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丫鬟碧月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细节自然由张管家去把握,自己就当甩手掌柜了。
左右无事,便去桂花树下打八极拳。
前世刚参加工作,厂里有个老师傅教授他的,本来还想把姑娘嫁给他,后来林林总总原因没有成。
八极拳走的是刚猛路子,对身体要求比较高,现在他的身体恢复很快,但是打八极拳还是感觉力不从心。
之所以练武,前世是为了强身健体,兴趣爱好。这一世强身健体是没错,更要紧的是保命需要。城市里生活还算太平,出了城可就说不好了。虽然是太平年间,偏远一点的地方依旧盗贼横行。
因为工作原因,前世的他与军队接触频繁,关系极佳,所以对军队一些杀人技巧也有所涉猎,来到这一世以后这些东西变得重要起来,武装自己,保护自己便是对自己对家人最大的负责。
二叔倒是身怀绝技,武力高超,但是因为陈嘉的身体打小就羸弱,所以便要他从文,半点武技没有传授。反而是妹妹小岚,整天疯疯癫癫跟男孩子一样,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二叔在传授她武技,打小就泡在药水里长大的。小岚之所以成为孩子王,除了会做人经常拿食物与小伙伴分享,更重要的是余定河两岸,没有一个孩子能打得过她。
对了,是不是做几把燧发枪,现在自己的武力差劲,将来面对险恶社会毒打的时候,总该有几件防身用的东西吧。
对于他来说,燧发枪的结构图毫无难度,可是现在的制造工艺水平就有点吃不准了,搞不好难度跟前世造卫星一个级别。不管了,还是将图纸先画出来吧,以后有空了找铁匠铺掌柜胡三打两把出来。长铳燧发枪难度比较大,短铳却是半点问题没有。至于高效黑火药那就更简单了,只要有材料便能制作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赚钱,然后才能调配资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混吃等死,做个悠哉小少爷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下午无事,便坐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看书,碧月小丫头拿着针线活陪在一边。两人也没啥话,主要是陈嘉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实在是没啥共同语言。于是沉默便是两人相处的主要模式,但是长久相处后培养出很高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双方都能理会个七七八八。
因为明年三月要去参加省试,虽然没啥信心,但是书总归要看的。
陈嘉平时会写日记,主要是将前世的知识能记忆起来的都写下来。理科的东西还好些,毕竟从业这么多年,很多知识早就刻在骨子里了。就是文科部分比较头痛,都是碎片式记忆,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道德经,唐宋诗词三百首之类的,总之都写不全,毕竟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反正想到啥就写下来,一年来居然写了好几本。
碧月不识字,所以少爷所写的东西她是看不懂的,只是觉得少爷的字越来越好看,跟前院会客厅里挂着的越来越一样好了,至于好在哪里,不要问,问了也不晓得。
陈嘉自己晓得自己的毛笔字只能算一般,只能算不丑那个层面。
阳光很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慢慢地慢慢地手中的书滑落在地进入了梦乡。
碧月捡起书,小心帮少爷盖上毯子,然后坐在旁边看着少爷忽明忽暗的俊秀脸庞发呆。
少爷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他对每一个人都和和气气,从来没有少爷的架子。下人做错事情,少爷从来不会骂,最多看几眼,然后说一句以后小心。
家里最凶的就是夫人陈柳氏,不过她是个纸老虎,也就嘴巴凶。
家里的主人们对下人都很和气,但是少爷的和气与他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碧月说不出来。
少爷非常聪明,知道好多好多东西,没事的时候就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碧月看不懂,但是识字的管家曾经看过,也说看不懂。只是非常严厉地告诉碧月,少爷不在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入少爷的书房,还特地买了锁。后来家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少爷不在的时候便没有人进去。
年纪大一点的丫头告诉碧月,他就是少爷的通房丫头,等少爷长大了,她还要陪少爷睡觉。做主母是不可能的,少爷开心了顶多做个妾。
家里的孩子多,父母养不活,便将她卖给陈家做丫鬟。陈家主人都很好,月钱给得也多,吃穿啥的也都不错吗,每年都会发几身衣服。月钱大部分都给了父母,毕竟还有四个小的要抚养,好在自己平时也没啥花销,嘴巴馋了便怂恿少爷出去逛街,少爷自然会买各种好吃得给她。
在陈家的日子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碰到一个良善的主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签订了卖身契的下人,生命是没有保障的,即便是被打死,只要事后去官府备个案就好了。
有人和她讲过外面好多下人的悲惨故事,碰到刻薄寡恩的主家,下人的命运会很凄凉。所以陈家的下人都很珍惜现在的日子。陈家的下人们是有休沐日的,每七天轮着休息一天。少爷说下人也是人,也是有人权的,所以家里人理解不理解的都要执行。其他人家的下人都没有这种待遇,听说之后也只有羡慕的份。
丫鬟没有资格选择自己夫婿,命运好一点的主家做主选个夫婿,一般都是在自家下人里选。碧月是通房丫头,不会嫁人,要服侍少爷。不过像少爷这样的,就是伺候一辈子也愿意。
管家还说少爷很聪明,上个月江宁城出了一件无头尸案,老爷一直都查不出来,还说知府大人给了十天期限,过了期限再查不出就要打老爷的板子。那些天府里的人都躲着老爷走,看着他黑乎乎的脸,吓都吓死人了。后来还是少爷在吃饭的时候听老爷说起,就告诉老爷凶手是谁,果然就抓到了。
夫人也说少爷聪明,三家铺子一年的账本半天就算完了。还教三个掌柜新记账方法,夫人说以后再也不会有错账了,慢慢的铺子里的生意都给少爷管了,家里的事情也慢慢由少爷做主。
总之,管家说少爷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这世间就没有能难住少爷的事。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得院外有喧哗声,仿佛是管家张有泉的大嗓门在说什么。一会儿便见他匆匆进了小院。
陈嘉眯缝着眼睛,还没有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少爷,老爷遣人回来叫您去府衙,说是有个案子想让少爷看一下。”张有泉站在躺椅前恭恭敬敬说道。
张有泉今年快四十了,年轻时候是二叔从战场上背回来的,算他命大,碰到了一个会看病的道士,将伤痕累累的他抢救了回来。军队里相互救命的事情很多,同样的他也为陈琦挡过刀子。
二叔将襁褓中的陈嘉带回来,一起闯疫区的就是他。
去年陈嘉奄奄一息的时候,冒着瓢泼大雨将大夫请到家的也是他。
陈家主人们都很和气,唯独这张有泉一天到晚凶神恶煞,喊打喊杀的。前些年有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就是被他打断了手。府里下人怕他更甚于主人。每次见到他脸上蚯蚓般的伤疤脸,下人们都害怕得不行。
“案子?我又不会破案,上次也就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陈嘉有点头痛。
管家依旧恭恭敬敬道:“也许是想少爷出出主意吧。”
“好吧。对了,张叔,上午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么?”
“都安排好了,杜平石头已经带着人在后院修炉灶了,我想加点工钱让他们在炉灶上面搭个棚子,万一下雨也不会耽误干活。”
我靠,这一点自己真的没有想到,倒是张管家拾遗补缺了。
“黑子他们去了一百多人,二小姐也带了一群孩子去采花,原本预定的五辆马车怕是不太够用,少爷昨天说多多益善,我就做主增加了五辆。”
“嗯,派人去看着点,毕竟在山里还是有危险的。”
“让陈三带了两人去,这小子做事细致,应该问题不大。后院的房子刚才已经腾空了两间,应该足够放这些花了。石炭摆放的地方有点为难,后院估计放不下,所以刚才和隔壁沈员外商量了一下,借他家的后院用几天,刘员外死活不要钱,说是街坊邻居相互帮忙是应该的。我想事后备点礼物送过去,他家小子今年要和少爷一起去东京参加省试,送好一点的文房四宝,也算个心意。”
张有泉的能力绝对是没有话说,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合情合理。
他口中的陈三也是陈家的下人,是陈琦在北方作战的时候收下的老人。平时工作很是勤快,深得张有泉喜爱,据说私下里后继无人的他将家传的武技传授给陈三,虽然说没有师徒之名,却有了师徒之实。
听碧月说张有泉准备将他唯一的女儿张紫薇嫁给陈三,陈三今年十九岁,紫薇今年十五,年龄上来说确实般配。
想想应该没啥遗漏的了,陈嘉很满意地赞许道:“张叔做事就是周到,我没有想到的你都想到了。”
张有泉依旧恭恭敬敬地回应:“都是应该的。”
陈嘉站起身伸着懒腰由着碧月捋平有些褶皱的衣衫,笑着说到:“张叔这些天要辛苦了,等忙完这一阵,家里的钱富裕了,也给家里的人涨涨月钱,你关照他们,这些天大家做事千万要仔细点,另外家里的事情不准到外面胡说八道,保密工作要做好。”
“少爷放心,早就关照过了,谁敢多嘴我打烂他的嘴。”说话间脸上的疤痕也开始扭曲起来,一付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样。
听到少爷要加月钱,一旁的碧月也是满心欢喜,当听到管家恶狠狠的说话,看到那扭曲的疤痕时,一股凉意送尾椎骨直往脑门上冲,太特么吓人了。
碧月到书房将一个牛皮包拿了出来递给陈嘉,皮包也是陈嘉自己设计的,类似前世的斜挎皮包。陈嘉嫌东西装在袖管里太不舒适,于是便做了这个类似前世的单肩皮包。
当他斜挎皮包走出大门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下人将一匹枣红马牵了过来,这是前些日子二叔买来送给他代步的,典型的北方马,非常高大雄峻。
在门口迎接他的是二叔手下的四大捕头之一齐眉棍齐思亮。
第0005章:蒋屠夫案
陈琦手下有四个捕头,齐思亮是其中年纪最轻,长得最帅,武功最高的。只是性格有些暴烈,不太喜欢动脑子。所以一般追击逃犯,镇压乱民基本上都是他带人。人如其名,齐眉棍是齐思亮家传武艺,棍子舞动起来气势惊人,杀伤力巨大。事实上他做捕头两年,就没有逃过他追捕的人。最狠的一次一天一夜追捕逃犯二百余里,生生把逃犯累垮,真真是个狠人。
其他三个捕头双刺柳如风心思缜密,年纪偏大,已经四十多岁了,在捕头这个位子上已经做了将近二十年,破案经验极其丰富。武器是分水刺,适合近战,特别是在水里,威力更显。陈琦刚做总捕头的时候他是很不服气的,是被陈琦生生打服的,但是在水里,不过三个回合就被柳如风生擒活拿。
鹰眼詹豪,厉眼无双,一双眼睛简直是千里眼一般,视力极佳。而且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被他看过一眼的,无论怎掩饰,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是陈琦在追捕逃犯时遇见的,那时候还是山里的一个猎户,还是依靠他的眼睛,才将逃犯从一个菜市场里抓获。詹豪的武功不高,有几把力气而已,但是弓箭水平那是能比肩任何神射手的。
铁壁灵猴付九擅长千里追踪,飞檐走壁。付九原名傅昶,原本是江宁第一大盗,不知道多少有钱人家被他偷盗。后来被陈琦带着柳如风、詹豪花了整整三个月才伏击成功将他抓获。也是见他盗来的钱财大多用于救济穷人的侠义行为,出面和知府老爷求情,换了个死囚替他赴死,改名付九后做了捕头。偷盗老祖宗做了捕头,可想江宁那些个盗贼啥下场了。现在江宁之所以风平浪静,付九的贡献之大超过其他人的总和。
付九和詹豪稍微有点隔阂,原因就是抓捕付九的时候,他的大腿被詹豪射穿。伤是好了,心结却留了下来。
陈琦依靠属下四大神捕,威震江南东道,绿林好汉们纷纷出走他乡避之不及,整个江南东道民风为之一肃,成为大宋最安全的地区。这事情后来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给江宁府送来御笔亲书《一扫浑沌,朗朗乾坤》,知府老爷郑大人也得了当年评级全国第一名。
再有几个月年郑大人就要做满三年,按照评级规定,连续三年评级甲等便可升迁,所以知府老爷特别倚重陈琦,对他的工作支持力度比往年更强。
齐思亮见陈嘉出来便笑着抱拳说到:“麻烦少爷了,有个案子有点棘手,陈爷便吩咐在下让少爷去参详参详。”
“亮哥说笑了,上次也是侥幸,我哪里会破案啊。”
“少爷谦虚,您那是思维缜密,怎么说是侥幸呢,上次若不是您看出端倪,搞不好大家伙都会被知府老爷打板子了。”
陈嘉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上马随着齐思亮往府衙而去。
齐思亮将他引进府衙,捕房内陈琦和其他几个捕头早就在等他了。
见陈嘉与众人见礼已毕,陈琦废话不多说,吩咐道:“老九,你将案子与嘉儿说一下,仔细些。”
付九个子不高,尖嘴猴腮的,正如他的外号,与猴子却有几分相像。
案子其实不复杂,就是东大街的猪肉贩子蒋屠夫昨夜在家被杀,奇怪的是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现场也找不到凶器,屠夫房内的杀猪刀与伤口都做了对比,完全不符合。屠夫身中七刀,最致命的一刀刺穿了肺部,造成肺部积血,最后窒息而死。
付九拿出现场勘察报告和仵作的验尸报告递给陈嘉,最后总结道:“此案为难处就是没有发现入室痕迹,门窗都紧闭,凶手如何进出作案?围墙也都检查过了,并无攀爬痕迹。”
陈嘉默默将报告都看完,望着付九问道:“报案人是谁?”
“是伙计早上上工,敲门不见动静,便喊来四邻破门而入,才发现蒋屠夫已经被杀在床上,鲜血几乎浸染了整张床铺。”
陈嘉沉咛半晌,抬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不由微笑道:”我现在还看不出来问题,九哥陪我去现场看看如何?
陈琦沉声道:“老九,你陪嘉儿去现场看看。”
转头看向陈嘉叮嘱道:“现场特别血腥,嘉儿自己小心点。”
陈嘉微笑道:“叔父请放心,我会小心的。”
告别众人,他与付九来到案发现场。门口有几个差役看守,见付九二人前来,便将大门打开。
蒋屠夫的家不大,与许多店铺相同,临街一个三十几平方的肉铺,后面便是一个院子,三间房屋。中间的堂屋就简简单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碗橱,以及零零散散三五件东西。桌子上还有两碗剩菜,几个空碗和俩个酒杯,几个苍蝇围着剩菜不停嗡嗡乱飞。
堂屋后面是一个略小于前院的天井,天井后面便是一个小门,通往后巷。
卧室在东屋,还未走到门口,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陈嘉掏出手帕捂住鼻口,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才缓步而入。
床上蒋屠夫的尸体尚未移动,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床上,身上有几个血洞已经不再流血。身下床褥早就被鲜血染透,还在不停往床下滴血。蒋屠夫的皮肤呈现一种蜡一样的白色,想来应该是失血太多造成的。
饶是两世为人,见此血腥场面陈嘉依旧被吓得脸色苍白,顿时胃中翻腾不休。付九在旁边见他脸色不对,便晓得少爷被吓到了,赶紧扶着到前院。实在是压抑不住胃中的翻腾,陈嘉扶着院墙弯腰呕吐起来。
付九见状赶紧叫人从隔壁讨来一碗清水给他漱口,边喂水还边帮他抚胸,半晌才见少爷慢慢缓过劲来。陈嘉坐在院子里休息了一会,这才勉强起身重新进入案发现场,不过这次他没有走进卧室,只是在门口仔细打量。
蒋屠夫的身材很肥硕,裸露在外的四肢非常壮实发达,一看便晓得是个力大无穷的。死者体重应该有二百斤,普通人绝对干不掉他,所以一定是他失去抵抗能力,或者无意识抵抗的情况下才会遇害。根据仵作的检查,死者没有服用过类似江湖上传说的软麻散之类的药物,身上也没有传说中的定身针之类的东西。
房间内的桌椅以及桌子上的东西也都完好无损,没有打斗的痕迹。这点更加佐证死者实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遇害的。
今生前世他都没有接触过破案的领域,所以啥痕迹学等压根就不懂。懂了也没用,没有本事做指纹鉴定,DNA检测啥的,所以现场大致看了一下,觉得没啥有用的信息,便回到厅堂间。
西房的房门大开着,里面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家具和杂物。陈嘉探头进去看了看,也没有发现异常,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房间中比较醒目的是一个大衣柜,放在角落里。打开衣柜检查了一下,除了一些衣物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关上衣柜后四周看了看也没有看出什么,目光游移间,突然发现衣柜和墙壁之间的有一个黑洞洞的约莫三掌宽的间隙。因为窗户朝南,而且窗户纸一般都比较厚实,所以透光性就很差,这个间隙里面依旧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
“九哥,麻烦点根蜡烛来。”陈嘉冲着外面的付九喊道。
门口的付九走进来诧异道:“少爷,可是发现了什么么?”
