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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诚     从刺秦开始txt下载     从刺秦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首战失利,险死还生

    “叮....叮...叮....”

    这一次的交锋不再如同刚开始的那样轻灵悦耳,反而一声重一声,三尺青峰长剑,在这时硬是打出了七尺重刀的感觉。

    一连十七剑,刘羽挡到双手发麻,长剑都快要握持不住了。

    这期间他想过以围魏救赵的方式,来逼寄奴儿回剑撤攻,可无论刘羽的剑锋指向眼睛,还是下阴,这个狼灭都铁了心的打算以伤换命!

    当一个男人连自己的第二生命都能舍弃的时候,他还有什么是畏惧的?

    没有了。

    终于到了第十八剑的时候,刘羽再无力握住手中长剑,被寄奴儿一剑挑飞,剑刃横在肩头。

    我居然输了?我居然会输给一个反派打手?

    长剑脱手之后,刘羽先是不可置信的震惊,随后又很快释然。

    自己不过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伪侠客,又不是真正历史上的荆轲,输了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也是一路过来,他凭着剑术碾压的人太多,这才有了一种天下无敌的错觉。

    何况他此时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半路上与鞠武闲聊赶车的功夫,那股大战刚起时的亢奋就已经消退了。

    状态不佳,外加失了先手,败给这个功力不输无名,残剑的高手,也是情理之中。

    “好!兄弟用剑出奇不意,以逸待劳,深谙兵法之精髓,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好剑法,小弟甘拜下风!”

    刘羽一声大吼,随即便是一通彩虹屁,使得原本想要一剑结果了刘羽性命的寄奴儿,不由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剑道宗师级的人物,可所谓的剑道精神与武德,对寄奴儿来说都是一种极其遥远的东西。

    拿起剑就是为了杀人,杀人又何必讲那些虚伪无聊的种种规矩?

    寄奴儿从来不去管什么剑道或侠义精神,可这并不妨碍他见过无数为之身死丧命的剑道高手。

    眼前这个胆敢抽得太子殿下,连夜里都在做噩梦的家伙,一身功力剑术,唯有当年被他用诡计杀死的燕国剑豪可以媲美。

    两人的剑术都称得上是当世宗师,可临死前的遗言....

    后者却胜过眼前这个人不知多少。

    刘羽的一通彩虹屁,根本不可能动摇寄奴儿的杀意,仅仅拖延了一个呼吸左右的时间而已。

    不过这对刘羽来说已经足够了,对寄奴儿这样的人来说,一个呼吸的迟疑,就代表自己已经被吸引了好奇和注意。

    于是刘羽打铁趁热的叹了口气,好像要将一肚子的话,都在这一声叹息中吐尽。

    不知为何,以往对这种情况都不做理会的寄奴儿,却在这是十分的好奇。

    这个言行举止都大异寻常的高手心里,此时在想什么?

    即将刺出的剑锋又停了,给刘羽几秒说话的时间。

    “其实我的剑法当中还留存有一式,威力巨大,非人力不可敌。

    刚刚之所以没有施展,是因为看到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剑术,我一时惜才,如若不然...呃!”

    刘羽忽然停住,怒目圆睁。

    因为寄奴儿手中的长剑,已经从他身上穿胸而过!

    “我....我草...”

    刘羽只觉浑身本就因大病而剩不下几分的力气,在胸膛伤口所奔涌的鲜血中迅速流逝,张嘴有无数的血沫子,从口鼻往外流出。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人已经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了。

    老子一代名侠....大刺客荆轲,就这么被一个历史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人给杀了?

    不可能.....

    生死之际,刘羽再也没有办法用以往的嬉笑玩闹来对待。

    他呼吸粗沉,不断有血滴从中流出,站在他身前的寄奴儿毫无所觉的将长剑拔出,转身就走。

    “我不惜才。”

    刘羽竭力的望向寄奴儿所在方向,可视线中的黑暗却在不可抑止的迅速扩大,最终占据了整个天地。

    彻底昏死之前,刘羽依稀听到远方有大批马蹄声,正朝着这边赶来。

    ........

    ..............

    阴沉肃穆的秦宫大殿中,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从其中走出。

    大漠黄沙之上,有两名一男一女的白衣剑客,遥遥相对。

    无数尖啸着的长箭仰射入高空,接着又以疯狂的姿态蜂涌着俯冲而下。

    白衣的剑客,胸前衣襟被血浸红。

    远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箭杆划破长空的戾啸交织往复。

    它们各自占据了脑海的一端,争吵不休,直欲将人的头皮都胀破。

    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

    “为何刺秦?”

    为天下苍生,为了黎明百姓。

    刘羽几乎脱口而出的便想要将这两个答案摆出来,然而等他看清站在身前的两人面容时,一切言辞又变得那样的难以出口。

    残剑,无名。

    两个本该已经死掉的,各自双双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一句发问。

    为何刺秦?

    为何刺秦?

    最后刘羽受不了这阴魂不散的质问,怒声大吼:

    “不刺秦,如何回家?!”

    空间一时寂静,刘羽在吼出心底最为真实的答案之后,无名与残剑的身影反而开始了沉默。

    片刻之后,刘羽沉着气息退后两步,防备着身前诡异的突然爆发。

    “那我们的家呢?”

    幽幽地发出这声疑问之后,白衣的残剑胸前血水弥漫,整张脸毫无血色。

    无名沉默的身影同样开始变得千疮百孔,好像被无数杆长枪穿过。

    刘羽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寄奴儿木然冷漠的脸闯入他的视线之中,手中长剑也从背后贯入。

    “我不惜才。”

    血光一闪,长剑从背后拔了出来,撕裂的痛楚使得刘羽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犹如溺水多时的人终于上岸,颤抖着大口喘息。

    是梦,自己没有死。

    胸前的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渗出血迹,重新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阵阵剧烈的刺痛感,却叫刘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自己活下来了,总算是没有死在那个驾车下人的手上,不然的话,自己这个荆轲也太丢人了。

    忽然,房间传来打翻水盆的声音,老板娘一手捂着小嘴,美目大睁,吃惊的看着从床上起来的刘羽,那表情就像....

    植物人动了似的不可思议,连脚下被打湿的鞋袜都顾不上。

    刘羽笑着朝她做了个伸手拥抱的姿势,后者果真眼眶一红,呜呜咽咽,似哭似笑的冲着他跑来。

    然后二话不说的抽了他一个耳光。

    “......”

第三十一章:抱上太傅的大腿

    我是病号啊!

    刘羽还没发怒质问,老板娘自己就先梨花带雨的哭诉了起来:

    “你个死人,说好了只是看一眼,这下可好,差点把命都看没了,你死了倒省心了,可我们娘俩在山洞里怎么办啊?

    你光顾着自己当英雄,你想过我们了没有,天天给你担惊受怕的,大夫说了好几次听天由命....”

    刘羽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浑人,老板娘这番话听起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可其中关系害怕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听她说的好似泼妇骂街,可刘羽依稀能想到这个女人在得知自己消息后,得担惊受怕的哭成什么样子。

    当下刘羽伸手握住了老板娘微凉的小手,目光真诚的道:

    “对不起。”

    喋喋不休的老板娘这才哑了火,低头不胜娇羞,可很快又觉得不对。

    这小子道歉就道歉,一直盯着老娘的伟大看什么意思?

    原来刚刚水盆打翻的时候,其中溅湿了那处一大片,本就傲视群芳的老板娘,某些地方就更加的突出了,甚至是露骨。

    换了别家的小娘子,此刻多半是捂着羞处败退而走了,但老板娘是谁?

    市井酒坊能把大老爷们都调笑得面红耳赤的泼辣女子,被人吃冰淇淋的第一反应是揍回去,而不是跑开做娇羞状。

    惊觉到气氛不对的刘羽,连忙摆手叫停:

    “我好饿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老板娘轻蔑地一笑,随后媚眼如丝的凑近了些,微微伏低了身子,仿佛刻意引诱般让他瞧了个够。

    “你看奴家合胃口吗?”

    刘羽咽了口吐沫,刚想说话却见老板娘猛地冷淡起身,哼道:

    “憋着!”

    转身就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给刘羽张罗饭食去了。

    刘羽看着佳人远去的婀娜背影,觉得两个头都很大。

    临近用饭,老板娘只带了点稀粥给他垫肚子,并且告知太傅鞠武在外面做事,已经有下人去通知他醒过来的消息,大概会赶在饭点回来。

    期间草生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泪眼汪汪的看了刘羽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方才劝得小丫头破涕为笑。

    之后,刘羽又问了许多事,得知这几天来一直住在太傅的家里治病,所用的伤药和大夫都是燕国最好的。

    “我怎么回来的?”

    刘羽记得那个寄奴儿,在一剑捅伤自己之后就去追杀鞠武了。

    凭他武力,年老体弱的太傅大人只有等死的份儿,断然不可能安然无恙。

    “听说是樊於期将军恰好出手,拦住了那个刺客,使得太傅大人得以逃回城中搬来救兵。”

    秦国的那个叛将樊於期?

    看来这个家伙的武力值也不弱啊....

    刘羽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去拜谢这家伙一下,要是没有他仗义出手,自己和鞠武全都要废在寄奴儿手上。

    寄奴儿....

    刘羽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有心中闪过那道阴狠的剑光,眼神幽暗。

    目前已知的太子丹,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大BOSS!

    至于这个人到底是否真的如鞠武所说的那样,与秦王暗中有所勾结,暂且不去说。

    单就他打着联合抗秦的名义,聚拢私财,壮大自身势力这一条就该杀!

    不是刘羽多么的有正义感,而是这样的人摇旗呐喊还行,但是要指望他来实施刺秦计划,根本就不可能。

    换句话说,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推动并且实施了刺杀计划,你敢去吗?摆明了就是送死。

    要不干脆找机会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心头转了一圈就被打消了。

    太子丹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却深谙帝王之术。

    所有阴私鬼祟的东西都是偷偷做的,表面上,他是风光正派的太子殿下,背地里却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刺客团主人。

    刘羽要动手,首先寄奴儿和那刺客就不好对付,就算能够得手,也得在燕国大军的围剿通缉下度过余生。

    毕竟明面上你杀了人家的太子,这点连太傅都没有办法洗白。

    算了算了,还是先保护好太傅大人不被暗杀吧。

    很快就到了用膳的时间,鞠武收到消息后,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见刘羽的时候连官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喜不自胜: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荆先生以伤病之身拖延强敌,鞠武心中感激,请受老夫一拜!”

    刘羽哪料到这老头忽然整这么一出,而且七老八十的人了说拜就拜,连忙搀扶直道折煞,生怕其乐融融的场面,会响起咔嚓一声,那就....

    这次吃饭并不是只有鞠武一人回来,还有田光和樊於期两人。

    刘羽大致扫了一眼便在心中有数了,眼前这三人可以说是如今燕国里面,最铁了心的抗秦分子。

    鞠武这大腿还真的要好好抱一下,如今太子丹是指望不上了,以后运营得当的话,指不定这位太傅大人还能再推自己一把,直接促成荆轲刺秦。

    想到这,刘羽言语中对几人亲近起来。

    四人虽然认识不久,可在城外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彼此都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厚和信任,酒宴气氛一直高涨。

    “荆兄一身本事,不知可愿屈尊来老夫手下,谋一前程富贵?”

    鞠武适时也抛出了橄榄枝,刘羽自然也十分识时务的接了下来。

    众人恭喜两句,一场宴会差不多也进行到了尾声。

    “我得先生,当真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啊!”

    鞠武正为收下一员大将而欣喜不已,刘羽却暗暗吐槽。

    记得上一位明主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就被安排到了门房的位置。

    如鱼得水?

    hetui!

    田光此时也端杯过来敬了刘羽一下,歉然笑道:

    “荆兄勿怪,当时鞠太傅这边正值用人之际,田某生怕遇人不淑,不敢妄自推荐,这才斗胆用区区一个门房位置来试探兄弟。

    那日在城外,田某已知荆兄义薄云天,远非我等小人可及,田某在此赔罪了!”

    “田兄与我有救命之恩,何必说这些。”

    于是今天过后,太傅府上又多了一名叫做荆轲的门客。

    因感谢荆轲之前在城外的舍命相救,太傅鞠武对刘羽的出行用度,直接都是最为顶级的。

    如果说这其中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无非就是老板娘那娘们看的太紧,让刘羽时常想找个漂亮小姑娘捶腿捏肩,讨论人生都不行。

第三十二章:藏拙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当上太傅府的上等门客之后,刘羽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给人当门客好像还是个高危职业,一不留神就被人给砍了....

