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不一样的热情
人的抗压能力都是有限的，承受压力到了极限，便需要释放，否则精神会崩溃，人会疯掉，或者走向极端。
吴凡倒还不至于那么惨，但这半天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却也足够的刺激。
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邓家，是多少人眼中高不可攀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然而他今天却不得不摆出十足轻蔑的架势，气焰嚣张地上去踩一脚，因为整个宋氏的危机几乎都放在他的两边肩膀上。
其后，当众行凶，连杀六人。
几分钟之前，更是刚从生与死的穷途末路侥幸原路返回。
他归根结底还只是个年方十六来自山村的少年，从小所受的社会教育培养出根深蒂固的观念和认知，如今都被一步步打破击碎，这是成长的过程，也是变聪明的过程。
只是这样的过程，很累很累。
前排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见状，没急着问这位少爷要去哪儿，而是轻手轻脚打开车门，站到外面点了一根烟。
男人都好面子，无论小男人老男人，郁郁寡欢的样子总不希望被人看见。
有时夏发祥也会在车子里发一会儿呆，司机便都是像这时一样出去抽颗烟，把本就狭窄的空间留给后座的人独自享受独自忧伤。
具体这根烟抽多久，视老板的心情而定。
一个是龙腾商业街的大佬级人物，一个是虽然年少却是大佬的大佬，这样的人都是表面风光，背地里的苦楚，往往无处诉说，只能可怜地在这车子里屁大点地方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此种情形，与那些苦哈哈过日子的普通社畜也许本质上并无二致。
……
“钟叔，我们准备启程吧。”
车里传出吴凡的说话声，中年男人才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启动那辆迈巴赫，用一种很寻常的语气问道：“少爷，这次去哪？”
“杨家，宝利庄园区。”
车子拐出小巷开上大路，朝着本城最顶级的富人区前进。
吴凡通过镜子看着前面男人朴实的脸，问道：“刚才凤鸣楼的大场面，钟叔都看到了吧？”
虽然提前做好了将有一场大战的准备，专门让车子停在离得较远的位置，免于被修行者的法术波及。最终紫雾没有伤到在这里等候的司机，不过眼睛的视线当然比法术的传播范围更远，凤鸣楼被毁那么大的阵仗，实在不应该被普通人看见。
中年人回道：“少爷放心，不该看的我从来不看，不该说的我从来不说。”
这话里有两层意思，除了大场面，还有小场面，也就是吴凡脸色惨白双掌发红这点细节，说明他刚才颤抖过，这个年轻小伙并不像他在人前装得那般内心强大，其实也有虚弱的时候。
吴凡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老夏说过，钟叔是他过命的兄弟，可以完全信任。只是这世上有些秘密是被保护着的，如果当成趣事谈资说出去，会惹麻烦上身，所以得严肃一些。”
中年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一条手指少了一段指节，那是若干年前为夏发祥断的。俩人是发小，就和吴凡跟周二毛的关系差不多。
不同的是当年世道不如现在太平，两人闯荡的方式是混黑，而且是夏发祥硬拖着发小一起当混混，在那段日子里，这个性格较为醇厚的男人为夏发祥挡过三次刀，其中一次差点丢命。
凭着这份交情，夏发祥发迹后最应该沾光跟着发达的男人，却主动做起了司机，一直到夏发祥加入宋无双麾下，开车开了将近二十年。
再后来娶了妻成了家，也还是兢兢业业周周到到的当着无名无利的司机。
如果他愿意，今天的龙腾商业街他应该是二把手。
“钟叔，老夏今天让你来给我开车，他的意思，你了解吗？”吴凡问道。
男人的表情明显顿了顿，继而回道：“了解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或者，有什么瞒着老夏的事情，可以和我聊聊。”