“没有,房间里面太暗了,我想看仔细些。”
“行,我马上去拿。”
不一会付九便端了个点亮的油灯进来,陈嘉立马知道这个油灯便是死者卧室里面的那一盏,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现场保护这个理念他们是绝对不会有的,所以陈嘉即便觉得不妥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接过油灯往间隙里面照去,在衣柜上面有几个模糊的手印,地上的灰尘比较厚实,也印出几个脚印,其中有两个脚印没有重叠,非常清晰。大致目测了一下,应该是个体型较小的人留下的,准确说应该是个女性。
“九哥,过来瞧瞧。”陈嘉掌着油灯招呼付九。
付九探头望去,看到手印和脚印,不由得惊呼道:“难道凶手就躲在这里?”
“对,手印虽然模糊,但是能看出大致轮廓,是一双很纤细的手。脚印很清楚,应该是个女人的脚印。”陈嘉比了比高度,然后做了手掌扶在衣橱上的动作,慢声道:“你再看看,空隙很窄,所以凶手侧身挤进去的时候,双手举起需要借力,因此留下了手印。衣柜上的灰尘比较浅,加上手用力的时候会有滑动,所以手印比较宽,但是长度却准确地留下来了。”
油灯往下面照了照,指着脚印说到:“你再看脚印,里面的脚印比较混乱,但是出口的地方就有俩个脚印非常完整清晰。”
付九比量了一下,发现自己勉强能藏进去,便道;”应该比我还要瘦,还要矮一拳。”付九一米六多的身高,如果矮一拳,也就是说凶手身高也就一米五多一点。
“嗯。看痕迹是新留下的,应该是凶手藏身之地。等邻居们进来看到现场的时候,大伙非常慌乱,凶手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的。走的时候应该有人看见,估计都是邻居,所以没人起疑。现在基本能肯定几点,一、凶手是个女人,身高比你矮一拳,很瘦。二、凶手与死者关系很好,所以死者才不会防备。三、与邻居们都很熟,所以住在附近的时间应该不短。四、凶手的凶器应该带走了,所以现场找不到凶器。五、桌子碗筷应该是两个人用的,所以两副碗筷,极有可能昨晚与蒋屠夫一起吃饭的便是凶手。六、那七个刀痕里面最致命的应该是头两刀,所以死者在短时间内就失去了抵抗能力。七、女人整夜不归,要么是一个人居住,要么就是丈夫外出不在家,家里再没有第三个人。”
二人面面相觑,忽然都笑了起来。付九喃喃道:“姘头,邻居、女人、独居。嘿嘿,问一下街坊邻居就知道了。”
第0006章:凶手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大街上,陈琦悄悄说道:“现在就去问街坊,问到了先把人抓起来,要快。抓错了也不要紧,凶手听到有人被抓,心理会放松一些,绝对不会逃跑,大不了再调查清楚后再来抓。”
付九小声道:“少爷怎么晓得凶手不会跑?”
“一个单身女人往哪里跑?又能跑多远?”
“也是,那我招呼他们去抓人了。”付九也不迟疑,招呼看门的几个差役,留下一个看门,其他人跟着他两往隔壁商铺走去。
隔壁是家米铺,老板见差役上门,赶紧堆着笑迎上来,拱手笑道:“各位官爷,可是有小老儿效力之处啊?”
付九挥挥手,板着脸问道:“你这铺子开了多久了?”
“哎呦,我这米铺是祖传的,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
“那你晓得隔壁蒋屠夫有没有相好啊?”
“蒋屠夫的相好?”米铺老板愣了一愣,走上前神秘道:“敢问官爷,可是那花寡妇犯事了?”
陈嘉眼神一闪,问道:“花寡妇?多大岁数?身高多少?体型胖瘦,住在哪里?”
米铺老板一愣,眯眼打量了一下陈嘉,正在揣测间,忽闻付九厉声道:“赶紧回答我家少爷的问题,答错一个字封你铺子。”
米铺老板吓了一跳,一缩脖子颤声道:“官爷莫恼。花寡妇就住在后面巷子第三家,门口挂着裁缝铺的招牌。二十多岁,人么很瘦小,长得蛮漂亮的,身高么比官爷矮半个头。”
陈嘉与付九相互看看,眼中都是惊喜,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是如此顺利。留了一个差役看守米铺老板,其他人跟着二人往后面的巷子找裁缝铺。
裁缝铺非常好找,距离大街也就十几米,铺面不大,门虚掩着。当众人进入铺子,里面有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听到动静便从里屋走出来,出来的一刹那,陈嘉看到这女子慌乱的眼神便已经晓得她大概率就是凶手。衙役们不由分说上前将人绑了起来,顺手把嘴也堵上。妇人并没有挣扎,眼中虽有慌乱,但是更多的是认命般的无奈,陈嘉越加肯定她便是凶手了。
回到府衙,陈琦正与其他几个捕头喝茶聊天,见二人回来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陈琦见付九满脸喜色,便已经晓得有好消息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怎么着?找到线索了?”
付九看看大家,笑着说道:“还是少爷说吧。”
陈嘉眼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略一思索,开口道:“抓了一个女人回来,看情况应该就是凶手,具体作案经过还是要审了以后才晓得。”
齐思亮大吃一惊:“什么?人已经抓回来了?”
陈琦等人也都是目瞪口呆装,听得陈嘉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以后,柳如风一声长叹:“还是少爷厉害,我们想破头都没有想明白,少爷一个时辰便抓到凶手了。”
詹豪也是叹息道:“果不其然,少爷天纵奇才,世间罕有。”
其实这种案子对于前世警察来说非常简单,现场必定到处都是指纹脚印。凶手分分秒秒被抓。可惜现在的破案水平极其低下,如柳如风一般的已经算是高手了。但凡看过柯南的前世人,到这里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陈琦也是洋洋得意,想不到侄儿这个病秧子,居然有如此才能,陈家后继有人啊。
“嘉儿,我现在就去找郑知府立马升堂审案,我看你脸色不好,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陈琦见他脸色苍白,便晓得他第一次看血腥场面,生理反应比较强烈。一个体弱多病的读书人,这种场面没有吓昏过去已经是可以的了。
陈嘉也是感觉有点累,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被吐完了,于是便起身作揖道:“那侄儿就先回家了。”
齐思亮见陈嘉脸色不好,主动请缨护送少爷。马是不能骑的,便找了一辆厢车护送少爷回家。
陈嘉回到家,二婶陈方氏见侄儿的脸色很难看,当下便询问齐思亮,知道前因后果后大骂陈琦个老不死,让乖侄儿见到这种血腥场面,一边心疼地送侄儿回屋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黑,感觉精神恢复了许多,肚中有着强烈的饥饿感,便起床穿衣想先吃点东西对付一下肚子。碧月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见陈嘉出屋立马迎了上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方送了一口气:“少爷的脸色好多了,下午您回来那脸色可吓人了。”
陈嘉看着惶惶然的碧月笑了笑,摆手道:“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太适应,睡一觉就好了。
碧月扶着他坐下后道:“老爷和夫人刚刚来看过少爷了,老爷可是被夫人埋怨了好一阵呢。夫人说了,以后不能随便去破案子,那是老爷的职责,少爷可没有拿官府一文俸禄。”
陈嘉心里可不这么想,毕竟破不了案受累的是陈琦的屁股,还指望他在后面撑腰呢。
“少爷肚子饿了没?饭都在灶头上热着呢,我去帮你拿来。”
“好啊,真是有点饿了。”
一会碧月回来的时候二叔二婶俩个妹妹也都跟了进来,老远陈柳氏就说开了:“嘉儿啊,你吓死婶婶了,以后可不敢去那种地方了。你身子弱,要是受了惊吓,这身体怎么吃得消啊。”话音未落眼泪已经刷地流下来。
陈柳氏从他三岁开始抚养至今,他又是陈家独苗,下意识里便把他当了亲儿子,平时宠得不行。去年那场大病,她见延请诸多名医都医治无效,差一点就准备跟他一起去了。好不容易熬过来,如今更是把他当作宝贝捧在手心里。
陈柳氏拉起他的手,抚摸他的脸,一边流泪一边控诉陈琦,听得陈琦尴尬不已。
陈嘉也很尴尬,两世为人加起来快七十了,现在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摸脸,尽管这是陈柳氏惯用动作,一年来被摸无数次,可就是不适应。
大丫头陈凤娇乖巧,见爹爹一脸尴尬,有点下不来台,便上前拉住母亲的手安慰道:“娘,去年有个案子一直破不了,爹爹被打了二十杖,躺在床上养了好久。哥哥帮助破案也是为了爹爹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陈柳氏听了也没有再唠叨,只是狠狠瞪了陈琦一眼,随后将陈嘉拉进屋里坐下,吩咐碧月赶紧将饭菜摆上桌。
陈琦仔细看了看陈嘉的脸色,见已经恢复正常,便放下心来,也是催促他赶紧吃饭。
众目睽睽之下吃饭那个难受啊,陈嘉恨不得将碗扔出去。前世小时候到外面吃饭,也曾经遇到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在等座,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终于扒完饭,又被陈柳氏逼着喝了汤,这才结束了煎熬。
陈琦将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言语中满是兴奋。第一次破案不隔夜啊,这破案水平被郑知府狠狠夸奖了一番,上级的肯定就是最大的奖赏啊。
案情其实满狗血的,有人为那个寡妇花嫂介绍了个男人,早年丧妻,家庭条件还不错,人家也不嫌弃她寡妇身份,人也长得清秀,说话彬彬有礼的,虽说带着一个小丫头,但是花寡妇本就是寡妇也没啥好说的,于是便有了再嫁的念头。谁知道姘头蒋屠夫不愿意,几次三番纠缠不清,还口出恶言。
蒋屠夫是有家室的,老婆孩子都在乡下生活,加上蒋屠夫脾气暴躁,时常酒后与人口角殴打,所以花寡妇虽然贪图蒋屠夫的钱财,但是心里清楚他并不是自己的良配。
蒋屠夫见花寡妇铁了心要再嫁,于是昨晚找个缝补衣物的借口将花寡妇骗到家里,晚饭后借着酒意将她强奸了。
花寡妇眼见蒋屠夫纠缠不清,耽误自己的婚姻大事,愤恨之下趁着蒋屠夫醉酒熟睡之时,拿着随身带去的剪刀将他杀死。
其实第一刀便已经刺穿了蒋屠夫的肺,吃痛之下蒋屠夫睁开了眼睛,因为浑身无力,却也起不了身。花寡妇吓得妇魂飞天外,后面几刀已经是软绵无力了,所以后面六刀刀口比较浅。
蒋屠夫死后,花寡妇清洗了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内衣上也溅有鲜血,穿上衣服后却也无法看见。本来想迅速离开,走到堂屋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毕竟第一次杀人,心理建设哪里会有那么好,忍者惊恐穿好衣服已经废了老大劲了,走到堂屋的时候终究扛不住惊惧,倒地昏了过去。
也是她倒霉,这一昏便到了天亮,伙计和邻居的砸门声惊醒了昏睡的花寡妇,躲避不及之下便藏到了西屋衣柜的间隙里。等众人乱作一团,很多邻居围观的时候,花寡妇趁机假装看热闹逃回了家。可怜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忘记将自己带去的剪刀针线带回家,却不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是因为这些都是平时用的东西,舍不得扔掉,这就是现场找不到凶器的原因。
都没有动刑,花寡妇便将前因后果交待得清清楚楚,作案过程与陈嘉推断得几乎一模一样。
其实古人犯罪少有智慧型犯罪,大多数都是冲动型犯罪。只是破案水平实在不堪,加上黑道流匪横行,很多人杀人越货之后便加入了山匪水盗,政府少有抓到凶手的。为了政绩,衙门里会与一些犯人达成协议,顶替罪名,保证一定得破案率。当然了,如果能抓住真凶那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此时大多数人都是文盲,你让一个文盲策划一起完美的犯罪,那是天方夜谭。所以啊,流氓会武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此乃真理。
第0007章:如厕的艰辛
“郑大人说会将你的功劳报上去,毕竟你现在也是贡生了,对你将来仕途也有帮助。”
陈琦笑盈盈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润润喉,继续道:“郑大人连续两年评级甲等,如果今年还是甲等,明年就会调任京都任职。如果调任刑部,他打算带上我们几个一起去,这样大家在京都也好相互有个照应。”说话间止不住的得意溢于言表。
陈柳氏不满道:“在江宁好好的去啥京都?你在这里还算个人物,到京都去谁认识你是哪根葱啊。”
陈琦撇撇嘴道:“你懂啥?郑大人升迁以后你以为我还能做这个总捕头?下任知府肯定要用自己的人手。郑大人是个有能力的好官,跟着他水涨船高,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二叔,我赞成你的想法,郑大人的座师梁相现在深受皇上宠爱,传说周相年纪老迈,搞不好这两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梁相就能接他的位子,届时说不得郑大人也能沾沾光,再往上提一提。”陈嘉对朝廷的事情本来不是很熟,但是知府大人熟悉啊,经常说个陈琦听,陈琦又回来说给陈嘉听,一来二去的也就对朝堂上的事情有了一些了解。
现在的朝堂可不太平,朝臣们因为利益或者政见不同,形成两派,天天在朝堂上相互攻讦。皇帝老儿倒是乐见其成,帝王术么,搞平衡才能让他坐稳龙椅,团结一致是万万不行的,团结出个新皇帝怎么搞?
陈琦笑道:“朝廷的事情我也搞不懂,总之呼延大将军将我推荐给郑大人的时候就对我说过,紧跟郑大自会有景绣前程。”
呼延大将军是大宋在北方前线的定海神珠,有他在,前线便稳如泰山。四十万大军便能稳稳压制西夏,使其不得前进一步。
陈琦曾经是呼延大将军旗下的悍将,征战二十年,立功无数,深得大将军喜爱。后来也是因为伤势严重,已经不能再征战沙场,所以才推荐给郑知府。
“爹,你要是去京都了会带上我们么?”娇娇一脸憧憬的样子。
“那要看郑大人的意思,只要能在京都站稳脚跟,自然带你们去一家团聚啊。”
“京都的房价多贵啊?就咱们这点钱去京都怕是要喝西北风。”陈柳氏也是故土难离,毕竟在江宁生活了那么多年,乍一去陌生地方,总会有点忐忑不安。
京都房价之高那是全天下闻名的,捕头的收入在江宁还能过上小康生活,到了京都那就只能苟活着。现在陈家在江宁的日子非常安逸舒适,给一般人选择都不会选择去京都的。
陈琦闻言拍拍自家媳妇安慰道:“嗨,夫人啊,就我们现在这点家产,在京都买个住处应该不难,再说京都生意更好做,到时候我们开几家店贴补,保证日子过得比现在好。”
陈凤娇也劝道:“大哥的香水在京都卖的话更能赚钱,娘你就瞎担心。”
陈柳氏闻言想起来香水这件事情,立刻笑着问陈嘉:“嘉儿啊,你这香水在京都能赚多少钱?”
陈嘉闻言沉咛一会笑道:“京都富人甲天下,肯定比江宁要赚得多,关键能上量啊,我估摸着每年赚二三万贯应该不是问题。”
陈柳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还是我家嘉儿有本事,你看你叔,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也没赚几个钱,跟着他尽吃苦没享福了。”
陈琦拉起陈柳氏的小手轻拍,一脸歉意道:“这些年娘子跟着我东奔西走,吃尽苦头,若不是娘子贤惠,哪能有我现在啊。”陈柳氏闻言顿时满眼温柔看着丈夫,恨不得立刻扑进他的怀里。
啥母老虎,特么就是一个纸老虎,几句甜言蜜语就被收拾了。一把年纪了还当众撒狗粮么?没看见旁边还有个未成年小岚么?啥家庭教育啊?