    成为门客的第二天,太傅府就接二连三的遭受不明势力的刺杀。

    府中的护军与高手门客,死了一个又一个。

    频繁的刺杀,也使得原本如临大敌的刘羽,到最后听到动静连身都懒得多翻一下。

    有完没完啊,扰人清梦。

    随着刺客不计代价的疯狂刺杀,原本被养在府中的许多门客,渐渐也开始有了退意。

    超高的阵亡率吓住了他们,接二连三的开始向鞠武请辞,有的甚至半夜偷偷离开,然后又被守卫的驻军当成刺客,当场格杀。

    第二天,鞠武召集门下的所有食客,一同议事。

    其中也包括刘羽。

    会客堂中,鞠武沉默的看着那个被当成刺客而格杀的逃跑门客,许久没有说话。

    老人的目光中,有失望也有愤怒,更多的还是一种力不能及的茫然。

    门下食客一个个回避眼神,目光中多有躲闪。

    “厚葬了吧。”

    鞠武给这人下了一道恩令,不等堂中众人齐声吹捧仁义,便面无表情的长声道:

    “如今局势诸位也都看到了,国家艰难,时局动荡。阴暗之中,一直都有人希望老夫死!”

    “可老夫现在还不能死!如今的大燕,外有秦军虎视,内有乱臣逆子,欲中断江山社稷。

    若老夫死了,朝中有何人可挽天倾?靠那个荒唐事做尽的黄口竖子吗?!”

    鞠武说到这里之时,热泪滚滚而下。

    就连一直在府上将养伤势的刘羽,都能感受到老人身上的那种痛苦和无奈。

    鞠武与太子丹,可以说是当今燕国朝堂上,主战与主和的代表。

    只不过太子丹比较阴险深沉,或者说是受过什么高人指点,并不将主和的论调摆在明面上,而是利用朝中屈服在他剑锋下的官员力量,来针对这个少时的老师。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已经叫人烦不胜烦了,何况还有府上这没完没了的刺杀。

    太子丹手下的刺客就算再厉害,也不能真正的刺杀掉鞠武。

    之所以整天这么不厌其烦的派人过来,目的无非就是两个字。

    折磨。

    年轻的太子丹,在朝廷上面对经验老道的太傅大人,实在难以取胜。

    说到底太傅德高望重,比起入住回国不久的太子殿下,更加的具备有人和地利之势。

    所以太子丹才想到这个法子,用朝堂和生活上的压力,来斗垮这个老头。

    太傅府上日复一日的刺杀,针对的根本就不是位高权重的太傅鞠武,而是太子丹在有意的驱散他身边的门客人心,要让他渐渐无人可用,与自己耗到油尽灯枯。

    堂中气氛差不多烘托到位后,荆轲当先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抱拳上前,大声道:

    “太傅但有所命,尽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堂中余者纷纷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表达忠心。

    鞠武一直以来都很凝重的脸庞,至此方才显露出一丝笑容。

    聚拢人心的大会开完没多久,鞠武就接到了外面一个传令兵的讯息就匆匆出门了。

    秦国兵锋直指燕国,近日来朝堂上关于打或不打的争论,也日渐激化。

    鞠武身为当朝太傅,平日里少有空闲,要不是最近府中人心动乱,甚至已经有门客开始逃跑,他根本没时间回来,开这个稳定人心的演讲。

    可即便是有了这么一个演讲,刘羽仍然觉得用处不大,因为问题的根源没有解决。

    当天夜里,太傅府又受到了袭击,三名门客被乱刀砍死在了房间里。

    仅仅一个晚上的功夫,鞠武辛苦做出来的思想成绩,全都被这一场莽夫似的刺杀给破坏殆尽。

    ………………

    ………………………………

    “眼下太傅大人腹背受敌,整日忙着朝堂和家里,你也不想想办法!”

    回到房中,老板娘照例的过来和刘羽一道用饭,在桌子上就说起了这件事。

    “咱们被太傅大人供神仙似的养在府里,总得为他分忧不是?”

    刘羽摸着身上的纱布,张嘴吃了块羊肉:

    “我一介武夫,太傅忙的是国家大事,又不是提剑杀人这种小事,你要我怎么帮他?”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小心问道:“既然事情因那个混账太子而起,不如寻个机会,把他....”

    刘羽目光一变,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相识已久的女人,连送到嘴边的羊肉都置之不理。

    “谁教你这么说的?”

    鲜少见过刘羽发脾气的女人,被吓的手腕一抖,连忙坐好低头认错:

    “没人教我,是这几天府里头....人心惶惶的,几乎天天都有门客战死。

    咱们自打来了太傅府,人家一直奉我们为上宾,什么都紧着最好的东西....”

    “眼下正是太傅用人之际,你又整日养伤什么都不管,下人早就背地里嚼舌头了。”

    老板娘刚开始还被刘羽吓了一跳,可说到后面越说越委屈,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你要是真的打算混吃等死的,我也就算了,老娘怕什么呀?老娘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听他们闲言碎语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可你今天在堂里那样支持太傅,明显是个胸有大志,想跟他干一番事业的。

    如此一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帮人败坏你的名声?你....”

    刘羽叹了口气,想伸手去将老板娘抱过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小心擦掉了她脸颊的眼泪。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精神有点紧张....”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城外回来之后,刘羽天天都在做刺秦的噩梦,搞的精神紧绷。

    老板娘刚刚的说辞,细想之下也不太可能是得自鞠武的暗中授意。

    这段时间,前来太傅府的刺客无数,可其中能够称得上是高手的却寥寥无几,更别提曾经打败过刘羽的寄奴儿了。

    刘羽猜测,这个大高手之所以不动,多半是因为其寸步不离的保护太子丹的关系。

    朝中形势复杂,太子丹的对手仇人可远不止一个太傅。

    有寄奴儿这样的高手在,刘羽也只能望而兴叹,这个道理显而易见,稍加思索就可以想到了。

    刘羽觉得有些对不住老板娘,并不完全是因为这次误会,而是....

    他藏拙了。

    荆轲的身体强壮,一剑穿胸的恢复力也大异于常人。

    伤势早在几天之前就好了,那个时候针对太傅府的刺杀还不像如今这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完全可以一人一剑的将那些杂鱼刺客,全部清理斩杀掉。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想的其实和太子丹差不多,那就是把鞠武逼到一条绝路。

    这其中的算计可太多了。

    一个人位高权重,面对困难往往有很多种选择。

    或妥协或退让,很少有人会选择死磕。

    特别是当这个国家之中,有一个和鞠武声音不一样时,鞠武就更加不会选择用刺杀斩首的办法,来对抗暴秦。

    燕国的国力,本就远不如正在疯狂扩张的秦国,这个时候自己的家事都还料理不清楚,如何能够对抗秦国?

    因此刘羽才会假装伤势未愈,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他在等。

    等鞠武被内外两股大势压得不能呼吸,乃至别无生路。

    那个时候摆在鞠武面前的,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破釜沉舟的一条路。

    刺秦。

    也正是因为心底的阴私过重,以至于每每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刘羽,都会忍不住嘲讽的暗想:

    这可能是另外一种形势的良心谴责。

第三十三章:摸鱼打秋风

    一顿饭吃的没什么滋味,全程在哄老板娘。

    好不容易哄好这大娘们,刘羽的肚子又饿了。

    太傅府上的规矩比较严,厨房开火的时间都是有规定的,不像在田府的时候那么随意,想吃饭还得到街上去。

    “走,出门转转。”

    刘羽起身披衣,打算出门找顿饭吃,老板娘心中余怨未消,白了他一眼:

    “府里风声鹤唳的,你还要出去....去哪儿啊?”

    “去田兄府上看看,田老哥也素来颇有谋断,比我这武夫强多了,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眼下困局。”

    刘羽面不改色的说着,其实就是做个样子给鞠武看。

    老板娘的话也提醒了他,天天在府上白吃白喝的,也不太像话,好歹也要做出一副‘明明没什么事,却很忙很上心’的样子来,省的鞠武对他印象改观。

    嗯,一看就是单位的老摸鱼大师了。

    而且顺便还可以蹭顿饭吃,两全其美。

    “你们大男人的事,带我上去做什么,喝酒助兴吗?”

    老板娘转身收拾了碗筷出门,过了一会儿又腾腾的兴冲冲跑了回来,站在门外往里探着头,眼神略带羞意的问:

    “那个...我过去的话,用什么身份比较好?”

    “荆轲的老母亲,你意下如何?”

    老板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重重的脚步让见惯了风暴的刘羽,站在屋子里浮现联翩。

    半晌之后,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收拾整齐,却仍是粗布麻衣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刘羽还是把老板娘从府里带了出来,这个倒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而是怕刺客摸到了这边,有点不太放心。

    当然,一起带过来的还有草生丫头。

    几天不见,小丫头在府里吃好睡好的,个子好像又高了一点。

    因为刘羽对外一直都在假装伤势未愈,加上又带有女眷,因此特意叫下人备了辆马车。

    对于马车的规格样式,刘羽倒没有什么要求,可管家却将太傅平日里用的大车拉了出来,并说着是老爷亲自交代的。

    好家伙,挺会收买人心的。

    和满目新奇的老板娘、草生,进入马车,刘羽心里吐槽。

    古代这种好吃好喝的招待几年,然后就让人把命卖给他,明显双方付出的都不太对等啊。

    历史上很多的刺客,都是这样被收买的,荆轲同样也是。

    在刘羽看来,上位者做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以国士之礼厚待,折节下交,还不如说是一场某种意义上的道德绑架。

    就好比,现在有个身份很高的人,出五百万给你好话说尽,替他去死。

    你不答应就是无耻下流,千夫所指,直接原地社会性死亡...

    这不扯淡吗?

    马车快到田府的时候,草生对着外面的各种叫卖的小吃,眼冒绿光。

    于是他带着草生走了下来,老板娘也跟在后面。

    人前的老板娘,还是比较端庄大气的,很有一股大妇的风度与...风韵。

    刘羽三人在街面上走着,有不少人都热情的打招呼,许多都把老板娘和草生当成了刘羽的妻女,送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

    刘羽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无奈的捏鼻子认了,反正不吃亏。

    倒是老板娘春风满面,应付起这些客套来,让刘羽这个大男人都叹为观止。

    “看不出来,换了个地方的荆大侠,脱胎换骨啊,人缘这么好!”

    东西太多放不下,随行的下人已经抱着东西往马车那边跑了两趟了,老板娘嫩白的脸红扑扑的,眼角仍有笑意没有散尽。

    田府的门房下人,在正经的上流人当中,自然上不得台面,可在市井里已经混的很好的一拨人了。

    何况田光又是民间豪侠,其门房意义自然非寻常可比,刘羽性格不似江湖门客那般倨傲骄横,没什么架子又刻意的结交他人,用以散播美名,人缘自然好。

    闲来无事,刘羽跟老板娘说了好多在田府的趣事,悠闲的生活让老板娘向往不已。

    “你呢?那段时间和草生过的如何?”

    “有人逞能去当大英雄,差点把命都赔进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能怎么样?凑活过呗!”

    老板娘说起这个,目光幽怨,总叫刘羽感觉好像渣了她似的,心虚不已。

    一路行至田府大门,刘羽上前叩门轻唤。

    似田光这种大宅院子,门房处必有听用的下人时刻守着,故而不用大呼小叫的呼喊。

    但是刘羽连敲带叫折腾了许久,门口宅邸中没有一丝动静。

    老板娘在一旁等得脚都酸了,埋怨道:

    “你该先递个拜帖的,就这么过来未免失礼,人家不搭理你也是正常的。”

    不,这一点都不正常。

    田光府上并不像那些朝堂大佬般,往来无白丁的权贵豪门,相反市井之徒很多。

    以前他当门房的时候,很少接到有客人递交拜帖这种事。

    大白天的没有人开门,这说明了什么?

    出事了?

    刘羽这些天在太傅府上饱受刺杀的折磨,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连忙拽住了想要趴在门缝上观察的草生。

    “不对劲,你们先退后一点,我翻墙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刘羽十分庆幸自己带了剑出来,要不然这种情况还真有点怂。

    老板娘觉得不妥,可见刘羽说的郑重认真,也就没有再开口劝,点头拉着草生远远的躲开了。

    田府的高墙盖的不低,可要防刘羽这种高手,显然是不可能的。

    翻身进入到田府院内的刘羽,当先便看到了五六具倒地而死的尸体。

    他提神警戒的上前两步,发现死掉的是田府里的几名下人,血液早已经干枯凝固,所以味道不是很大,只有进了院子才能闻得到。

    当初刘羽也是在田府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并不陌生,见到这一幕后心中当然是惊惧和愤怒兼而有之。

    长剑一声轻吟的拔出鞘来,朝着田府里面快步走去。

    死者都是剑伤,大多都是被一剑封喉,可见杀人者都是剑术不凡的高手。

    地上沾血的脚印不多,齐齐向着田府内堂的位置汇聚。

    刘羽脚步加快,脑海中仿佛浮现出夜里无数杀手,在寂静中,悄然向着田光所在之处进发的场景。

第三十四章:保命的锦囊妙计?