吴凡又问。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有进攻性，所以用的词汇只是说和聊聊，而非坦白，坦白的话，更像是审问。
钟叔的神情再次起了变化，思索片刻后回道：“没有。”
吴凡稍稍皱眉，但并未追问，只轻叹着笑了笑，笑容里有欣慰，更多的是无奈。
……
宝利庄园区实际是开发商搞的一个噱头，时兴有种说法：小富住别墅，大富玩庄园，巨富买小岛，神豪包片山。
在安马市这种热衷发展的准二线城市里，地价涨幅超快，骑着幺二五都追不上，靠近城区的开发地段斥上千顷建造标准化庄园来卖根本就不现实。
前期有没有那么多资金注入是一回事，建好后卖不卖得出去又是一回事，几十个亿的贷款回不了本，地产公司的头头们就得相约天台排队跳楼了。
字面上是庄园区，其实还是别墅区，只不过单栋摊的面积更大，均价也更高，真实性质跟全国闻名的汤臣高尔夫相似，且相较还属于阉割版。
杨家财大气粗的点在于，销售初期便豪掷万金买下了区内半数的联排别墅，将家族中的核心成员都聚到了一起，此事在几年前盛传安马市，是个不小的新闻。
吴凡进入宝利庄园区时并未受到保安的阻拦，也不需要出示什么在里面有房的证明，尽管他和司机钟叔的面孔都很生，但屁股底下坐的迈巴赫，几乎能让任何一个小区的保安看着眼熟。
V字16栋。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独栋别墅外面，杨家是大户人家，要打听当家人的住处门牌号不算麻烦。
钟叔很客气地下车去门口按门铃，很快有个穿着围裙的女佣人跑出来，不待钟叔开口，女佣人先一脸笑容的问道：“请问是宋家的凡少爷来了吗？”
钟叔回首望向车后座的吴凡，后者冲他点点头，他又转身向栅栏里的女佣点点头。
“那快请进！车子放在路上就好了，这里平时没什么人过，不挡路的。老太太两个小时前就吩咐好了，还让我们做好了菜候着凡少爷，这会儿最后一个汤马上好了，凡少爷来得正是时候！”
女佣人说着打开了电子大门，态度不是普通的热情。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其实我靠的是实力
还坐在车里的吴凡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杨家人预料到他会来，不奇怪，态度稍微客气一些，也是应该的，但如此热情过了头，就很奇怪很不应该。
正如青先生所说，现在的四大家族，孙家排除在外不算，杨家是唯一的中立方。
既然中立，就应该对谁都保留几分客气，这没问题，却不该对某一方太亲近，如果表现反常，其中多半有诈。
至于是不是云楚天说的，京都来人在杨家布下了最致命的杀招，那还得进去探探才知道。
来都来了，吴凡没理由怯场。
跟在女佣人后边走进别墅，他很快在大厅的餐桌旁见到了传说中的杨老太太。
现如今杨家的家主是老家主的二儿子，但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这个家族里的大小事务，家主能说话的只占三成，真正当家做主的其实是这位已经十几年没出过门的老太太。
垂帘听政，吴凡下意识的想到这样一个成语，以及晚清某位著名的太后。
花甲之年的老妪，看上去的形象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谈不上鹤发童颜，起码皮肤没有明显的皱褶，金丝眼镜下的一双眼睛也不混浊。
她神色宁静的看着报纸，气态间充满了优雅与岁月沉淀带来的沉稳智慧。
“婆婆好。”
吴凡走至近前，礼貌的打招呼。
老太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便收起报纸摘下眼睛，露出慈祥和蔼的笑意，说道：“不错，比照片上还要帅气，起先很多人都说你是宋无双那丫头养的小白脸，就这俏模样，我觉得倒不算是骂人。”
吴凡听着总感觉心里不得劲，却又说不上来。这大概就叫绵里针，戳人不痛，总归是叫人不爽。
不过他也没急着发作，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在老太太身旁坐下，笑呵呵回道：“其实我靠的是实力。”