陈嘉心里腹诽不已,但是脸上还是要装出一脸羡慕的样子。
京都是个神奇的地方,其繁华程度在当世无双那是公认的。但是北面的黄河脾气大,爱耍横,关键还无人能降服,动不动就泛滥,动不动就改道。历年来为了保护京都,朝廷每年都会召集大量人手筑堤,结果堤坝越来越高,黄河因为泥沙的沉淀,水位也越来越高。这就是大自然和人力之间的战斗,就看谁最后坚持不住。
说实话,陈嘉一点都不愿意去京都,生活物价高,地方拥挤,头上还悬着一条巨蟒,怎么看都不是个适宜居住生活的地方。
江南多好啊,鱼米之乡,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同样遇到荒年,北方一定饿殍遍野,死人无数。江南呢?很少听说饿死人的事情。
陈琦在江宁好坏算一号人物,每年灰色收入也客观。到了京都,一砖头扔下去砸死十个人,九个是当官的,还有一个是皇亲国戚。在江宁陈琦可以横着走,在京都分分秒秒让你立正。
但是陈琦说的也对,换一个知府,这总捕头是决计当不了了,人家要用刀肯定要找顺手的。对于年富力强的陈琦来说,弃官不做成一个升斗小民那是不现实的,紧跟知府郑大人的脚步就是唯一选择。
今日又立新功,所以陈琦很是开心,没有拿出平时老爷父亲丈夫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一家人在陈嘉书房聊了许久,对未来充满了期许。欢声笑语也感染了陈府其他人,连张有泉今天说话声音都和善好多。碧月在一旁看着说说笑笑的一家人,心里好生羡慕,已经二年多没有见到家人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快乐么?
接下来的几天,陈嘉都没有闲着,他闷在书房里策划将来要做的事情。香水已经启动了,后面香皂就是首选。肥皂制造工艺更简单,把动物油脂熬出来就行,现在又有了香精的加持,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其赚钱的产品。
香水制造的伴生品就是酒精,有了酒精那么花露水就是手到擒来。可能效果没有前世的那么好,但是基本效能还是有保障的。
积攒足够的金钱后,就有很多的选择了,比如钢铁。复杂的钢铁目前还没有条件,但是一般的碳素钢绝对没有问题,至少比现在的铁质量要好太多了。胡三的铁匠铺他去过很多次,打铁辛苦不说,那水平也低得令人发指,这还是在江宁小有名气的胡三,一般人的水平就可想而知了。
江宁附近的矿产也不少,有铁矿,煤矿,其中还有高锰矿,这是炼钢中非常重要的添加剂。这些矿他曾经去看过,开发程度低,非常适合一定规模的钢铁制造。
还有造船业,江宁船坊现在制造的船吨位偏小,适合在内河行驶,那是因为现在的人对出海贸易还是非常胆怯的,大海无情,谁知道出海以后会遇到怎样的灾难。陈嘉却晓得海贸的前景,晓得大海带来的财富,晓得大海对一个国家发展的重要性。
造船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间的积累,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等有一定资金了先搞近海运输,造更大吨位的海船,可以尝试尖底船,取代现在的宽底船,,打通海洋沿线的运输线路,为将来深入海洋做技术和人员的储备。最后就是造大型的海船,深入大洋,无论是出海贸易还是渔业,都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金钱财富。
尖底三角帆船的大致形状陈嘉是清楚地,还是因为前世他办公室里面放着的一个模型,所谓一帆风顺的美好祝愿。好奇之下他曾经仔细研究过这艘船,居然就是当年纵横四海的西班牙大帆船。具体内部构造他不是最清楚,造船工艺那更加不了解,但是至少大体外形是能确定的。只要确定最终外形,其他的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还有造车业,有了钢铁,那么轴瓦和弹簧片的出现也就是顺手带带的事情,弹簧片的出现将会改变想在马车的形状和用途,提升乘坐舒适度以外,还能大大提高陆上运输能力,四轮马车将不是奢望。
总是只要有资金,可做的事情太多了。
抽空写下的林林总总产品生产规划,发展经济的路线雏形也就慢慢显现出来。
许是吃坏了肚子,今天陈嘉已经上了几次茅厕了。
这时候上厕所清洁肛门的方法有很多,最古老的方式便是用竹片或者木片刮,疼不说,关键弄不干净,真特么要了命了,很长一段时间陈嘉都隐隐闻到身上有股子屎臭味。
若是在家里还能用清水洗一下,外出怎么办?于是各种神操作,用树叶,用草,用土......,真的不是陈嘉不愿意出门,出门也要保证不拉屎。
最特么让他纠结是厕布,前后拉一拉......,陈嘉一直在想往前拉还是往后拉的问题,往前会脏了蛋,往后会脏了臀。拉一下不干净,前后多拉几下,更不干净。
也想过用纸,宣纸吧够软,但是太能吸水,一擦就是一手,关键也用不起啊,擦几个月的屁股,估计离破产也不远了。厚一点的吧太光滑,还不如厕布。
陈嘉知道造纸的具体过程,前世小时候村里有一家镇办造纸坊,主要是造报刊用纸。所以小时候村里的人都习惯用报纸擦屁股,是那种没有印字的报纸边角料,而不是城里人那样用有字的,一擦便黑了菊花。
江宁造纸作坊大大小小有几十家,此时的纸张已经有了很多品种,写字用的,包装用的,其中有些人家生产的纸张质量非常好。这些纸都有一个通病,就是贵。白纸绝对不会用于如厕的,写过字的纸用的人也少,会被骂。文字是很高贵的好么,你去擦屁股?陈嘉也不会用写过字的,一是怕被骂,二是怕把屁股染黑了。黑菊,惊喜不?
可预期的是香水在近期就会大卖,陈嘉手里会有大批资金。前世的习惯便是要将钱花出去,钱才能生钱。所以在策划香水的时候,后续项目也有了规划,造纸便是其一。
付九对这些作坊非常熟悉,哪家的夫人养小白脸啦,哪家的东家偷香窃玉啦,门清。但是哪家的纸好,哪家的纸干嘛用的,付九表示不是行业人士,不懂。
他提供了几家造纸作坊候选,陈嘉看中了南郊的一家。规模不大,也就十几个人的规模,主要生产写字用的纸,质量很一般,所以生意一直非常勉强。付九估算过,拿下来不会超过一百贯。关键这家作坊地理位置好,作坊旁边就是河,水流湍急,造几台水力车,完全可以借助水力完成一些需要大量人力的工作。
造纸作坊旁边还有四十多亩地,也都是主人买下后原本作为土地储备用的,因为生意不好一直没有扩张,所以现在用来种庄稼。
连地带作坊买下来估计要八百贯,作坊不值啥钱,关键地贵,毕竟是临河的上田。
现在陈琦提出来要跟郑大人去京城,这就让陈嘉后续项目有了不确定因素,在江宁置产后万一要举家迁往京都,那现在做的很多事情便是无用功。可是郑大人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职刑部啊,毕竟梁相虽然位高权重,但并不能一手遮天的。
第0008章:黑色精灵
小黑带着一百多个孩子们起早贪黑去山里采花,加上杜平和石头那十几个。还有陈府上十几口人,乌泱泱将近二百号人吃饭,若不是街坊邻居一起帮忙,陈府那小厨房压根不够用。
陈嘉请了十几个妇女帮忙做包子熬汤,包子馅是青菜猪肉馅,汤是猪骨头熬制的,味道很一般,但是管够。这年头不要说肉了,能吃顿饱饭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陈府的大方让街坊邻居这几天都像在过年一样,人们干活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现在的人都非常淳朴,吃了人家的饭便会下死力气去干活,很少有前世那些故意磨洋工的现象。
一时间陈府成为余定河两岸最热闹的地方,黄昏时大群人蹲在河边就着肉汤吃包子的场景蔚为壮观,欢声笑语响彻两岸。
陈嘉很闲,毕竟这么多人做这点事情,管家吆五喝六管理得井井有条,基本上没他插手得余地。除了每天一早的锻炼,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自己的小院里面喝茶看书,或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快乐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十日晃眼间便过去了。野花采集了整整两大屋子,炉灶也早就做好好,胡三已经将打造好的管子安装在了灶台上,预先购置的五百个瓷瓶和锦盒也都到位。江宁最烈的酒也买了一百坛,其他林林总总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
晚饭后,陈嘉让管家将人都赶出了后院,并派人在四周看护。他与小黑两人开始点火蒸馏酒精和香精,一边做一边让小黑牢牢记住过程。
小黑的参与让管家十分不满,毕竟这个时代谁家的技术都是绝对保密的,怎么可能让外人参与,于是便让小黑签了卖身契。这时代一旦签订卖身契,性命便由主家掌控了,被主家打死也不犯法,只要事后去官府报备即可。
小黑是求之不得,他认为能卖身陈府是他出生以来最好的事情。毕竟陈府主人的良善是出了名的,对下人都很好,吃住穿即便算不得有多好,但是相比外面流浪经年的他来说已经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
陈嘉一开始比较抗拒管家的做法,毕竟前世对于卖身为奴的现象是极为不齿的。批判角度看,这就是人吃人的社会啊。婶婶和娇娇与管家的看法是一致的,她们也都认为只有小黑成为自家人才能跟着陈嘉学习这门技术。想想也是,既然已经来到这世界,便要融入这个社会,只要自己凭良心行事就好。
蒸馏酒精和香精的过程很简单,最主要的便是做好密封。但是现有条件密封效果有限,所以蒸馏出来的酒精度数应该不会超过70度,不过已经够用了。
陈府里飘出的酒香和香精的臭味散布在余定河两岸,街坊邻居和河里游弋的船夫们都惊疑不定,也不晓得陈嘉少爷在捣鼓啥东西。
一连十几天,陈嘉和小黑吃住都在后院,起早贪黑忙碌,早就累得无以复加,当最后一瓶香水装入锦盒时,小黑疲惫的双眼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这么些天制作出来的香水,他有着绝对的自豪感。对于香水来,他更喜欢另一个瓷瓶里的酒精,就抿了一小口,便让他深深爱上了那种辛辣刺激的感觉,胃里仿佛有了一团火,整个人都忽然飘了起来。
当陈嘉和小黑带着几个锦盒来到前厅的时候,陈府上下早就聚集一堂在此等候了。
看着陈嘉疲惫不堪的样子,陈柳氏差点没哭出来,一把拽着他的手上下打量,嘴里不停唠叨:“你看你,这么拼命干嘛?你身体刚好,万一再累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陈嘉心里很是感动,安慰道:“婶婶,我就是这几天没睡好,补一觉就没事了。”
陈琦在一旁拍拍陈嘉的肩头,也心疼道:“以后做事情就多找几个人帮忙,你婶婶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以后陈家还都指望你光宗耀祖,可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陈家展颜一笑,指着锦盒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以后就交给小黑他们做,我就不管了。”说罢便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锦盒,打开后一个白色瓷瓶静静躺在里面,瓷瓶上面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玫瑰露三个字。
拿出瓷瓶,将瓶子递给陈柳氏,“婶婶,你闻闻。”
陈柳氏用手扇着仔细闻了一闻,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玫瑰花海中,让人顿时心情舒畅起来。
“老天啊,这香水真的是好闻呢,比胭脂水分要好闻一百倍。天啊,怎么做出来的啊?这些天一直问道后院一股臭味,我还以为做坏了呢。”陈柳氏惊呼道。
“哦,那不是臭味,也是香味。只不过是太香了,所以闻起来就臭,这就叫物极必反。”陈嘉呵呵笑道。
见屋里其他人也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陈嘉又打开了另外两个锦盒道:“我一共做了三种香水,味道都不一样。除了玫瑰露,还有一种叫君子兰,香味没有玫瑰露那么浓郁,但是闻起来仿佛空谷幽兰,清新持久。最好闻的这种我起名叫黑色精灵,是三种香水里面调配最复杂的。远近闻起来绝不相同,仿佛有着很多味道一样。”
陈凤娇迫不及待拿起黑色精灵闻了起来,惊讶道:“哇,好浓的香味,但是又不是那种刺鼻的香。”然后又将瓷瓶拿远一些,仔细一闻更诧异道:“香味淡了些,感觉站在开满鲜花的山上,各种花香参杂一起,太好闻了。”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拿起瓷瓶闻起来,各自惊呼不已。小岚也拿起一瓶闻起来,突然眼泪哗哗留下来。
众人皆是惊疑,不晓得这小屁孩脑子又发哪门子神经。陈嘉蹲下里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细声问道:“岚岚,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岚哽咽道:“大哥,我也想要,姐姐说我年纪小不给我用。”
“死丫头,我啥时候说过了?”娇娇急眼了。
“你就说了,大哥,你帮我打姐姐,她好坏。”小岚眼泪婆娑地哀求道。一旁的娇娇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大哥送你,你喜欢哪一瓶?自己挑。”陈嘉安慰道。
“我要这个。”陈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玫瑰露,心下一笑,想来小孩子喜欢浓郁的香气,可能觉得越香的越好吧。
摸摸她的头,顺手将装着玫瑰露的香水送递给小岚道:“好,给你。别哭了,鼻涕都要流到嘴里了。”
小岚接过香水破涕为笑,一旁的婶婶也是无可奈何,苦笑着将香水装在锦盒里一起交给了小岚。
“张叔,明天你先把玫瑰露和君子兰各五十瓶,黑精灵二十瓶送到绸缎庄里去卖,告诉高掌柜,买一匹布的才能买一瓶香水,而且每人只能买一瓶,每瓶五贯,绝对不还价。这个黑精灵可以单卖,一瓶十贯。另外你让他告知买香水的人,每次使用只需滴二三滴即可,用完塞住瓶口,放在锦盒里,锦盒必须放在阴凉的地方。”
管家犹豫道:“少爷,是不是卖得太贵了?”
“听我的,如果买的人多,主意维护好秩序,排队购买,先到先得。这东西也就是在江宁,在京都我都敢买二十贯。另外碧月明天也去,你跟那些买香水的人解释香水的用法。”说完略微沉咛,也不管众人惊讶的表情,继续吩咐道:“每天只卖这么多,对外就说每天的产量就这些,而且花期马上要结束了,数量有限,卖完就只能等到明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无语,还是婶婶回过神来问道:“嘉儿,那一共做了多少啊?”
“玫瑰露多一些,六百六十瓶,君子兰五百二十瓶,黑精灵一共四百三十瓶。玫瑰露和君子兰各留五十瓶,黑精灵留三十瓶,其他的都卖掉。留下的二叔拿一些送人,剩下的都留在家里。”
“少爷,那咱家不能多做一些么。”张管家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幸苦了半个月,就能赚几千贯,闻所未闻啊。
“这香水普通人可用不起,江宁城里就这点有钱人,再多就不值钱咯。”陈嘉哈哈笑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管家便带着香水与碧月一起去绸缎庄了。香水使用技巧很简单,晚上和碧月说了一会,她就都明白了。出门的时候特意撒了点香水,浓郁的香气便是最好的广告。
陈嘉还是老规矩,沿着余定河跑圈圈,早起的街坊邻居也都纷纷打招呼,更有甚者还调侃说想陈府的包子和肉汤了。
锻炼后便直接回房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下午,感觉饥肠辘辘,便到厨房看看有啥吃的,正巧碰见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吃汤饼的小黑。汤饼就是手赶宽面片,放点酱油,撒点葱花,再放点猪油,美味喷香。小黑估计也是刚起床,见少爷也来吃饭,便起身殷勤地帮少爷拿碗筷,厨娘又下了一锅汤饼,看着呼呼大吃的二人满脸含笑,成就感爆棚。
二人吃完饭,就到仓库里清点了一遍这几天的收获,除了香水,还有五百多瓶酒精。酒精都放在箱子里,在仓库最阴处放好。
第0009章:香水大卖
黄昏时分,张有泉和碧月一脸兴奋地回家了。
一见到少爷,还没有进屋,张有泉脸上的蚯蚓就不断扭动起来。“少爷,全部卖完了,上午就没有卖几瓶,下午排队的人海了去了。一个时辰不到全部卖完,没买到的都起哄,拦着不让走,差点回不来。”
“就是就是,高掌柜都差点吓哭了,那些人跟强盗一样。我们关门的时候还有好多人准备整夜排队,就怕抢不到香水。”碧月手舞足蹈兴奋附和道,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见过哪家生意好成这样。
“少爷少爷,你没看见高掌柜哦,店里的布都卖光了,香水才卖了一小半,急得直跳脚,还是我给他出的主意,先登记收钱,明天去杭州进货,等货到了就通知他们来领。”
“碧月这丫头有急智,要不是她想出这个办法,高老头估计要上吊了。”张有泉也是哈哈大笑。此时的他对少爷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小时候木讷的少爷如今手段如此高明,让他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去年那场大病,少爷可以说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如今身体越来越健康,脸色也红润了,也长高了,去年还比自己矮半头,今年已经比自己略高,估计明天能比自己高一头。身体可喜的变化还不算啥,最重要的是少爷气质也变了,和他相处总感到如沐春风。
陈嘉闻言微笑道:“幸苦你们了,我还担心卖不好呢,值得庆祝一下。等香水卖完,所有人月钱都增加一贯。”旁边围观的陈府下人们顿时欢呼起来。
“我也要,我也要。”一旁的小岚跳脚,拉着哥哥的衣袖撒欢。
陈嘉一把抱起她,笑道:”小岚还小,身上不能带钱。你想吃啥跟我说,大哥帮你买。”
“大哥,我的月钱是不是也加一点?”一身玫瑰露香气的娇娇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你的月钱不归我管,你问婶婶要。”
“我娘太抠门了,现在府里生意都是你在管,我当然问你要啊。”陈嘉被她摇得发晕,差点将小岚摔在地上。
“啥时候都给我管了?我就是帮婶娘跑跑腿,账都是她管着呢。”
“你骗人,上个月娘就说账都给你了,骗子,哼!”