    越是靠近内堂方向,地上尸体的死状就越发的凄惨,其中有好多还曾经和刘羽一道喝过酒,都是田府上的门客武夫。

    杀手走到这里的时候,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剑术高手的杀手在无法做到精准的一剑封喉,所以这处战场较之最外围的,要惨烈血腥不少。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苍蝇嗡嗡的飞舞盘旋。

    刘羽在刹那间进入到了杀心四起的状态,上半身前倾低伏,双手双肩宛如泥塑不动,脚下快步飞奔,飞扑向所有脚印所指向的大堂。

    最后,他在大堂里见到了田光的尸体。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见到尸体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还算平静。

    田光年轻时是个颇有勇武之名的豪侠,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到底也是燕国有名的高手,敌人想要杀他并不容易。

    可刘羽却从天尸体的伤口看出来,凶手完全是以近乎碾压的实力,完成了这次斩杀。

    府中作案的凶手很老练,现场没有任何多余的线索,可以说明这件事是谁做的。

    可是整个燕国内,能在一夜之间做成这件事的,只有那个手握无数杀手的太子丹!

    刘羽看着田光的尸身,沉默的上前

    持剑的右手被齐肘削去,身上的伤口不多,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可见白骨却不致命,真正致命的一剑,是从嘴巴灌入到后脑。

    仿佛是田光临死前不甘的大吼,最后被人冷漠的一剑惯杀。

    寄奴儿....

    刘羽伸手将田光不甘的双眼合上,低声道:

    “田兄走好,我会尽量替你完成英雄未竟之事。”

    接下来,刘羽又去了在田府以前交好的朋友那里,无一例外全都惨死,其中后厨的秦师傅也没能逃脱。

    刘羽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手中长剑化为一挂长虹,将一处摆放调料的货架一剑劈开。

    “滚出来!”

    一个半大的孩子,死死捂着嘴巴,双眼泪水接连不断的流过脸颊,好像被他这一剑吓坏了。

    “你和老秦什么关系?”

    刘羽发现这孩子与凭师傅有点像,心中一动问道。

    “他是我....叔叔.....”

    刘羽恍然,想起老秦生前曾托自己去教导他的侄子,当下收了长剑,对着惊魂未定的小孩伸出手掌。

    “我叫荆轲。”

    “我叫秦舞阳。”

    从田府出来时,刘羽一只手拉着秦舞阳,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和那些熟悉的街坊,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

    算卦摊位上,正在听老道士吹嘘的老板娘,见到刘羽从田府出来神情有些不对,旁边还带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男孩,上前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田先生不想见你?”

    刘羽摇了摇头,脑海闪过了田光惨烈的死壮,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田府出事了,报官吧。”

    天空一直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

    刘羽让老板娘带着草生和秦舞阳先回去,自己则坐在老相师的摊位前,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处理尸体。

    老相师在一旁陪坐,长吁短叹着这一天的生意,多半又要被老天爷糟蹋了。

    “田先生出事了吧?”

    老相师忽然的一句,把刘羽飞散的思维拉回来,转头看向他。

    恰在此时,下起了零星的雨,老相师伸出只手,好像要接雨水,长叹道:

    “老夫早就劝过田先生,他命中有名而无权,命格太轻,撑不起朝堂上的权柄利禄。

    这不,刚刚结交了太傅大人就惨遭横祸,时也命也,逃不得也。”

    老相师是刘羽在田府上充当门房之时就认识的朋友,那时刘羽见他年纪很大了,还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就时常将府中的一些饭菜送给他吃。

    有时老道士口无遮拦,得罪了别人,也多是刘羽出面劝和的。

    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老骗子,没想到还是个有几分本事的高人?

    老相师看到刘羽在重新打量自己,自得的顺了顺引以为傲的长须:

    “怎么样,可要老道给小友算上一卦?”

    老道士自忖,透露出曾指点田光命格应验的事后,刘羽一定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可谁知他却想也不想的直接开口拒绝:

    “前程已定,我意已绝,不用再算了。”

    老相师脸上那道骨仙风的笑容就此僵住,差点抽搐起来。

    长街尽头,有一队官兵正朝着这边走来,刘羽就此起身前往迎接,临去前忽然问老相师:

    “道长,我欲与寄奴儿一战,不知胜算几何?”

    “生死一线,五五互分。”

    “够了。”

    刘羽拱拱手,笑着离去,留下老相师一个人在原地喃喃自语。

    “他娘的,比老子都能蒙,说来说去还白嫖了一顿....”

    街道上,领队的官员对着迎面走来的刘羽拱手客气道:

    “可是太傅府上,荆轲先生?”

    “正是在下,荆某一介武夫,面对田府惨案,实在不知从何处入手,有劳大人耐心调查了。”

    “哪里哪里,荆先生请。”

    “请。”

    刘羽和那名官员并肩走着,随口说着案情,忽然感觉到胸口衣襟处有些异样,于是探手去摸。

    怀里的竟然是一张求神问卦的牌签布袋,上面绣着几个苍劲的大字。

    生死关头,当解君困境。

    刘羽摸到这个布袋的瞬间,瞳孔极速的收缩,猛地回头。

    细雨淅沥中,许多商贩都在匆匆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街面上已是行人稀少,哪里还有老相师的身影?

    凭他如今的功力,已经算是春秋之中最拔尖的那一批武人了,能够避开他的感知,偷偷将这个布袋塞到怀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是仙人才能办到。

    但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仙人吗?

    刘羽不知道,但是自从他在这个战国世界中醒过来之后,多年养成的无神论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刹那间,有关老相师的许多画面,尽皆在刘羽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荆先生,荆先生?”

    领队的官员连声呼唤,惊醒了沉思中的刘羽。

    后者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向老板娘他们乘坐马车离去的方向,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丹势力庞大,做出田府这等重案,不可能没有防备。

    自己刚才报官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的人手。

    要不然这个捕头怎么会一上来,就知道自己是太傅府的?

    码的,玩埋伏?!

第三十五章:长街斗剑,必败的一局!

    燕国朝堂争斗,已经日趋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太傅鞠武每天都要防备数不尽的明枪暗箭。

    “老师今日闲暇无事,不若咱们一道前去茶楼赏雨如何?”

    太子丹恭敬的对鞠武发出邀请,后者眼中仿佛没有这个态度恭敬的弟子,径直离开,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老夫家中还有.....”

    “大王也会去的。”

    太子丹笑容不减的补充道:

    “还有许多文武大臣,这可不是学生心血来潮,而是大王想出去走走。”

    “皆时,大家齐聚一堂,总会说些国家大事,太傅应该不想错过吧?”

    鞠武回头,紧盯着太子丹:“你打的什么算盘?”

    “学生心里装着的,可都是燕国臣民,能有什么算盘?”

    鞠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太子丹看着老师挺拔正义的背影,眼中说不出的厌恶。

    .............

    ................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道上的无数商贩忙碌的收拾着自家摊位,开始相继回家。

    一手捏须的老相师,是这群人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小友剑术高深,却未必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老道士不再看向狂奔而去的刘羽,摇头叹息:

    “言尽于此,小友好自为之。”

    迅捷如猎豹的身影,径直穿过了蒙蒙细雨。

    刘羽握剑的那只手隐隐泛白,用力极重。

    希望自己猜测的不对。

    忽然,侧翻的马车,在细雨中映入刘羽的眼眸。

    垂死的骏马倒在血水混杂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哀鸣。

    刘羽猛然停住步子,粗沉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蔓延。

    翻倒的马车之前,有一道身躯微微佝偻的身影,正持剑而立,仿佛在等刘羽的到来。

    雨水落下,打在剑锋上,发出阵阵若有若无的轻吟。

    寄奴儿。

    “人呢?”

    刘羽按着心中的怒气,上前一步。

    这个跟在太子丹身边,燕国最强的剑手,就这样沉默的站在雨中和刘羽对视。

    既没有‘你怎么没死’的惊讶,也无恶人凶残至极的扑面杀气。

    有的只是麻木和冷漠。

    寄奴儿将剑锋指向刘羽,淡然开口:

    “死了。”

    沧啷一声剑吟响彻整条街道,刘羽手中长剑在出鞘的一刹那间就盖住了所有绵密的雨声!

    长虹如仙人御剑,一个飞掠直取寄奴儿项上人头!

    见到刘羽含怒出手,向来冷漠的寄奴儿脸上,极为短暂的焕发出三分神采,面对刘羽的全力一剑,他同样不甘示弱的挺剑而上。

    长剑在刘羽的愤怒中,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火星溅射,刘羽杀心四起的双眼,与寄奴儿那双略带亢奋的眼神,在空中狭然而遇。

    此时的刘羽心中再无半天杂念,手中长剑如巨龙腾空,长虹化电,有如梦幻,顷刻间攻杀出百余剑。

    密集的剑锋交击声,压过长街上淅沥雨声。

    与上次城外交手的气血两亏不同,此时的刘羽神完气足,又是含怒出剑,远非当日可比。

    寄奴儿剑术其实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强,也不如传闻中那样不可匹敌。

    他能铸就自己的杀手威名,凭的是狠毒的心思,超人的眼力,以及那只用不完怪力的右手。

    两人的交手,寄奴儿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甚至可以说是危危可及,在刘羽狂风暴雨的剑势下,宛如随时都会倾覆的小舟。

    片刻功夫,寄奴儿浑身上下创伤不下十余处,就连那张麻木的脸,也被划了一剑。

    血肉翻卷,看起来尤为惨烈。

    可是刘羽,始终无法递出致命的一剑。

    忽然,狂攻中的刘羽双耳一动,听见马车那边传来一阵痛呼呻吟。

    侧翻的马车里,爬出模样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老板娘三人。

    她们没事?

    刘羽微微一愣,随后迅速的反应过来,掌中白虹般的剑光猛地大涨。

    可还是慢了寄奴儿一线。

    他一直在藏拙,就是要等到自己听到马车动静后,心神松懈的那一刻。

    为此,他甚至不惜挨了自己十几剑。

    真尼玛的阴险!

    抓住机会反攻的寄奴儿,剑势重新仿佛活转过来,像一头凶恶的猛虎,疯狂撕咬刘羽。

    至此,远方高楼上围观的一众王公贵族们,已经被这场惊心动魄的剑斗,带动的气氛高涨热烈起来。

    “想不到今日君臣小聚,居然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剑斗,那个与寄奴儿不相上下的剑手是谁?”

    大腹便便的燕王,看得津津有味。

    自从几年前,寄奴儿杀掉了燕国第一剑豪之后,再也没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斗剑了。

    “启禀大王,此人乃是太傅府上的门客,荆轲。”

    此话一出,楼中诸位大臣,眼神晦涩,神思各异。

    对于荆轲这个太傅府的上宾,许多朝中与鞠武交好的官员,多少还是听过一些名字的。

    据说此人还救过鞠武的性命,这等心腹居然与太子丹手下头号杀手当街斗剑,难道这是太子丹在向别人传递一种讯息吗?

    过不多久,有个侍卫模样的人,凑到燕王近前耳语了一番,后者听后连连皱眉,大骂不止:

    “王驾当前,居然发生这等灭门惨案?那受害者姓甚名谁?”

    燕王发怒,所有人都不再关心长街上的斗剑,一个个敛眉屏吸。

    鞠武看着那个报信的侍卫,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下一刻,只听报信人低头沉声道:

    “死者田光,满门上下无一活口!”

    田光死了!

    鞠武身子一晃,竟然险些栽倒,下意识的便看向平日里颇为信重的几位大臣。

    感受到鞠武的目光,几名大臣不着痕迹的别过脸去,不与他做眼神交流。

    这是太子在杀人立威!

    田光与与鞠武关系几乎没人不知道,一个满门被杀,一个新晋的红人荆轲,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凶狠的寄奴儿斗剑致死,看以后谁还敢和这个老东西站在一起,和太子丹唱反调!

    “查,查出何人所为,本王绝不姑息!”

    燕王话音刚落,太子丹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长街雨战,大笑:

    “两人终于要分出胜负了,老师,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呢?”

    鞠武面色泛白,不发一言,更不敢去看结果。

第三十六章:投敌

    抓住了那一丝机会的寄奴儿,真的就像一个没有理智的野兽。

    带着与敌皆死尽的决心,一剑重过一剑!

