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首战失利,险死还生
“叮....叮...叮....”
这一次的交锋不再如同刚开始的那样轻灵悦耳,反而一声重一声,三尺青峰长剑,在这时硬是打出了七尺重刀的感觉。
一连十七剑,刘羽挡到双手发麻,长剑都快要握持不住了。
这期间他想过以围魏救赵的方式,来逼寄奴儿回剑撤攻,可无论刘羽的剑锋指向眼睛,还是下阴,这个狼灭都铁了心的打算以伤换命!
当一个男人连自己的第二生命都能舍弃的时候,他还有什么是畏惧的?
没有了。
终于到了第十八剑的时候,刘羽再无力握住手中长剑,被寄奴儿一剑挑飞,剑刃横在肩头。
我居然输了?我居然会输给一个反派打手?
长剑脱手之后,刘羽先是不可置信的震惊,随后又很快释然。
自己不过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伪侠客,又不是真正历史上的荆轲,输了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也是一路过来,他凭着剑术碾压的人太多,这才有了一种天下无敌的错觉。
何况他此时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半路上与鞠武闲聊赶车的功夫,那股大战刚起时的亢奋就已经消退了。
状态不佳,外加失了先手,败给这个功力不输无名,残剑的高手,也是情理之中。
“好!兄弟用剑出奇不意,以逸待劳,深谙兵法之精髓,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好剑法,小弟甘拜下风!”
刘羽一声大吼,随即便是一通彩虹屁,使得原本想要一剑结果了刘羽性命的寄奴儿,不由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剑道宗师级的人物,可所谓的剑道精神与武德,对寄奴儿来说都是一种极其遥远的东西。
拿起剑就是为了杀人,杀人又何必讲那些虚伪无聊的种种规矩?
寄奴儿从来不去管什么剑道或侠义精神,可这并不妨碍他见过无数为之身死丧命的剑道高手。
眼前这个胆敢抽得太子殿下,连夜里都在做噩梦的家伙,一身功力剑术,唯有当年被他用诡计杀死的燕国剑豪可以媲美。
两人的剑术都称得上是当世宗师,可临死前的遗言....
后者却胜过眼前这个人不知多少。
刘羽的一通彩虹屁,根本不可能动摇寄奴儿的杀意,仅仅拖延了一个呼吸左右的时间而已。
不过这对刘羽来说已经足够了,对寄奴儿这样的人来说,一个呼吸的迟疑,就代表自己已经被吸引了好奇和注意。
于是刘羽打铁趁热的叹了口气,好像要将一肚子的话,都在这一声叹息中吐尽。
不知为何,以往对这种情况都不做理会的寄奴儿,却在这是十分的好奇。
这个言行举止都大异寻常的高手心里,此时在想什么?
即将刺出的剑锋又停了,给刘羽几秒说话的时间。
“其实我的剑法当中还留存有一式,威力巨大,非人力不可敌。
刚刚之所以没有施展,是因为看到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剑术,我一时惜才,如若不然...呃!”
刘羽忽然停住,怒目圆睁。
因为寄奴儿手中的长剑,已经从他身上穿胸而过!
“我....我草...”
刘羽只觉浑身本就因大病而剩不下几分的力气,在胸膛伤口所奔涌的鲜血中迅速流逝,张嘴有无数的血沫子,从口鼻往外流出。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人已经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了。
老子一代名侠....大刺客荆轲,就这么被一个历史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人给杀了?
不可能.....
生死之际,刘羽再也没有办法用以往的嬉笑玩闹来对待。
他呼吸粗沉,不断有血滴从中流出,站在他身前的寄奴儿毫无所觉的将长剑拔出,转身就走。
“我不惜才。”
刘羽竭力的望向寄奴儿所在方向,可视线中的黑暗却在不可抑止的迅速扩大,最终占据了整个天地。
彻底昏死之前,刘羽依稀听到远方有大批马蹄声,正朝着这边赶来。
........
..............
阴沉肃穆的秦宫大殿中,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从其中走出。
大漠黄沙之上,有两名一男一女的白衣剑客,遥遥相对。
无数尖啸着的长箭仰射入高空,接着又以疯狂的姿态蜂涌着俯冲而下。
白衣的剑客,胸前衣襟被血浸红。
远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箭杆划破长空的戾啸交织往复。
它们各自占据了脑海的一端,争吵不休,直欲将人的头皮都胀破。
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
“为何刺秦?”
为天下苍生,为了黎明百姓。
刘羽几乎脱口而出的便想要将这两个答案摆出来,然而等他看清站在身前的两人面容时,一切言辞又变得那样的难以出口。
残剑,无名。
两个本该已经死掉的,各自双双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一句发问。
为何刺秦?
为何刺秦?
最后刘羽受不了这阴魂不散的质问,怒声大吼:
“不刺秦,如何回家?!”
空间一时寂静,刘羽在吼出心底最为真实的答案之后,无名与残剑的身影反而开始了沉默。
片刻之后,刘羽沉着气息退后两步,防备着身前诡异的突然爆发。
“那我们的家呢?”
幽幽地发出这声疑问之后,白衣的残剑胸前血水弥漫,整张脸毫无血色。
无名沉默的身影同样开始变得千疮百孔,好像被无数杆长枪穿过。
刘羽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寄奴儿木然冷漠的脸闯入他的视线之中,手中长剑也从背后贯入。
“我不惜才。”
血光一闪,长剑从背后拔了出来,撕裂的痛楚使得刘羽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犹如溺水多时的人终于上岸,颤抖着大口喘息。
是梦,自己没有死。
胸前的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渗出血迹,重新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阵阵剧烈的刺痛感,却叫刘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自己活下来了,总算是没有死在那个驾车下人的手上,不然的话,自己这个荆轲也太丢人了。
忽然,房间传来打翻水盆的声音,老板娘一手捂着小嘴,美目大睁,吃惊的看着从床上起来的刘羽,那表情就像....
植物人动了似的不可思议,连脚下被打湿的鞋袜都顾不上。
刘羽笑着朝她做了个伸手拥抱的姿势,后者果真眼眶一红,呜呜咽咽,似哭似笑的冲着他跑来。
然后二话不说的抽了他一个耳光。
“......”
第三十一章:抱上太傅的大腿
我是病号啊!
刘羽还没发怒质问,老板娘自己就先梨花带雨的哭诉了起来:
“你个死人,说好了只是看一眼,这下可好,差点把命都看没了,你死了倒省心了,可我们娘俩在山洞里怎么办啊?
你光顾着自己当英雄,你想过我们了没有,天天给你担惊受怕的,大夫说了好几次听天由命....”
刘羽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浑人,老板娘这番话听起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可其中关系害怕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听她说的好似泼妇骂街,可刘羽依稀能想到这个女人在得知自己消息后,得担惊受怕的哭成什么样子。
当下刘羽伸手握住了老板娘微凉的小手,目光真诚的道:
“对不起。”
喋喋不休的老板娘这才哑了火,低头不胜娇羞,可很快又觉得不对。
这小子道歉就道歉,一直盯着老娘的伟大看什么意思?
原来刚刚水盆打翻的时候,其中溅湿了那处一大片,本就傲视群芳的老板娘,某些地方就更加的突出了,甚至是露骨。
换了别家的小娘子,此刻多半是捂着羞处败退而走了,但老板娘是谁?
市井酒坊能把大老爷们都调笑得面红耳赤的泼辣女子,被人吃冰淇淋的第一反应是揍回去,而不是跑开做娇羞状。
惊觉到气氛不对的刘羽,连忙摆手叫停:
“我好饿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老板娘轻蔑地一笑,随后媚眼如丝的凑近了些,微微伏低了身子,仿佛刻意引诱般让他瞧了个够。
“你看奴家合胃口吗?”
刘羽咽了口吐沫,刚想说话却见老板娘猛地冷淡起身,哼道:
“憋着!”
转身就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给刘羽张罗饭食去了。
刘羽看着佳人远去的婀娜背影,觉得两个头都很大。
临近用饭,老板娘只带了点稀粥给他垫肚子,并且告知太傅鞠武在外面做事,已经有下人去通知他醒过来的消息,大概会赶在饭点回来。
期间草生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泪眼汪汪的看了刘羽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方才劝得小丫头破涕为笑。
之后,刘羽又问了许多事,得知这几天来一直住在太傅的家里治病,所用的伤药和大夫都是燕国最好的。
“我怎么回来的?”
刘羽记得那个寄奴儿,在一剑捅伤自己之后就去追杀鞠武了。
凭他武力,年老体弱的太傅大人只有等死的份儿,断然不可能安然无恙。
“听说是樊於期将军恰好出手,拦住了那个刺客,使得太傅大人得以逃回城中搬来救兵。”
秦国的那个叛将樊於期?
看来这个家伙的武力值也不弱啊....
刘羽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去拜谢这家伙一下,要是没有他仗义出手,自己和鞠武全都要废在寄奴儿手上。
寄奴儿....
刘羽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有心中闪过那道阴狠的剑光,眼神幽暗。
目前已知的太子丹,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大BOSS!
至于这个人到底是否真的如鞠武所说的那样,与秦王暗中有所勾结,暂且不去说。
单就他打着联合抗秦的名义,聚拢私财,壮大自身势力这一条就该杀!
不是刘羽多么的有正义感,而是这样的人摇旗呐喊还行,但是要指望他来实施刺秦计划,根本就不可能。
换句话说,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推动并且实施了刺杀计划,你敢去吗?摆明了就是送死。
要不干脆找机会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心头转了一圈就被打消了。
太子丹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却深谙帝王之术。
所有阴私鬼祟的东西都是偷偷做的,表面上,他是风光正派的太子殿下,背地里却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刺客团主人。
刘羽要动手,首先寄奴儿和那刺客就不好对付,就算能够得手,也得在燕国大军的围剿通缉下度过余生。
毕竟明面上你杀了人家的太子,这点连太傅都没有办法洗白。
算了算了,还是先保护好太傅大人不被暗杀吧。
很快就到了用膳的时间,鞠武收到消息后,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见刘羽的时候连官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喜不自胜: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荆先生以伤病之身拖延强敌,鞠武心中感激,请受老夫一拜!”
刘羽哪料到这老头忽然整这么一出,而且七老八十的人了说拜就拜,连忙搀扶直道折煞,生怕其乐融融的场面,会响起咔嚓一声,那就....
这次吃饭并不是只有鞠武一人回来,还有田光和樊於期两人。
刘羽大致扫了一眼便在心中有数了,眼前这三人可以说是如今燕国里面,最铁了心的抗秦分子。
鞠武这大腿还真的要好好抱一下,如今太子丹是指望不上了,以后运营得当的话,指不定这位太傅大人还能再推自己一把,直接促成荆轲刺秦。
想到这,刘羽言语中对几人亲近起来。
四人虽然认识不久,可在城外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彼此都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厚和信任,酒宴气氛一直高涨。
“荆兄一身本事,不知可愿屈尊来老夫手下,谋一前程富贵?”
鞠武适时也抛出了橄榄枝,刘羽自然也十分识时务的接了下来。
众人恭喜两句,一场宴会差不多也进行到了尾声。
“我得先生,当真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啊!”
鞠武正为收下一员大将而欣喜不已,刘羽却暗暗吐槽。
记得上一位明主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就被安排到了门房的位置。
如鱼得水?
hetui!
田光此时也端杯过来敬了刘羽一下,歉然笑道:
“荆兄勿怪,当时鞠太傅这边正值用人之际,田某生怕遇人不淑,不敢妄自推荐,这才斗胆用区区一个门房位置来试探兄弟。
那日在城外,田某已知荆兄义薄云天,远非我等小人可及,田某在此赔罪了!”
“田兄与我有救命之恩,何必说这些。”
于是今天过后,太傅府上又多了一名叫做荆轲的门客。
因感谢荆轲之前在城外的舍命相救,太傅鞠武对刘羽的出行用度,直接都是最为顶级的。
如果说这其中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无非就是老板娘那娘们看的太紧,让刘羽时常想找个漂亮小姑娘捶腿捏肩,讨论人生都不行。
第三十二章:藏拙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当上太傅府的上等门客之后,刘羽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给人当门客好像还是个高危职业,一不留神就被人给砍了....