恰好陈柳氏从里面出来,看见这群人在院子咋咋呼呼的,便不高兴道:“都要造反么?老张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跟这帮小辈嘻嘻哈哈的。”
陈嘉看了一眼一脸尴尬的管家,解围道:“婶婶,今天香水和布匹都卖光了,正说高掌柜准备上吊的事情呢。”
“啊?高掌柜要上吊?为啥啊?”陈柳氏被吓到了,高掌柜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十几年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以前随陈琦在边关打仗的时候还救过一家子的命。现在陈家日子好过了,他也在江宁有了自己的家,怎么突然想不开就要上吊了呢。
“嗨,是我没说清楚。张叔和碧月说,今天香水卖得太好,店里布匹不够卖,高叔着急呗,不是真的要上吊。”
“啊?这么好啊?那赶紧进货去啊,不对,现在进货也来不及了吧,这可怎么好,没有布卖那还是绸缎庄么?”什么叫痛并快乐着?这就是!
陈嘉见陈柳氏一付着急万分的样子,便朝碧月努努嘴,“婶婶,你莫急,碧月这丫头机灵,想出先登记收钱,等货到了人家再来领的办法。”
陈柳氏一愣,“啊?先收钱?人家愿意么?”
“嘿嘿嘿,若不给登记人家还不开心呢。”张有泉笑着插言。
“夫人啊,现在店门外还有好多人在排队呢。”碧月也笑着插嘴。
夜幕下的陈府上下都喜气洋洋,东家发财,下人们也跟着受益。本来陈府的月钱就不低,这是在陈嘉掌握财政之后给大家都涨了月钱,可能与豪富之家不可比,但是在江宁城已经算不错的了,如今再加一贯,水涨船高啊。
比如管家,现在每个月能拿到二十五贯钱,一家老小吃穿绝对没问题,要想吃好也没啥难度,每个月时常吃点荤腥。家里下人最少的每月也有二贯钱,陈府包吃包住,只要自己节约点,贴补一下家里是可以的。
碧月每个月有五贯钱,自己留一点私房钱,大部分都给了爹娘。此时物价还是比较低,家里靠她的贴补,即便是父母不赚钱,养活一家还是够用了。
此时的大宋物价水平相对还是很低的,如果能赚个二三贯每月,基本上家里都能吃上饭。
大宋最艰苦的是北方边境,大辽每年都会南下劫掠,虽说大宋军队战力还行,毕竟民生被破话,搞得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最富裕的便是京都和江南,作为江南大城江宁,因为商业繁荣,所以百姓的收入总体还算比较高。大宋最贫穷的地方,一家一年也赚不到几贯钱。
第二天陈琦回到家,说起连夜排队买香水的人高达二百多人,府衙也怕出事,便派衙役通宵执勤。此事还惊动了郑大人,询问陈琦才晓得原由。陈琦也趁机送给他几瓶香水,据说郑家女眷开心得不得了,把陈琦好一阵夸赞。
府衙上官都得到了陈琦得善意,一瓶难求得香水自此在江宁城名声大噪,多少人求到陈琦门前,搞得陈琦不堪其扰,最后还是郑大人发话方让他解脱出来。
短短几天,香水便告售罄,在众人的叹息中,香水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江南。
一千多瓶的香水,除去成本,陈嘉净赚九千贯。
有了钱的陈嘉脑子就活络开了,香皂和造纸哪一个先上?想想香皂需要大量的动物内脏熬油,对环境污染有点厉害,先放一下。要么就选造纸吧。
陈嘉最终还是决定将造纸坊买下来,因为大宋对于纸张的需求还是非常旺盛的,之所以价格昂贵。除了需求旺盛产外,主要还是产能低下,此时的作坊的造纸工艺还是很原始的,受限于原材料产地,工艺落后,技术低下等因素,使得造纸业除了个别的纸张广受欢迎外,大多数的纸张质量都很差。
纸张的用处很多,其中窗户纸就是广泛使用的典型。此时的窗户纸很薄,有一定的透光性,但是保暖性和私密性都相差很远,关键很容易损坏,遇水便破。前世电视剧中用手指沾一点口水戳破窗户纸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窗户纸便是一个巨大量的消耗品,毕竟都是文明人,基本的私密还是要的。
要提高纸张的质量,其中的关键捶打粉碎,纤维分解越细密,造纸的质量就越高。靠人力捶打费时费力不说,效果还不好。用水力机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比不得前世的机械粉碎效果,但是比现在人力那要好太多了。
购买作坊的手续是付九陪着张有泉完成的,东家就在江宁城,半个时辰谈好价格就签约了。
陈嘉带着小黑,石头和杜平三人,租了一辆牛车,晃晃悠悠来到南郊的造纸作坊查看地形。
作坊里面的工人有十几个,领头的也姓陈,叫陈洸,三十多岁,人显得有点木讷。祖上三代造纸,技术水平还不错。前一个东家是江宁城一家书店老板,也不懂造纸,所以这个作坊的实际管理者就是这个陈洸。
第一次踏入古代的作坊,陈嘉心里还是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作坊里东西规整得整整齐齐,工艺流程也都非常科学,有点流水线的意思,从中可以看出陈洸的管理能力还是非常强的。
陈洸的话不多,在给新东家介绍的时候言必有物,条理清晰。顿时便对这个长相平平,皮肤黝黑,双手粗糙的农民大哥形象的家伙有了巨大好感。
第一次见到新东家还是个少年,陈洸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年纪轻轻出来创业的不多见,但是也不是说没有。毕竟十六岁的少年在这时已经不算小了。
作坊的占地面积不小,光晾晒纸张的院子便有几百平米。做晾晒工作的是三个年龄各异的农村妇女,看到陈嘉他们的时候都躲在一边不敢吭声。陈嘉也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的人大多数都是这种做派。就张有泉的得意女婿陈三来说,三拳打不出个闷屁的货,但是就是做事靠谱,你说气不气人?!
作坊的屋子都是通透的,只有西北角有个封闭的房间,那是用于存放纸张的地方。
作坊生产的纸张都很普通,主要是比较低端的,类似于窗户用纸。好一点的纸质量还不错,就是数量不多。
作坊距离小河很近,也就几十米远,中间就是俩个泡材料的池塘,里面的水已经发黑,散发着无以言状的臭味。池塘有沟渠与小河相连,应该是排放废水用的。也是因为作坊排放污水的量不大,所以河水看上去还是满清澈的。
“再挖几个池塘,我们要扩大产量,现在的产量太小,成本就会居高不下。”陈嘉指着池塘侃侃而谈。“加一个磨石粉碎机,俩个捶打机,这样你们就能节省很多人力。”
转向又指着另一边说到:“这里做一台取水机,这样就可以直接从河里取水。”
拿出几张图纸,给几个已经懵逼的人开始讲解这些设备。
陈洸表面很木讷,实际上非常聪慧,这些从未见过的设备经过陈嘉讲解后,他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也提出了一些陈嘉想当然的地方,顿时让陈嘉对此人刮目相看。
具体的造纸过程陈嘉也不懂,但是能改进个别工艺便已经极大提高了造纸效率和质量。再说他也不是要造什么非常好的纸张,主要还是想降低造纸成本。
最终陈嘉下决心将造纸作坊扩大五倍,整个流程进行了粗步测算,只要解决等料等工等瓶颈,让整个加工过程更流畅。由于采用水力设备,让造纸的成本至少下浮了三分之一,这已经是巨大进步了。至于质量提升,陈嘉没有什么发言权,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造出最便宜的纸。
鉴于对陈洸的欣赏,陈嘉当场聘用他为掌柜,薪酬也从原来的五贯钱提高了一倍。至于其他福利参照陈府惯例。陈洸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毕竟换了东家,谁都无法预料自己的处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第0010章:车祸
杜平,石头的原斥候队长,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话也很少。从第一次与陈嘉见面,到现在总共没说几句话。从石头对他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这家伙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凡。
从作坊出来,坐着摇摇晃晃的牛车往回走,陈嘉看了看沉默的三人,慢声道:“挖池塘,建房屋,做水车,这些活的量可不小。你们有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石头偷偷看了一眼杜平,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杜平抬眼拱手回答:“少爷,这些活量很大,水车我们在北方见过,但是没有做过,回去还要和做木匠的兄弟合计一下,至于水塘和房子是我们干惯的事,没啥问题。”
“嗯,回去我改一下图纸,然后交给你,你们算一下费用,包括材料人工。人手不够你先找小黑,他那里有几个大孩子,做点力气活应该问题不大,还不够的话你们自己想办法找人。我的要求就是活必须干好,人员你自己解决,费用可以和张管家详细算,不要报高价,也不要亏着自己,毕竟大家也要赚钱养家。吃饭问题还是老规矩,你们和作坊的人搭伙吃,费用算我的。需要什么工具跟我说,能解决的我帮你解决,我解决不了的就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杜平又是恭恭敬敬拱手回答:“小人知道了,谢谢少爷照顾我们兄弟,我杜平感激不尽。”
一旁的石头也是恭恭敬敬低头行礼,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陈嘉展颜笑道:“不用太客气,石头是我的老街坊邻居,乡里乡亲相帮过活,这些都是应该的。”转头又对小黑说到:“你同伴里面找一些能吃苦,力气大的,回头给杜平看一看,能用的就用。另外作坊里面也需要很多人手,有一些活也适合女孩子做。你找一些人回头给陈洸看看,能用的留下,你的小伙伴里和街坊邻居里面有适合的优先。还剩下的人你去问问看,愿不愿意和你一样到我家来,可能月钱很少,但是至少能有个温饱。”
小黑笑得合不拢嘴,连忙道:“好的少爷,回去我就去问。”
一路无话,牛车慢悠悠进了南城门,在离家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却出了事情。
一匹惊马顺着大街疾驰而来,正好与陈嘉他们迎面相撞。赶车的老头和车上的几人尚未反应过来,惊马便撞上了车辕,马上飞出一道红影撞破了车棚,正好落在牛车中间。惊马受创之后更是奋力疾蹄,沿着大街便一路跑了下去,一路上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几人还在蒙圈中,红影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众人定睛一瞧,嚯,还是个女子。
之所以说是个女子,不是姑娘或者妇人,原因就是一张脸已经是灰扑扑的,完全看不清真面目。衣衫也有几处破损,臂膀处还隐隐渗出血来。
这女人可能因为手臂受伤,吃痛之下惨呼一声又趴了下去。
陈嘉总算反应过来,欠身相扶,哪晓得手刚接触到她的手臂,便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他立马收回了手。
“这位姑娘,大姐,夫人,你先趴着别动,我现在去帮你叫大夫。”陈嘉小心翼翼俯身在女子耳边说道。
女子转头睁着满是泪水乌溜溜的大眼睛怒斥道:“眼瞎么?什么夫人夫人地乱叫。”
此时的女子蓬头垢面,饶是陈嘉很努力了,依然分辨不出来此人到底长啥样,闻言苦笑一声,也不打理她,跟同样惊魂未定的老头吩咐道:“老丈没事吧,前面就有个医馆,我们送这位姑娘去医馆。”
老头四处打量了一下牛车,涩声回答:“车被撞坏了,怕是走不了了。”
此时陈嘉四人已经从牛车上下来,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一边的轱辘已经歪斜着,应该是车轴断了半截的样子。
陈嘉也没有多想,回头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我陪这位姑娘去看病。”
杜平抬眼看看医馆离这里已经很近了,也不矫情,拱手道声告辞,便带着其余二人走了。
陈嘉又转头吩咐赶车的老汉:“你叫人帮忙先把车抬到一边,你看看牛有没有事。回头该要多少损失你来我家和张管家算。”
赶车的老头与张管家也算熟识,唯唯诺诺答应下来,便招呼路边的闲汉们帮忙抬车。
陈嘉检查了一下女子的伤势,应该没有骨折之类的,顶多就是擦伤,所以也就放下心来。抱起女子便往医馆走去。
医馆很近,没走几步便到了,医馆里的人其实也早就看见了车祸,一个年约五十的大夫迎出门来帮着把伤者送到里间的榻上。
大夫要给伤者看病,陈嘉也不方便在一旁看着,便与大夫说到:“我叫陈嘉,桥对面陈府便是我家。我先回去换个衣服,晚些再过来。”
大夫笑道:“我与你家张管家相熟,少爷尽管去便是。”
陈嘉刚想转身,却发现衣服被抑制白嫩的手拉住,低头一瞧,原来是躺在榻上的红衣女子,于是奇怪问道:“姑娘你拉我衣服作什么?”
女子哀求道:“帮我把马找回来好不好,再晚就怕被人偷了。”
陈嘉想笑没敢笑,爽气答应,“行,我现在就是帮你找,惊马应该跑不远,找到马我帮你送回来。”
女子低声到了声谢,陈嘉浑不在意,转身出了医馆,恰巧遇见一个街坊在门口看热闹,询问之下方才晓得惊马早就已经跑出老远,已经有几个差役赶过去了。
想了想,还是向惊马消失的方向赶去,路过事发地点,牛车已经被抬到了路边,赶车的老头正牵着牛准备离开。
“老丈,您没伤哪里吧,若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就去医馆找大夫看看,费用我来出。”陈嘉关切问道。
“谢谢少爷,我没伤,就是被吓了一跳。这牛也没事,车坏了,我去车行找人拉回去,修一修应该还能用。”
“行,那我先去找马,费用你去找张管家算。”
“好嘞少爷,您先忙您的。”
这时代真的是个好时代,放前世不给二十万决计躺在地上不起来。心里感慨着,脚下却没有闲着,走了大概有二里地,瞧见前面几个差役正牵着惊马往这里走来。
远远望去马甚是高大,棕红的毛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差役们都是认识陈嘉的,远远便打起招呼。等几人走到近前,发现还真的有一个脸熟的,正是蒋屠夫案看守蒋屠夫家门的几个差役中的一个。
那差役躬身行礼道:“少爷没事吧,刚才可吓死小人了。”
陈嘉点头微笑,“我没事,一点没碰着,就是弄了一头一脸的灰。”
几个差役也都上前施礼,陈嘉回礼后指着红马问道:“就是这匹马么?”