    尽管刘羽不再是那个城外虚弱的状态,可还是在他的攻势下狼狈不堪。

    不知觉,两人已有四百多剑过去,占据绝对优势的寄奴儿剑势不曾衰竭半点,用剑依然凶狠,像一条发疯,只知撕咬的恶狗。

    “受死!”

    交锋至此,无论他们双方原本的意愿如何,双方的剑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寄奴儿仿佛在这生死一线的战斗里焕发了新生,每一剑都不顾惜自身的死活,心情前所未有的亢奋。

    几年前,他千方百计的杀掉燕国第一剑豪时,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死斗。

    只要能忘却自身生死荣辱,就没有人能从他的剑下逃生!

    眼前这个叫荆轲的剑客也不行!

    因为他的剑上,栖息着看不见的恶鬼。

    剑刃的破空声,犹如呜咽的冤魂,逼的处于下风的荆轲险象环生,每接一剑身形就越发的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在寄奴儿宛如疯魔的进攻中。

    胜负已经十分明了了。

    燕王在心中感叹,刚刚听见灭门惨案的震怒,早就不知被他丢到哪儿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寄奴儿要稳操胜券之际,交锋的两柄长剑中,忽然传出一阵脆响。

    卡擦!

    寄奴儿怒发冲冠,向来麻木的脸上,此时狰狞毕现。

    可纵然他有滔天的怒火,一身使不完的天生怪力,也无法阻止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寄奴儿手中的宝剑,断了!

    形势的瞬间逆转,使得阁楼上的大人物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太子丹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死吧!”

    寄奴儿奋起余勇,拼尽全力的握着断剑刺向刘羽!

    就算冲上去会死,依旧不改他握剑之初,便一直视死如归的剑心。

    刘羽紧握满是豁口的无名佩剑,面无表情的一斩而下。

    鲜血喷涌中,寄奴儿只觉得握剑的右手一轻,连剑带手就此分离开他的身体。

    眼睛通红,宛如失去理智的寄奴儿,带着绝望的信念张口咬向刘羽,想从这个仇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刘羽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腹部,直接将寄奴儿高大的身子,整个都踹飞了出去,鲜血眨眼染红了他半边衣服。

    齐齐袭来的剧痛,使得即便无惧生死的他,也无法重新站起来战斗。

    风雨吹过,刘羽握剑的那只手尚自微微颤抖,他仰头迎着雨水的洗礼,心中默念:

    “我赢了。”

    凭着惊人的运剑手法以及精度,刘羽变换手中长剑的不同位置,不停的磕碰寄奴儿手中长剑的同一个位置。

    终于在最后一刻,斩断了他手中宝剑。

    否则以两人手中的长剑,都是当世利器,岂有就此折断的道理?

    阁楼之上的大人物们安静无人喝彩,鞠武脸上也并没有因刘羽的胜利,而显露出丝毫的笑容。

    一场武夫间的战斗而已,胜与负根本就无法左右大局,今天逃过了太子丹的袭杀,可是明天呢?

    你逃得了,打得过,你确定你的家人也和你一般吗?

    田光灭门之事,前车之鉴。

    因此大家才没人喝彩鼓掌,他们都在观察着太子丹的神情,生怕因为一句无心之言,造成了这位殿下的心中不喜。

    做为众人焦点的太子丹,早已笑容满面的亲自走下了楼,张开双臂,朝着获胜的刘羽大笑着走了过去。

    “荆先生之勇武冠绝燕国,本公子今日方才算是见识到了,依我看应该立即请奏大王,加封剑豪!”

    太子丹激动不已,仿佛已经被刘羽的剑术所折服,一脸深受感动的样子。

    对于战败的寄奴儿,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自古英雄不打不相识,本公子眼界浅薄,以前多有得罪,不知先生可否让本公子做东,一同到楼里一醉方休?”

    太子丹上前握住刘羽此时尚在气血翻涌的手,宛如火炭一般,可他却不肯松手,显得诚意十足。

    为了招揽这个比寄奴儿还要厉害的剑客,他可以不计较先前刘羽的耳光之仇,甚至重新设下酒席交个朋友,然后让刘羽成为自己新的手下和头号走狗。

    心胸宽广吗?也许吧,从今天往后,一直在朝堂上碍手碍脚的鞠武,对太子丹来说将不再是威胁。

    同时手握整个燕国之中最为精锐的杀手组织,江湖也是无敌的存在。

    自认从今往后,都不再有敌手的太子丹,向一个剑术惊人的剑客抛出自己的诚意,只要是聪明人就不可能拒绝。

    因为拒绝代表着自寻死路。

    “田府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刘羽看着太子丹,从嘴里吐出的质问近乎失礼,可是太子丹却不敢在这个武夫面前显露出丝毫的负面情绪,转而指向前方半跪在地,意识模糊的寄奴儿。

    “说实话,本公子只不过是想吓吓那个老家伙而已,谁知道这狗奴才杀人成性,居然屠了人家满门!”

    “荆先生你杀了他吧,你不杀本公子也要杀他,简直目无法纪!”

    刘羽一声不吭的走向寄奴儿。

    这个曾经太子丹身边最红的剑客,现在只剩下了半条命,还被当成了弃子。

    听到刘羽的脚步声靠近,寄奴儿没有抬头,反而低下头去,不想让敌人看到自己脸上难看的泪水。

    “替这样的人卖命,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太子丹笑容微微疆硬,目光之中有隐隐的怒气在跳动。

    满是豁口的无名长剑高举,在降落未落之际,马车里忽然传来了草生的喊声。

    “不要杀他!”

    刘羽长剑一顿,看着草生。

    “此人....刚才明明有机会杀我们的....但是却没有动手,由此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嗜杀的人,田府的事情也很有可能.....”

    “他不杀你们,是想留着你的命,在斗剑的关键时刻出声,分散我的心神,至于田府那件事确实是他做的,我想你就算问他,他也不会否认。”

    草生急的双眼涌出泪来,跑过去拽着刘羽的衣角:

    “荆大哥,那天你冲上马车救我之前...其实他一直挺照顾我的....”

    刘羽心中微微一动,立即想到当初他在马车里劫持太子丹的时候,草生正躲在前门的角落里,如果那个时候寄奴儿去挟持草生.....

    与他交手两次,每次都险象环生,刘羽不相信这个攻于心计的家伙当时没有注意到这点,但他仍旧没有那么做。

    一时善念,还是刻意的报复太子丹的虐待?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刘羽应该算欠他一个人情。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一旦寄奴儿挟持了草生和刘羽进入对持,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互换人质,刘羽带着草生狼狈出城。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寄奴儿一定纠缠的话,还要护着草生,刘羽很有可能会走不出去,更别说找机会和老板娘汇合了。

    之后城外那一剑,大家也只是各为其主,今天刘羽一剑斩断了他赖以生存的持剑右手,远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要不放他一马?

    刘羽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反正已经是废人了,下次如果再见到他,再拔剑就好,就当还清了那次马车上的人情。

    满是豁口的长剑入鞘,刘羽不再看这个丧家犬一眼:

    “我不杀你,不是放过你,而是还你上次的人情。”

    刘羽的转身离去,叫草生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内心有多可怜寄奴儿,而是因为他不希望刘羽也变成一个动辄杀人的剑客。

    认识刘羽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看到她拿起剑时,就倍感陌生。

    可是没等草生这一口气松多久,很快就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转身离去的刘羽,哪里都没有去,而是朝着太子丹张开双臂,大步迎上。

    “殿下不计前嫌,荆轲感铭五内,愿在殿下座前效犬马之劳!”

    太子丹也浑然没有想到刘羽的态度会这样的急转直下,愣了一下后又哈哈大笑的和他抱在了一起。

    “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走,本公子带你过去面见大王!”

    “多谢殿下抬举,只是我内人还在那里,能够容我过去交代一声?”

    太子丹心中不快,可当目光注意到老板娘那边时眼前一亮,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笑容,对刘羽道:

    “荆兄有福啊,好,本公子就在这里等你。”

    刘羽谄笑着拱了拱手,一手扶着腰间长剑,慢慢走到了老板娘面前。

    也许连刘羽也没有想到,前一刻还笑骂随意的自己,现在居然变得这么陌生。

    “太子丹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阁楼里有太傅大人的身影,这种情况下迎接我的却是太子丹,足以说明如今的太傅府,恐怕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刘羽在老板娘开口前将话说了出来,伸手理了下她鬓边长发。

    “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回去之后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有姬丹的凶名罩着,太傅府的人不敢拦你。”

    “出去后就不要回来了,我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紧紧抱着两个孩子: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刘羽摇摇头:“此时乃我生平所愿,只有太子丹可以助我。”

    “你的生平所愿是什么?功成名就?”

    刘羽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在老板娘耳边吐出两个字。

    “刺秦。”

    老板娘吃惊的瞪圆了一双杏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会想办法弄点钱给你,等哪天听到我刺秦的消息后,你就去那天咱们藏身的那处山洞,那里我会放进足够你下半生生活的金子,下半辈子安安生生的,别折腾了。”

    刘羽伸手分别摸在两个孩子的头顶,对草生笑了笑,又看着秦舞阳:

    “这孩子是我以前一个朋友的侄子,我答应了要教他点本事,可现在怕是不行了,有时间的话,帮我多教教他。”

    刘羽最后一次伸手,是替老板娘拭去脸庞的泪珠:

    “别哭了,再哭太子丹就要怀疑了。记得在赵国第一次见你,可不是这个软弱可欺的样子,得硬起来啊老板娘。”

    老板娘哭笑不得的呸了他一口:“这个时候了还说笑!”

    “怎么能是说笑呢....”

    刘羽注意到草生那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之后,立刻打住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回吧。”

    老板娘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目光之中不舍与轻松兼而有之,十分复杂。

    “荆兄与贵夫人感情很好啊,道个别都情深意重的。”

    刘羽听出太子丹华中带着隐约的不满,立刻笑容谄媚的道:“累殿下久等,小人罪该万死。”

    太子丹唔了一声,领先一步与刘羽前后上楼,期间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看尊夫人好像哭了,不知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啊?如果遇到了难题,本公子正好替你们解决。”

    同一时间,在刘羽和太子丹相继上楼之后,有两个陌生高大的侍卫,不知从何处走出,一前一后的拦住了老板娘的去路。

    老板娘双手护住两个孩子,目光中有些惊慌:

    “你们要做什么?我男人可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

    “巧了。”

    拦路的侍卫生硬的笑了一下:

    “我们兄弟也是太子手下的,刚刚殿下看到夫人哭的伤心,心中关切,特意叫我们过来问问,刚才荆轲都跟你们说了什么,可有什么困难?”

    糟了。

    老板娘下意识的想起,刘羽在耳边轻声念叨的的刺秦二字,连忙垂下眼睑掩饰神情:

    “没什么,我们.....”

    侍卫伸手阻止了老板娘的话头,用生硬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吓得怯生生的草生。

    “小姑娘,不如你来告诉我。”

    老板娘如遭雷击,手脚冰凉。

    如果刺秦的事情泄露出去,别说他们了,荆轲也得立刻被乱刀砍死。

    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一团乱麻的老板娘想说什么,可那侍卫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像是个拿着糖果诱骗小海的怪叔叔,皮笑肉不笑的对草生道:

    “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出来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回家二字,一直怯怯的草生宛如被注入了一道勇气,用细声细气,稚气未脱的声音,将刘羽方才所言的话描述了出来。

    “荆大哥说。”

    “......”

    老板娘。

    “......”

    侍卫目光呆滞了一下,打量了一眼老板娘,面色古怪。

    阁楼上,刘羽面对太子丹好似不经意间抛出的问题,面色如常的道:

    “也没聊什么,妇道人家没见识,看到又是断手又是翻车的吓坏了,废了我好大功夫才安抚下来。”

    “哦?是这样吗?”

    太子丹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刘羽微微有些警兆。

    很快,有个高大侍卫从楼下上来,低头在太子丹耳边说了句什么。

    “......”

    太子丹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七章:再见寄奴儿

    长街一战,刘羽剑豪之名盛传燕国。

    不禁废掉了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寄奴儿,更得到了当今大王的青睐,隔天便有加封的官职被送到刘羽的府上。

    一个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新星,仿佛就要在众人眼中升起,却被刘羽断然拒绝了。

    “我与太子殿下一见如故,去大王身边虽有远大前程,但荆轲的一切名望,全都来自于殿下的照拂,假如不能陪在殿下身边,在下寝食难安。”

    这马屁拍的,简直叹为观止,就连一直对刘羽怀有戒心的太子丹,在看他时的目光都顺眼了许多。

    长街之战后,太傅鞠武在朝堂上越发的寸步难行,许多大臣都在那天亲耳听到了田府死绝的凄惨下场,生怕那天自己也成为了太子丹手下刺客们的暗杀对象,因此对太傅的困境纷纷视而不见。

    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太傅鞠武就已经病倒,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傅府,此时也冷清的没什么人,反倒是樊宇期得知太傅抱恙后,几次三番的前来探望。

    而昔日在太傅手下效力的刘羽,却一次也没有现身过,甚至蹲在太傅府门前,特意将谁谁何时来拜见太傅的消息记录下来,转头就呈送道太子丹的案前。

    时人多有不耻刘羽的这种献媚行为,背地里有无数人痛骂,甚至有次他走在街上,还被路人丢了鸡蛋....