成为门客的第二天,太傅府就接二连三的遭受不明势力的刺杀。
府中的护军与高手门客,死了一个又一个。
频繁的刺杀,也使得原本如临大敌的刘羽,到最后听到动静连身都懒得多翻一下。
有完没完啊,扰人清梦。
随着刺客不计代价的疯狂刺杀,原本被养在府中的许多门客,渐渐也开始有了退意。
超高的阵亡率吓住了他们,接二连三的开始向鞠武请辞,有的甚至半夜偷偷离开,然后又被守卫的驻军当成刺客,当场格杀。
第二天,鞠武召集门下的所有食客,一同议事。
其中也包括刘羽。
会客堂中,鞠武沉默的看着那个被当成刺客而格杀的逃跑门客,许久没有说话。
老人的目光中,有失望也有愤怒,更多的还是一种力不能及的茫然。
门下食客一个个回避眼神,目光中多有躲闪。
“厚葬了吧。”
鞠武给这人下了一道恩令,不等堂中众人齐声吹捧仁义,便面无表情的长声道:
“如今局势诸位也都看到了,国家艰难,时局动荡。阴暗之中,一直都有人希望老夫死!”
“可老夫现在还不能死!如今的大燕,外有秦军虎视,内有乱臣逆子,欲中断江山社稷。
若老夫死了,朝中有何人可挽天倾?靠那个荒唐事做尽的黄口竖子吗?!”
鞠武说到这里之时,热泪滚滚而下。
就连一直在府上将养伤势的刘羽,都能感受到老人身上的那种痛苦和无奈。
鞠武与太子丹,可以说是当今燕国朝堂上,主战与主和的代表。
只不过太子丹比较阴险深沉,或者说是受过什么高人指点,并不将主和的论调摆在明面上,而是利用朝中屈服在他剑锋下的官员力量,来针对这个少时的老师。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已经叫人烦不胜烦了,何况还有府上这没完没了的刺杀。
太子丹手下的刺客就算再厉害,也不能真正的刺杀掉鞠武。
之所以整天这么不厌其烦的派人过来,目的无非就是两个字。
折磨。
年轻的太子丹,在朝廷上面对经验老道的太傅大人,实在难以取胜。
说到底太傅德高望重,比起入住回国不久的太子殿下,更加的具备有人和地利之势。
所以太子丹才想到这个法子,用朝堂和生活上的压力,来斗垮这个老头。
太傅府上日复一日的刺杀,针对的根本就不是位高权重的太傅鞠武,而是太子丹在有意的驱散他身边的门客人心,要让他渐渐无人可用,与自己耗到油尽灯枯。
堂中气氛差不多烘托到位后,荆轲当先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抱拳上前,大声道:
“太傅但有所命,尽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堂中余者纷纷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表达忠心。
鞠武一直以来都很凝重的脸庞,至此方才显露出一丝笑容。
聚拢人心的大会开完没多久,鞠武就接到了外面一个传令兵的讯息就匆匆出门了。
秦国兵锋直指燕国,近日来朝堂上关于打或不打的争论,也日渐激化。
鞠武身为当朝太傅,平日里少有空闲,要不是最近府中人心动乱,甚至已经有门客开始逃跑,他根本没时间回来,开这个稳定人心的演讲。
可即便是有了这么一个演讲,刘羽仍然觉得用处不大,因为问题的根源没有解决。
当天夜里,太傅府又受到了袭击,三名门客被乱刀砍死在了房间里。
仅仅一个晚上的功夫,鞠武辛苦做出来的思想成绩,全都被这一场莽夫似的刺杀给破坏殆尽。
………………
………………………………
“眼下太傅大人腹背受敌,整日忙着朝堂和家里,你也不想想办法!”
回到房中,老板娘照例的过来和刘羽一道用饭,在桌子上就说起了这件事。
“咱们被太傅大人供神仙似的养在府里,总得为他分忧不是?”
刘羽摸着身上的纱布,张嘴吃了块羊肉:
“我一介武夫,太傅忙的是国家大事,又不是提剑杀人这种小事,你要我怎么帮他?”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小心问道:“既然事情因那个混账太子而起,不如寻个机会,把他....”
刘羽目光一变,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相识已久的女人,连送到嘴边的羊肉都置之不理。
“谁教你这么说的?”
鲜少见过刘羽发脾气的女人,被吓的手腕一抖,连忙坐好低头认错:
“没人教我,是这几天府里头....人心惶惶的,几乎天天都有门客战死。
咱们自打来了太傅府,人家一直奉我们为上宾,什么都紧着最好的东西....”
“眼下正是太傅用人之际,你又整日养伤什么都不管,下人早就背地里嚼舌头了。”
老板娘刚开始还被刘羽吓了一跳,可说到后面越说越委屈,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你要是真的打算混吃等死的,我也就算了,老娘怕什么呀?老娘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听他们闲言碎语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可你今天在堂里那样支持太傅,明显是个胸有大志,想跟他干一番事业的。
如此一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帮人败坏你的名声?你....”
刘羽叹了口气,想伸手去将老板娘抱过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小心擦掉了她脸颊的眼泪。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精神有点紧张....”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城外回来之后,刘羽天天都在做刺秦的噩梦,搞的精神紧绷。
老板娘刚刚的说辞,细想之下也不太可能是得自鞠武的暗中授意。
这段时间,前来太傅府的刺客无数,可其中能够称得上是高手的却寥寥无几,更别提曾经打败过刘羽的寄奴儿了。
刘羽猜测,这个大高手之所以不动,多半是因为其寸步不离的保护太子丹的关系。
朝中形势复杂,太子丹的对手仇人可远不止一个太傅。
有寄奴儿这样的高手在,刘羽也只能望而兴叹,这个道理显而易见,稍加思索就可以想到了。
刘羽觉得有些对不住老板娘,并不完全是因为这次误会,而是....
他藏拙了。
荆轲的身体强壮,一剑穿胸的恢复力也大异于常人。
伤势早在几天之前就好了,那个时候针对太傅府的刺杀还不像如今这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完全可以一人一剑的将那些杂鱼刺客,全部清理斩杀掉。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想的其实和太子丹差不多,那就是把鞠武逼到一条绝路。
这其中的算计可太多了。
一个人位高权重,面对困难往往有很多种选择。
或妥协或退让,很少有人会选择死磕。
特别是当这个国家之中,有一个和鞠武声音不一样时,鞠武就更加不会选择用刺杀斩首的办法,来对抗暴秦。
燕国的国力,本就远不如正在疯狂扩张的秦国,这个时候自己的家事都还料理不清楚,如何能够对抗秦国?
因此刘羽才会假装伤势未愈,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他在等。
等鞠武被内外两股大势压得不能呼吸,乃至别无生路。
那个时候摆在鞠武面前的,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破釜沉舟的一条路。
刺秦。
也正是因为心底的阴私过重,以至于每每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刘羽,都会忍不住嘲讽的暗想:
这可能是另外一种形势的良心谴责。
第三十三章:摸鱼打秋风
一顿饭吃的没什么滋味,全程在哄老板娘。
好不容易哄好这大娘们,刘羽的肚子又饿了。
太傅府上的规矩比较严,厨房开火的时间都是有规定的,不像在田府的时候那么随意,想吃饭还得到街上去。
“走,出门转转。”
刘羽起身披衣,打算出门找顿饭吃,老板娘心中余怨未消,白了他一眼:
“府里风声鹤唳的,你还要出去....去哪儿啊?”
“去田兄府上看看,田老哥也素来颇有谋断,比我这武夫强多了,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眼下困局。”
刘羽面不改色的说着,其实就是做个样子给鞠武看。
老板娘的话也提醒了他,天天在府上白吃白喝的,也不太像话,好歹也要做出一副‘明明没什么事,却很忙很上心’的样子来,省的鞠武对他印象改观。
嗯,一看就是单位的老摸鱼大师了。
而且顺便还可以蹭顿饭吃,两全其美。
“你们大男人的事,带我上去做什么,喝酒助兴吗?”
老板娘转身收拾了碗筷出门,过了一会儿又腾腾的兴冲冲跑了回来,站在门外往里探着头,眼神略带羞意的问:
“那个...我过去的话,用什么身份比较好?”
“荆轲的老母亲,你意下如何?”
老板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重重的脚步让见惯了风暴的刘羽,站在屋子里浮现联翩。
半晌之后,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收拾整齐,却仍是粗布麻衣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刘羽还是把老板娘从府里带了出来,这个倒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而是怕刺客摸到了这边,有点不太放心。
当然,一起带过来的还有草生丫头。
几天不见,小丫头在府里吃好睡好的,个子好像又高了一点。
因为刘羽对外一直都在假装伤势未愈,加上又带有女眷,因此特意叫下人备了辆马车。
对于马车的规格样式,刘羽倒没有什么要求,可管家却将太傅平日里用的大车拉了出来,并说着是老爷亲自交代的。
好家伙,挺会收买人心的。
和满目新奇的老板娘、草生,进入马车,刘羽心里吐槽。
古代这种好吃好喝的招待几年,然后就让人把命卖给他,明显双方付出的都不太对等啊。
历史上很多的刺客,都是这样被收买的,荆轲同样也是。
在刘羽看来,上位者做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以国士之礼厚待,折节下交,还不如说是一场某种意义上的道德绑架。
就好比,现在有个身份很高的人,出五百万给你好话说尽,替他去死。
你不答应就是无耻下流,千夫所指,直接原地社会性死亡...
这不扯淡吗?
马车快到田府的时候,草生对着外面的各种叫卖的小吃,眼冒绿光。
于是他带着草生走了下来,老板娘也跟在后面。
人前的老板娘,还是比较端庄大气的,很有一股大妇的风度与...风韵。
刘羽三人在街面上走着,有不少人都热情的打招呼,许多都把老板娘和草生当成了刘羽的妻女,送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
刘羽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无奈的捏鼻子认了,反正不吃亏。
倒是老板娘春风满面,应付起这些客套来,让刘羽这个大男人都叹为观止。
“看不出来,换了个地方的荆大侠,脱胎换骨啊,人缘这么好!”
东西太多放不下,随行的下人已经抱着东西往马车那边跑了两趟了,老板娘嫩白的脸红扑扑的,眼角仍有笑意没有散尽。
田府的门房下人,在正经的上流人当中,自然上不得台面,可在市井里已经混的很好的一拨人了。
何况田光又是民间豪侠,其门房意义自然非寻常可比,刘羽性格不似江湖门客那般倨傲骄横,没什么架子又刻意的结交他人,用以散播美名,人缘自然好。
闲来无事,刘羽跟老板娘说了好多在田府的趣事,悠闲的生活让老板娘向往不已。
“你呢?那段时间和草生过的如何?”
“有人逞能去当大英雄,差点把命都赔进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能怎么样?凑活过呗!”
老板娘说起这个,目光幽怨,总叫刘羽感觉好像渣了她似的,心虚不已。
一路行至田府大门,刘羽上前叩门轻唤。
似田光这种大宅院子,门房处必有听用的下人时刻守着,故而不用大呼小叫的呼喊。
但是刘羽连敲带叫折腾了许久,门口宅邸中没有一丝动静。
老板娘在一旁等得脚都酸了,埋怨道:
“你该先递个拜帖的,就这么过来未免失礼,人家不搭理你也是正常的。”
不,这一点都不正常。
田光府上并不像那些朝堂大佬般,往来无白丁的权贵豪门,相反市井之徒很多。
以前他当门房的时候,很少接到有客人递交拜帖这种事。
大白天的没有人开门,这说明了什么?
出事了?
刘羽这些天在太傅府上饱受刺杀的折磨,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连忙拽住了想要趴在门缝上观察的草生。
“不对劲,你们先退后一点,我翻墙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刘羽十分庆幸自己带了剑出来,要不然这种情况还真有点怂。
老板娘觉得不妥,可见刘羽说的郑重认真,也就没有再开口劝,点头拉着草生远远的躲开了。
田府的高墙盖的不低,可要防刘羽这种高手,显然是不可能的。
翻身进入到田府院内的刘羽,当先便看到了五六具倒地而死的尸体。
他提神警戒的上前两步,发现死掉的是田府里的几名下人,血液早已经干枯凝固,所以味道不是很大,只有进了院子才能闻得到。
当初刘羽也是在田府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并不陌生,见到这一幕后心中当然是惊惧和愤怒兼而有之。
长剑一声轻吟的拔出鞘来,朝着田府里面快步走去。
死者都是剑伤,大多都是被一剑封喉,可见杀人者都是剑术不凡的高手。
地上沾血的脚印不多,齐齐向着田府内堂的位置汇聚。
刘羽脚步加快,脑海中仿佛浮现出夜里无数杀手,在寂静中,悄然向着田光所在之处进发的场景。
第三十四章:保命的锦囊妙计?