领头的差役点头称是,陈嘉含笑道:“此马我去还给它主人,如果你们有事就去医馆,马主人正在医馆疗伤呢。”
领头差役忙将缰绳递给他,苦笑道:“少爷,这一路有几个受伤的,都不严重,可是就怕人家家属要找事。”
陈嘉笑道:“受伤的就送去医馆看病。剩下的事情等看完病再说。”
差役也笑道:“少爷说的是。”
陈嘉突然看见马的左前肢有个伤口,鲜血早已湿透马蹄,“这马也受了伤,我先牵去医馆,你们去找个兽医来也帮它治疗一下。”
差役道:“少爷,那医馆有兽医,可以一并治了。”
陈嘉一愣,现在的医馆人兽一起治的么?到了这个世界虽然说已经一年了,可是基本上不怎么出门,所以对很多事情还是非常陌生。心里小小惊异,脸上却是没有显现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牵去医馆。”
当他们来到医馆时,医馆门口已经围了许多吃瓜群众,大伙都在议论刚才的车祸。见陈嘉等人来到,纷纷让开路,有熟悉陈嘉的开口问道:“陈少爷,您没事吧。”
陈嘉将马缰绳交给差役,示意他将马栓与一旁。见有人询问,转眼看去,原来是一个街坊邻居,便笑道:“我没事,就是吃了一嘴灰。”
众人齐笑,见陈嘉和气,有胆大着也附和道:“就差一点就伤到陈少爷,真正是好险。”
“可不是么,牛车就这么大,车上还坐了四个人,好巧不巧她落在中间,我背心上的冷汗到现在还没有干呢。”
众人见陈嘉说得有趣,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有说少爷福泽齐天的,不一而足。
陈嘉朝人群拱拱手,歉意道:“各位街坊,在下还要进去看看伤者,回头空了再和大家聊,失陪了。”
到了医馆内间,见红衣女子躺在榻上,身上包扎了好几处,大夫已经不见踪影。
上前观看伤者,发现伤者的脸已经擦干净,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的样子,模样倒是秀丽。此时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睡去。
正准备出去时,恰好大夫从里间走出来,见到陈嘉便拱手道:“陈少爷,您放心,伤者无甚大碍,就是有几处擦伤。伤处浑家已经帮她处理好,休息几日便无事了。”
陈嘉讶然,居然只是擦伤?人都飞起来了,还撞破了牛车棚,居然只是擦伤,可见这女子有多幸运。
于是拱手道:“我先回家换身衣衫,有需要就遣人到我家找我。”
第0011章:好大好黄的盐块
刚回到家,家里人早已晓得车祸的事情,纷纷围上来问候。打发走众人,陈嘉便赶紧去洗浴,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此时尚没有吹风机,湿漉漉的长发全靠自然风干。碧月一边用布擦拭他的头发,一边埋怨道:“那女子也太不小心了,若是伤了少爷,老爷绝不会饶了她。”
陈嘉微微一笑,也不搭言,只是拿出笔记细细看了起来。
碧月唠叨了几句,见少爷浑然不当回事只是看书,知道自家少爷性子平和,无奈下只得住口。帮少爷把头发散开,以便风干,随后去泡了茶水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陈嘉此时已经将车祸的事情抛诸脑后,他现在思考的是怎么改进原先的水车设计。原先的水车毕竟是自己闭门造车设计的,实地考察后发现了好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修改好图纸,麻烦事就跟着来了,水车的设计和制造其实不难,难点在于一些比较细节但是又非常关键的地方。
比如度量单位就让他挠头不已。
现在大宋的度量单位极其混乱,各地都有不同的标准。同样的尺寸,南北就有差异。
陈嘉干脆根据现在江宁地区比较流行的长度标准,自己设计了一个相对应的米制量具,还用花岗岩做了一个一米的标准量块。之所以用花岗岩做标准尺,就是因为花岗岩很少受到外界温度湿度的影响,变形量非常小,是目前陈嘉所能接触到的材料里面最稳定的材质了。
尺寸的换算标准借用了前世的十进制,比现在的十六进制要直观,更方便计算。
“这个花岗岩的长度单位是米,十分之一是分米,百分之一是厘米,千分之一是毫米。就这个一小格就是一毫米。”
陈嘉将做好的花岗岩标准量块上的尺寸解释给胡三,杜平和石头听,并且将已经做好的几把木尺交到他们手里。
“少爷,为啥不用尺?我们现在都习惯用尺来标注尺寸的。”杜平是识图的,也认字,不像石头就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
“现在的长度换算太复杂了,不容易计算。我这个都是用十进制的,简单,易计算,也就不容易出错。”陈嘉在纸上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和中文对应的数字。
“这个数字叫阿拉伯数字,学会以后再计算就非常简单。”
“阿......什么数字?”胡三,杜平和石头三人一头雾水,搞得陈嘉也是挠头皮。
“阿什么不重要,你们记得这些数字就行。”
整整教了三天,胡三和杜平算是学会了,还学会了一千里面的加减算法。至于石头,还在百位数里面打转转。
这三天时间,娇娇和碧月也在一旁听课,她们二个比杜平学得还要好,毕竟年轻,接受新鲜事物更容易。
还有就是水车旋转部分的磨损问题,最好使用轴承,可惜胡三见到轴承的设计图便大摇起头,现在的技术水平完全做不出来。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轴瓦。轴瓦分成俩个部分,内衬用青铜,外衬用铁,中间加了几道油槽方便润滑。青铜比较软,磨损较快。只要定期更换内衬即可。换下来的内衬经过再加工,便可以用到其他更小尺寸的轴瓦上,这样也能极大节约成本。
现在一般的锤头都是木制的,陈嘉为其包上了一层铁,便变成了铁锤。这样的设计除了可以承受更大的冲击力,更是大大延长了其使用寿命。
根据陈洸的测算,扩大规模后纸张的成本会降低三分之一。纸张的成本主要集中在原材料和人工上,原材料因为随着采购量的增大,会有一定幅度的减少。人工成本由于采用水车技术,会有比较大的降低。也就是说,随着作坊的规模加大,成本也会相应降低,这就是规模化效应。按照现在市场价格,作坊未来的盈利也是非常可观的,还能解决几十个劳动力,等于改善了几十个家庭的生活水平。
至于污染问题,陈嘉就选择性忽视,毕竟规模小,造成污染的范围也小。这也是经济发展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在现有基础上规模扩大二十倍,纸张的成本就会降低到现在的五分之一,这就是未来作坊发展的终极规模,因为根据测算,规模继续扩大,成本的降低已经微乎其微了。
陈嘉在家里废寝忘食画图纸,饭食都是碧月从厨房拿来就在书房里解决的。
“咦,好苦。”陈嘉突然咬到了一块石头一样的东西,苦的满嘴发麻,吐出来一看,是一块淡黄色的晶体。
碧月伸过头来一瞧,噗呲笑道:“少爷你要发财了。”
陈嘉指指那东西问:“啥东西?怎么就发财了?”
“呀?少爷不认识的么?这是盐啊!”碧月很是惊诧,少爷居然连盐都不认识?
陈嘉呆滞,这特么是盐?怎么这么大一块,还是淡黄色的?
“你去厨房把盐罐子拿来我看看。”即便前世吃的粗盐,也没有这样夸张的吧。陈嘉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进过厨房,所以他对厨房里的东西真的是不了解。
碧月匆匆端来一个盐罐子交给陈嘉,陈嘉低头一看,好么,都是一块块小石头大小的淡黄色盐块。
“这就是我们平时吃的盐?就没有更好的盐了么?那种白白的,跟沙子一样的?”
“有啊,就是太贵了,一般人家可用不起。好像厨房里有一点,我去拿给您看。”碧月蹭蹭蹭又跑出去拿盐。
陈嘉看看手里的盐,突然想起小时候似乎也吃过类似的盐,叫粗盐。不过好像也比这样的好多了,至少颜色看上去似乎更白一些。
前世吃粗盐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等他稍微大一些以后就几乎看不到粗盐了,都是雪白的粉末状。
等碧月捧着所谓的细盐进来以后,陈嘉就傻眼了,这特么不就是小时候吃的粗盐么?颗粒小一些,颜色稍微白了点,在阳光下依旧能看出淡淡的黄色。
陈嘉不知道现在的盐很正常,厨房在西跨院,陈柳氏从不让他进厨房,所谓君子远庖厨。陈嘉也不愿意进厨房,因为前世他也不怎么进,都是老婆一个人忙活。
宋朝人平时很少吃炒菜,都是煮菜,所以盐很好地与菜融合在一起,陈嘉压根就看不到盐的样子。若不是今天他吃蛋炒饭,若不是厨娘一时疏忽,匆忙间没有融化完盐就倒了进去,估计他更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发现盐的真正样子。
正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说的就是这种人。
精盐最简单的就是多层过滤,然后加入土碱和熟石灰再提炼,高温结晶后就是细盐了。
说干就干,陈嘉扔下手头的活,直接就去厨房准备提炼细盐。
厨房里有一小袋盐块,陈嘉打开一看,都是一块块的,呈淡黄色。
厨娘柳嫂是陈柳氏从家乡带来的亲戚,看着少爷拿着一袋盐研究,不由好奇问:“少爷,您看盐做什么?”
陈嘉指指盐问:“平日里你烧菜怎么放盐的?”
柳嫂笑了,这少爷就是金贵人,连盐怎么放都不晓得。
于是也不多话,抓起一把盐块,放在一个小碗里,用一根小杵棒碾压了几下,倒一点清水,再用筷子搅拌几下,将碗递过来笑道:“呶,就是这样用的。”
好么,怪不得一年了,居然不知道盐块有这么大。
少爷进厨房的消息早就被多嘴的去告诉陈柳氏了,陈柳氏匆匆赶来的时候,屁股后面还跟着娇娇和小岚。难得小岚今天没有出去和孩子们疯,居然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她与陈嘉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一年出不了几次门,一个天天野在外面,不到天黑不回家。
“嘉儿啊,这厨房是你个大男人该进来的?赶紧出去,别妨碍柳嫂干活。”陈柳氏一进门就唠叨开了,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不懂么?我这个不识字的妇女都晓得,你个江宁贡生不明白?
“婶娘,我们平时就吃这个盐?”陈嘉将手里的盐袋子递给陈柳氏看。
陈柳氏疑惑地结果盐袋子仔细看看,抬眼道:“对啊,有问题么?”
“问题大了,这盐里面有很多脏东西,还有毒,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陈嘉此言一出,把众人给吓坏了。
小岚一个箭步窜过来,伸头看看,然后夸张地对自己娘亲说:“娘啊,我们天天在吃毒药啊?!”
陈柳氏放下盐袋随手呼了一巴掌骂道:“丫头你懂个屁,死开。”
然后又冲陈嘉说道:“大家伙都吃这盐的,这是好盐,淮南盐场出的。吃了几十年了,也没有见谁被毒死的。”陈柳氏心里有点不高兴,这盐可是江宁市面上比较好的盐,虽说比不上精盐,那是精盐实在太贵了。苦出身的陈柳氏当然不会这么败家,又不是福王那些有钱人,顿顿要**盐。
现在很多穷苦人家吃的盐叫岩盐,那味道咸中带苦,苦中带涩,就这样的盐一般人都很节约的用的。
陈嘉挠挠头,转头吩咐碧月:“给我找几张粗纸,几根绳子,几块布,大小么能盖住......”陈嘉四处瞧瞧,指着角落里的几个瓦罐,“能盖住这些瓦罐口的。”
碧月朝瓦罐看看,转身就跑了出去。
“柳嫂,这几个空瓦罐搬去洗干净。”几个下人赶紧帮着柳嫂把瓦罐搬了出去。
碧月气喘吁吁将陈嘉需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后面跟着管家张有泉。
第0012章:这才是精盐
陈嘉的举动已经惊动了陈府上下,张有泉不晓得少爷又准备捣鼓啥,赶紧跑来看看。
两层布中间夹了三层纸,做成了简易过滤装置,覆在瓦罐口上用绳子绑好。
“陈三,这几个瓦罐你来绑,按照我刚才的办法。”
陈三今年二十多了,身材不高,也没见多壮硕,可谁会晓得他曾经是沙场上的一员悍将。
陈嘉将盐块放到一个大碗里,放进水以后拿筷子搅动,直到盐块充分溶解,随后端着碗慢慢将水倒在过滤布上,看着黄水慢慢渗透进布里,最后表面留下了一层黄不拉几的杂质。
经过几次过滤,最后碗里的盐水已经非常清澈了。
将水倒进锅里,一个下人开始点火烧水。陈嘉随手抄起锅铲在里面不停搅动,随着水蒸气的蒸发,众人诧异看见锅里慢慢地出现了白色糊状的东西。
陈嘉让下人撤去炉火,又不停搅动了一段时间,锅子里面出现了一种雪白的粉状物体,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小岚调皮,伸手就想黏一点吃吃,被陈嘉一巴掌拍了上去:“还不能吃,这里面还有一点不好的东西。”
将盐盛出来,又加水溶解,再加了一点点碱土水和熟石灰水,再次搅动,本来清澈的盐水出现变成了不透明的乳白色。
盐水倒入锅中加热搅拌,最后盛出来的就是白皙如雪的盐。
陈嘉黏了一点放进嘴里,嗯,味道纯正,嗲!
“你们来尝尝,这才是好盐,真正的精盐”
陈柳氏疑惑地尝了尝,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张有泉也尝了尝,一脸的不可置信。
娇娇尝了尝,没啥反应,特么的腐朽的封建社会大小姐,啥也不懂。
小岚尝了尝,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头顶上的两簇童髻也一阵乱摆,“呸呸呸,好咸。”
娇娇一巴掌呼上去,“谁让你吃这么多的。”
陈柳氏看着眼前的精盐发呆,她管家那么多年,对盐是有认识的。这种精盐只有极少极少人会有,陈柳氏也只是在商铺里面看见过一次,掌柜当成宝贝一样。
宋朝的盐铁酒都是专卖制的,盐的生产和售卖需要官府发放专营执照和盐票,商人拿着盐票去盐场提货,再卖给各个地方的商铺售卖。
别小看盐这东西,利润太高了,朝堂每年税收在六千万到七千万贯之间,光盐这一项税收就达到三千多万贯,可见盐的重要性了。那些掌握盐票的盐商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宋朝有名的盐商沈家,章家等身价都在千万贯以上的。
陈柳氏接过碗,抓起一把,看着盐从手指缝间如沙一般流下,不由得眼睛就红了。多少年啊,做梦都想尝尝那雪白到刺眼的精盐到底啥味道,如今却在自己的手里自由流淌。
其他人没有见识过精盐,他们所谓的精盐就是碧月第二次拿来的那一种,颜色白一些,颗粒小一些,哪里见过这雪一样的盐啊。
张有泉的眼睛也红了,恶狠狠地朝四周看了看,“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出去嚼舌根,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脸上蚯蚓疤痕又开始扭动起来,吓死个人。
陈柳氏也清醒过来,同样恶狠狠吩咐:“敢说一个字的,直接淹死。”
众人吓得浑身打颤,陈柳氏和张有泉说得可不是恐吓,他们出手打死下人,顶多去府衙报备一下,交点罚款罢了。当然了,契约里面写得很清楚,在契约有效期内,若下人触犯主家利益,被打死或者致残主家是无罪的。
陈柳氏和张有泉非常清楚这一碗精盐代表什么,财富!这个世上除了天然的少量精盐,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平时所吃的盐块,粗盐已经是盐场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高品质盐了。
他们也很害怕,所谓怀璧其罪便是如此了。自家弄一点自己吃吃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制盐的过程,这是取死之道。若是那些盐商知道了,说不定家破人亡就在眼前。
陈琦下班回到家,看到眼前的这一碗精盐也呆滞了。这侄儿是开了挂么?一会香水,一会精盐的,哪里学来的?
精盐的严重性他自然更清楚,沉咛半晌以后,缓缓吩咐:“这事情暂时保密,绝对不能外传。我和章家还算熟识,章老爷人也不坏,我看看有啥办法可以和他们说说这件事情,也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准。”
陈柳氏有点担心,她看看丈夫,又看看坐在旁边神游太空的陈嘉,再看看一脸凝重的张有泉,长长叹了一口气:“夫君啊,这事情你可小心从事。章家背后站着章相呢,如果他们起了坏心思......”
张有泉插言道:“富贵迷人眼啊大哥,平日里关系再好,这大富贵放在眼前,谁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陈嘉看看他们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笑起来:“这方法太简单,今天那么多人看到了,只要有心人用一点点手段,决计隐瞒不住。”
张有泉一呆,心里如翻江倒海,难不成都杀了灭口?