    他本人对于这些从来不做丝毫的辩解,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名声越差,太子丹就对自己越信任。

    很快,身手高强的刘羽,就彻底接手了当初寄奴儿的事情,出入都跟在太子丹身边,期间遇到两次刺杀,刘羽连剑都没拔就给挡了回去。

    “我得荆轲,如鱼得水!”

    太子丹得意的踩在那个不惜性命,也要刺杀于他的人头上,大笑着一剑斩落。

    人头滚滚,四周一片虚伪的吹捧声。

    刘羽笑而不语,心中却不其然想到了不久前,也对自己说过这话的两位故人。

    忽然,刘羽若有所觉的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在那些虚伪吹捧的人群里正静静看着自己,平静的神情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寄奴儿。

    这个曾经剑压燕国,让所有高管权贵都闻风丧胆的男人,居然又回到了太子丹的手下。

    只不过,昔日的首席上宾门客,如今因为几乎全废的武功,而沦为了一个连下人都能没事调侃两句的九流剑客。

    啪的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寄奴儿的脸上,抽人的汉子分明是有意找茬,口中却振振有词:

    “吗的,大家都在替殿下除掉一个敌人而高兴,你在那臭个脸做什么?死的那个是你爹啊?”

    寄奴儿低下了头,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就算剑术尽废,凭他当初顶级杀手的修为,想躲开这一巴掌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躲,因为没有意义。

    周围的人都围拢了过来,看着这个昔日的剑神,如今沦为戏谑的对象,嘻嘻笑笑的好不热闹。

    太子丹将这副闹剧尽收眼底,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将最后一个求饶的刺客杀掉之后,随手把剑丢在了地上。

    “走了,荆轲。”

    时至今日,当初驾车下人的位置,已经换成了刘羽。得了太子丹的命令后,他如常的挂起那副谄媚的笑容,搀扶姬丹上车。

    马车离开,众人也没有再接着聚在一起吹捧的必要了,一声不吭的寄奴儿,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小凳?”

    贵人登车上马,往往会放置一个不高的小凳,方便蹬踩上下。

    刘羽虽然接了驾车的活儿,可对这里的门道并不明白,或者说他故意装作不明白。

    众人摄于他一剑废掉寄奴儿的凶威,平时也没一个出言相劝的,于是捡小凳的活儿,就落在了寄奴儿的头上。

    因为缺了一只手,寄奴儿身体的平衡杆也随之打破,加上是不是有人使坏,让他这段小路走的跌跌撞撞的,极为狼狈。

    因为没有什么急事,马车走的并不快,寄奴儿赶到之时也不过堪堪前进了半个车位而已。

    他甚至能够听到马车当中,姬丹殿下咀嚼东西的声音。

    “唔,荆轲,听说那寄奴儿曾经刺过你一剑?前段时间他又回到我的手下了,怎么样,用不用我把他送到你身边,让你一剑杀了他泄愤?”

    寄奴儿的手,僵硬的扶在小凳上,麻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那天在长街雨中,那一战的种种画面飞速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刘羽战胜自己的那一幕中。

    “跟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寄奴儿眼神有些恍惚,倒谈不上对姬丹多失望,跟在那个人身边这么多年,对这样的结局待遇,他并不觉得意外和愤怒。

    真正叫这个燕国第一杀手感到迷茫的,是刘羽那天所说的话。

    姬丹品行恶劣,可作为上位者,无论心计城府,全都是比较成功的。

    如果没有姬丹教他用计,让当时的燕国剑豪失去理智,他根本打不过剑术比他还要极高半筹的剑豪。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寄奴儿都听从了姬丹所有刺杀建议,他的剑上仿佛栖息着一只恶鬼,无往不利。

    直到遇见刘羽。

    “那个曾经让燕国闻风丧胆的寄奴儿,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荆轲的剑但从此只为殿下扫清拦路之人,不杀那种无名小卒。”

    马车随着刘羽的马屁声渐渐远去,姬丹在车里哈哈大笑。

    “荆轲,你很会说话,本公子越来越喜欢你了!”

    寄奴儿将那只小凳抱在怀里,木然的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地方。

    这一次没有再跌跌撞撞,但是整个人却像是行尸走肉。

    刘羽在外陪着姬丹疯了很久方才回来,过府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全程都在负责姬丹的安全,刘羽这个时候已经困的眼皮打架,打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要不然在这样熬一夜,实在太折磨人了。

    走了几步,刘羽路过一片林园的时候,听到一阵粗陈的喘息声。

    唉?你...你要来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刘羽面不改色的改变方向,故意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发声的那片草丛,拨开一看。

    豁,寄奴儿。

第三十八章:刘羽的刺秦

    刘羽脸上荡漾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

    对寄奴儿这种更大半夜不睡觉,却跑过来练剑的行为,表示十分的嫌弃。

    你练就练呗,给那人喘的跟干什么似的....

    刘羽在心中吐槽一句,就打算静悄悄的开溜,可恰在此时,身手大退,功力却没有衰减的寄奴儿,好巧不巧的发现了一边趴草丛的刘羽。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沉默。

    刘羽严肃的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可是寄奴儿却叫住了他。

    “你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刘羽觉得这家伙有些神经质,不做理会,加快脚步就要远离,可寄奴儿却好像被激怒了似的,怒声道:

    “你说我跟着那样的人赢不了,可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做他的走狗?”

    这一句恰恰打在刘羽的软肋上,他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长长一叹。

    整天跟在那个王八蛋身边谄媚拍马,也是很累人的。

    之所以这样忍辱负重,那是因为随着长街一战,唯一握有权柄的主战派鞠武倒下了,所以刺秦就成了一种妄想。

    就太子丹那德行,他宁愿刺爹上位,也不会刺秦的。

    那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的讨好太子丹呢?

    因为就太子丹的这副嘴脸,刘羽可以猜到,在不久之后,燕国必定会以割地为代价,向秦王求和。

    求和这件事,如果让别人去做了,那就真的是求和了。

    但是如果太子丹选了让刘羽去,那求和不就成了刺秦了吗?

    这才是荆轲刺秦,这才是刘羽一个人的荆轲刺秦!

    同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刘羽放下颜面,全力讨好太子丹的原因。

    他要取得那个人的信任,到时求和的队伍里只要有他一个位置,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经历过英雄无名的那次失败之后,刘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机会送自己去刺秦。

    燕国之后,即便行刺,也在绝无可能达到名留青史的高度。

    寄奴儿见刘羽不说话,以为自己占了理,他面色凶相毕露,浑身上下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气的,来回颤抖,用剑指着刘羽的背:

    “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刘羽回头看着怒气勃发,好像有一肚子怨恨之气的寄奴儿,双眼微眯,良久方才笑道:

    “你在太子丹手下时,长剑挥动,所指之处无非名利,讨好主人。

    纵有无上杀伐之剑,可持剑的却是一个下三流的低级武夫。

    而我就不一样了,既有天下一流的剑法,又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志存高远,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倍!”

    寄奴儿大笑,他笑刘羽的大言不惭:“就凭你,也配说什么天下第一流的剑法?要不是我的宝剑折断,杀你易如反掌!”

    “打败你的那一招,当然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剑法。”

    刘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那招一流,不,应该说是天下第一的剑法,是留给另外一个人的,你还配不上。”

    “你要杀的人,可是秦国剑圣,盖聂?”

    盖聂是列国当中的传奇剑客,一直以来寄奴儿都以这样的人,做为毕生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

    刘羽没有回答的意思,扭头离开,今天他说的已经够多了。

    “等一等!”

    寄奴儿再次叫住了他,脸上的怨恨不知觉中转变成了恳求。

    “到底...什么才是天下一流的剑法?”

    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武痴。

    刘羽却不想再理会这个偏执的神经病,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天下一流的剑法....

    其实刘羽也不太清楚,但是自他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以来,所见的诸多人与事,或可称之为一流。

    无名的明知不可为而为,大殿上他刺出了那一剑无伤性命的十步一杀。

    残剑泼墨而成,内含三层剑法境界的剑字....

    这些都可称之为,天下一流的剑法!

    而在这两人之后,还有一种一流剑法,那就是刘羽技能中,仅剩下一次的荆轲刺秦剑。

    但这一剑,乃是荆轲所创,故而刘羽就算全部接盘了原主的记忆武功,也仅仅是能够挥出这天下第一流的剑法而已。

    对于无名,残剑,以及荆轲之流的剑客,刘羽是怀着十万分的敬意的。

    像他们这样的侠士剑客,就算最后结局不能团圆美满,也应当是侠名永驻,流芳百世。

    至于为什么不杀寄奴儿,则是因为刘羽个人的一点阴暗心思。

    他现在活着,远比死了痛苦。

    ........

    ................

    隔日一早,睡眼惺忪的太子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就开始了今日的朝会,昏昏欲睡间,隐约好像听到大王在叫自己。

    “什么事?”

    燕王面色凝重的沉浸在自己惶恐的心境中,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最为倚重的儿子,一直在打瞌睡。

    “秦军如今已经集结于渭水,有情报传来,说每天都有秦军朝这边试箭的落水声,好像下雨一般!”

    燕王惶惶然问道:“这如何是好?”

    “议和吧。”

    太子丹依旧精神困乏,可对燕王抛出的问题却是想也不想。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所谓合连纵横,共抗暴秦,不过是他发展实力,侵吞钱财的借口。

    “也只有如此了。”

    燕王沉吟着点了头,殿中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群臣都为之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的大王虽然昏庸,但还不傻。

    开玩笑,打什么打,燕国势小力弱,如何打得过秦国那等虎狼之师?

    “那么此事便交于太子办理,散朝!”

    燕王窝囊又满怀希望的退了朝,殿中,太子丹拱手,有气无力的拖长音道:

    “臣领命,万死不辞---”

    从宫里出来,太子丹精神一直不太好,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得满脸都是泪水,旁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这家伙心疼国家割让的那些土地。

    马车里,太子丹忽然问道:“荆轲,你说把督亢一代地方割让给秦国,他们会同意议和吗?”

    正在驾车的刘羽在听到这个期盼了许久的消息后,心跳如擂鼓,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平稳的语气回道:

    “家国大事,我一介武夫如何懂得?殿下自行决断就好。”

    马车之中沉默了片刻后,太子丹咬着牙道:

    “不行,光有土地还不够诚意,荆轲,你去把那个叛将,叫樊什么期来着,杀了他,将人头和地图一起奉上,秦王定会龙颜大悦,同意议和!”

    “殿下英明!”

    一只令牌被太子丹从里面扔了出来。

    “你带着这块令牌,回去点了人手再杀。那家伙以前也是秦国大将,武艺想来也是不凡,千万不能叫他走脱了。”

    刘羽捡起令牌看了看,又复丢了回去:“殿下等我好消息就是,区区一个樊宇期,荆某一人足以。”

    “哈哈哈,好,那本公子就在府上,静候你战胜的消息,提樊宇期的人头来见我!”

第三十九章:尝试以德服人

    高大的门庭前,刘羽一人站在阶前,目光从上方樊公馆三个大字一扫而过。

    面色沉凝,气氛肃杀。

    在正史当中,樊於期叛逃燕国之后,得到了太子但的热情接待,这栋富丽堂皇的樊公馆,便是专门为他建造的,但是太傅鞠武不建议接纳,因为这会触怒秦王。

    而在如今的平行世界里,太傅鞠武与太子丹所做的好像对调了过来,反而是太傅对樊於期有着知遇重用之恩。

    这兄弟也是条好汉啊,记得当初在城外受了寄奴儿一剑差点死了,还是这位兄弟带人救下了自己。

    他的人头是取得秦王信任的关键,同样也是刘羽彻底取信太子丹的证明。

    所以樊於期非死不可!

    对不起,我是卧底。

    刘羽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进入到樊公馆华贵的大门。

    “唉?你找谁啊?”

    府内负责清扫的下人,见到刘羽后问道。

    “敢问樊将军,此时可在府上?”

    刘羽面色沉稳,杀心暗藏。

    “不在府上。”

    “多....谢?那他在何处?”