越是靠近内堂方向,地上尸体的死状就越发的凄惨,其中有好多还曾经和刘羽一道喝过酒,都是田府上的门客武夫。
杀手走到这里的时候,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剑术高手的杀手在无法做到精准的一剑封喉,所以这处战场较之最外围的,要惨烈血腥不少。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苍蝇嗡嗡的飞舞盘旋。
刘羽在刹那间进入到了杀心四起的状态,上半身前倾低伏,双手双肩宛如泥塑不动,脚下快步飞奔,飞扑向所有脚印所指向的大堂。
最后,他在大堂里见到了田光的尸体。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见到尸体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还算平静。
田光年轻时是个颇有勇武之名的豪侠,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到底也是燕国有名的高手,敌人想要杀他并不容易。
可刘羽却从天尸体的伤口看出来,凶手完全是以近乎碾压的实力,完成了这次斩杀。
府中作案的凶手很老练,现场没有任何多余的线索,可以说明这件事是谁做的。
可是整个燕国内,能在一夜之间做成这件事的,只有那个手握无数杀手的太子丹!
刘羽看着田光的尸身,沉默的上前
持剑的右手被齐肘削去,身上的伤口不多,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可见白骨却不致命,真正致命的一剑,是从嘴巴灌入到后脑。
仿佛是田光临死前不甘的大吼,最后被人冷漠的一剑惯杀。
寄奴儿....
刘羽伸手将田光不甘的双眼合上,低声道:
“田兄走好,我会尽量替你完成英雄未竟之事。”
接下来,刘羽又去了在田府以前交好的朋友那里,无一例外全都惨死,其中后厨的秦师傅也没能逃脱。
刘羽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手中长剑化为一挂长虹,将一处摆放调料的货架一剑劈开。
“滚出来!”
一个半大的孩子,死死捂着嘴巴,双眼泪水接连不断的流过脸颊,好像被他这一剑吓坏了。
“你和老秦什么关系?”
刘羽发现这孩子与凭师傅有点像,心中一动问道。
“他是我....叔叔.....”
刘羽恍然,想起老秦生前曾托自己去教导他的侄子,当下收了长剑,对着惊魂未定的小孩伸出手掌。
“我叫荆轲。”
“我叫秦舞阳。”
从田府出来时,刘羽一只手拉着秦舞阳,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和那些熟悉的街坊,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
算卦摊位上,正在听老道士吹嘘的老板娘,见到刘羽从田府出来神情有些不对,旁边还带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男孩,上前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田先生不想见你?”
刘羽摇了摇头,脑海闪过了田光惨烈的死壮,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田府出事了,报官吧。”
天空一直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
刘羽让老板娘带着草生和秦舞阳先回去,自己则坐在老相师的摊位前,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处理尸体。
老相师在一旁陪坐,长吁短叹着这一天的生意,多半又要被老天爷糟蹋了。
“田先生出事了吧?”
老相师忽然的一句,把刘羽飞散的思维拉回来,转头看向他。
恰在此时,下起了零星的雨,老相师伸出只手,好像要接雨水,长叹道:
“老夫早就劝过田先生,他命中有名而无权,命格太轻,撑不起朝堂上的权柄利禄。
这不,刚刚结交了太傅大人就惨遭横祸,时也命也,逃不得也。”
老相师是刘羽在田府上充当门房之时就认识的朋友,那时刘羽见他年纪很大了,还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就时常将府中的一些饭菜送给他吃。
有时老道士口无遮拦,得罪了别人,也多是刘羽出面劝和的。
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老骗子,没想到还是个有几分本事的高人?
老相师看到刘羽在重新打量自己,自得的顺了顺引以为傲的长须:
“怎么样,可要老道给小友算上一卦?”
老道士自忖,透露出曾指点田光命格应验的事后,刘羽一定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可谁知他却想也不想的直接开口拒绝:
“前程已定,我意已绝,不用再算了。”
老相师脸上那道骨仙风的笑容就此僵住,差点抽搐起来。
长街尽头,有一队官兵正朝着这边走来,刘羽就此起身前往迎接,临去前忽然问老相师:
“道长,我欲与寄奴儿一战,不知胜算几何?”
“生死一线,五五互分。”
“够了。”
刘羽拱拱手,笑着离去,留下老相师一个人在原地喃喃自语。
“他娘的,比老子都能蒙,说来说去还白嫖了一顿....”
街道上,领队的官员对着迎面走来的刘羽拱手客气道:
“可是太傅府上,荆轲先生?”
“正是在下,荆某一介武夫,面对田府惨案,实在不知从何处入手,有劳大人耐心调查了。”
“哪里哪里,荆先生请。”
“请。”
刘羽和那名官员并肩走着,随口说着案情,忽然感觉到胸口衣襟处有些异样,于是探手去摸。
怀里的竟然是一张求神问卦的牌签布袋,上面绣着几个苍劲的大字。
生死关头,当解君困境。
刘羽摸到这个布袋的瞬间,瞳孔极速的收缩,猛地回头。
细雨淅沥中,许多商贩都在匆匆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街面上已是行人稀少,哪里还有老相师的身影?
凭他如今的功力,已经算是春秋之中最拔尖的那一批武人了,能够避开他的感知,偷偷将这个布袋塞到怀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是仙人才能办到。
但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仙人吗?
刘羽不知道,但是自从他在这个战国世界中醒过来之后,多年养成的无神论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刹那间,有关老相师的许多画面,尽皆在刘羽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荆先生,荆先生?”
领队的官员连声呼唤,惊醒了沉思中的刘羽。
后者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向老板娘他们乘坐马车离去的方向,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丹势力庞大,做出田府这等重案,不可能没有防备。
自己刚才报官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的人手。
要不然这个捕头怎么会一上来,就知道自己是太傅府的?
码的,玩埋伏?!
第三十五章:长街斗剑,必败的一局!
燕国朝堂争斗,已经日趋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太傅鞠武每天都要防备数不尽的明枪暗箭。
“老师今日闲暇无事,不若咱们一道前去茶楼赏雨如何?”
太子丹恭敬的对鞠武发出邀请,后者眼中仿佛没有这个态度恭敬的弟子,径直离开,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老夫家中还有.....”
“大王也会去的。”
太子丹笑容不减的补充道:
“还有许多文武大臣,这可不是学生心血来潮,而是大王想出去走走。”
“皆时,大家齐聚一堂,总会说些国家大事,太傅应该不想错过吧?”
鞠武回头,紧盯着太子丹:“你打的什么算盘?”
“学生心里装着的,可都是燕国臣民,能有什么算盘?”
鞠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太子丹看着老师挺拔正义的背影,眼中说不出的厌恶。
.............
................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道上的无数商贩忙碌的收拾着自家摊位,开始相继回家。
一手捏须的老相师,是这群人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小友剑术高深,却未必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老道士不再看向狂奔而去的刘羽,摇头叹息:
“言尽于此,小友好自为之。”
迅捷如猎豹的身影,径直穿过了蒙蒙细雨。
刘羽握剑的那只手隐隐泛白,用力极重。
希望自己猜测的不对。
忽然,侧翻的马车,在细雨中映入刘羽的眼眸。
垂死的骏马倒在血水混杂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哀鸣。
刘羽猛然停住步子,粗沉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蔓延。
翻倒的马车之前,有一道身躯微微佝偻的身影,正持剑而立,仿佛在等刘羽的到来。
雨水落下,打在剑锋上,发出阵阵若有若无的轻吟。
寄奴儿。
“人呢?”
刘羽按着心中的怒气,上前一步。
这个跟在太子丹身边,燕国最强的剑手,就这样沉默的站在雨中和刘羽对视。
既没有‘你怎么没死’的惊讶,也无恶人凶残至极的扑面杀气。
有的只是麻木和冷漠。
寄奴儿将剑锋指向刘羽,淡然开口:
“死了。”
沧啷一声剑吟响彻整条街道,刘羽手中长剑在出鞘的一刹那间就盖住了所有绵密的雨声!
长虹如仙人御剑,一个飞掠直取寄奴儿项上人头!
见到刘羽含怒出手,向来冷漠的寄奴儿脸上,极为短暂的焕发出三分神采,面对刘羽的全力一剑,他同样不甘示弱的挺剑而上。
长剑在刘羽的愤怒中,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火星溅射,刘羽杀心四起的双眼,与寄奴儿那双略带亢奋的眼神,在空中狭然而遇。
此时的刘羽心中再无半天杂念,手中长剑如巨龙腾空,长虹化电,有如梦幻,顷刻间攻杀出百余剑。
密集的剑锋交击声,压过长街上淅沥雨声。
与上次城外交手的气血两亏不同,此时的刘羽神完气足,又是含怒出剑,远非当日可比。
寄奴儿剑术其实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强,也不如传闻中那样不可匹敌。
他能铸就自己的杀手威名,凭的是狠毒的心思,超人的眼力,以及那只用不完怪力的右手。
两人的交手,寄奴儿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甚至可以说是危危可及,在刘羽狂风暴雨的剑势下,宛如随时都会倾覆的小舟。
片刻功夫,寄奴儿浑身上下创伤不下十余处,就连那张麻木的脸,也被划了一剑。
血肉翻卷,看起来尤为惨烈。
可是刘羽,始终无法递出致命的一剑。
忽然,狂攻中的刘羽双耳一动,听见马车那边传来一阵痛呼呻吟。
侧翻的马车里,爬出模样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老板娘三人。
她们没事?
刘羽微微一愣,随后迅速的反应过来,掌中白虹般的剑光猛地大涨。
可还是慢了寄奴儿一线。
他一直在藏拙,就是要等到自己听到马车动静后,心神松懈的那一刻。
为此,他甚至不惜挨了自己十几剑。
真尼玛的阴险!
抓住机会反攻的寄奴儿,剑势重新仿佛活转过来,像一头凶恶的猛虎,疯狂撕咬刘羽。
至此,远方高楼上围观的一众王公贵族们,已经被这场惊心动魄的剑斗,带动的气氛高涨热烈起来。
“想不到今日君臣小聚,居然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剑斗,那个与寄奴儿不相上下的剑手是谁?”
大腹便便的燕王,看得津津有味。
自从几年前,寄奴儿杀掉了燕国第一剑豪之后,再也没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斗剑了。
“启禀大王,此人乃是太傅府上的门客,荆轲。”
此话一出,楼中诸位大臣,眼神晦涩,神思各异。
对于荆轲这个太傅府的上宾,许多朝中与鞠武交好的官员,多少还是听过一些名字的。
据说此人还救过鞠武的性命,这等心腹居然与太子丹手下头号杀手当街斗剑,难道这是太子丹在向别人传递一种讯息吗?
过不多久,有个侍卫模样的人,凑到燕王近前耳语了一番,后者听后连连皱眉,大骂不止:
“王驾当前,居然发生这等灭门惨案?那受害者姓甚名谁?”
燕王发怒,所有人都不再关心长街上的斗剑,一个个敛眉屏吸。
鞠武看着那个报信的侍卫,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下一刻,只听报信人低头沉声道:
“死者田光,满门上下无一活口!”
田光死了!
鞠武身子一晃,竟然险些栽倒,下意识的便看向平日里颇为信重的几位大臣。
感受到鞠武的目光,几名大臣不着痕迹的别过脸去,不与他做眼神交流。
这是太子在杀人立威!
田光与与鞠武关系几乎没人不知道,一个满门被杀,一个新晋的红人荆轲,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凶狠的寄奴儿斗剑致死,看以后谁还敢和这个老东西站在一起,和太子丹唱反调!
“查,查出何人所为,本王绝不姑息!”
燕王话音刚落,太子丹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长街雨战,大笑:
“两人终于要分出胜负了,老师,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呢?”
鞠武面色泛白,不发一言,更不敢去看结果。
第三十六章:投敌
抓住了那一丝机会的寄奴儿,真的就像一个没有理智的野兽。
带着与敌皆死尽的决心,一剑重过一剑!
尽管刘羽不再是那个城外虚弱的状态,可还是在他的攻势下狼狈不堪。
不知觉,两人已有四百多剑过去,占据绝对优势的寄奴儿剑势不曾衰竭半点,用剑依然凶狠,像一条发疯,只知撕咬的恶狗。
“受死!”