杨老太太吩咐佣人盛来米饭，最后一个汤也做好了上桌，便拿起筷子，说道：“能从凤鸣楼活着出来，你的实力确实不错，估计很多人要被你惊掉假牙了。但是再有实力也得吃饭啊，听说你从碧青县回来就马不停蹄东奔西跑了，到现在都还没落着一粒米吧？我就是怕你饿着肚子，午饭才特意拖到现在，快吃吧，你年轻顶得住，我这把老骨头可早就饿得不行了！”
吴凡脸上微笑和煦，心里却在骂街。
凤鸣楼的埋伏，一般人绝对无从知晓，只有参与到京都势力针对宋氏的战争中，才会对这些部署心知肚明。
杨家，看来并没有置身事外。
“那就多谢婆婆款待了。”
吴凡说着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别的不说，忙活到半下午，他这会儿还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桌上虽然不是特别按照他的喜好做的他爱吃的菜，倒也隆重丰盛。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填饱肚皮再说！
他自然不怕饭里有毒，京都一行人里最擅长玩毒药的唐门中人都栽在他手里，想必也没人还会耍那些徒劳的花招。
……
宽敞的客厅里佣人都退下了，两个吃饭的人也都专心进食，默契地没有谈别的事。
杨老太太细嚼慢咽，吴凡的吃相稍微粗犷些，却也不至于胡吃海塞。
到最后，两米圆的转桌上满满腾腾的菜品都被吃得很干净，吴凡只吃掉其中五分之三，剩下的都是那位老太太解决的。
从食量见不凡。
吴凡随手扯了两张餐巾纸擦嘴，意味悠长道：“万万没想到，婆婆您竟然也是位修行者。”
杨老太太含笑说道：“这次见面就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结果是从吃饭上被你看出来，想想还真是不够体面。”
话落，老妪动手取下了头顶的假发，花白发髻之下，藏着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
然后做的动作类似于卸妆，纸巾沾着杯子里的凉白开擦脸，擦着擦着，便出现了大便活人的效果。
六旬老太生生年轻了二三十岁，虽然说不上多漂亮，但效果绝对是惊艳的。她站起身来，打直了腿脚腰身，身形挺拔不再佝偻，说道：“我三十岁结丹，模样自那以后便衰老得极慢，为了像正常人，只能化点妆弯着腰装装老人家。”
吴凡了然，也就是说她确实六十岁了，只不过这个年纪对于修行者而言，并不算老，尤其结丹越早，年轻的模样保持得越久，年轻的身体机能也维持得越久。
孙嗣同老爷子就是结丹比较晚的典型，加上横练功法必然的弊端，修行者长寿的特点在他身上体现得并不突出。
“既然是修行世家，杨家的成就应该比今时今日高很多，譬如当年的林家，如果不是半途放弃修行，或许现在还是四大家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吴凡说道。
杨老太太似乎还没吃饱，坐到茶几旁的沙发填补着饭后水果，说道：“林家从修行世界降格为普通家族，那是人家自愿放弃，血脉延续不断，三代人以内想后悔随时来得及。杨家则不然，我们不想放弃，却保不住。”
吴凡听出了问题所在：“杨家人的修行者血缘已经稀薄了？”
“不是稀薄，是近乎没有。我死去的丈夫就已经是个普通人，娶了我，就是为了能挽救杨家的修行者血脉，可惜我的修行天赋虽然不差，血脉却很普通。我们的子嗣当中，只出了一个修行者，那孩子还因为一些变故对家族心灰意冷，再也没回来过，现在整个杨家上下，只剩我这么个修行者，但我终究只是一根等待燃尽的蜡烛。”
不太老的杨老太太言语里尽是苦味。
吴凡问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杨老太反问：“你今日为什么来找我？”
吴凡不语。
他的来意彼此心知肚明，然而那份初衷建立在杨家保持中立的前提下，而眼下这个前提俨然不成立，杨家已经牵涉到京都势力的帮凶当中。
杨老太太说道：“杨家可以不做京都势力的爪牙，事实上我也正是考虑到后续这些问题，针对宋氏的行动中一直出工不出力，就是为了留有余地。老婆子我想问凡少的是，如果杨家愿意成为宋氏的盟友，凡少是否愿意接受相应的代价。”
“这是自然，我从来也没想着要空手套白狼。”吴凡答道，主动寻求合作，给出一些诚意实属情理之内。
杨老太太说道：“这就是我告诉凡少这些私密的原因。”