    刘羽僵了一下,浑身那股肃杀的其实立刻垮掉。

    “樊先生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直住在外头的草屋,从来不住这里的。而且他也不喜欢别人叫他将军。”

    下人往门外指了一下:“最近太傅大人身体不适,樊先生时时前去探望,这位壮士不妨去那里问问。”

    “多谢。”

    气势十足的来,灰溜溜的走。

    太傅府前,刘羽特意四处打听了一边,确认樊宇期就在府上做客之后,方才重新面色凝重的走进去。

    短短数日光景,昔日鼎盛的太傅府就已经显现出一股破败的气息,内里下人早就走的剩不下几个了。

    “你是荆....”

    门房下人识得刘羽,见到他后先是惊讶,然后是一脸的嫌弃厌恶,骂了一声就打算重新将门关上,却被刘羽一脚踹的飞起。

    刘羽走进宅门,大马金刀的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撑,将身后大门挡的严严实实,散漫且嚣张的道:

    “此剑不斩无名之辈,叫樊於期过来受死!”

    门房下人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连句狠话都不敢放,连忙跑进去报信,留下刘羽一个人撑剑挡着门口。

    他不怕樊於期从后门跑了,像他这种叛逃的降将,逃过秦国那次已经是人生污点了,这次人家指名道姓的打过来还逃,那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何况明白人都知道,他逃不掉。

    表面上是刘羽过来要杀他,可如今城中谁人不知他是太子丹的人?

    秦王要杀他,太子丹也要杀他,他还能往哪里逃?

    过不多时,樊於期果然挎着长剑赶到。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刘羽,嗤笑道:“想不到你还敢回来,素闻你剑术极高,无敌于燕国,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话音刚落,樊於期身边的家丁护卫们便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个甚至连鼻涕都笑出来了。

    刘羽面色如常。

    “你要与我斗剑?”

    樊於期问道。

    “不错,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好,不过此处乃是太傅前院,你我比武有诸多不便,随我移步到后院演武厅,你我放手一搏!”

    樊於期说的豪迈,不等答话返身就走,后者觉出有些不对。

    他的神态语气没有什么,可刘羽却从随行的家丁护卫眼中,看到一阵心虚。

    他为什么心虚?

    刘羽剑废寄奴儿之后,声势已达巅峰,无论其狗腿恶名还是剑术武功,在燕国一时无两。

    樊於期曾经虽是统兵大将,可剑术远不及他,如此镇定的接下这场必输的剑斗,只有一个解释。

    演武厅有埋伏!

    樊於期前行数步,见刘羽站在原地思考,身子动也没动,于是回头讥笑:

    “怎么,堂堂燕国第一剑客,不敢动了?是不是怕我在演武厅里设了埋伏?”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还会激将呢!还玩实则虚之那一套呢。

    要不是刘羽从几个随行家丁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还真有可能给他哄了。

    “荆某心向光明,无所畏惧,于你同去又有何妨?”

    虽然明知是陷阱,但刘羽还是选择欣然前往,其中原因自然不会是什么艺高人胆大,而是对于这个曾经间接救了自己一命的樊宇期,不想以兵刃相加于身。

    武力碾压太没劲了,今天玩点不一样的。

    以德服人!

    看到刘羽大步跟上前来,樊於期缓缓转身,嘴角悄然挂上一丝隐晦的笑意。

    一群就这样各怀心思,朝着后院演武厅而去。

    过不多时,众人终于来到了演武厅,刘羽随意打量了几眼,并没有从外观之中发现什么异常,樊於期大步上前,沉声道:

    “请。”

    “请。”

    刘羽面色镇定,却并未当先进去,樊宇期见状心知他有所顾虑,故意轻蔑的一笑,然后率先进入演武厅。

    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进入其中。

    太傅府的演武厅,建造的极为宽阔敞亮,顶层设计的极高,约莫有现代三四层楼的水平。

    刘羽一步踏入其中,便感觉到有丝丝冰凉的杀气,如蛇般迅速的残绕锁定住他,可是他打量四周,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禁暗自猜测樊於期埋伏的人手藏在何处。

    想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头绪,演武厅四周布置一目了然,根本就没有办法藏人,直到刘羽双耳微微一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绞耳的弓弦绷紧声后,方才醒悟。

    娘的,居然在背后张弓埋伏我,灯下黑啊!

    樊於期步履沉稳的大步而行,一直走到演武厅的中央位置方才停步。

    这里便是背后观景台上的弓箭射程最佳之地,虽不敢说就此万无一失,一定可以斩杀这个小人。可樊於期自信,此情此景,便是秦国剑圣聂盖再此,也要重伤不起。

    那些埋伏在身后观景台,张弓以待的士兵们,全都是樊於期从秦国逃跑时所带的亲卫,再加上二十多名太傅府上仅剩的壮年家丁,此时全都在瞄着他!

    而樊於期要做的,仅仅是回过身来,将手高高举起,而后再放下。

    背对着刘羽,樊於期深吸了口气,而后高举右手猛然转身。

    只需要挥一下手,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能将这个在燕国之中,正如日中天的强大剑客除去。

    只需要挥一下手,这条太子丹身边罪恶的狗,从此就不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

    樊於期对这些道理再是明白不过,可是当他转身后,看清眼前一幕时,还是愣住了。

    高举将落的手僵在那里,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看到了什么?

    堂堂燕国第一剑客。

    太子丹身边最红的打手。

    居然.........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是的,刘羽直接对着樊於期跪了下来。

    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樊於期这样的人,值得刘羽一跪。

    这其中不光是因为他的人品和历史上大义凛然的做为,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曾对刘羽有过救命之恩,而如今刘羽却来借他的人头刺秦。

    所以,樊於期当的起自己一跪。

    趁着樊於期愣神之际,刘羽拱手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道:“请先生助我刺秦!”

    这句话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身后一声惊呼传来。

    刘羽听到有弓弦震动声响起,紧接着着便是一阵锐利的破空声。

    你特娘的不讲武德,这还要偷袭?!

    原来因为刘羽这句话的信息实在太过爆炸,以至于一个家丁恍惚之下,直接射出了手中利箭。

    刘羽咬牙忍着回身格挡箭枝的本能反应,脸色发狠的盯着沉默中的樊於期,一动不动。

    我劝人以生死许之,自当置自身生死于外!

第四十章:刺秦之时,请大喊我的名字

    箭枝颤抖着钉入地板,锋刃划开了刘羽裤腿的一大片血肉,鲜血缓缓流于地面。

    樊於期暗自点头,将目光从刘羽那只受伤的腿脚上移开:

    “你背叛太傅,抛弃发妻,不忠不义,我如何信你?”

    虽然樊於期对自己的杀意不减,可他能够发出此问,说明其心中就已经有三分相信了。

    刘羽暗自捏了把汗,沉着的徐徐道:

    “早在长街上,我剑斗寄奴儿的时候,就发现了太傅大势已去。恰好姬丹赏识我的剑术,出言招揽,我便顺水推舟,遂了他的愿,成了他们的走狗。”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走狗。”

    樊於期面带讥笑,刘羽却不恼怒,反而笑道:

    “太子丹胸无大志,纨绔本性,他若掌权,待秦燕相争之时,一定会割地求和。我假意归顺于他,取得信任,待他送降书于秦宫之时,我便随行而刺,到时无论成与不成,秦燕之间必有一战。”

    樊於期沉默不语,刘羽接着道:“试问,假如我与樊兄一样,留在太傅身边,终生不过一个护持忠臣的护卫而已,到最后也只有眼睁睁看着太子一党,对秦国割地求和。匹夫之勇难成大事,樊兄目光需放长远,待时而动,定可一击命中。”

    “至于你说我抛弃妻子,其实是为身后考虑,无论我此行成与不成,太子丹必定恼羞成怒,为了不连累她们,我便让她们出了城自行生活。”

    “可是太傅大人的抗秦,是指联合诸侯列国之力对抗秦国,如今.....”

    燕国积弱已久,樊於期有些迟疑。

    “樊兄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刘羽沉声打断了他。

    “太子丹准备将督亢之地献于秦王,一旦燕国失去此地,不出数年恐怕连抵抗之力都欠奉,到时秦王再出兵,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反观樊兄若能助我刺秦成功,则秦国大乱,太子一党的诸多手下,也会死的一个不剩!

    到时太傅可以在燕国趁势重启,近而联合诸国一同抗秦。

    就算失败,太子丹的实力也会大为衰减,燕王震怒,燕国上下惶恐一片,这时候主战派的太傅大人不用说话,自然有人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无论怎么想,都比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吧?”

    樊於期点头,算是认可了刘羽的话,问道:

    “我对秦宫地形守卫了若指掌,你要我如何帮你?”

    “借樊兄人头一用!”

    话音刚落,樊宇期脸色就是一变,目光之中有杀气隐隐透出。

    与此同时,身后观景台上的一众箭手也绷紧了弓弦,死死瞄着刘羽的要害。

    “你再说一遍。”

    樊於期脸上杀意涌动,仿佛只要刘羽敢点个头,他就立刻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人头落地。

    身后张弓的箭手也同样严阵以待,只要刘羽已有动作必放箭射杀。

    樊於期的反应,完全在刘羽的意料之中,以前看到樊於期自杀这段记载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些不太理解。

    既然他是一个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在战败之后叛逃燕国,以至于连累全家呢?

    难道他叛逃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家人的下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可他仍然一去不回,没有选择承担责任。

    所以说樊宇期这个人,其实是怕死的,起码在他去燕国之前是这样的。

    那么又是什么,让这个怕死的人,最终奉上了自己的人头呢?

    刘羽认为是他在失去亲人后的那种煎熬和悔恨,所以想要借出他的人头,只有用当年他府上的惨事来刺激他。

    历史上的荆轲便是这么做的。

    “樊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死于秦王之手,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难道你不想报仇吗?秦军势力日益壮大,若任由其发展,来日秦王将横扫诸国,一统天下,到时樊兄又该如何自处?”

    “人固有一死,樊兄如此毫无作为,死后也无掩面去见府上老小的一众怨魂。”

    演武厅内一片静默,满面怒容,杀意凛然的樊於期,此时已经平静下来。

    他轻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本将想要喝酒了。”

    这是从秦国逃难以来,第一次以本将自称。

    一个想醉的人,喝不了几口就会醉意汹涌,樊於期就是这样。

    “年轻的时候投奔明主效忠,谁知主上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秦王政登基之后,我天天都在府中等着处决的旨意,可是他偏偏对我秋毫无犯,彼时他已大权在握,手下蒙家兄弟如狼似虎,杀我一个失势武将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你说这是为什么?”

    樊於期一个人醉意朦胧,话问出口却不指望得到答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他想杀我满门,斩草除根!”

    “杀我一个人容易,可要斩我满门上下,非大罪不可定之。败于李牧的那天我就知道,樊家完了。

    手下兄弟劝我留待有用之身,将来还可以报仇。可我自逃到燕国之后,大人待我虽好,却再无掌兵可能。”

    “我明白大人想以‘千金买马骨’的方式,号召更多的有志之士来对抗暴秦,樊某报仇无期,终日浑然而过,每每夜间梦回,常见家人血泪问我,为何弃他们而去?”

    “先生智计不凡,一番言语直叫樊某如拨云见日,适才以杀气试之,尚且巍然不动,足见心性坚韧,可以性命相托矣!”

    想不到樊於期叛逃,并不是刘羽想的那么简单,中间还有这么多隐情,最叫刘羽意外的,还是樊於期的那最后一试。

    “临死前,樊某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刘羽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请说。”

    “斩下秦王头颅时,请大喊我的名字。”

    “荆轲记下了。”

    樊於期,一个充满了悲剧的人物。

    他自逃到燕国之后,日夜思念府中遇害的一众家小,良心难安之下,从未踏入过一步富丽堂皇的樊公馆,反而自己搭了一间草屋,总日与田间农夫为伴。

    时人若以将军称之,樊於期必拂袖而去,以先生唤之,必以美酒相待。

    往事不堪回首,今日自刎助刘羽刺秦,可称得上是解脱。

    将樊於期的人头带回太子丹府上之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窗外残阳如血,太子丹府上歌舞升平。

第四十一章:神秘的报信

    “哈哈,好!荆轲,你果然没有让本公子失望!”

    太子丹满意的看着桌子上,神态安详的樊於期人头,心情极好,对于刘羽仅存的那一点防备也悄然松懈了许多。

    “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刘羽站在躺下,依旧是那副谄媚的笑容,只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对这个笑容谄媚的男人捎带轻视。

    “为殿下做事,要什么赏赐?殿下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让小的去做,这就是最大的赏赐!”

    “哈哈哈!”

    太子丹豁然从一群莺莺燕燕中站起身来,一脚将桌子上的人头踢到刘羽脚边。

    “将樊於期的狗头用石灰保存好,明日就由你带着燕国的督亢之图,前往秦国议和!”