交锋至此,无论他们双方原本的意愿如何,双方的剑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寄奴儿仿佛在这生死一线的战斗里焕发了新生,每一剑都不顾惜自身的死活,心情前所未有的亢奋。
几年前,他千方百计的杀掉燕国第一剑豪时,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死斗。
只要能忘却自身生死荣辱,就没有人能从他的剑下逃生!
眼前这个叫荆轲的剑客也不行!
因为他的剑上,栖息着看不见的恶鬼。
剑刃的破空声,犹如呜咽的冤魂,逼的处于下风的荆轲险象环生,每接一剑身形就越发的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在寄奴儿宛如疯魔的进攻中。
胜负已经十分明了了。
燕王在心中感叹,刚刚听见灭门惨案的震怒,早就不知被他丢到哪儿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寄奴儿要稳操胜券之际,交锋的两柄长剑中,忽然传出一阵脆响。
卡擦!
寄奴儿怒发冲冠,向来麻木的脸上,此时狰狞毕现。
可纵然他有滔天的怒火,一身使不完的天生怪力,也无法阻止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寄奴儿手中的宝剑,断了!
形势的瞬间逆转,使得阁楼上的大人物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太子丹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死吧!”
寄奴儿奋起余勇,拼尽全力的握着断剑刺向刘羽!
就算冲上去会死,依旧不改他握剑之初,便一直视死如归的剑心。
刘羽紧握满是豁口的无名佩剑,面无表情的一斩而下。
鲜血喷涌中,寄奴儿只觉得握剑的右手一轻,连剑带手就此分离开他的身体。
眼睛通红,宛如失去理智的寄奴儿,带着绝望的信念张口咬向刘羽,想从这个仇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刘羽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腹部,直接将寄奴儿高大的身子,整个都踹飞了出去,鲜血眨眼染红了他半边衣服。
齐齐袭来的剧痛,使得即便无惧生死的他,也无法重新站起来战斗。
风雨吹过,刘羽握剑的那只手尚自微微颤抖,他仰头迎着雨水的洗礼,心中默念:
“我赢了。”
凭着惊人的运剑手法以及精度,刘羽变换手中长剑的不同位置,不停的磕碰寄奴儿手中长剑的同一个位置。
终于在最后一刻,斩断了他手中宝剑。
否则以两人手中的长剑,都是当世利器,岂有就此折断的道理?
阁楼之上的大人物们安静无人喝彩,鞠武脸上也并没有因刘羽的胜利,而显露出丝毫的笑容。
一场武夫间的战斗而已,胜与负根本就无法左右大局,今天逃过了太子丹的袭杀,可是明天呢?
你逃得了,打得过,你确定你的家人也和你一般吗?
田光灭门之事,前车之鉴。
因此大家才没人喝彩鼓掌,他们都在观察着太子丹的神情,生怕因为一句无心之言,造成了这位殿下的心中不喜。
做为众人焦点的太子丹,早已笑容满面的亲自走下了楼,张开双臂,朝着获胜的刘羽大笑着走了过去。
“荆先生之勇武冠绝燕国,本公子今日方才算是见识到了,依我看应该立即请奏大王,加封剑豪!”
太子丹激动不已,仿佛已经被刘羽的剑术所折服,一脸深受感动的样子。
对于战败的寄奴儿,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自古英雄不打不相识,本公子眼界浅薄,以前多有得罪,不知先生可否让本公子做东,一同到楼里一醉方休?”
太子丹上前握住刘羽此时尚在气血翻涌的手,宛如火炭一般,可他却不肯松手,显得诚意十足。
为了招揽这个比寄奴儿还要厉害的剑客,他可以不计较先前刘羽的耳光之仇,甚至重新设下酒席交个朋友,然后让刘羽成为自己新的手下和头号走狗。
心胸宽广吗?也许吧,从今天往后,一直在朝堂上碍手碍脚的鞠武,对太子丹来说将不再是威胁。
同时手握整个燕国之中最为精锐的杀手组织,江湖也是无敌的存在。
自认从今往后,都不再有敌手的太子丹,向一个剑术惊人的剑客抛出自己的诚意,只要是聪明人就不可能拒绝。
因为拒绝代表着自寻死路。
“田府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刘羽看着太子丹,从嘴里吐出的质问近乎失礼,可是太子丹却不敢在这个武夫面前显露出丝毫的负面情绪,转而指向前方半跪在地,意识模糊的寄奴儿。
“说实话,本公子只不过是想吓吓那个老家伙而已,谁知道这狗奴才杀人成性,居然屠了人家满门!”
“荆先生你杀了他吧,你不杀本公子也要杀他,简直目无法纪!”
刘羽一声不吭的走向寄奴儿。
这个曾经太子丹身边最红的剑客,现在只剩下了半条命,还被当成了弃子。
听到刘羽的脚步声靠近,寄奴儿没有抬头,反而低下头去,不想让敌人看到自己脸上难看的泪水。
“替这样的人卖命,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太子丹笑容微微疆硬,目光之中有隐隐的怒气在跳动。
满是豁口的无名长剑高举,在降落未落之际,马车里忽然传来了草生的喊声。
“不要杀他!”
刘羽长剑一顿,看着草生。
“此人....刚才明明有机会杀我们的....但是却没有动手,由此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嗜杀的人,田府的事情也很有可能.....”
“他不杀你们,是想留着你的命,在斗剑的关键时刻出声,分散我的心神,至于田府那件事确实是他做的,我想你就算问他,他也不会否认。”
草生急的双眼涌出泪来,跑过去拽着刘羽的衣角:
“荆大哥,那天你冲上马车救我之前...其实他一直挺照顾我的....”
刘羽心中微微一动,立即想到当初他在马车里劫持太子丹的时候,草生正躲在前门的角落里,如果那个时候寄奴儿去挟持草生.....
与他交手两次,每次都险象环生,刘羽不相信这个攻于心计的家伙当时没有注意到这点,但他仍旧没有那么做。
一时善念,还是刻意的报复太子丹的虐待?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刘羽应该算欠他一个人情。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一旦寄奴儿挟持了草生和刘羽进入对持,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互换人质,刘羽带着草生狼狈出城。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寄奴儿一定纠缠的话,还要护着草生,刘羽很有可能会走不出去,更别说找机会和老板娘汇合了。
之后城外那一剑,大家也只是各为其主,今天刘羽一剑斩断了他赖以生存的持剑右手,远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要不放他一马?
刘羽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反正已经是废人了,下次如果再见到他,再拔剑就好,就当还清了那次马车上的人情。
满是豁口的长剑入鞘,刘羽不再看这个丧家犬一眼:
“我不杀你,不是放过你,而是还你上次的人情。”
刘羽的转身离去,叫草生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内心有多可怜寄奴儿,而是因为他不希望刘羽也变成一个动辄杀人的剑客。
认识刘羽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看到她拿起剑时,就倍感陌生。
可是没等草生这一口气松多久,很快就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转身离去的刘羽,哪里都没有去,而是朝着太子丹张开双臂,大步迎上。
“殿下不计前嫌,荆轲感铭五内,愿在殿下座前效犬马之劳!”
太子丹也浑然没有想到刘羽的态度会这样的急转直下,愣了一下后又哈哈大笑的和他抱在了一起。
“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走,本公子带你过去面见大王!”
“多谢殿下抬举,只是我内人还在那里,能够容我过去交代一声?”
太子丹心中不快,可当目光注意到老板娘那边时眼前一亮,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笑容,对刘羽道:
“荆兄有福啊,好,本公子就在这里等你。”
刘羽谄笑着拱了拱手,一手扶着腰间长剑,慢慢走到了老板娘面前。
也许连刘羽也没有想到,前一刻还笑骂随意的自己,现在居然变得这么陌生。
“太子丹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阁楼里有太傅大人的身影,这种情况下迎接我的却是太子丹,足以说明如今的太傅府,恐怕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刘羽在老板娘开口前将话说了出来,伸手理了下她鬓边长发。
“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回去之后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有姬丹的凶名罩着,太傅府的人不敢拦你。”
“出去后就不要回来了,我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紧紧抱着两个孩子: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刘羽摇摇头:“此时乃我生平所愿,只有太子丹可以助我。”
“你的生平所愿是什么?功成名就?”
刘羽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在老板娘耳边吐出两个字。
“刺秦。”
老板娘吃惊的瞪圆了一双杏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会想办法弄点钱给你,等哪天听到我刺秦的消息后,你就去那天咱们藏身的那处山洞,那里我会放进足够你下半生生活的金子,下半辈子安安生生的,别折腾了。”
刘羽伸手分别摸在两个孩子的头顶,对草生笑了笑,又看着秦舞阳:
“这孩子是我以前一个朋友的侄子,我答应了要教他点本事,可现在怕是不行了,有时间的话,帮我多教教他。”
刘羽最后一次伸手,是替老板娘拭去脸庞的泪珠:
“别哭了,再哭太子丹就要怀疑了。记得在赵国第一次见你,可不是这个软弱可欺的样子,得硬起来啊老板娘。”
老板娘哭笑不得的呸了他一口:“这个时候了还说笑!”
“怎么能是说笑呢....”
刘羽注意到草生那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之后,立刻打住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回吧。”
老板娘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目光之中不舍与轻松兼而有之,十分复杂。
“荆兄与贵夫人感情很好啊,道个别都情深意重的。”
刘羽听出太子丹华中带着隐约的不满,立刻笑容谄媚的道:“累殿下久等,小人罪该万死。”
太子丹唔了一声,领先一步与刘羽前后上楼,期间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看尊夫人好像哭了,不知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啊?如果遇到了难题,本公子正好替你们解决。”
同一时间,在刘羽和太子丹相继上楼之后,有两个陌生高大的侍卫,不知从何处走出,一前一后的拦住了老板娘的去路。
老板娘双手护住两个孩子,目光中有些惊慌:
“你们要做什么?我男人可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
“巧了。”
拦路的侍卫生硬的笑了一下:
“我们兄弟也是太子手下的,刚刚殿下看到夫人哭的伤心,心中关切,特意叫我们过来问问,刚才荆轲都跟你们说了什么,可有什么困难?”
糟了。
老板娘下意识的想起,刘羽在耳边轻声念叨的的刺秦二字,连忙垂下眼睑掩饰神情:
“没什么,我们.....”
侍卫伸手阻止了老板娘的话头,用生硬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吓得怯生生的草生。
“小姑娘,不如你来告诉我。”
老板娘如遭雷击,手脚冰凉。
如果刺秦的事情泄露出去,别说他们了,荆轲也得立刻被乱刀砍死。
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一团乱麻的老板娘想说什么,可那侍卫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像是个拿着糖果诱骗小海的怪叔叔,皮笑肉不笑的对草生道:
“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出来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回家二字,一直怯怯的草生宛如被注入了一道勇气,用细声细气,稚气未脱的声音,将刘羽方才所言的话描述了出来。
“荆大哥说。”
“......”
老板娘。
“......”
侍卫目光呆滞了一下,打量了一眼老板娘,面色古怪。
阁楼上,刘羽面对太子丹好似不经意间抛出的问题,面色如常的道:
“也没聊什么,妇道人家没见识,看到又是断手又是翻车的吓坏了,废了我好大功夫才安抚下来。”
“哦?是这样吗?”
太子丹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刘羽微微有些警兆。
很快,有个高大侍卫从楼下上来,低头在太子丹耳边说了句什么。
“......”
太子丹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七章:再见寄奴儿
长街一战,刘羽剑豪之名盛传燕国。
不禁废掉了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寄奴儿,更得到了当今大王的青睐,隔天便有加封的官职被送到刘羽的府上。
一个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新星,仿佛就要在众人眼中升起,却被刘羽断然拒绝了。
“我与太子殿下一见如故,去大王身边虽有远大前程,但荆轲的一切名望,全都来自于殿下的照拂,假如不能陪在殿下身边,在下寝食难安。”
这马屁拍的,简直叹为观止,就连一直对刘羽怀有戒心的太子丹,在看他时的目光都顺眼了许多。
长街之战后,太傅鞠武在朝堂上越发的寸步难行,许多大臣都在那天亲耳听到了田府死绝的凄惨下场,生怕那天自己也成为了太子丹手下刺客们的暗杀对象,因此对太傅的困境纷纷视而不见。
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太傅鞠武就已经病倒,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傅府,此时也冷清的没什么人,反倒是樊宇期得知太傅抱恙后,几次三番的前来探望。
而昔日在太傅手下效力的刘羽,却一次也没有现身过,甚至蹲在太傅府门前,特意将谁谁何时来拜见太傅的消息记录下来,转头就呈送道太子丹的案前。
时人多有不耻刘羽的这种献媚行为,背地里有无数人痛骂,甚至有次他走在街上,还被路人丢了鸡蛋....