吴凡错愕，没太听懂。
年轻的老太太继续发言：“我知道凡少拥有高等血脉，杨家那些年轻的女娃娃，我的孙女们，或是我夫家兄弟们的孙儿辈里，没结婚的姑娘，你挑一个，我们可以不要名分。”
吴凡皱眉道：“我还是没怎么听明白，还请老太太明说。”
“你哪是没听明白，你是装糊涂……”杨老太太叹了声气，说道：“也罢，这么大的事情老婆子我就厚脸皮一回，直接明说了吧！”
“杨家与宋家结盟的条件，只有一个，最浅显的说法比较难听，就是……借种！杨家嫡系女子，借凡少高等血脉的种！”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一定要这么玩么？
借种……
自认为进城后经历得不少还算见多识广的的吴凡，当场呆住了。
语言的冲击力有时就是这么直观，仅仅两个字，便能形成海啸般的惊涛骇浪。
“你确定你说的是、借种？”
足足平静了几秒钟，吴凡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年轻的杨老太太面朝着电视机没回头，便看不到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声音听起来似乎也并不十分镇定，勉强用开玩笑的口吻再次确定道：“我老婆子一把年纪，总不至于是找凡少张口借钱。”
“好嘛！那就真是借种了。”
吴凡本来觉着自己的心性远胜过大部分同龄人，此刻却依然无法保持丝毫的稳重，慌的一匹。
‘借’字他认识；
‘种’字他也认识；
两个字合在一起他照样认识，并且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然而始终觉得过于荒诞。
于是久久无言。
两分钟之后，杨老太太出声说道：“那么凡少答不答应这个条件？只要你肯点头，远了不敢说，未来三十年内，只要老婆子我还活在人世，杨家必定是宋家最坚定的盟友，如果宋家有意进入四大家族的行列，杨家也会鼎力相助。”
“我姐姐如果想让宋家成为四大家之一，也许几年前宋家就已经是了。”吴凡说道。
杨老太太紧接着话茬：“那不重要，宋家现在需要交朋友，杨家愿意跟宋家成为朋友，老婆子我只关心夫家的修行者血脉延续。实不相瞒，我丈夫临终前都觉得愧对祖宗，这是他生命中未完成的最大憾事，倘若老婆子有生之年能替他了却遗憾，百年之后魂归九泉，见了亡夫步子也能迈得欢快些。”
话里隐隐有了催促意味，催着吴凡快些做决定，或者说，尽早答应。
然而吴凡权衡斟酌过后的结果，却与这位一心完成亡夫遗愿的老妪所期望的相悖。
“我想我是要拒绝的。”
“你没有拒绝的道理！”老太太的音调拔高，听着有些激动。
“拒绝还要讲什么道理？这难道不是我的自由？”
吴凡不解。
老太太说道：“我杨家后辈里，还是有几个姿容上乘的丫头，其中老三家的孙女，还是你们学校的校花，这凡少也瞧不上眼？还是说凡少年纪轻轻的，就有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迂腐观念？”
她更像是在劝说诱导：“即使像我们这代人，往些年有本事的男人也能三妻四妾，男人本性就是风流的。到你们的年代，哪个年轻人不谈上三四五回恋爱，才到结婚论嫁？你就当是和我家的小姑娘处了一回对象又如何？何况老婆子一开始就说了，我们可以不要名分，你留下个孩子就行！”
越听，越能听出迫切。
这不是老太太个人的迫切，更是整个杨家修行者血脉断绝的迫切。
修行世家与普通家族完全属于两个档次，当年林家能是安马市第一家族，靠的就是家中有数位修士，今日的孙家能掌握炎龙军团南山省分部，也是凭借它修行世家的属性。
哪怕最低级的修行世家，某些意义上也比最富裕的经商家族血统高贵。
杨家祖上流淌的血脉已然稀薄到几乎没了，后代很难诞生修行天赋，好不容易出了一个，那能修行的后人还跑了。想必再往下一代，杨家要想再出修行者就只能纯碰运气了，两个普通人的孩子也有一定概率具备修行天赋，这便是散修的由来。
问题是杨老太不敢寄希望于运气，而且即使偶然有了个能修行的婴儿，如果无法将这份天赋遗传，那也是枉然。
所以杨家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一份能够世代相传的修行者血脉，那才能使家族重新回到修行世家的轨迹上。