    刘羽双手颤了一下。

    这一刻,就算是心如磐石的他,也不禁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连忙掩饰般的低头弯腰,躲过了太子丹时刻如毒蛇的目光,双手将地上的人头捧起,再抬头时,一切已经如常,平静道:

    “荆轲领命。”

    “好好休息,早去早回,明日本公子就不去送你们了。”

    太子丹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胭脂堆里。

    刘羽转身退走,刚刚一脚迈过门槛之时,却听身后太子丹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尖叫了一声。

    “对了对了,荆轲,以前那个抛弃你的老婆,本公子听说有人在城外见过,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抓过来,好好整治一下这个贱货?”

    刘羽眼角一挑,几乎就要骂出声来,他看着手中樊於期的人头,吸了口气道:

    “荆某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到她了,殿下休要再提。”

    太子丹笑容玩味:“好好,不提不提,既然荆轲这么恨她,正好本公子替你出出气如何?”

    这是试探吗?难道他还不曾信我?

    不对,他先给了我议和的任务,然后才提的老板娘,姬丹连寄奴儿那样的心腹都能说舍就舍,说明他是何等的薄情寡恩之人!

    之所以说出来,只不过是探下口风,看我会不会心生不满。

    于是,刘羽眉头松开,转身对着太子丹笑道:

    “殿下,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虽然分开,可到底还是有些过往情分,请殿下....”

    “好了,好了,本公子知道了,明日去往燕国多辛苦,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喜讯。”

    “多谢殿下体谅,荆轲告退。”

    刘羽转身离开,心中狠狠的暗道:

    “等老子到了秦国上了大殿,就他吗的让你知道,什么叫他吗的惊喜!”

    当天晚上,刘羽就拟定了一份名单,将太子丹几名最为得力的手下,全都安排进了这次议和队伍。

    因为里面的人数过多,而且就以议和的工作而言,好多人其实都是多余的,所以在名单公布不久之后,便遭到了质疑。

    好的领导者,应该善于解决一切团队中的内部矛盾。

    于是刘羽就提着棍子,将那个质疑的人打了个半死,然后吊在屋檐下面。

    这股质疑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至于这样酷烈的手段,会不会被太子丹发现那就不用担心了,因为他连明天的议和队伍都懒得起早去送,如何会关心刘羽殴打一个不听话的手下?

    再者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彼时的刘羽已经是他身边的当红人物,又刚拿下了樊於期的人头,这种又会办事,说话又超好听的手下不偏袒,那偏袒谁?

    将名单上的人依次通知完毕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刘羽在房中将樊於期的人头,小心的放入到一个精美的木盒里,然后一只手扶着木盒,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请英灵安息。

    忽然,窗外有一团布绸疾飞打来,刘羽双耳微动,听到那布绸来势极快,风声尖锐,便可知劲力不凡。

    他拂袖奋力一揽,将那团包有石子的布绸一把抓在手里,打开一看,却是一副笔法拙劣,宛如稚童涂鸦的粗陋炭画。

    什么玩意儿.....

    并没有出门追赶那个掷画之人,因为那人投掷的手法劲力高明,是个难得的高手,片刻的耽搁已经不可能追上去了。

    看了这幅画半天,只见到布绸上用粗劣的炭笔,画了一大一小两个长头发的....应该是女人吧?

    她们好像是在哭,在一柄并似乎是刀剑的簇拥下,朝着一个大宅子的方向走去。

    咚的一声巨响,刘羽忽然将手中布绸狠狠砸在桌子上。

    男人面色铁青,强自按捺这怒意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白天太子丹亲口问过他那么一句话,刘羽此时对这幅画想破了头也不会猜到其中玄机。

    而现在,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画上的含义。

    太子丹抓了老板娘,还有草生两个人!

    怎么办?该怎么救?

    刘羽沉默的来到了剑架之前,脸色阴晴不定。

    剑架上,供奉着的是当初在赵国的那场雨夜之中,无名所借给他的那柄剑。

    与寄奴儿一战后,此剑虽然用技巧砍断了他的剑,可这柄剑本身也是伤痕累累,豁口遍布。

    身为太子丹身边的红人,名剑,金钱,美人,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可他却并没有重新再找一把的意思。

    甚至每次随太子丹出手,连剑都没有带出去过。

    因为刘羽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有着一个懵懂的武侠精神,他不想让那些腌臜的事情,玷污了这柄剑。

    房中烛火晃动,刘羽始终无言,也无法下定决心。

    犹豫中,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化为了古装的荆轲,句句血泪的劝道:

    “此行乃千古之事,岂能因个人之私而轻废?”

    “临死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斩下秦王头颅的时候,请大喊我的名字。”

    声声言语中,来自现代的刘羽身影一言不发,低头似是不敢直视。

    .....

    .............

    距离太子府几条街之外的大陆上,一只押着老板娘的马车,正在七八名门客的看护下,向着太子丹的住处进发。

    驾车的下人回头看了眼隐隐有抽泣声传来的马车,嘻嘻一笑,和身边的人道:

    “吗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女人,你说公子爽过了玩腻了,会不会赏咱们也喝口汤?”

    “那娘们可是荆轲曾经的女人,你不怕他知道了杀了你?”

    嗤笑声:“怕个屁,明天他就去秦国议和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百姓士族间,对这次议和的条款有多么的愤怒?议和完了,等他回到燕国够他受的,还顾得上这个?”

    “也是,等他回来还得仪仗公子庇护,哪里敢翻脸?要不然外头的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嘿嘿....”

    驾车的门客正自眉飞色舞,忽然被身前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吗的,不想活了,敢拦太子的马车?”

第四十二章:乡远去不得

    拦路之人,一身夜行黑衣,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手和眼睛,目光看着那些大声谈笑的门客,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马匹躁动不安的来回踢踏,任凭那驾车门客如何打骂,就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仿佛前面横栏着什么洪水猛兽,动辄要命。

    练武出身的众人,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张扬的杀气,可是空气中那股莫名叫人颤栗的气息,很快就传染到了护送马车的众人身上。

    “你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依旧一句话也没有,可是那股无形的气势,却叫众人感到了一阵崩溃。

    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荆轲刘羽也!

    长剑出鞘,沉默的带起一片血光。

    在刘羽杀心全开的刺激下,丧失了所有胆气的太子走狗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就成为了他的剑下游魂。

    将这些杂鱼解决之后,刘羽一步跨上马车,掀开车帘,果真见到被五花大绑的老板娘和草生。

    “我送你们出城。”

    刘羽割开了绳索,转身驾车便朝着城门而行。

    马车摇晃中,老板娘用极其压抑的哭腔道:“对不起,你不该管我们的。”

    “只要你能顺利出城,离开这里,我就还有机会。”

    “你打算送我们去哪里?”

    “城外。”

    “太子丹实力庞大,送到城外也不安全,不如把我们两个安置在议和队伍里,明天一早蒙混过关。”

    老板娘深谙灯下黑的道理,提议十分可人,但深知姬丹脾性的刘羽却摇头不应。

    “那王八蛋生性多疑,势成之后更是目中无人,朝野江湖都没有人胆敢和他唱反调,听到这种消息,第一个就要怀疑我。今晚和明早都不太好过,城外反而有一线生机。”

    老板娘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神情幽怨。

    “城外有处院子,是那王八蛋以前养外宅的,早就荒弃许久,连他自己都忘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过去住就是,等听到我的消息后在逃离,不然过关设卡很危险。”

    将老板娘送走之后,再返回太子府,当做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就是刘羽的最终打算。

    简单掩盖了一下那几名门客的尸体,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关口,刘羽看了眼禁闭的城门,转身回了马车。

    “草生,你出来驾车,直接让他们开城门。”

    草生依言而行,但马车行驶到城门仍被士兵拦下,领头的将官上前探看,不等他伸手去掀车帘查看,便听到刘羽在马车中冷声道:

    “瞎了你的狗眼,太子的车你也敢动?”

    将官手一颤,没敢直接掀开查看,他是认得太子丹的声音的,也觉得刘羽的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太子身边的人,于是恭敬的在车外道:

    “下官....”

    “别罗嗦,速速放行,老子明天还要去秦国办事,耽误了太子的大事,十个你也不够赔的!”

    “是是,下官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赔笑着送走了马车,将官对远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吐沫。

    还挺顺利的。

    刘羽坐在马车中,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又把身子绷直了,惊叫道:

    “秦舞阳那孩子呢?”

    “我还以为你把那孩子给忘了呢!”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

    “我和草生都是女子,带着舞阳不太方便,就送他到一位先生家里学文读书,隔三天回来一趟,这回....他们抓走我的时候,舞阳正好不在家,我们要不要回去等他?”

    刘羽果断摇头:“太子丹的脾气我很了解,一旦他知道消息一定大发雷霆,你和草生都不能留在城里,走的越远越好。既然舞阳有人照顾,就不用急着接回来,等你收到我在秦国的消息,那时候太子丹自顾不暇,就没空理你们了。”

    老板娘侧过脸去,眼中泪光闪闪,难得柔弱的道:“能不能不去?”

    刘羽沉默,只听她用哭腔的声音道:“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马车最终,在这老板娘不可抑止的哭声远去,刘羽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返身回城。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老板娘的哭声,在刘羽下车后没多久就停住了,如今正在撑着下巴一直发呆。

    在外头驾车的草生,还特意掀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惊疑道:“老板娘,这么快就不伤心了?”

    “人都走了,我还哭给谁看?”

    老板娘嗤笑一声,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一副渣女做派,可鼻头始终有些发酸。

    “那荆大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老板娘目光怅然,喃喃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马车猛地在草生绷紧的缰绳下停止,强大的惯性差点没让老板娘一脸砸到地上。

    不等她发火,外面驾车的草生就已经愤愤的骂了起来:“什么?就这么把我们甩了?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要了老板娘的身子,却不负责到底?!”

    “走!咱们现在就掉头去找那个负心汉算账!”

    老板娘死死的抓着草生的胳膊,防止她调转马头,一张脸早就因为羞恼而涨得通红。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个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要了我的....啊?”

    草生振振有词:“别当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这么些年咱们见过的色胚没有五十也有一百了,哪个也没见你动心的,那天是你自己脱光...唔!”

    老板娘不等草生将话说完,一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怒视道:“要死啊你!”

    面前挣脱老板娘的魔掌,草生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第二天都起不来床了!”

    “......”

    与老板娘相处许多年,并且深知她脾性的草生,见到她满脸羞怯的样子后不禁有些迷糊。

    如果是那个她熟悉的老板娘,在睡了荆轲这样的优质男人后,就算最后没有一个携手白头的结果,也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好像恋爱小女生的娇羞样子,反而一副我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才更符合老板娘在草生心目中的形象。

    事出反常即为妖,难道老板娘真的没有.....

    草生缩缩小脑袋,不再做张牙舞爪状。

    过不多时,马车重新启程。

    老板娘一个人挑起车帘,无限美好的身段,就这样微微前倾着,将身后某处的衣服崩成了一轮满月,惹人遐思,口中喃喃着那天从刘羽口中听来的两句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那天一时情动的投怀送抱,可不就是一个良辰美景的良夜吗?

    至于任他明月下西楼.....

    老板娘再次羞红了脸颊。

    马车远去,只留下草生与老板娘最后的一句对话。

    “那第二天早晨,你为什么装成起不来的样子?”

    “投怀送抱都不要,没脸见人呗!”

    ...................

    ...................................

    晨光斑驳的早上,布春花面色微红又忐忑的问草生:“你看我老吗?”

    “哎?不老啊!”

    “有眼光!”

第四十三章:太子丹的怀疑

    碰的一声脆响,名贵的白玉酒杯,被失去理智的太子丹狠狠的摔碎。

    就在不久之前,他收到下面人的消息,说派去抓老板娘的门客尸体,被人发现在草丛里,巡城的衙门查询身份,最后查到了太子府的头上,这才惊动了后知后觉的太子丹。

    因为刘羽全程做的干净利索,现场并没有什么目击证人,更没有丝毫的线索,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动手的那个人用剑,而且武功极高!

    有多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自从太傅鞠武大势已去,终日在府上称病不出后,姬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有人作对是什么滋味了。

    “荆轲呢?叫他过来!把那个抢人的找出来杀了,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丢去喂狗!”

    “公子,荆大人已经受命前往秦国主持议和了,是昨天您亲口说的。”

    太子丹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下,意识到这个事派他去确实有点不妥,因为其中女主角身份有点尴尬。

    沉吟了片刻,他忽然抓起一掌银盘砸向那个建议的人,鲜血喷泉似的流了他一头一脸。

    “将全城的骑兵都派出去给我抓!把刺客都派出去,记住不要杀那个劫走女人的剑客,我要他活着,活着生不如死!”