他本人对于这些从来不做丝毫的辩解,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名声越差,太子丹就对自己越信任。
很快,身手高强的刘羽,就彻底接手了当初寄奴儿的事情,出入都跟在太子丹身边,期间遇到两次刺杀,刘羽连剑都没拔就给挡了回去。
“我得荆轲,如鱼得水!”
太子丹得意的踩在那个不惜性命,也要刺杀于他的人头上,大笑着一剑斩落。
人头滚滚,四周一片虚伪的吹捧声。
刘羽笑而不语,心中却不其然想到了不久前,也对自己说过这话的两位故人。
忽然,刘羽若有所觉的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在那些虚伪吹捧的人群里正静静看着自己,平静的神情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寄奴儿。
这个曾经剑压燕国,让所有高管权贵都闻风丧胆的男人,居然又回到了太子丹的手下。
只不过,昔日的首席上宾门客,如今因为几乎全废的武功,而沦为了一个连下人都能没事调侃两句的九流剑客。
啪的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寄奴儿的脸上,抽人的汉子分明是有意找茬,口中却振振有词:
“吗的,大家都在替殿下除掉一个敌人而高兴,你在那臭个脸做什么?死的那个是你爹啊?”
寄奴儿低下了头,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就算剑术尽废,凭他当初顶级杀手的修为,想躲开这一巴掌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躲,因为没有意义。
周围的人都围拢了过来,看着这个昔日的剑神,如今沦为戏谑的对象,嘻嘻笑笑的好不热闹。
太子丹将这副闹剧尽收眼底,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将最后一个求饶的刺客杀掉之后,随手把剑丢在了地上。
“走了,荆轲。”
时至今日,当初驾车下人的位置,已经换成了刘羽。得了太子丹的命令后,他如常的挂起那副谄媚的笑容,搀扶姬丹上车。
马车离开,众人也没有再接着聚在一起吹捧的必要了,一声不吭的寄奴儿,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小凳?”
贵人登车上马,往往会放置一个不高的小凳,方便蹬踩上下。
刘羽虽然接了驾车的活儿,可对这里的门道并不明白,或者说他故意装作不明白。
众人摄于他一剑废掉寄奴儿的凶威,平时也没一个出言相劝的,于是捡小凳的活儿,就落在了寄奴儿的头上。
因为缺了一只手,寄奴儿身体的平衡杆也随之打破,加上是不是有人使坏,让他这段小路走的跌跌撞撞的,极为狼狈。
因为没有什么急事,马车走的并不快,寄奴儿赶到之时也不过堪堪前进了半个车位而已。
他甚至能够听到马车当中,姬丹殿下咀嚼东西的声音。
“唔,荆轲,听说那寄奴儿曾经刺过你一剑?前段时间他又回到我的手下了,怎么样,用不用我把他送到你身边,让你一剑杀了他泄愤?”
寄奴儿的手,僵硬的扶在小凳上,麻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那天在长街雨中,那一战的种种画面飞速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刘羽战胜自己的那一幕中。
“跟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寄奴儿眼神有些恍惚,倒谈不上对姬丹多失望,跟在那个人身边这么多年,对这样的结局待遇,他并不觉得意外和愤怒。
真正叫这个燕国第一杀手感到迷茫的,是刘羽那天所说的话。
姬丹品行恶劣,可作为上位者,无论心计城府,全都是比较成功的。
如果没有姬丹教他用计,让当时的燕国剑豪失去理智,他根本打不过剑术比他还要极高半筹的剑豪。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寄奴儿都听从了姬丹所有刺杀建议,他的剑上仿佛栖息着一只恶鬼,无往不利。
直到遇见刘羽。
“那个曾经让燕国闻风丧胆的寄奴儿,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荆轲的剑但从此只为殿下扫清拦路之人,不杀那种无名小卒。”
马车随着刘羽的马屁声渐渐远去,姬丹在车里哈哈大笑。
“荆轲,你很会说话,本公子越来越喜欢你了!”
寄奴儿将那只小凳抱在怀里,木然的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地方。
这一次没有再跌跌撞撞,但是整个人却像是行尸走肉。
刘羽在外陪着姬丹疯了很久方才回来,过府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全程都在负责姬丹的安全,刘羽这个时候已经困的眼皮打架,打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要不然在这样熬一夜,实在太折磨人了。
走了几步,刘羽路过一片林园的时候,听到一阵粗陈的喘息声。
唉?你...你要来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刘羽面不改色的改变方向,故意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发声的那片草丛,拨开一看。
豁,寄奴儿。
第三十八章:刘羽的刺秦
刘羽脸上荡漾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
对寄奴儿这种更大半夜不睡觉,却跑过来练剑的行为,表示十分的嫌弃。
你练就练呗,给那人喘的跟干什么似的....
刘羽在心中吐槽一句,就打算静悄悄的开溜,可恰在此时,身手大退,功力却没有衰减的寄奴儿,好巧不巧的发现了一边趴草丛的刘羽。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沉默。
刘羽严肃的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可是寄奴儿却叫住了他。
“你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刘羽觉得这家伙有些神经质,不做理会,加快脚步就要远离,可寄奴儿却好像被激怒了似的,怒声道:
“你说我跟着那样的人赢不了,可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做他的走狗?”
这一句恰恰打在刘羽的软肋上,他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长长一叹。
整天跟在那个王八蛋身边谄媚拍马,也是很累人的。
之所以这样忍辱负重,那是因为随着长街一战,唯一握有权柄的主战派鞠武倒下了,所以刺秦就成了一种妄想。
就太子丹那德行,他宁愿刺爹上位,也不会刺秦的。
那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的讨好太子丹呢?
因为就太子丹的这副嘴脸,刘羽可以猜到,在不久之后,燕国必定会以割地为代价,向秦王求和。
求和这件事,如果让别人去做了,那就真的是求和了。
但是如果太子丹选了让刘羽去,那求和不就成了刺秦了吗?
这才是荆轲刺秦,这才是刘羽一个人的荆轲刺秦!
同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刘羽放下颜面,全力讨好太子丹的原因。
他要取得那个人的信任,到时求和的队伍里只要有他一个位置,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经历过英雄无名的那次失败之后,刘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机会送自己去刺秦。
燕国之后,即便行刺,也在绝无可能达到名留青史的高度。
寄奴儿见刘羽不说话,以为自己占了理,他面色凶相毕露,浑身上下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气的,来回颤抖,用剑指着刘羽的背:
“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刘羽回头看着怒气勃发,好像有一肚子怨恨之气的寄奴儿,双眼微眯,良久方才笑道:
“你在太子丹手下时,长剑挥动,所指之处无非名利,讨好主人。
纵有无上杀伐之剑,可持剑的却是一个下三流的低级武夫。
而我就不一样了,既有天下一流的剑法,又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志存高远,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倍!”
寄奴儿大笑,他笑刘羽的大言不惭:“就凭你,也配说什么天下第一流的剑法?要不是我的宝剑折断,杀你易如反掌!”
“打败你的那一招,当然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剑法。”
刘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那招一流,不,应该说是天下第一的剑法,是留给另外一个人的,你还配不上。”
“你要杀的人,可是秦国剑圣,盖聂?”
盖聂是列国当中的传奇剑客,一直以来寄奴儿都以这样的人,做为毕生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
刘羽没有回答的意思,扭头离开,今天他说的已经够多了。
“等一等!”
寄奴儿再次叫住了他,脸上的怨恨不知觉中转变成了恳求。
“到底...什么才是天下一流的剑法?”
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武痴。
刘羽却不想再理会这个偏执的神经病,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天下一流的剑法....
其实刘羽也不太清楚,但是自他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以来,所见的诸多人与事,或可称之为一流。
无名的明知不可为而为,大殿上他刺出了那一剑无伤性命的十步一杀。
残剑泼墨而成,内含三层剑法境界的剑字....
这些都可称之为,天下一流的剑法!
而在这两人之后,还有一种一流剑法,那就是刘羽技能中,仅剩下一次的荆轲刺秦剑。
但这一剑,乃是荆轲所创,故而刘羽就算全部接盘了原主的记忆武功,也仅仅是能够挥出这天下第一流的剑法而已。
对于无名,残剑,以及荆轲之流的剑客,刘羽是怀着十万分的敬意的。
像他们这样的侠士剑客,就算最后结局不能团圆美满,也应当是侠名永驻,流芳百世。
至于为什么不杀寄奴儿,则是因为刘羽个人的一点阴暗心思。
他现在活着,远比死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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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一早,睡眼惺忪的太子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就开始了今日的朝会,昏昏欲睡间,隐约好像听到大王在叫自己。
“什么事?”
燕王面色凝重的沉浸在自己惶恐的心境中,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最为倚重的儿子,一直在打瞌睡。
“秦军如今已经集结于渭水,有情报传来,说每天都有秦军朝这边试箭的落水声,好像下雨一般!”
燕王惶惶然问道:“这如何是好?”
“议和吧。”
太子丹依旧精神困乏,可对燕王抛出的问题却是想也不想。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所谓合连纵横,共抗暴秦,不过是他发展实力,侵吞钱财的借口。
“也只有如此了。”
燕王沉吟着点了头,殿中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群臣都为之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的大王虽然昏庸,但还不傻。
开玩笑,打什么打,燕国势小力弱,如何打得过秦国那等虎狼之师?
“那么此事便交于太子办理,散朝!”
燕王窝囊又满怀希望的退了朝,殿中,太子丹拱手,有气无力的拖长音道:
“臣领命,万死不辞---”
从宫里出来,太子丹精神一直不太好,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得满脸都是泪水,旁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这家伙心疼国家割让的那些土地。
马车里,太子丹忽然问道:“荆轲,你说把督亢一代地方割让给秦国,他们会同意议和吗?”
正在驾车的刘羽在听到这个期盼了许久的消息后,心跳如擂鼓,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平稳的语气回道:
“家国大事,我一介武夫如何懂得?殿下自行决断就好。”
马车之中沉默了片刻后,太子丹咬着牙道:
“不行,光有土地还不够诚意,荆轲,你去把那个叛将,叫樊什么期来着,杀了他,将人头和地图一起奉上,秦王定会龙颜大悦,同意议和!”
“殿下英明!”
一只令牌被太子丹从里面扔了出来。
“你带着这块令牌,回去点了人手再杀。那家伙以前也是秦国大将,武艺想来也是不凡,千万不能叫他走脱了。”
刘羽捡起令牌看了看,又复丢了回去:“殿下等我好消息就是,区区一个樊宇期,荆某一人足以。”
“哈哈哈,好,那本公子就在府上,静候你战胜的消息,提樊宇期的人头来见我!”
第三十九章:尝试以德服人
高大的门庭前,刘羽一人站在阶前,目光从上方樊公馆三个大字一扫而过。
面色沉凝,气氛肃杀。
在正史当中,樊於期叛逃燕国之后,得到了太子但的热情接待,这栋富丽堂皇的樊公馆,便是专门为他建造的,但是太傅鞠武不建议接纳,因为这会触怒秦王。
而在如今的平行世界里,太傅鞠武与太子丹所做的好像对调了过来,反而是太傅对樊於期有着知遇重用之恩。
这兄弟也是条好汉啊,记得当初在城外受了寄奴儿一剑差点死了,还是这位兄弟带人救下了自己。
他的人头是取得秦王信任的关键,同样也是刘羽彻底取信太子丹的证明。
所以樊於期非死不可!
对不起,我是卧底。
刘羽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进入到樊公馆华贵的大门。
“唉?你找谁啊?”
府内负责清扫的下人,见到刘羽后问道。
“敢问樊将军,此时可在府上?”
刘羽面色沉稳,杀心暗藏。
“不在府上。”
“多....谢?那他在何处?”