陈琦看看自己的侄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长大了啊!早已不是以前小时候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这副坦然,已经让陈琦刮目相看了。
陈柳氏见陈嘉一付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恼地举手就准备一巴掌呼过去,手举了一半,忽然又放下,舍不得啊。
陈嘉见陈柳氏举手又放下,只是气恼地望着自己,轻笑道:“婶娘您放宽心。既然保不住秘密,那就合作共赢。或者卖一个好价钱,或者合作说做生意。总之我们不留在手里就是。”
张有泉冷哼一声:“少爷,这事可不简单,要知道多少人会杀人灭口保住秘密,那些盐商背后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堂重臣,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人家说灭也就灭了。”
“嗯,那就让它不再是秘密就好。”陈嘉满不在乎看看几个人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继续道:“不就是精盐的提纯方法么?挑几家大盐商,把方子卖给他们。这精盐提纯也是需要成本的,吃不起精盐的还是大多数,吃得起的就那么多人,没有你们想象那么赚钱。”
陈琦捋了捋胡子点头同意,:“没错,现在大多数人都吃不起盐,更何况这精盐,那就找几家,把方子卖给他们。”
“找谁?”陈柳氏问。
“章家和沈家,还有淮南那几家,每家二千贯,方子给他们。”陈嘉斩钉截铁道。
陈柳氏看看眼前的碗,里面的盐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不由叹息一声。钱啊,若是陈家有实力,一年几万贯都是能靠它赚到的。
陈琦低头想了想,“那就找郑知府出面找他们,到时候给郑知府一千贯好处就是了。”
陈嘉摇摇头,“这钱我们不能拿,拿了太烫手。城外不是很多流民么?干脆就将拿到的钱在城外开粥铺,一万贯至少能救济不少百姓呢。”
其他三人闻言相互看看,有心反对却都不好开口,毕竟接济流民是一件善事,道德层面来说他们也不好反对。
“其实我赚钱的方法有很多,香水只是其中之一。盐铁酒都是官府专卖,里面水太深,一个不好就会祸及家人,这些利益我们不碰就是。救济流民我们家能得到诺大好名声,这也是我们家保命的手段,以后遇到其他事情,别人想动我们家都要考虑考虑。”陈嘉的话很实惠,前世那么多人做慈善,真当他们都是心善?很多人是冲着利益去的,也是一种变相的保命手段。
所谓做好事不留名,做好事不求回报。那些大张旗鼓的,晒捐款单的,实际目的都不单纯。
陈琦这次是真的惊讶了,陈嘉的话语仿佛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门,豁然开朗。不错啊,如今谁不想保命?有了名声就能保命!没见王璞在江宁开了书院,名声大振,就是朝堂那些大人物见到他也都要客客气气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这个总捕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得罪人,有了这些名声背书,他还怕人家轻易动他么?
砰地一声,陈琦一掌拍在桌子上,“就这么办。明天我就去找郑知府,让他出面邀请盐商过来,卖方子的钱我们都去接济流民。”
他是一家之主,既然他拍板了,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
第二天张有泉来告知,昨天发生车祸后,那红衣女子将所有人的损失都赔偿了,还送来陈府五十贯,表示歉意。张有泉没敢做主,所以来问陈嘉的意见,陈嘉想都没想吩咐管家婉拒,毕竟自己人这里没有任何损失,这钱不好拿的。
至于那红衣少女的身份他也没有去关心,能骑马的,总不是简单人家就是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嘉把修改好的图纸交给杜平他们后就没怎么再关心作坊的事情,他对建筑一窍不通,专业的事情当然交给专业的人。倒是张有泉三天两头往作坊跑,少爷不上心,他这个管家再不上心可怎么得了。
街坊邻居有很多人进入了杜平的建筑队,包括那杨家兄弟。
陈嘉每天早锻炼的时候,更多的人都热情打着招呼,学拳的人有几个去了建筑队工作,却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学拳,好为人师的陈嘉也都倾心教授。
白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和碧月下下五子棋,围棋是不懂的,所以五子棋正好。娇娇和小岚也时常会参与进来,小岚来得少,主要还是带着一群小屁孩在余定河两岸戏耍。
自从有了香水,来请婶婶出去玩的人便多了起来,婶婶的闺蜜群增加到了十几人,所以婶婶在家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陈琦还是按时上班下班,现在治安情况良好,衙门里也少了很多事,按照陈嘉的说法就是啥时候衙役们失业了,便是社会大同的时代到了。
第0013章:邂逅
陈嘉没事不会跨出小院半步,他有很多事情要忙。除了雷打不动的早锻炼和黄昏散步下棋,其他时间基本上就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或者坐在树下看书。人就是这样,心静了,性格再跳脱的人也都会安静下来。
前世的陈嘉可不是个能安稳坐在家里的人,作为企业领头人,他需要参加无数个会议,需要去处理无数件事情。作为企业技术最顶层的存在,他还需要跟着部队深入到各种严酷环境下测试装备,还要面对很多次的意外和牺牲。对家庭的照顾就不谈了,既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不管用什么大义凌然的大道理解释,对家庭的亏欠都是无法逃避的。
这样的家庭不出意外地分崩离析了,这种与亲人决裂的伤痛让陈嘉至今都没有勇气回头看一下,望一望。也许在家庭其他成员看来,他甚至连回忆的资格也是没有的。
这也造就了现在陈嘉的性格,什么都看得开,什么事就淡然处之。往好了说这叫城府,往坏了说这叫人生经历。
小岚今天破天荒地跑进书房,将脑袋搁在书桌上看陈嘉写日记,头上的两个发髻颤颤悠悠的,一双大眼睛盯着陈嘉手里的笔,却什么话都不说。
陈嘉撇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此时他脑子里面记起的资料非常重要,所以写字的频率愈加快了。
小岚是个乖巧的孩子,她见哥哥一直在写字,于是就自己跑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发呆,连碧月给她桃子也没有看上一眼。
陈嘉扔下毛笔,看着自己潦草的字迹微微摇头,若是有钢笔多好,至少书写速度快多了。
伸了个懒腰,起身踱到小岚面前,低下头看看她的小脸,小岚迅速将脸扭开,一付我不愿意搭理你的样子。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我帮你出气。”陈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茶几上一个桃子递给小丫头。
小丫头瞟了一眼,又扭过头去,小肩膀还一抖一抖的,仿佛在哭泣。
陈嘉有点莫名其妙,朝旁边的碧月看看,碧月冲他摇摇头,意思是她也不清楚。
丫头的性格有点随陈柳氏,大大咧咧的,心里基本上藏不住事。如今天一样不说话光生气,那倒是很少见。
“很甜的,不吃我可吃了啊。”陈嘉将桃子在丫头眼前晃了晃,正准备收回手,小丫头却一把抢去。
桃子很大很甜,汁水很足,一口咬上去满嘴生香。丫头的半只脸被桃子遮掩,只留下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那里用力。汁水流的满手都是,为了不让汁水滴到衣服上,丫头不得不努力将头伸出去。
碧月拿了面巾将她的手嘴都擦了一遍,这一次吃起来就没有那么狼狈了。
陈嘉也递给碧月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啃,嗯,真的好吃。
三人在书房里也不说话,只有稀溜溜吃桃子的声音。
吃完桃子的三个人洗了手和脸,陈嘉正准备继续写字,却被丫头一把扯住:“大哥,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陈嘉回头看看丫头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声噗呲笑出来:“今天太阳从西边上来了?怎么想到跟我玩了?”
“姐姐和她的朋友去郊外玩耍,就是不带我,气死我了。”看上去丫头是真的生气,咬牙切齿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陈嘉拉着她的小手问:“她们去哪里玩?”
“牛首山。”
陈嘉呆了一呆,牛首山有点远,一天来回是肯定不行的,她们跑那么远干嘛?娇娇其实也是个安静性子,平时就呆在屋子里做女红,顶多跟母亲出去找几个姐妹玩耍,那也是在人家家里。
陈嘉问碧月:“这事你知道么?”
碧月点点头:“郑知府的三小姐叫的,说他家在牛首山有个农庄,那里现在到处是鲜花,所以约了好几家人一起去的。”
“哦对了,三哥带着两个人也去了,管家说路上不太平,让三哥保护小姐。”
陈嘉听了看看丫头,“你啥时候喜欢看花了?”
丫头头一扭,“我不管,她不带我去我就生气。”
陈嘉摸了摸耳朵,嗯,很少见丫头这么大的脾气,估计不是因为去不去牛首山玩,而是娇娇说了什么话把她刺激到了。
“呣,这样好不好?今天哥哥带你去街上吃好吃的?”陈嘉也不太会哄孩子,直觉以为孩子对好吃的东西是无力反抗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丫头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
“好啊好啊,我们去天庆观,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丫头兴致起来了,平时她也就在附近和小屁孩子们瞎玩,秦淮河,天庆观也就去过一两次。
他们家距离天庆观不远,走路半个时辰。碧月出去租了一辆牛车,陈嘉见小黑在门口看门,索性也带上他一起去。陈嘉从内心挺喜欢小黑的,懂事,听话,做事利落,最大的优点在感恩。
制造香水的时候,明明他已经累得不行了,只要陈嘉动手,他一定抢着做。陈嘉休息的时候,他才会休息一会。事情虽小,可能看清一个人的品质。
小岚和黑子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很好。虽然现在黑子签了契约,小岚还是没有上下的概念,依旧和小黑说说笑笑,倒是小黑拘束了很多。
陈嘉看在眼里,也没有多事,难得出门,所以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看路边的风景。
牛车叽叽嘎嘎走了没有多久,便远远看到了天庆观那座高大的塔,路边的街道店铺也开始多了起来,有很多卖小食的铺子。
“大爷,您就停这里吧,晚一点您去天庆观门口等我们。”
赶牛车的老头赶紧将车停下,顺手把梯凳拿过来垫在车下。四人顺着凳子下来,小岚已经迫不及待往旁边的小食铺子跑过去了。
路上的行人很多,所以沿街铺子生意都不错。
陈嘉背着手跟在他们三人后面,看着三人兴奋地说说笑笑,手里还拿着不少买好的小食,心里感觉挺惬意。前世没有时间陪家人,这一世就好好陪伴吧,也算弥补一下自己心里最大的遗憾。
春风吹动北风微,归雁亭边送雁归。蜀客南游家最远,吴山寒尽雪先稀。扁舟去后花絮乱,五马归来宾从非。惟有道人应不忘,抱琴无语立斜晖。
这首诗是大文豪苏轼描写天庆观的。客流如织,人潮川流不息,是江宁城少有的热闹去处。当然比不上夫子庙秦淮河的热闹,毕竟不一样。
天庆观里面多的是读书人,是历年读书人最喜欢聚集的地方。陈嘉也算读书人,可惜他生性比较宅,所以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天庆观前的花圃开满了各式鲜花,争奇斗艳,惹得众人分分围观。远远便能问道一股花香扑鼻而来。
碧月是个喜欢花的性子,拉着小岚便往人群里挤,小黑则提着大包小包屁颠颠跟在后面。女孩子性子总是跳脱的,见到美好就忍不住大呼小叫,陈嘉在后面听着感觉好笑。
转头打量天庆观建筑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只见一个少女穿着淡蓝色衣裙,从天庆观里缓缓走出来,后面跟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少女的双眉弯弯,眼睛大而有神,精致的鼻子微微上翘,肤如白玉,身材高挑,服饰素雅,却处处显出她非凡气质。
陈嘉一时间看呆了,不管前世今生,他都第一次看到如此外表靓丽,气质优雅的女孩子。
那少女抬眼扫了一下四周,见很多人都呆呆看着她,脸上不由微红,低头踩着梯凳上了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
后面跟着的侍卫也都骑上马,簇拥着马车往北行去。
马车走了好远,方才有人长出了一口气,“天啊,不愧是郡主,天家血脉,果真是艳丽无双。”
第0014章:章家来访
一颦一笑已倾城,百花无颜再迎春。
陈嘉提着笔看着自己瞎凑的诗句,脑海里那一袭蓝衣挥之不去,却已经忘记佳人的容颜。
这一瞬间的邂逅让他想起前世,电梯打开的时候,一个绝世容颜穿着一袭蓝衣出现在他面前。人间的缘份很难说清楚,电梯的偶遇成就了他们的婚姻,最终也是他的不经意毁掉了他们相约的路程。
陈琦回家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郑知府通知陈嘉三日后到府衙,大宋最有名的几家盐商看到精盐的样品后,已经连夜赶来江宁。
郑知府对陈嘉的慷慨解囊非常感激,府衙没有那么多钱接济城外的那些流民,本来一直在发愁,没想到陈嘉愿意将出售秘方的钱去救济流民,这是善举,也是郑知府的善政。
陈琦也是感慨万千,陈嘉的快速成长出乎他的意料。他将陈嘉做慈善的原因和郑知府说了,郑知府当场就惊呼:陈家有个麒麟儿。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财富面前却能保持清醒头脑,还能想出慈善的办法,这不得不让人击节叫好。
陈嘉听陈琦说得眉飞色舞,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电梯里的那个女子,暗自神伤。
张有泉忽然走进来禀报道:“大哥,北城的章老爷来访,说是要见您。”
陈嘉一愣,脑子一转方想起北城章老爷是何许人也,此人便是江宁城赫赫有名大盐商。
原本章家是个破落户,章家老二一狠心割去蛋蛋进了宫,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大伴。太子登基后可就了不得了,一夜之间乌鸦变凤凰,章公公成了当朝炙手可热的显贵,被人称之为隐相。
当今皇帝身体不适,这章公公便每天代替皇帝在朝堂听讲,回宫以后再将朝堂上的事情讲给皇帝听。
江宁章家也就奴隶翻身把歌唱,拿到了,江南东西路,福建路三路盐引,几年下来已经成了江宁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
大家都以为章公公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太监,事实恰恰相反。章公公虽说威压朝野,为人却并不跋扈,对有能力的后进也都不予余力地提携。当朝宰相周烔与之关系融洽,内外朝团结友爱一团和气。
江宁的章老爷和弟弟一样,做人低调,讲究和气生财,江宁城从没听说章家欺压良善的传闻。
章家有女唤丽鸳却是江宁城都晓得的。此女与与江宁福王妃,江宁武威军厢指挥使杨武之女杨婧,江宁书院院正王璞的女儿王薇并称为江宁四大美女。
对于陈家来说,章家的门槛是他们难以望极项背的,章家可说是顶级豪门,陈家不过是中等吏员家庭,分属两个阶层。平日里有所耳闻,绝无来往。
今日章家老爷亲自登门,顿时让陈家鸡飞狗跳,陈琦带着陈嘉疾步到大院门口迎接。
陈琦与陈嘉刚行至大院门口,便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人站立在门口,见主人出来迎接便抢先施礼:“江宁章炳辰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见谅。”说话的时候江宁二字吐音特别重,陈嘉心里了然,亲不亲故乡人,都是江宁人的意思。
陈琦也连忙抱拳施礼道:“章老爷驾临寒舍,陈琦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中年人笑道:“章某唐突,不告而至,还望陈兄见谅啊。”
陈琦见章炳辰看往身后,便连忙将身后的陈嘉让出来介绍道:“他是我本家侄儿,名唤陈嘉,本府新进贡生。”
中年人伸手捋着胡须,将陈嘉上下打量一番,口中笑道:“原来这就是屡破奇案,又发明香水的陈家公子啊,一表人才啊!哈哈哈哈”
陈嘉恭敬施礼回答:“章老爷谬赞。”
章炳辰扶起陈嘉微笑道:“陈公子现在也是名声显赫,现在江宁城内何人不晓得公子大名啊”
陈嘉呆了一呆,他自己是不晓得自己现在有如此大名头的,见章炳辰如此说也只是以为人家客气,连称不敢。
陈琦将人让进堂屋分主宾落座,陈嘉下首陪坐。
章炳辰打量了一下堂屋布置,点头笑道:“都说陈总捕嫉恶如仇,杀伐果断,没想到家里却如此雅致,可见传闻多不可信啊。”
陈琦惭愧道:“我本一武夫,也就仗着一身蛮力混口饭吃罢了,家中布置都是拙荆在操弄,我却是不懂的。”
章炳辰微笑道:“陈总捕过谦了,自从总捕上任以来,荡牛首山穷寇,缉王家二虎,巧破无头尸案,一日侦破蒋屠夫凶杀案,这些年来若不是总捕兢兢业业,江宁城哪里来的和平安宁啊。”
陈琦有点自得,笑道:“章老爷谬赞了,我这点事情不值一提,哈哈哈,不值一提。”
章炳辰含笑转目望向陈嘉,“陈公子少年意气,屡破奇案,又做出香水这样的惊艳之物,真正是天纵之才。郑知府在我面前对陈公子也是赞赏有嘉,说陈公子乃是我江宁城难得的青年俊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陈嘉闻言已经猜到对方的来意,口中谦虚,心里却是心念电转。
章公公现在贵为朝廷内府太尉,位高权重。章家是江宁城仅次于福王的富豪,有权有势就是章家的最好诠释,这种人家不好得罪啊。
陈琦心里当然也明白这位章老爷的来意,这样的权贵人家陈琦自忖绝对惹不起的,今日若是应付不好,搞不好就会结仇。
闲话几句后,章炳辰坦然笑道:“今日老夫不请自来实在是因为有事想与二位相商。”顿了顿,见陈家叔侄都在认真倾听,便捋须继续道:“不知郑知府给章某的精盐可是出自陈公子手笔啊?”
