鸡血朱砂线盖住,女鬼因嫁怨而死,看到龙凤烛和红布就会情不自禁的进入屋中,因为有这两件东西搭桥,门神土地都不会阻止。”

    刘羽依照白日守静所言,依次点上龙凤烛又盖上红布。

    女鬼的目的是张老四,但是卧室当中的真人早就被换上了草人。

    刘羽特意藏身在一处与卧室正好相反的地方,目光一直在观察着卧室的帘门动静。

    嫁衣女鬼一旦进入其中,刘羽立刻就撤掉鸡血朱砂线上的红布,借住土地门神的力量,阻断这个家伙的退路!

    只要将她困在主屋直到天亮,然后打开屋顶让天光直接照射进来,刘羽就有自信凭借手中的雷击桃木剑,施展刺秦一剑,将其斩杀。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实际操作起来如何,那就没人知道了。

    中堂大屋一片寂静,刘羽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不禁悄悄探出头去看外面情况。

    红布遮盖的鸡血朱砂线,平平整整的没有丝毫异样,只偶尔有微风吹拂,轻轻晃动。

    刘羽心中一阵疑惑,难不成女鬼道行已经到了能够压制本能的地步,这才看穿了请君入瓮的计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天这个屋子的人,怕是都要活不成了。

    而此时,无人看到那条由龙凤烛延伸出去的长线一头,忽然猛地下沉几分,似乎上面落了个看不见的重物,并且朝着中堂徐徐而动。

    “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中堂之内,忽然有凄凉的女声唱词。

    刘羽浑身鸡皮从后颈到背,顿时起了一层,僵硬的转过头去。

    只见中堂一对正在流泪的龙凤烛前,一个身披大红嫁衣的纤细女子,不知何时现出了身形。

    她肩膀拉拢下垂,就像一具了无生气的木头架子,被打断了筋骨。

    没有一丝起伏波动的红盖头下,一声声哀怨的唱词正自传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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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战国,名叫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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