刘羽僵了一下,浑身那股肃杀的其实立刻垮掉。
“樊先生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直住在外头的草屋,从来不住这里的。而且他也不喜欢别人叫他将军。”
下人往门外指了一下:“最近太傅大人身体不适,樊先生时时前去探望,这位壮士不妨去那里问问。”
“多谢。”
气势十足的来,灰溜溜的走。
太傅府前,刘羽特意四处打听了一边,确认樊宇期就在府上做客之后,方才重新面色凝重的走进去。
短短数日光景,昔日鼎盛的太傅府就已经显现出一股破败的气息,内里下人早就走的剩不下几个了。
“你是荆....”
门房下人识得刘羽,见到他后先是惊讶,然后是一脸的嫌弃厌恶,骂了一声就打算重新将门关上,却被刘羽一脚踹的飞起。
刘羽走进宅门,大马金刀的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撑,将身后大门挡的严严实实,散漫且嚣张的道:
“此剑不斩无名之辈,叫樊於期过来受死!”
门房下人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连句狠话都不敢放,连忙跑进去报信,留下刘羽一个人撑剑挡着门口。
他不怕樊於期从后门跑了,像他这种叛逃的降将,逃过秦国那次已经是人生污点了,这次人家指名道姓的打过来还逃,那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何况明白人都知道,他逃不掉。
表面上是刘羽过来要杀他,可如今城中谁人不知他是太子丹的人?
秦王要杀他,太子丹也要杀他,他还能往哪里逃?
过不多时,樊於期果然挎着长剑赶到。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刘羽,嗤笑道:“想不到你还敢回来,素闻你剑术极高,无敌于燕国,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话音刚落,樊於期身边的家丁护卫们便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个甚至连鼻涕都笑出来了。
刘羽面色如常。
“你要与我斗剑?”
樊於期问道。
“不错,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好,不过此处乃是太傅前院,你我比武有诸多不便,随我移步到后院演武厅,你我放手一搏!”
樊於期说的豪迈,不等答话返身就走,后者觉出有些不对。
他的神态语气没有什么,可刘羽却从随行的家丁护卫眼中,看到一阵心虚。
他为什么心虚?
刘羽剑废寄奴儿之后,声势已达巅峰,无论其狗腿恶名还是剑术武功,在燕国一时无两。
樊於期曾经虽是统兵大将,可剑术远不及他,如此镇定的接下这场必输的剑斗,只有一个解释。
演武厅有埋伏!
樊於期前行数步,见刘羽站在原地思考,身子动也没动,于是回头讥笑:
“怎么,堂堂燕国第一剑客,不敢动了?是不是怕我在演武厅里设了埋伏?”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还会激将呢!还玩实则虚之那一套呢。
要不是刘羽从几个随行家丁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还真有可能给他哄了。
“荆某心向光明,无所畏惧,于你同去又有何妨?”
虽然明知是陷阱,但刘羽还是选择欣然前往,其中原因自然不会是什么艺高人胆大,而是对于这个曾经间接救了自己一命的樊宇期,不想以兵刃相加于身。
武力碾压太没劲了,今天玩点不一样的。
以德服人!
看到刘羽大步跟上前来,樊於期缓缓转身,嘴角悄然挂上一丝隐晦的笑意。
一群就这样各怀心思,朝着后院演武厅而去。
过不多时,众人终于来到了演武厅,刘羽随意打量了几眼,并没有从外观之中发现什么异常,樊於期大步上前,沉声道:
“请。”
“请。”
刘羽面色镇定,却并未当先进去,樊宇期见状心知他有所顾虑,故意轻蔑的一笑,然后率先进入演武厅。
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进入其中。
太傅府的演武厅,建造的极为宽阔敞亮,顶层设计的极高,约莫有现代三四层楼的水平。
刘羽一步踏入其中,便感觉到有丝丝冰凉的杀气,如蛇般迅速的残绕锁定住他,可是他打量四周,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禁暗自猜测樊於期埋伏的人手藏在何处。
想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头绪,演武厅四周布置一目了然,根本就没有办法藏人,直到刘羽双耳微微一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绞耳的弓弦绷紧声后,方才醒悟。
娘的,居然在背后张弓埋伏我,灯下黑啊!
樊於期步履沉稳的大步而行,一直走到演武厅的中央位置方才停步。
这里便是背后观景台上的弓箭射程最佳之地,虽不敢说就此万无一失,一定可以斩杀这个小人。可樊於期自信,此情此景,便是秦国剑圣聂盖再此,也要重伤不起。
那些埋伏在身后观景台,张弓以待的士兵们,全都是樊於期从秦国逃跑时所带的亲卫,再加上二十多名太傅府上仅剩的壮年家丁,此时全都在瞄着他!
而樊於期要做的,仅仅是回过身来,将手高高举起,而后再放下。
背对着刘羽,樊於期深吸了口气,而后高举右手猛然转身。
只需要挥一下手,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能将这个在燕国之中,正如日中天的强大剑客除去。
只需要挥一下手,这条太子丹身边罪恶的狗,从此就不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
樊於期对这些道理再是明白不过,可是当他转身后,看清眼前一幕时,还是愣住了。
高举将落的手僵在那里,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看到了什么?
堂堂燕国第一剑客。
太子丹身边最红的打手。
居然.........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是的,刘羽直接对着樊於期跪了下来。
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樊於期这样的人,值得刘羽一跪。
这其中不光是因为他的人品和历史上大义凛然的做为,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曾对刘羽有过救命之恩,而如今刘羽却来借他的人头刺秦。
所以,樊於期当的起自己一跪。
趁着樊於期愣神之际,刘羽拱手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道:“请先生助我刺秦!”
这句话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身后一声惊呼传来。
刘羽听到有弓弦震动声响起,紧接着着便是一阵锐利的破空声。
你特娘的不讲武德,这还要偷袭?!
原来因为刘羽这句话的信息实在太过爆炸,以至于一个家丁恍惚之下,直接射出了手中利箭。
刘羽咬牙忍着回身格挡箭枝的本能反应,脸色发狠的盯着沉默中的樊於期,一动不动。
我劝人以生死许之,自当置自身生死于外!
第四十章:刺秦之时,请大喊我的名字
箭枝颤抖着钉入地板,锋刃划开了刘羽裤腿的一大片血肉,鲜血缓缓流于地面。
樊於期暗自点头,将目光从刘羽那只受伤的腿脚上移开:
“你背叛太傅,抛弃发妻,不忠不义,我如何信你?”
虽然樊於期对自己的杀意不减,可他能够发出此问,说明其心中就已经有三分相信了。
刘羽暗自捏了把汗,沉着的徐徐道:
“早在长街上,我剑斗寄奴儿的时候,就发现了太傅大势已去。恰好姬丹赏识我的剑术,出言招揽,我便顺水推舟,遂了他的愿,成了他们的走狗。”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走狗。”
樊於期面带讥笑,刘羽却不恼怒,反而笑道:
“太子丹胸无大志,纨绔本性,他若掌权,待秦燕相争之时,一定会割地求和。我假意归顺于他,取得信任,待他送降书于秦宫之时,我便随行而刺,到时无论成与不成,秦燕之间必有一战。”
樊於期沉默不语,刘羽接着道:“试问,假如我与樊兄一样,留在太傅身边,终生不过一个护持忠臣的护卫而已,到最后也只有眼睁睁看着太子一党,对秦国割地求和。匹夫之勇难成大事,樊兄目光需放长远,待时而动,定可一击命中。”
“至于你说我抛弃妻子,其实是为身后考虑,无论我此行成与不成,太子丹必定恼羞成怒,为了不连累她们,我便让她们出了城自行生活。”
“可是太傅大人的抗秦,是指联合诸侯列国之力对抗秦国,如今.....”
燕国积弱已久,樊於期有些迟疑。
“樊兄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刘羽沉声打断了他。
“太子丹准备将督亢之地献于秦王,一旦燕国失去此地,不出数年恐怕连抵抗之力都欠奉,到时秦王再出兵,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反观樊兄若能助我刺秦成功,则秦国大乱,太子一党的诸多手下,也会死的一个不剩!
到时太傅可以在燕国趁势重启,近而联合诸国一同抗秦。
就算失败,太子丹的实力也会大为衰减,燕王震怒,燕国上下惶恐一片,这时候主战派的太傅大人不用说话,自然有人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无论怎么想,都比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吧?”
樊於期点头,算是认可了刘羽的话,问道:
“我对秦宫地形守卫了若指掌,你要我如何帮你?”
“借樊兄人头一用!”
话音刚落,樊宇期脸色就是一变,目光之中有杀气隐隐透出。
与此同时,身后观景台上的一众箭手也绷紧了弓弦,死死瞄着刘羽的要害。
“你再说一遍。”
樊於期脸上杀意涌动,仿佛只要刘羽敢点个头,他就立刻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人头落地。
身后张弓的箭手也同样严阵以待,只要刘羽已有动作必放箭射杀。
樊於期的反应,完全在刘羽的意料之中,以前看到樊於期自杀这段记载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些不太理解。
既然他是一个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在战败之后叛逃燕国,以至于连累全家呢?
难道他叛逃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家人的下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可他仍然一去不回,没有选择承担责任。
所以说樊宇期这个人,其实是怕死的,起码在他去燕国之前是这样的。
那么又是什么,让这个怕死的人,最终奉上了自己的人头呢?
刘羽认为是他在失去亲人后的那种煎熬和悔恨,所以想要借出他的人头,只有用当年他府上的惨事来刺激他。
历史上的荆轲便是这么做的。
“樊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死于秦王之手,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难道你不想报仇吗?秦军势力日益壮大,若任由其发展,来日秦王将横扫诸国,一统天下,到时樊兄又该如何自处?”
“人固有一死,樊兄如此毫无作为,死后也无掩面去见府上老小的一众怨魂。”
演武厅内一片静默,满面怒容,杀意凛然的樊於期,此时已经平静下来。
他轻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本将想要喝酒了。”
这是从秦国逃难以来,第一次以本将自称。
一个想醉的人,喝不了几口就会醉意汹涌,樊於期就是这样。
“年轻的时候投奔明主效忠,谁知主上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秦王政登基之后,我天天都在府中等着处决的旨意,可是他偏偏对我秋毫无犯,彼时他已大权在握,手下蒙家兄弟如狼似虎,杀我一个失势武将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你说这是为什么?”
樊於期一个人醉意朦胧,话问出口却不指望得到答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他想杀我满门,斩草除根!”
“杀我一个人容易,可要斩我满门上下,非大罪不可定之。败于李牧的那天我就知道,樊家完了。
手下兄弟劝我留待有用之身,将来还可以报仇。可我自逃到燕国之后,大人待我虽好,却再无掌兵可能。”
“我明白大人想以‘千金买马骨’的方式,号召更多的有志之士来对抗暴秦,樊某报仇无期,终日浑然而过,每每夜间梦回,常见家人血泪问我,为何弃他们而去?”
“先生智计不凡,一番言语直叫樊某如拨云见日,适才以杀气试之,尚且巍然不动,足见心性坚韧,可以性命相托矣!”
想不到樊於期叛逃,并不是刘羽想的那么简单,中间还有这么多隐情,最叫刘羽意外的,还是樊於期的那最后一试。
“临死前,樊某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刘羽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请说。”
“斩下秦王头颅时,请大喊我的名字。”
“荆轲记下了。”
樊於期,一个充满了悲剧的人物。
他自逃到燕国之后,日夜思念府中遇害的一众家小,良心难安之下,从未踏入过一步富丽堂皇的樊公馆,反而自己搭了一间草屋,总日与田间农夫为伴。
时人若以将军称之,樊於期必拂袖而去,以先生唤之,必以美酒相待。
往事不堪回首,今日自刎助刘羽刺秦,可称得上是解脱。
将樊於期的人头带回太子丹府上之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窗外残阳如血,太子丹府上歌舞升平。
第四十一章:神秘的报信
“哈哈,好!荆轲,你果然没有让本公子失望!”
太子丹满意的看着桌子上,神态安详的樊於期人头,心情极好,对于刘羽仅存的那一点防备也悄然松懈了许多。
“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刘羽站在躺下,依旧是那副谄媚的笑容,只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对这个笑容谄媚的男人捎带轻视。
“为殿下做事,要什么赏赐?殿下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让小的去做,这就是最大的赏赐!”
“哈哈哈!”
太子丹豁然从一群莺莺燕燕中站起身来,一脚将桌子上的人头踢到刘羽脚边。
“将樊於期的狗头用石灰保存好,明日就由你带着燕国的督亢之图,前往秦国议和!”