陈琦转头看看陈嘉,见他坐在那里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拱手笑道:“我这侄儿顽劣,无意间做出来的,章老爷见笑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陈公子的手笔。我听郑知府的意思陈公子准备办一个秘方拍卖会?想不想听听老夫的建议啊?”
章炳辰说罢便抬眼观察二人,只见陈琦的脸色微变,有点不自在。而陈嘉却依旧一付认真倾听状,心下不由大奇。
“陈公子不愿意涉足盐业,要将秘方出售,我也理解。我们都是江宁人,亲不亲故乡人,要卖也应该先照顾老乡吧。当然啦,我出价绝对不会让陈总捕和陈公子失望的。”
陈嘉拱手笑道:“章老爷说得在理,按理说也是应该先照顾自己的乡亲。但是这秘方如果单单卖给您一家,我怕反而是给章老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章炳辰一愣,心道:这小子是不是没理由说,故意吓唬自己的?
“精盐制作的过程很简单,很难保密,所以我想把秘方多卖几家,大家也就不用挖空心思去搞秘方。再者精盐的销售量也不会非常大,毕竟价格肯定是最高的。”
章炳辰闻言沉默一会,问道:“很简单?”
陈嘉点点头,“非常简单,根本没有办法保密。我之所以要卖秘方,主要还是想将得来的钱去救济城外的流民。毕竟我叔叔是江宁总捕,安定流民也是他的责任。”
章炳辰犹豫片刻,忍不住还是问:“有多简单?”
陈嘉微笑道:“小孩子看一遍就会。如果我是有心人,找个工人问一下都清楚了。”
章炳辰终于不再坚持,拱手笑道:“那就三日后府衙见,希望正如陈公子所言。”
陈琦微微变色,这话有点威胁的意思啊。
陈嘉哈哈一笑:“以后应该还有合作机会的。”
第0015章:想多了
三天后一大早,陈琦便带着陈嘉来到了府衙,郑知府和盐商们正在叙话。
这次淮南几大盐商全部到场,沈家和章家却还没有到。陈嘉与他们见过礼后就默默坐在偏屋里听他们高谈阔论,小黑和另一个下人则抬着一个大箱子在一旁伺候。
陈嘉没有想到陈琦却是个官府老油条,跟在郑知府后面亦步亦趋地捧哏,配合默契,怪不得郑知府这么喜欢他,会做人啊。
有衙役进来通报,说章家和沈家的人来了。
众人齐齐到堂屋,却见一男一女联袂而来。
男的二十多岁,面如冠玉,挺鼻薄唇身形挺拔,一袭白衣,飘逸宁人。
女的更是惊艳,红色衣裙在风中轻摆,如同凌波仙子般螓首蛾眉,红唇瑶鼻,亭亭玉立,一双美眸黑若星辰,仿佛能看透所有人的心。
众人都看呆了,江宁城出色的人不少,但何时见过如此出色的男女?
陈嘉也算英挺,比起这二位来,那是远远不如的。即便是二世为人,陈嘉也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俊男美女,心中也不由为之荡漾。
那男子拱手微笑道:“汴梁沈家沈良见过知府,见过各位。奉家父之命前来江宁参加盛会,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提携。”原来他就是当今首富沈家的公子沈良,沈家下一代的当家人。
那女子盈盈一福,声若莺啼煞是好听,“江宁章家长女章丽莺拜见知府,各位长辈。”
众人哗然原来她就是江宁四大美女之一的章家有女章丽莺啊。
郑知府等人被二人气势所夺,半点长辈的架子也端不出来,纷纷拱手回礼。
郑知府大笑:“没想到沈家章家后人如此出色,后继有人啊。大家先入座吧。”
待众人就座,郑知府也不绕弯子,将陈嘉发明粗盐提纯法,有意将方子卖于大家,所得银钱接济流民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方子呢陈公子的意思出价二千贯,你们有兴趣的就买。大家都看到了精盐的样品,想必也清楚这方子其实是无价之宝,二千贯真的很便宜了。”
一个胖乎乎的盐商拱手笑道:“如今方子弄得路人皆知,却是不值钱了。方某愿出二万两买断此方,不知知府意下如何?”
郑知府一缕长髯无风微动,一指陈嘉道:“秘方是陈公子的,如何处理由他决定,本府不过是见证人罢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陈嘉,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不由都微微吃惊。
那胖子朝陈嘉笑道:“陈公子聪慧,当晓得利益最大化,如今我们各大盐商齐聚在此,无非是要个最好的价格,如今我出二万,这个价格已经是最好的价格了。”
陈嘉刚想说话,旁边另一个盐商冷笑插言:“二万算高了么?我出二万五千贯。”
另一个盐商立刻回应:“我出二万六千贯。”
众人一阵喧哗,将价格一家伙抬到了五万二千贯,此时大多数盐商都不再参与竞价,那胖子得意洋洋环顾大家伙,见无人再出价,转头道:“陈公子,这个价格满意否?如没有其他意见,我们可以成交了。”
沈良和章丽莺却一直没有参与竞价,只是颇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热闹。
陈嘉晓得章炳辰想必已经将陈嘉的意思告知这二人,所以他们并不着急出手,只是在一旁看陈嘉如何处理。
陈嘉起身恭恭敬敬朝大家拱手回礼:“陈嘉年轻,感谢各位前辈盛情。在此之前我想先把我做精盐的初衷说一下。”
陈嘉将手边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粗盐展示给大家看,“诸位前辈,这盐的颜色呈淡黄却不是雪白色的原因是里面有很多杂质,甚至带有毒性,人长期吃了以后对身体会有一定的伤害。”
一盐商脸色大变出言呵斥:“胡说八道,盐里面怎么会有毒?那岂不是人吃了都会毒死么?我们吃了几十年,不也活得好好的?”
陈嘉见其他人也面带不愉,心里一如明镜。盐有毒的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要引起大波澜。
陈嘉不慌不忙解释:“这毒是有的,不过不像砒霜之类的会致人性命,而是会影响健康,所谓是药三分毒,这世上大多数东西都带有一定量的毒性,少吃无碍,多吃伤身。我举个例子,蜂蜜和豆腐都是我们经常食用的,二者短时间里大量一起食用会导致耳聋。”
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那胖子更是摇头不已:“哪有陈公子说得那么玄乎。”
陈嘉微微一笑:“若不信大家回去可以试一试。我所说的盐的毒性很小,大家平时吃得也少,所以不会看出有什么异样。”
见一个盐商张嘴要反驳,陈嘉伸手阻拦道:“我说的话姑妄听之,我只是在说自己提纯粗盐的初衷。至于是不是真的一会买了秘方的我自然会证明给他看。”
“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想到提纯粗盐,也是希望世人都能吃上对身体健康有好处的精盐。也因此我希望全天下盐商都知道怎么提纯精盐,而不是一家控制。二千贯一家,这是我的出价,在座各位都可以购买。”
所有人都有,出钱又少,当然大多数人都喜笑颜开,唯独那胖子不高兴:“这里一共八家人,每家二千贯不过一万六,我出五万贯的价格,难道陈公子嫌少么?”
陈嘉看看他,死胖子,合着我刚才的话白说么?心理不爽,也就没有接他话茬的意思。
沈良此时拊掌笑道:“陈公子年纪虽轻,心怀天下,可敬可佩。赈济流民也是善举,这样,我沈家出五千贯,也算聊表心意。”
陈嘉闻言大喜,起身一揖,“多谢沈公子高德大义,在下替流民谢谢公子。”
章丽莺掩嘴一笑,满堂生色,:“做慈善我章家也不落后于人,何况流民都是我江宁百姓,我出三千石粮食吧。”西北常年打仗,此时粮价已经涨到二千钱到三千钱一石,也就是说章家出价至少六千贯到九千贯之间了。
陈嘉心里甚是喜欢,又朝章丽莺一揖,感激道:“多谢姑娘善举,赈济流民的时候我会立碑将各家捐赠的数量写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各位的善心。”
章丽莺一愣,随即笑颜逐开,“那就多谢陈公子了。”心里却对陈嘉的看法上了一个台阶,太阴险了啊!
他一句话将其他人架在了杠头上。试想一下,写清楚大家捐赠的具体数额,谁捐少了面子不要的么?等于章家出了个标准价格,其他人不好意思超越,也没脸太少吧。
果不其然,其他人也都纷纷出价七千贯,既不超越章家,也不落后,都是人精啊。
沈良见状也追加了三千顶帐篷,价值也要五千贯左右。
那胖子见众人都出价七千贯,知道众怒难犯,也只好随大流,也出了七千贯的价格。
郑知府见状心中欢喜,八家人家加起来有将近六万贯,赈济流民完全够用了,心里对陈嘉的评价就上了好几个台阶。
陈嘉帮助陈琦破了两个案子,严格来说也是他郑知府的政绩。如今又将秘方义卖,赈济流民,又在他功劳簿上写下浓重一笔,今年甲等评级板上钉钉,决计逃不掉。这样的陈嘉如何让他不欢喜?!特别是陈嘉一个立碑让大家不得不按照章家的出价看齐,二千贯变成七千贯,人家还要谢谢他,什么心智啊?简直逆天了。
老实讲陈嘉真没有如此算计他们,所谓算人者多算,其实是他们总是去揣摩人心,想多了。
第0016章:授人以渔
文吏将交易文书写好,每个人都签字画押认定交割时间和方式。
郑知府让无关等人都散去,留下厢房给众人交割秘方,自己也喜滋滋和陈琦联袂离去,老远还能听到他的笑声。
陈嘉叫小黑拿出箱子里的物件,一个炉子,一个锅子,几个瓦罐,几块布,几张粗纸,一碗粗盐。
众人见他拿出的东西不由都面面相觑,这特么就是秘方?心里大是怀疑,有的人甚至后悔了。
等陈嘉一套提纯法做下来,看着雪白的精盐,众人哗然,原来如此简单。
添加碱土和熟石灰的工艺没有演示,因为陈嘉也不晓得加多了会有什么后果,毕竟不是专业化学的。索性省去,提纯后总比吃粗盐健康就好了。
看着过滤纸上黄色黏糊糊的杂质,刚才质疑粗盐有毒的人也都闭了嘴。谁敢质疑,陈嘉就敢让他吃下去,对付杠精就要狠过他的头才行。
拿着方子,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人就是这样,不知道的时候都觉得价值连城,戳破那层纸以后又都觉得不值。
陈嘉才不管他们脸上的五颜六色,吩咐收拾完东西,与众人告辞后,施施然飘然离去。为啥飘然?那是真的在飘!一个简单提纯术就拿到了六万多贯,给谁谁不飘?即便这些银钱不会到陈嘉腰包里,这赈济流民的好名声那才是无价之宝。
盐商们下午就将铜钱运到陈府。为啥要用到运字?一贯铜钱等于一千个铜钱,大概六公斤重,除了章家出粮食,其他人都送的铜钱,总计五万多贯,三百吨的铜钱。
陈府不得不腾出一间房子,看着堆积如小山的铜钱,陈嘉烦恼得直挠头,要是我交易一个亿,岂不是陈府都堆不下了了啊?
下人们也都累得不行了,三百吨钱啊,几个人来回背,不累吐血已经算好的了。
章丽莺来了,不过没有带来粮食,而是商量粮食怎么交割。三千石粮食差不多也要将近二百吨,堆到陈府是不现实的。
“陈公子准备如何赈济流民?”
美女就是美女,说话的声音听着都如天籁之音,陈嘉刚面对她的时候有片刻的心荡神怡,强自安定心神,这才回答:“流民主要集中在城西和城北,我打算开设粥棚济民,另外知府批了两块地,再建一批房子,让流民有个暂时栖身的地方。”
“粮食吃完以后呢?再筹钱赈济么?我可听说有上万流民呢。”章丽莺是商家之女,看问题当然是从商业角度去看的。赈济流民的资金现在看上去很充裕,但是长期下去也总有用完的一天。
陈嘉摇摇头,“所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一方面要他们自己去寻找生计,另外我的作坊会消化一些。青壮年找生计不难,老人小孩麻烦些。福田院会收一些,另外我想办一个小学,收留一些孤儿就学。”
陈嘉所说的福田院是宋朝官办的养老院,福利待遇还算不错。经济来源主要是一些官田的收入,官府拨款,社会集资。
小学是官办学校,学校规模都不大,一般都是一些学院的附属学校。
章丽莺眼睛一亮,办学不容易,但是只要办起来那就厉害了。
江宁学院的王璞,本来是朝堂礼部尚书,朝争失败后回江宁开办学院,现在是江南著名的大儒。即便是朝堂首辅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的,这就是办学带来的好处。
做为商贾的章家,如果能有机会参与办学,增加自家的名声,这好处不是一语道尽的。
陈嘉见她一脸兴趣的样子,就晓得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想办的小学和其他人不一样,除了识字以外主要教授一些技能,将来他们也能在一些作坊或者商铺里面找到生计。”
章丽莺闻言略微失望,仔细想想却又有了兴趣。这个社会的主体构成是家族,其次就是社会关系。这些人将来成长起来,以后在各个商业领域都会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对商贾来说好处也是非常大的。
“陈公子,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参与一下呢?办学的资金我可以全部出的。”
拒绝美女的好意是不道德的,何况四大美女之一的要求。陈嘉算是定力好的,毕竟前世各种天然的,人工的美女看了不少,也用了不少。呸呸呸,这句擦掉,夜总会的那种不计算在内。
实实在在说,前世美女比起现在所谓美女来说还是漂亮多了。亚洲四大魔法不是闹着玩的,日本的化妆,韩国的整容,泰国的变性,中国的美颜,丑女都能变天鹅。更有甚者结婚好多年,丈夫看不到老婆真面目的也大有人在。
安定心神的陈嘉是从容的,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认真道:“我的打算是办一个上千人规模的小学,三年毕业,有天赋的推荐去江宁学院读书,其他的要么自己作坊用,要么推荐给其他商户,毕竟识字的伙计可不太容易找。”
“上千人?那每年的费用会是多少?”
陈嘉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他最近筹划小学的计算,“初期投资至少要三千贯,以后每年的投入不会少于二万贯,甚至更多,主要开销都在这里。”
章丽莺看了半天,突然红着脸尴尬道:“陈公子,你上面写的我看不懂。”
陈嘉一呆,这么简单的表格你看不懂?突然间一抚额头笑道:“我疏忽了,这些数字叫阿拉伯数字,我给你解释一下。”
陈嘉将阿拉伯数字和表格的用法详细解释了一遍,章丽莺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简直佩服到无以复加。
这种计算方式比现行的不晓得要好到那里去了。
知识在现在人看来那是家传绝学一般不会传授给外人的。甚至还有传男不传女的传统,因为女人要嫁给外姓,等于把知识传播给外人了。
陈嘉脑子里还没有这个概念,最基础的加减法,表格,这些东西他不会认为是不可外传的知识。
章丽莺不这么认为啊,她觉得陈嘉轻易将这些东西教授给她,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美丽让他不能自己吧。
谁知道陈嘉的下一句话把她震的里焦外嫩,“这些是最基础的数学,以后小学每个人都要学,以后还要学更深的数学,物理,化学,专业技能等等。”
“什么物理,化学?”数学她是明白的,章丽莺从小也学习过,这是商贾最起码的技能,其他的就不明白了。
陈嘉挠挠头,是不是今天说太多了?章丽莺非常聪明,阿拉伯数字和加减法一说就明白,可见功底还是有的。物理化学怎么和她解释?颠覆三观的啊!