    .........

    ..................

    清晨时分的城关门口,一个个华服,一匹匹骏马早已陈列在街道的两旁。

    一众奏乐队伍吹吹打打,欢送这支求和的队伍开始向秦国进发。

    奔波了一夜,刘羽此时有些困乏,他拿着手中拟好的名单,依次的点名验过人数之后,直接命令队伍开始启程。

    但是守关将领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十分强硬的派出士兵来搜寻议和队伍。

    这下不用刘羽发火,诸多随行的太子狗腿子们已经跳着脚的乱骂起来,和检查的士兵吹胡子瞪眼,一副互不相让,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这乱糟糟的闹剧,直到一声断喝忽然响起才有所消停。

    “够了!”

    无论是气急的议和官员,还是守城的将士,全都在这两个字下安静下来。

    众人低头拱手,连同刘羽在内,都朝着一个地方行礼。

    燕国太子,姬丹。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提前送老板娘去了城外。

    刘羽不动声色的暗想,那边的太子丹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本公子左思右想,觉得议和之事乃是关乎国本,我既贵为太子,岂有不亲身相送的道理?”

    “怎么,队伍在城门下反而不动了?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丹装模作样的问了句,立刻就有官员告状,说是那守城之人的不是。

    将领脸色微变,有些惊慌,深知这些都是太子身边的亲信,直到和太子丹对视了一眼后,方才重新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道:

    “末将只是按照燕国法度行事,何错之有?”

    “好!将军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本公子也十分佩服。那个....荆轲啊,就让他们简单查一查,我身为太子应该以身作则才是。”

    刘羽在内的众人,自然恭声应是,高呼太子贤明。

    一番搜查,自然毫无所获,太子丹疑虑一去,笑容满面的在城头挥手作别,指派去一个身边之人,代表自己送议和队伍到易水。

    忽然,刘羽发现奏乐的乐师当中,有一个形容凄惨的男子,正被一条铁链拖着前行,浑身上下被拖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是何故?”

    刘羽皱眉发问,随行之人不敢得罪这个太子身边的红人,连忙解释道:

    “此人名叫高渐离,人称坊间第一乐师,太子殿下请他来为大人送行,他不但不肯,还大骂殿下....”

    高渐离?

    历史上荆轲送行悲歌的,不就是此人?

    刘羽微微一愣,此时姬丹不至,他的话无人敢违背,于是刘羽干脆寻了个借口放了高渐离。

    “此人竟如此大胆,快将他放开,我要亲自整治于他,定要让他为议和队伍奏乐送行不可!”

    下人依言而行,可听到刘羽说话的高渐离却猛地冲向身后城墙,竟是打算一头撞死也不受这种折磨,幸亏刘羽快他一步,一记手刀打晕了他,随手让人先将其安置下来。

    经过这一插曲,队伍很快就步上了前往秦国的道路。

    刘羽打晕人的技术不太好,躺在马车中的高渐离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等一等,等队伍走的稍微远一点了,你就能走了。”

    刘羽倚在马车的软垫当中昏昏欲睡,并没有把高渐离醒过来的事放在心上。

    昨天救出老板娘可真是惊险刺激,今天照常上班搞业绩,精神自然有点不济。

    “你...你不杀我?”

    高渐离有些错愕,刘羽却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尔等受燕国百姓供养,可战事临头却以家国土地求取和平,你们....”

    尘土飞扬的车队中,忽然飞出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那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磕的呲牙咧嘴的好不痛苦,但却没什么大碍,正是高渐离。

    就这样放了我了?

    高渐离看着视自己如无物的求和队伍,暗自想道。

    那个家伙莫非是故意在救自己?

    沉思中的高渐离,只觉得周身一暗,有股莫名的其实压向了他,使得放松下来的心神徒然绷紧。

    来人骑着一匹高大的军马,马头正自作左摇右晃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马的原主人,多半不是马背上的那个人....

    寄奴儿将目光从议和队伍的身上移开,转而放到了高渐离的身上:

    “荆轲到底在车上和你说了什么?”

    高渐离愣了一下,脑海中下意识的就回想起刘羽那张不耐烦的脸,以及二话不说就把自己丢出马车的大手。

    “没...没什么啊...”

    寄奴儿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话音未落便直接拔出了腰间短剑,几乎是瞬息眨眼的功夫,就横在了高渐离的脖子上。

    “不说我就杀了你。”

    身为燕国前代杀神,寄奴儿的威胁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扛住的。

    他的杀气与锋刃,无论哪一样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冻结人灵魂的东西,何况此时全都用上了?

    不过高渐离也不是普通人,经过起初的惊惧之后,他很快反应拉过来。

    “我说那走狗为何放我走,原来是让你杀我!怎么,怕血溅到你们尊贵的马车里吗?那来吧,这里地方正宽敞!”

    高渐离的视死如归,反倒让寄奴儿相信了他的话。

    剑锋回转入鞘,寄奴儿不再理会这个男人,策马离去。

    直到现在高渐离才注意到,这个奇怪男人的右手,居然是断的,袖管空荡荡的迎风后摆。

    荆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寄奴儿望着远去的队伍,在心中默默发问,自从那天夜里练剑时,刘羽的那一番话之后,有许多问题都由不得他不去探究和思考。

    到底什么才是天下一流的剑法?我的剑上又少了什么?

    军马不情不愿的在寄奴儿的趋势下,紧跟议和队伍的脚步,留下高渐离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群神经病!”

第四十四章:刺客团的伏杀

    离开城池好久之后,刘羽一直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后方隐约的有马蹄震动大地的巨响传来。

    他出了马车,极目远望,只见到一群训练有素的骑兵,正好像出窝的蚂蚁似的,想着四面八方散开。

    “......”

    刘羽没有吭声,听到议和队伍里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在一旁道:

    “听说了吗?昨天有个蒙面的剑客,抢走了太子殿下的女人!今天早上他还大发雷霆,全城的骑兵都出动了,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不可!”

    “哪来的刺客那么大胆,连太子的人都敢动。”

    “谁知道呢,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死定了。”

    燕国的骑兵,所用皆是善于奔行的骏马,单凭老板娘她们那两匹拉着马车的苦力马,多半跑不了多久就会被抓住。

    刘羽坐在马车上,幽幽长叹一声,默不作声的双手抄于袖中。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驾车的下人讨好的问道。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老子愁啊!

    刘羽没有理会下人的问话,反问了句:“咱们到哪了?”

    “回大人,前方就是易水了。”

    刘羽很想问一句,是风萧萧兮的那个易水吗?

    能有这种冲动,说明他的心已经被那无数分散而动的骑兵搅乱了。

    但是他忍住了。

    对岸清晰可以见到一个个衣甲不齐的秦军,正朝这边的河水试箭,测试弓箭射程。

    刘羽他们身在岸上,仍可听到对面不断箭枝落水的声音传来。

    “秦军箭阵天下无敌,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求和,真是再明智不过的举措了。”

    同行的大臣,看着对岸气势汹汹的秦军,发出如此感慨。

    好多人都纷纷点头赞同,真不亏是跟着太子混的,一个带种的都没有。

    这群人放在电影小说里,妥妥的就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丑角吧。

    说到电影,刘羽不禁又想起了许多。

    “我是个习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一定要站出来。”

    “李钊,跟他翻译!我要打十个!”

    “我跟你打!”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

    但是,我有快意剑。

    一直望着易水,沉默已久的刘羽忽然回头,对着队伍最后面的方向大声吼道:“鬼鬼祟祟的要跟到什么时候?给老子滚出来!”

    刘羽这一记怒吼,用尽生平力气,直如炸雷一般,震得近身几人双耳嗡嗡,就连对岸的秦军都听到了动静,停下试箭动作看着这边。

    无数人回头窃窃私语,直到一个骑着高大军马的身影从中走出,人群方才哗然一片。

    “寄奴儿,怎么会是他?名单里我记得没有他的名字吧?”

    数日不见,寄奴儿已经不复当初战败之时的狼狈,此时的他气势凝沉,脸色依旧木讷,面无表情又毫不畏惧的与刘羽对视。

    见到寄奴儿,刘羽不怒反笑,他取出了那柄一直收在太子府中,从来都没有拔出过的无名佩剑,大步走下马车。

    “诸位,我处理一点私人恩怨,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议和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方才有一个资历较老的官员,满脸堆笑的拱手道:

    “荆大人剑术无敌,我等边在易水之后,静等大人凯旋。”

    说的好听,还不是怕被当成消耗寄奴儿的炮灰,想要趁早离开脱身。

    刘羽同样也忌惮这群人会临阵倒戈,耽误自己拯救老板娘,于是假装自傲的矜持点头,一副不可一世,要亲手斩杀寄奴儿的高傲样子:

    “快滚!”

    偌大的议和队伍,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寄奴儿紧盯着这个生平大敌,激动的手脚都在颤抖。

    这一次,他一定要打败这个家伙,将他那个狗屁的一流剑法,杀得什么都不剩!

    “我自认将杀气隐藏的很好,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身为曾经的顶级杀手,对于基本的职业技能还是比较自信的,故而有此一问。

    哪知刘羽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另有要事要办,所以随便想了个借口,对着后面喊了一下,谁知道你就出来了。”

    寄奴儿木讷的脸色僵硬,少有的愤怒起来:“拔剑吧,这次我一定....呃,你干什么?”

    满腔的战意,都在刘羽那行云流水,翻身上马就走的动作中化为了错愕。

    不是要决一死战吗?不是巅峰对决吗?

    “老板娘她们有难,跟我一起走吧。”

    寄奴儿对刘羽的天真不屑一顾,嗤笑:“她们是你的女人,凭什么叫我....“

    “那天夜里报信给我的人,就是你吧?”

    刘羽打断了他的话:“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次你应该也会去的吧?”

    寄奴儿没有说话,刘羽也没有再劝。

    遇到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意外,诚如他所言,刘羽那嗓子不过是想借口有贼人跟踪,借故单身离队去救老板娘而已,也没指望三言两语指示这个家伙替自己卖命。

    他是个刀口舔血的杀手,为钱财剑道卖命在所不惜,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两面之缘的女人就置身险地?

    尽管他很羡慕,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潇洒的刘羽。

    太子丹很重视这次议和,供给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刘羽此时座下的骏马也是,脚程极快。

    与老板娘分手之时,她大概告知了往后的打算和落脚的方向,想的无非是等他刺秦之后,好歹能有一个相聚团圆的地方。

    虽然这个肯能性很小。

    老板娘毕竟赶了一夜的路,尽管刘羽座下骏马给力,可仍然跑了足足将近两个时辰,终于赶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即便是燕国最好的战马,也在停步的那一刻撑不住的倒地而亡。

    刘羽看也不看一眼,大步来到一处荒凉的小院前,大喊:“布春花,草生?”

    过不多时,门房吱呀一声打开,满脸惊喜的老板娘,兴冲冲的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一身使者华服的刘羽没等说什么,就直接被后者吼了回去。

    “关好门窗,不叫你不准出来!”

    老板娘心中一惊,连问都没多问,啪的一声将门房重新关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草丛中有一支弩箭电射而出,瞬间洞穿了刚刚合上的房门。

    几乎是擦着老板娘的头皮闪过,差一点就要见血。

    刹那间,好像在演大片,刘羽立身四周草丛中,接连有六七道身影冲天而起!

    刘羽毫不迟疑的拔剑在手,剑光如一挂长虹,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的接下所有攻势。

    这些人,都是太子丹安排的精锐刺客!

    与那些天天用性命给太傅府带来无边压力的炮灰不同,眼前与刘羽交手的,是刺客团中最为精锐的存在!

    最叫人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的人数还远远不止七八个。

    足足有三十多人!

    同时迎战七八人的快剑围攻,几乎已经让刘羽拼尽了全力,剑光时而妙至颠毫截击封挡,时而杀气十足的怒战八方,尽管压得七人冷汗连连,压力深重,可脚步也被暂时拖住了。

    足足有二十多道鬼魅般的身影,从外围直扑小院。

    刘羽怒喝一声,以数剑轻伤的代价,终于斩杀掉其中一人,剑势如疯似虎,趁着气势如虹的机会又接连杀了三人,终于冲出了他们的包围,抢先一步冲入房中。

    老板娘和草生早就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连看都不敢看,发出刺耳的尖叫。

    “跟我走!”

    刘羽话刚说完,斜地里便有两剑无声杀出,刘羽余光一扫,手中满是豁口的无名长剑轻轻一扫,挡开双剑之后直接掷出左手剑鞘,飞起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得另一个人头骨当场碎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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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刺秦开始介绍:
人在战国,名叫荆轲。
从荆轲开始。从刺秦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刺秦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刺秦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