刘羽双手颤了一下。
这一刻,就算是心如磐石的他,也不禁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连忙掩饰般的低头弯腰,躲过了太子丹时刻如毒蛇的目光,双手将地上的人头捧起,再抬头时,一切已经如常,平静道:
“荆轲领命。”
“好好休息,早去早回,明日本公子就不去送你们了。”
太子丹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胭脂堆里。
刘羽转身退走,刚刚一脚迈过门槛之时,却听身后太子丹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尖叫了一声。
“对了对了,荆轲,以前那个抛弃你的老婆,本公子听说有人在城外见过,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抓过来,好好整治一下这个贱货?”
刘羽眼角一挑,几乎就要骂出声来,他看着手中樊於期的人头,吸了口气道:
“荆某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到她了,殿下休要再提。”
太子丹笑容玩味:“好好,不提不提,既然荆轲这么恨她,正好本公子替你出出气如何?”
这是试探吗?难道他还不曾信我?
不对,他先给了我议和的任务,然后才提的老板娘,姬丹连寄奴儿那样的心腹都能说舍就舍,说明他是何等的薄情寡恩之人!
之所以说出来,只不过是探下口风,看我会不会心生不满。
于是,刘羽眉头松开,转身对着太子丹笑道:
“殿下,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虽然分开,可到底还是有些过往情分,请殿下....”
“好了,好了,本公子知道了,明日去往燕国多辛苦,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喜讯。”
“多谢殿下体谅,荆轲告退。”
刘羽转身离开,心中狠狠的暗道:
“等老子到了秦国上了大殿,就他吗的让你知道,什么叫他吗的惊喜!”
当天晚上,刘羽就拟定了一份名单,将太子丹几名最为得力的手下,全都安排进了这次议和队伍。
因为里面的人数过多,而且就以议和的工作而言,好多人其实都是多余的,所以在名单公布不久之后,便遭到了质疑。
好的领导者,应该善于解决一切团队中的内部矛盾。
于是刘羽就提着棍子,将那个质疑的人打了个半死,然后吊在屋檐下面。
这股质疑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至于这样酷烈的手段,会不会被太子丹发现那就不用担心了,因为他连明天的议和队伍都懒得起早去送,如何会关心刘羽殴打一个不听话的手下?
再者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彼时的刘羽已经是他身边的当红人物,又刚拿下了樊於期的人头,这种又会办事,说话又超好听的手下不偏袒,那偏袒谁?
将名单上的人依次通知完毕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刘羽在房中将樊於期的人头,小心的放入到一个精美的木盒里,然后一只手扶着木盒,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请英灵安息。
忽然,窗外有一团布绸疾飞打来,刘羽双耳微动,听到那布绸来势极快,风声尖锐,便可知劲力不凡。
他拂袖奋力一揽,将那团包有石子的布绸一把抓在手里,打开一看,却是一副笔法拙劣,宛如稚童涂鸦的粗陋炭画。
什么玩意儿.....
并没有出门追赶那个掷画之人,因为那人投掷的手法劲力高明,是个难得的高手,片刻的耽搁已经不可能追上去了。
看了这幅画半天,只见到布绸上用粗劣的炭笔,画了一大一小两个长头发的....应该是女人吧?
她们好像是在哭,在一柄并似乎是刀剑的簇拥下,朝着一个大宅子的方向走去。
咚的一声巨响,刘羽忽然将手中布绸狠狠砸在桌子上。
男人面色铁青,强自按捺这怒意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白天太子丹亲口问过他那么一句话,刘羽此时对这幅画想破了头也不会猜到其中玄机。
而现在,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画上的含义。
太子丹抓了老板娘,还有草生两个人!
怎么办?该怎么救?
刘羽沉默的来到了剑架之前,脸色阴晴不定。
剑架上,供奉着的是当初在赵国的那场雨夜之中,无名所借给他的那柄剑。
与寄奴儿一战后,此剑虽然用技巧砍断了他的剑,可这柄剑本身也是伤痕累累,豁口遍布。
身为太子丹身边的红人,名剑,金钱,美人,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可他却并没有重新再找一把的意思。
甚至每次随太子丹出手,连剑都没有带出去过。
因为刘羽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有着一个懵懂的武侠精神,他不想让那些腌臜的事情,玷污了这柄剑。
房中烛火晃动,刘羽始终无言,也无法下定决心。
犹豫中,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化为了古装的荆轲,句句血泪的劝道:
“此行乃千古之事,岂能因个人之私而轻废?”
“临死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斩下秦王头颅的时候,请大喊我的名字。”
声声言语中,来自现代的刘羽身影一言不发,低头似是不敢直视。
.....
.............
距离太子府几条街之外的大陆上,一只押着老板娘的马车,正在七八名门客的看护下,向着太子丹的住处进发。
驾车的下人回头看了眼隐隐有抽泣声传来的马车,嘻嘻一笑,和身边的人道:
“吗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女人,你说公子爽过了玩腻了,会不会赏咱们也喝口汤?”
“那娘们可是荆轲曾经的女人,你不怕他知道了杀了你?”
嗤笑声:“怕个屁,明天他就去秦国议和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百姓士族间,对这次议和的条款有多么的愤怒?议和完了,等他回到燕国够他受的,还顾得上这个?”
“也是,等他回来还得仪仗公子庇护,哪里敢翻脸?要不然外头的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嘿嘿....”
驾车的门客正自眉飞色舞,忽然被身前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吗的,不想活了,敢拦太子的马车?”
第四十二章:乡远去不得
拦路之人,一身夜行黑衣,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手和眼睛,目光看着那些大声谈笑的门客,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马匹躁动不安的来回踢踏,任凭那驾车门客如何打骂,就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仿佛前面横栏着什么洪水猛兽,动辄要命。
练武出身的众人,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张扬的杀气,可是空气中那股莫名叫人颤栗的气息,很快就传染到了护送马车的众人身上。
“你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依旧一句话也没有,可是那股无形的气势,却叫众人感到了一阵崩溃。
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荆轲刘羽也!
长剑出鞘,沉默的带起一片血光。
在刘羽杀心全开的刺激下,丧失了所有胆气的太子走狗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就成为了他的剑下游魂。
将这些杂鱼解决之后,刘羽一步跨上马车,掀开车帘,果真见到被五花大绑的老板娘和草生。
“我送你们出城。”
刘羽割开了绳索,转身驾车便朝着城门而行。
马车摇晃中,老板娘用极其压抑的哭腔道:“对不起,你不该管我们的。”
“只要你能顺利出城,离开这里,我就还有机会。”
“你打算送我们去哪里?”
“城外。”
“太子丹实力庞大,送到城外也不安全,不如把我们两个安置在议和队伍里,明天一早蒙混过关。”
老板娘深谙灯下黑的道理,提议十分可人,但深知姬丹脾性的刘羽却摇头不应。
“那王八蛋生性多疑,势成之后更是目中无人,朝野江湖都没有人胆敢和他唱反调,听到这种消息,第一个就要怀疑我。今晚和明早都不太好过,城外反而有一线生机。”
老板娘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神情幽怨。
“城外有处院子,是那王八蛋以前养外宅的,早就荒弃许久,连他自己都忘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过去住就是,等听到我的消息后在逃离,不然过关设卡很危险。”
将老板娘送走之后,再返回太子府,当做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就是刘羽的最终打算。
简单掩盖了一下那几名门客的尸体,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关口,刘羽看了眼禁闭的城门,转身回了马车。
“草生,你出来驾车,直接让他们开城门。”
草生依言而行,但马车行驶到城门仍被士兵拦下,领头的将官上前探看,不等他伸手去掀车帘查看,便听到刘羽在马车中冷声道:
“瞎了你的狗眼,太子的车你也敢动?”
将官手一颤,没敢直接掀开查看,他是认得太子丹的声音的,也觉得刘羽的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太子身边的人,于是恭敬的在车外道:
“下官....”
“别罗嗦,速速放行,老子明天还要去秦国办事,耽误了太子的大事,十个你也不够赔的!”
“是是,下官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赔笑着送走了马车,将官对远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吐沫。
还挺顺利的。
刘羽坐在马车中,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又把身子绷直了,惊叫道:
“秦舞阳那孩子呢?”
“我还以为你把那孩子给忘了呢!”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
“我和草生都是女子,带着舞阳不太方便,就送他到一位先生家里学文读书,隔三天回来一趟,这回....他们抓走我的时候,舞阳正好不在家,我们要不要回去等他?”
刘羽果断摇头:“太子丹的脾气我很了解,一旦他知道消息一定大发雷霆,你和草生都不能留在城里,走的越远越好。既然舞阳有人照顾,就不用急着接回来,等你收到我在秦国的消息,那时候太子丹自顾不暇,就没空理你们了。”
老板娘侧过脸去,眼中泪光闪闪,难得柔弱的道:“能不能不去?”
刘羽沉默,只听她用哭腔的声音道:“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马车最终,在这老板娘不可抑止的哭声远去,刘羽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返身回城。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老板娘的哭声,在刘羽下车后没多久就停住了,如今正在撑着下巴一直发呆。
在外头驾车的草生,还特意掀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惊疑道:“老板娘,这么快就不伤心了?”
“人都走了,我还哭给谁看?”
老板娘嗤笑一声,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一副渣女做派,可鼻头始终有些发酸。
“那荆大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老板娘目光怅然,喃喃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马车猛地在草生绷紧的缰绳下停止,强大的惯性差点没让老板娘一脸砸到地上。
不等她发火,外面驾车的草生就已经愤愤的骂了起来:“什么?就这么把我们甩了?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要了老板娘的身子,却不负责到底?!”
“走!咱们现在就掉头去找那个负心汉算账!”
老板娘死死的抓着草生的胳膊,防止她调转马头,一张脸早就因为羞恼而涨得通红。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个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要了我的....啊?”
草生振振有词:“别当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这么些年咱们见过的色胚没有五十也有一百了,哪个也没见你动心的,那天是你自己脱光...唔!”
老板娘不等草生将话说完,一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怒视道:“要死啊你!”
面前挣脱老板娘的魔掌,草生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第二天都起不来床了!”
“......”
与老板娘相处许多年,并且深知她脾性的草生,见到她满脸羞怯的样子后不禁有些迷糊。
如果是那个她熟悉的老板娘,在睡了荆轲这样的优质男人后,就算最后没有一个携手白头的结果,也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好像恋爱小女生的娇羞样子,反而一副我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才更符合老板娘在草生心目中的形象。
事出反常即为妖,难道老板娘真的没有.....
草生缩缩小脑袋,不再做张牙舞爪状。
过不多时,马车重新启程。
老板娘一个人挑起车帘,无限美好的身段,就这样微微前倾着,将身后某处的衣服崩成了一轮满月,惹人遐思,口中喃喃着那天从刘羽口中听来的两句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那天一时情动的投怀送抱,可不就是一个良辰美景的良夜吗?
至于任他明月下西楼.....
老板娘再次羞红了脸颊。
马车远去,只留下草生与老板娘最后的一句对话。
“那第二天早晨,你为什么装成起不来的样子?”
“投怀送抱都不要,没脸见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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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斑驳的早上,布春花面色微红又忐忑的问草生:“你看我老吗?”
“哎?不老啊!”
“有眼光!”
第四十三章:太子丹的怀疑
碰的一声脆响,名贵的白玉酒杯,被失去理智的太子丹狠狠的摔碎。
就在不久之前,他收到下面人的消息,说派去抓老板娘的门客尸体,被人发现在草丛里,巡城的衙门查询身份,最后查到了太子府的头上,这才惊动了后知后觉的太子丹。
因为刘羽全程做的干净利索,现场并没有什么目击证人,更没有丝毫的线索,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动手的那个人用剑,而且武功极高!
有多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自从太傅鞠武大势已去,终日在府上称病不出后,姬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有人作对是什么滋味了。
“荆轲呢?叫他过来!把那个抢人的找出来杀了,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丢去喂狗!”
“公子,荆大人已经受命前往秦国主持议和了,是昨天您亲口说的。”
太子丹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下,意识到这个事派他去确实有点不妥,因为其中女主角身份有点尴尬。
沉吟了片刻,他忽然抓起一掌银盘砸向那个建议的人,鲜血喷泉似的流了他一头一脸。
“将全城的骑兵都派出去给我抓!把刺客都派出去,记住不要杀那个劫走女人的剑客,我要他活着,活着生不如死!”