陈嘉见她一付渴望的样子,也不忍拒绝于是简单介绍了一下物理和化学的基础知识。果不其然,章丽莺已经被惊讶到张大嘴巴合不拢了。
原来粗盐提纯是最简单的物理?原来药材是一种复杂的化学反应?
陈嘉见章丽莺苦苦思考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今天废话太多了,人家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心里有一丝丝后悔。
章丽莺清醒后见陈嘉已经没有再谈话的兴致,乖巧如她晓得自己今天探知人家的知识太多了,心里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陈公子如果没有意见,小学的钱我来出,你来办学。学生毕业后我们一人一半,如何?”章丽莺当然明白这些学生不可能免费送到社会上的,不给钱想要这样的人才,做梦去吧。无论贩卖人口的角度,还是将来自家用人的角度,这个小学的学生自己是要定了。
陈嘉摇摇头笑道:“费用一人一半,将来毕业生也一人一半。”
“那怎么行,我出七成吧。陈公子不要推脱了,就这么决定如何?”
第0017章:流民
今年恶蝗旱,流民鬻妻子。一食方半菽,三日已于耜。
西城门外,张有泉正带着陈府的人在草棚里施粥,一排二十几口大锅,正热腾腾冒着白气。
流民的队伍有点乱,好在黑子领着十几号人在维持秩序,总算平安无事。旁边有侍女在发放粗瓷碗,还有几个在清洗回收的碗。
陈嘉从未见过流民,只是听说城外流民有多凄惨。等他到了施粥棚检查赈济流民情况的时候,他惊呆了。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这些词都不足以描述这些流民。陈嘉记得前世看到过一个非洲女孩的照片,几乎就是一个行走的骷髅架,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照亮了整个世界。这个照片对陈嘉的震撼相当大,不过也只有震撼,毕竟那是遥远的异国他乡,感触不会深入到骨髓里,顶多泛起同情心而已。
让陈嘉吃惊的是流民们的眼神,那种绝望的眼神,那种毫无生机的眼神。他们仿佛僵尸一样机械移动,尽管他们并没有骨瘦如柴,尽管他们也不是衣不蔽体,可他们与那个女孩的眼神不一样,他们死寂般的眼神带来的仿佛就是世界末日。
陈嘉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发软,一种说不清的气流从尾椎骨冲到脑门。他终于知道揭竿而起这个成语的正真含义,那就是毁灭和疯狂。
拉着小岚的手在剧烈颤抖,那是小岚惊恐万分后不由自主的发抖,显然她也被吓坏了。
“张叔,通知所有人,每个人给半碗粥,吃多了会死人的。”
陈嘉没有救护灾民的经验,但是不妨碍他从书上看到过类似的处理方法。流民长时间处于饥饿状态,一时间吃多了肠胃会受不了,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张有泉显然比陈嘉有经验,见少爷吩咐,便回应道:“早就通知了,每个人发一个碗,吃完了就收走。其他的碗不给施粥。”
“陈三,陈三。”
陈嘉的呼喊明显带着颤音,虽然他一直强自努力控制自己的恐惧,但是依旧能听出自己声音的异样。
陈三从食粥棚里跑出来,他感觉到了少爷的异样情绪,以为发生了什么,右手已经握住了腰刀。
“陈三,马上去招人,我要三百能干活的。把小岚带回去,赶紧的。”陈嘉将小岚护在身后,小岚刚才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
陈三连忙拉过小岚,正准备转身进城。
“等一下,帐篷在哪里?”陈嘉一把拉住他,急切问。
“还没有运来,说是要五天后才能到。”回话的是张有泉,他负责全面赈济工作,所以最清楚的是他。
陈嘉稍微清醒了一些,立刻知道自己慌乱了。越到危急的时候越不能乱,冷静处理才不会忙中出错。
挥挥手示意陈三赶紧走,转头看看正在排队的流民,陈嘉的脑子在高速运转。
流民是没有住处的,都是在附近找个树林,或者沟沟坎坎栖身。虽然郑知府给了两块地用来安置流民,可是即便是造草棚也是需要时间的。
幸好现在天气热,露天蚊虫虽然多,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恰恰不是住在哪里,而是卫生情况,一旦有疫情出现,那才是灾难。
“城北谁在负责?”
“章家,他们今天来了一百多人,章大小姐亲自带队。”
陈嘉暗自责怪自己,甩手掌柜做习惯了,这事委托管家张有泉处理没有问题,可是卫生什么的事情他是不懂的。还好今天第一天施粥,一切都还来的及。
知府给的地方分别就在城西和城北,距离施粥棚不远。此时那片地上已经有很多流民躺在那里,横七竖八乱糟糟,给人的感觉尸横遍野似的。
陈嘉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大概目测了一下,如果造草棚安置这些个流民应该是够用的。
“城北大概有多少流民?”
张有泉摇摇头,“不清楚,陈三去看过,据说比这里要多很多。”
这里目测五六千人是有的,也就是说城北至少有七八千甚至一万以上。数量不算多,至少陈嘉认为不算多。看过电影1942没有?里面可是几百万呢。
陈嘉匆匆忙忙赶回家,绞尽脑汁写下了安置流民的一些章程。生水问题,如厕问题,居住问题,蚊虫问题,还有营地安全问题等等,林林总总列出了七十多条规定。
陈柳氏和娇娇在家听说小岚哭诉流民的恐怖,都吓坏了。陈嘉在写条陈的时候,她们就在书房外探头探脑,见陈嘉放下笔陈柳氏就进来唠叨:“嘉儿,那地方你别去了,有张叔他们在你怕什么。”
陈嘉笑着搂着她的肩膀,“不行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会武功的你忘记了?”
陈柳氏一巴掌拍在他胸上:“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听话,别去了,我见过流民,知道他们什么样。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陈嘉揉着胸一脸的痛苦,眉眼都邹在一起,“婶娘好武功,平时没看出来啊。”
陈柳氏又是一巴掌,“少装,我说话你听见没?”
“哥,小岚都吓哭了,你就别去了呗。”一旁的娇娇抱着哥哥的胳膊摇啊摇的。
“我就怕会有疫情出现,我不去不成的。你们也知道疫情的厉害。”
陈柳氏当然清楚,陈嘉的父母就是在一次疫情中走掉的,一个村几百号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足三分之一。
“疫情?嘉儿,你发现了疫情?”陈柳氏满眼惊恐,心肝儿都在打颤。
“没有,所以我要防止疫情发生啊。你看,我刚才写的章程,就是为了防疫。”
陈柳氏吃惊了,疫情还可以预先防的?
“行了,我还要赶去北城找章小姐,人家一大姑娘都不怕,我缩在家里不是成笑话了?”
陈嘉拍拍陈柳氏的肩膀安慰,抖了抖手上的纸。
陈柳氏是相信陈嘉的,自从她的嘉儿屡破奇案,发明香水,制造精盐,她就一直在猜是不是有神仙帮嘉儿开了窍,或者某个神灵吃了她日日不停的孝敬香,所以帮助嘉儿了?!
城北的施粥棚规模要比城西大许多,一百多个家丁在维持秩序,场面倒是很安稳,没有一点乱象。
章丽莺拿着陈嘉递过来的纸皱眉看着,嘴里还在问:“真的会有疫情?”
陈嘉耸耸肩,双手一摊:“我不知道,但是总要预防,等有了就来不及了。”
阳光下,章丽媛美丽的脸仿佛罩上了一层光晕,陈嘉看得不由有些发呆。
章丽莺的脖子慢慢红润起来,抬起螓首给了他一个白眼:“看什么看,再看眼睛抠出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只能怪你自己,怪不得我。”
“少油嘴滑舌。你说的这些章程就能防止疫情?”章丽莺的脸彻底红了,此时男女之间很少有人这么聊天的,除非那人是登徒子。她与陈嘉接触二次了,晓得陈嘉是个守礼的,所以她直觉认为陈嘉说的是实话。
“大致不差,工作做在前面,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陈嘉看看遮阳棚外的流民队伍,眼睛闪过一丝忧虑,“要抓紧时间,他们一路上过来,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人生病了。”
章丽莺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点点头,“我马上安排。”
章丽莺也是见过流民的,前些年也帮着父亲施粥,赈济灾民,所以她很清楚疫情是什么样子的。
第二天,陈三带着招收的三百条汉子赶到了施粥现场,带来了大量的物资,石灰,木头,艾草,生姜等等。
第0018章:众人众相
陆陆续续赶来的还有杜平带着的建筑队,现在也有一百多号人了。他们正在做造纸作坊扩建工程,被陈嘉一纸召回。
“杜平,这是规划图,你们今天开始造草棚,人手不够赶紧去招人,材料不够找张叔要。”
陈嘉将手上的纸递给杜平,杜平接过后仔细看了看,抬头坚定地回答:“没问题。城里打散工的人多的是,我这就叫杜江去招人。就是先要将场地上的人弄出去,我们才好开工。”
一旁的陈三按着腰刀接口:“这事我们来,立刻清场。”
陈嘉摇摇头:“杜平,你们先造几个厕所,位置图纸上都有。陈三,你们去和他们说清楚,从今日起再有随地大小便的,一律赶走,不给粥喝。还有啊,我说的口罩你们都要戴好,去流民里面问问有没有生病的,有的话就隔离开,找大夫帮他们看病。”
杜平和陈三一起点头,正准备分头行事,张有泉却跑了过来,“少爷,老爷派齐思亮带着五十个衙役来帮忙。”
陈嘉等人转头看去,城门口走出来几十个官差打扮的人,领头的那个精神小伙便是齐思亮。
齐思亮拎着齐眉棍远远看见陈嘉几人,赶紧一路小跑赶过来:“少爷,总捕让我们来帮着维护秩序。”
陈嘉大喜,到底是自家二叔,给力啊。维护秩序还是要找专业人士,他们更有经验,身上的制服对流民也更有威慑力。
“齐大哥,太好了。现场秩序的事情就交给你。”
陈嘉回头又吩咐陈三,“你找的人正好去帮杜平他们,记得按照章程做,你们自己的防护措施也做好。”
陈三等人点点头,顺手将白色布巾围在脸上,朝陈嘉等人一拱手都转身离去了。
齐思亮看呆了,指着他们半天说不出话。
陈嘉将一叠写好的章程递给他,“麻烦齐大哥将这些章程发给识字的流民,要求他们严格按照流程做。”
齐思亮疑惑接过,细看之下大吃一惊:“有疫情了?”
“没有,这些都是预防措施。”
“疫情能预防?”齐思亮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在他的认知里面,疫情是没有办法防止的。
“当然能,违反这些措施的,齐大哥手下不要留情。杜平他们要造草棚,麻烦齐大哥先把这块地上的流民先清出去。”
齐思亮点点头,回头招呼:“留十个人维持秩序,其他人跟我清场去。”
张有泉已经带着人给他们分发白色面巾,一面发一面叮嘱:“不要跟流民有身体接触,说话的时候保持距离。”
碧月也跟过来了,她带着几个丫鬟开始煮姜汤和大蒜水,流民除了喝粥,每天中午必须喝一碗姜汤驱寒。碧月没有搞懂,大热天的喝生姜水?
张有泉吩咐人抬来一框框大蒜,每个流民喝粥的时候也必须吃一颗蒜,手上身上抹一层大蒜水。吃大蒜抹蒜水能防疫?张有泉也想不通。
国人的传统属性真的好,只要有一口吃的,流民们就极其听话,让干啥就干啥,更何况他们也都晓得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他们好,就算有个别不情愿的,看到蒙着面巾,手持哨棍的衙役,也都老老实实的了。
“张叔,三天后可以每人发一个馒头了,另外发些咸菜之类的,他们中间一些青壮,如果没有生病,也可以组织起来帮着干些活。”
“行,放心吧少爷,我心里有数。”张有泉那是真的有数,赈济灾民这种事情他做了不是一次两次,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还搞不定这几千灾民?
陈嘉终于放下心,看着场地上石灰粉画出的框框,看着简易厕所一个多时辰就建好,看着很多人抬着石灰粉到处撒,看着所有工作都在有序展开,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郑知府看着手上的纸皱眉问:“陈琦啊,你家侄儿怎么什么都懂?这疫情也是能防的?”
陈琦挠挠头,困惑道:“我也是不晓得,这小子平时窝在家里也不出门,就晓得看书,估计都是书里学来的吧。”
郑知府也挠头,虽然他也算饱学之士,饱览群书,但总不敢说自己啥书都看过。估计陈嘉这小子看了什么奇书吧,或者自己想出来的?不管怎么说,这小子真的是个人才,不,是个绝顶天才。
此时的郑知府早已不把陈嘉当小孩子看了,本来十六岁也不能称之为孩子。自古以来少年英杰层出不穷,如今江宁出了个陈嘉,倒是他的幸运,仕途可期啊。
郑知府抬头看看西方,陈嘉啊,努力做,老夫前途就靠你了。
章丽莺坐在遮阳棚里,看着现场忙碌的人们,心里也是疑惑。不过和陈嘉交往过后,就觉得此人学问深不可测,也许他说得方法的确会有效果吧。
远处一匹红色骏马奔驰而来,吓得路人纷纷躲避,马上一袭红衣少女远远就朝这里招手:“姐姐,姐姐,我来帮你了。”
章丽莺看着奔来的少女,突然感觉脑子一阵阵痛。这个闯祸精,不好好在家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福王府书房里,一个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的五十旬老者,拿着一张纸在细细研读,口中还在念叨:“这小子哪里学来的,这些方法就能防止疫情?”
一个绿衣艳丽少女走进来,深深一福,“爹爹,孩儿也想去赈济灾民。”
老者不悦道:“叫管家送些钱粮去便是,你去做什么?”
少女上千一把扯住老者的袖子就摇起来:“爹,人家章丽莺都不怕我怕啥?何况这江山是我赵家的,我们不去赈灾别人会笑话我们的。”
老者被她摇晃不过,气恼道:“打小你就不是个听话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万一……”
“爹,说啥不吉利的话,快点呸。”
老者无语,实在被摇得头昏脑胀,于是松口道:“多带几个护卫,送多少钱粮你自己做主就好。对了,你去帮我看看,这些方法管不管用,回来告诉我。”
“什么方法?”
老者将手里的纸递过去,少女细细看完,也是一头雾水,“行吧,有没有效果,看了就晓得了。”
江宁书院,院长王璞背着手看着远处的青山,沉默不语。他今年四十出头,曾经官至礼部尚书,仕途一片大好,谁知一朝不利,被迫下野。如今江宁书院蒸蒸日上,三年来已经出了一科状元,一个探花,七十六个进士,隐隐成为四大学院之首。
可他并不开心,朝堂上他的至交好友梁几道梁相与宰相周炯之间的斗争已经趋于白热化。做为蔡京老贼的继承者,周炯积极推进新法,结果就是民不聊生,处处烽烟。今年流民造反就不下十几处,再这样下去,大宋就要完了啊。
王璞长叹一声,灰白的长髯无风自动,仿佛跟着主人一起在叹息似的。
“爹爹。”一个艳丽无双的素衣少女走了过来,美眸往远处青山望了望,抿嘴笑道:“爹爹放宽心,潜龙总有腾飞日。”
王璞一捋长髯嗔怪道:“薇儿少胡说,怎敢口出讳言。”
少女微微一笑:“爹爹,章家姐姐在城北赈济灾民,我也想去帮忙。”
王璞点点头,指着书桌上的一张纸问道:“那陈嘉写的防疫细则你看过了么?有什么想法?”
少女点点头,“看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不过章家姐姐似乎对他很有信心,想必应该是有用的。”
王璞走到桌前低头看着那张纸,:“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江宁也出了一个如此锦绣人物。薇儿啊,你看看书院里面还有谁愿意去帮忙,记得看看这些方法有没有效果,记下来回来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