.........
..................
清晨时分的城关门口,一个个华服,一匹匹骏马早已陈列在街道的两旁。
一众奏乐队伍吹吹打打,欢送这支求和的队伍开始向秦国进发。
奔波了一夜,刘羽此时有些困乏,他拿着手中拟好的名单,依次的点名验过人数之后,直接命令队伍开始启程。
但是守关将领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十分强硬的派出士兵来搜寻议和队伍。
这下不用刘羽发火,诸多随行的太子狗腿子们已经跳着脚的乱骂起来,和检查的士兵吹胡子瞪眼,一副互不相让,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这乱糟糟的闹剧,直到一声断喝忽然响起才有所消停。
“够了!”
无论是气急的议和官员,还是守城的将士,全都在这两个字下安静下来。
众人低头拱手,连同刘羽在内,都朝着一个地方行礼。
燕国太子,姬丹。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提前送老板娘去了城外。
刘羽不动声色的暗想,那边的太子丹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本公子左思右想,觉得议和之事乃是关乎国本,我既贵为太子,岂有不亲身相送的道理?”
“怎么,队伍在城门下反而不动了?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丹装模作样的问了句,立刻就有官员告状,说是那守城之人的不是。
将领脸色微变,有些惊慌,深知这些都是太子身边的亲信,直到和太子丹对视了一眼后,方才重新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道:
“末将只是按照燕国法度行事,何错之有?”
“好!将军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本公子也十分佩服。那个....荆轲啊,就让他们简单查一查,我身为太子应该以身作则才是。”
刘羽在内的众人,自然恭声应是,高呼太子贤明。
一番搜查,自然毫无所获,太子丹疑虑一去,笑容满面的在城头挥手作别,指派去一个身边之人,代表自己送议和队伍到易水。
忽然,刘羽发现奏乐的乐师当中,有一个形容凄惨的男子,正被一条铁链拖着前行,浑身上下被拖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是何故?”
刘羽皱眉发问,随行之人不敢得罪这个太子身边的红人,连忙解释道:
“此人名叫高渐离,人称坊间第一乐师,太子殿下请他来为大人送行,他不但不肯,还大骂殿下....”
高渐离?
历史上荆轲送行悲歌的,不就是此人?
刘羽微微一愣,此时姬丹不至,他的话无人敢违背,于是刘羽干脆寻了个借口放了高渐离。
“此人竟如此大胆,快将他放开,我要亲自整治于他,定要让他为议和队伍奏乐送行不可!”
下人依言而行,可听到刘羽说话的高渐离却猛地冲向身后城墙,竟是打算一头撞死也不受这种折磨,幸亏刘羽快他一步,一记手刀打晕了他,随手让人先将其安置下来。
经过这一插曲,队伍很快就步上了前往秦国的道路。
刘羽打晕人的技术不太好,躺在马车中的高渐离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等一等,等队伍走的稍微远一点了,你就能走了。”
刘羽倚在马车的软垫当中昏昏欲睡,并没有把高渐离醒过来的事放在心上。
昨天救出老板娘可真是惊险刺激,今天照常上班搞业绩,精神自然有点不济。
“你...你不杀我?”
高渐离有些错愕,刘羽却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尔等受燕国百姓供养,可战事临头却以家国土地求取和平,你们....”
尘土飞扬的车队中,忽然飞出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那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磕的呲牙咧嘴的好不痛苦,但却没什么大碍,正是高渐离。
就这样放了我了?
高渐离看着视自己如无物的求和队伍,暗自想道。
那个家伙莫非是故意在救自己?
沉思中的高渐离,只觉得周身一暗,有股莫名的其实压向了他,使得放松下来的心神徒然绷紧。
来人骑着一匹高大的军马,马头正自作左摇右晃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马的原主人,多半不是马背上的那个人....
寄奴儿将目光从议和队伍的身上移开,转而放到了高渐离的身上:
“荆轲到底在车上和你说了什么?”
高渐离愣了一下,脑海中下意识的就回想起刘羽那张不耐烦的脸,以及二话不说就把自己丢出马车的大手。
“没...没什么啊...”
寄奴儿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话音未落便直接拔出了腰间短剑,几乎是瞬息眨眼的功夫,就横在了高渐离的脖子上。
“不说我就杀了你。”
身为燕国前代杀神,寄奴儿的威胁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扛住的。
他的杀气与锋刃,无论哪一样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冻结人灵魂的东西,何况此时全都用上了?
不过高渐离也不是普通人,经过起初的惊惧之后,他很快反应拉过来。
“我说那走狗为何放我走,原来是让你杀我!怎么,怕血溅到你们尊贵的马车里吗?那来吧,这里地方正宽敞!”
高渐离的视死如归,反倒让寄奴儿相信了他的话。
剑锋回转入鞘,寄奴儿不再理会这个男人,策马离去。
直到现在高渐离才注意到,这个奇怪男人的右手,居然是断的,袖管空荡荡的迎风后摆。
荆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寄奴儿望着远去的队伍,在心中默默发问,自从那天夜里练剑时,刘羽的那一番话之后,有许多问题都由不得他不去探究和思考。
到底什么才是天下一流的剑法?我的剑上又少了什么?
军马不情不愿的在寄奴儿的趋势下,紧跟议和队伍的脚步,留下高渐离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群神经病!”
第四十四章:刺客团的伏杀
离开城池好久之后,刘羽一直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后方隐约的有马蹄震动大地的巨响传来。
他出了马车,极目远望,只见到一群训练有素的骑兵,正好像出窝的蚂蚁似的,想着四面八方散开。
“......”
刘羽没有吭声,听到议和队伍里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在一旁道:
“听说了吗?昨天有个蒙面的剑客,抢走了太子殿下的女人!今天早上他还大发雷霆,全城的骑兵都出动了,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不可!”
“哪来的刺客那么大胆,连太子的人都敢动。”
“谁知道呢,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死定了。”
燕国的骑兵,所用皆是善于奔行的骏马,单凭老板娘她们那两匹拉着马车的苦力马,多半跑不了多久就会被抓住。
刘羽坐在马车上,幽幽长叹一声,默不作声的双手抄于袖中。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驾车的下人讨好的问道。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老子愁啊!
刘羽没有理会下人的问话,反问了句:“咱们到哪了?”
“回大人,前方就是易水了。”
刘羽很想问一句,是风萧萧兮的那个易水吗?
能有这种冲动,说明他的心已经被那无数分散而动的骑兵搅乱了。
但是他忍住了。
对岸清晰可以见到一个个衣甲不齐的秦军,正朝这边的河水试箭,测试弓箭射程。
刘羽他们身在岸上,仍可听到对面不断箭枝落水的声音传来。
“秦军箭阵天下无敌,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求和,真是再明智不过的举措了。”
同行的大臣,看着对岸气势汹汹的秦军,发出如此感慨。
好多人都纷纷点头赞同,真不亏是跟着太子混的,一个带种的都没有。
这群人放在电影小说里,妥妥的就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丑角吧。
说到电影,刘羽不禁又想起了许多。
“我是个习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一定要站出来。”
“李钊,跟他翻译!我要打十个!”
“我跟你打!”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
但是,我有快意剑。
一直望着易水,沉默已久的刘羽忽然回头,对着队伍最后面的方向大声吼道:“鬼鬼祟祟的要跟到什么时候?给老子滚出来!”
刘羽这一记怒吼,用尽生平力气,直如炸雷一般,震得近身几人双耳嗡嗡,就连对岸的秦军都听到了动静,停下试箭动作看着这边。
无数人回头窃窃私语,直到一个骑着高大军马的身影从中走出,人群方才哗然一片。
“寄奴儿,怎么会是他?名单里我记得没有他的名字吧?”
数日不见,寄奴儿已经不复当初战败之时的狼狈,此时的他气势凝沉,脸色依旧木讷,面无表情又毫不畏惧的与刘羽对视。
见到寄奴儿,刘羽不怒反笑,他取出了那柄一直收在太子府中,从来都没有拔出过的无名佩剑,大步走下马车。
“诸位,我处理一点私人恩怨,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议和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方才有一个资历较老的官员,满脸堆笑的拱手道:
“荆大人剑术无敌,我等边在易水之后,静等大人凯旋。”
说的好听,还不是怕被当成消耗寄奴儿的炮灰,想要趁早离开脱身。
刘羽同样也忌惮这群人会临阵倒戈,耽误自己拯救老板娘,于是假装自傲的矜持点头,一副不可一世,要亲手斩杀寄奴儿的高傲样子:
“快滚!”
偌大的议和队伍,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寄奴儿紧盯着这个生平大敌,激动的手脚都在颤抖。
这一次,他一定要打败这个家伙,将他那个狗屁的一流剑法,杀得什么都不剩!
“我自认将杀气隐藏的很好,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身为曾经的顶级杀手,对于基本的职业技能还是比较自信的,故而有此一问。
哪知刘羽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另有要事要办,所以随便想了个借口,对着后面喊了一下,谁知道你就出来了。”
寄奴儿木讷的脸色僵硬,少有的愤怒起来:“拔剑吧,这次我一定....呃,你干什么?”
满腔的战意,都在刘羽那行云流水,翻身上马就走的动作中化为了错愕。
不是要决一死战吗?不是巅峰对决吗?
“老板娘她们有难,跟我一起走吧。”
寄奴儿对刘羽的天真不屑一顾,嗤笑:“她们是你的女人,凭什么叫我....“
“那天夜里报信给我的人,就是你吧?”
刘羽打断了他的话:“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次你应该也会去的吧?”
寄奴儿没有说话,刘羽也没有再劝。
遇到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意外,诚如他所言,刘羽那嗓子不过是想借口有贼人跟踪,借故单身离队去救老板娘而已,也没指望三言两语指示这个家伙替自己卖命。
他是个刀口舔血的杀手,为钱财剑道卖命在所不惜,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两面之缘的女人就置身险地?
尽管他很羡慕,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潇洒的刘羽。
太子丹很重视这次议和,供给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刘羽此时座下的骏马也是,脚程极快。
与老板娘分手之时,她大概告知了往后的打算和落脚的方向,想的无非是等他刺秦之后,好歹能有一个相聚团圆的地方。
虽然这个肯能性很小。
老板娘毕竟赶了一夜的路,尽管刘羽座下骏马给力,可仍然跑了足足将近两个时辰,终于赶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即便是燕国最好的战马,也在停步的那一刻撑不住的倒地而亡。
刘羽看也不看一眼,大步来到一处荒凉的小院前,大喊:“布春花,草生?”
过不多时,门房吱呀一声打开,满脸惊喜的老板娘,兴冲冲的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一身使者华服的刘羽没等说什么,就直接被后者吼了回去。
“关好门窗,不叫你不准出来!”
老板娘心中一惊,连问都没多问,啪的一声将门房重新关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草丛中有一支弩箭电射而出,瞬间洞穿了刚刚合上的房门。
几乎是擦着老板娘的头皮闪过,差一点就要见血。
刹那间,好像在演大片,刘羽立身四周草丛中,接连有六七道身影冲天而起!
刘羽毫不迟疑的拔剑在手,剑光如一挂长虹,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的接下所有攻势。
这些人,都是太子丹安排的精锐刺客!
与那些天天用性命给太傅府带来无边压力的炮灰不同,眼前与刘羽交手的,是刺客团中最为精锐的存在!
最叫人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的人数还远远不止七八个。
足足有三十多人!
同时迎战七八人的快剑围攻,几乎已经让刘羽拼尽了全力,剑光时而妙至颠毫截击封挡,时而杀气十足的怒战八方,尽管压得七人冷汗连连,压力深重,可脚步也被暂时拖住了。
足足有二十多道鬼魅般的身影,从外围直扑小院。
刘羽怒喝一声,以数剑轻伤的代价,终于斩杀掉其中一人,剑势如疯似虎,趁着气势如虹的机会又接连杀了三人,终于冲出了他们的包围,抢先一步冲入房中。
老板娘和草生早就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连看都不敢看,发出刺耳的尖叫。
“跟我走!”
刘羽话刚说完,斜地里便有两剑无声杀出,刘羽余光一扫,手中满是豁口的无名长剑轻轻一扫,挡开双剑之后直接掷出左手剑鞘,飞起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得另一个人头骨当场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