吴凡是现成的不二之选，通过当下能调查出来的信息，他似乎并没有家族势力的背景，孤儿出身，也就意味着他的高等血脉可能是偶然出现的天生，也就是第一代血脉。
初代血脉至少能保证后面三代人的血统纯净。
三代人，那便是杨家之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都有本家修士坐镇。
她怎能不迫切？
亟待拯救的杨家又怎能不迫切？
“或许我们两家的主次关系应该反过来，凡少可以适当地开出一些条件，只要我能办到，只要杨家能办到。”
见吴凡迟迟不点头，杨老太太主动示弱。
谈判的过程，就是互相给予所需，宋家需要结盟，杨家需要疑似第一代的血脉，如果迫切程度不同，往往就要依靠加价来取得平衡。
老太太是这么想的，并且不介意大度一些，多付出一点东西。
吴凡并不是这样想的，所以郑重地进行第二次拒绝：“说实话，这种事情我光是听听都觉得离谱，但我之所以不同意，最主要的原因和太太您说的还有些出入。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虽然我对这门婚约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向往，可毕竟是我自己承认的，所以我不可能在此之外，去做任何背叛这门亲事的小动作。”
“你有婚约？”
杨老太太倏然起身，略显愤怒：“安马市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你与谁家小姐订了婚，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你怕不是诓我老婆子好骗！”
吴凡认真道：“确有其事，对方是京城的姑娘，这次京城来人对付我，起因也是这门婚约。女方叫厉青橙，您不信的话可以找孙嗣同老爷子求证，那位姑娘老爷子也是认识的。”
杨老太太失望地一下子坐回沙发上。
她已经信了八成，京都远在千里之外，没有这档子事，吴凡哪能惹上那么远的仇家，而且敢让她找孙嗣同验证真伪，也就基本没有说谎的可能。
再者，厉青橙的名字她是听过的，炎龙军团凤主同父异母的亲姊妹，一定圈层内名气极大，地位也极高。
她预定了的男人，杨家又何德何能敢打主意？
这事儿看来是没得搞了，又得物色新人选，可再想找到吴凡这般恰好有所交易的现成初代高等血脉，谈何容易。
第五百八十三章 改变主意
“既然是炎龙那位厉小姐的未婚夫，杨家自然不可强求。”
怪年轻的老太太老气横秋，话语间难掩阵阵的疲惫与失望，想来也是处心积虑许久好难得等到开口的机会，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轻轻端起了盖碗的茶杯，在吴凡看得见的角度。
炎国传统的礼教当中，端茶等于送客，适用于谈不拢又不太能翻脸的时候，无声地表示结束话题的意愿，比较体面。
可是吴凡来着一趟并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厚着脸皮说道：“我们可以再聊聊别的条件，杨家与宋氏结盟，我认为不是宋家占便宜，杨家同样能从中得到许多利益，太太您不这么觉得吗？”
再喊婆婆或者老太太都显得不那么合适，所以他默不作声地将称谓换成了太太，庄重又很恰当地略过了对方与外貌不符的尴尬年龄。
杨老太太轻饮一口茶，说道：“除了高等血脉，杨家别无所求。”
“真就没得谈了吗？”
吴凡不太喜欢此刻的局面，先前老太太表现得有多主动，这会儿终止谈话的决心就有多强烈。
“莫非凡少真的以为，没有关乎家族兴衰的牵绊，杨家还有跟宋氏结盟的必要？”
“当然有！”
“呵呵。”
杨老太太笑了，笑得意兴阑珊，也笑年轻人的天真，说道：“宋氏的风格历来牙尖爪利，勇敢而又激进。与这样的盟友站在同一艘船上，利益固然不愁，可风险呢？风来船翻的时候，你们招致的灾难往往也是惊心动魄的，杨家需要的是稳健，几百年来都如此，我们的相性并不契合，常规的利益也不值得我们去铤而走险。”
吴凡听着老太太充满理性与睿智的分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尖。
很显然，在拒绝对方借种的请求之后，谈判又回到了宋氏被动杨家主动的局势里，更麻烦的是，老太太不像是故意端架子，而像真的没有了丝毫兴致。
如果端架子倒还好处理，待价而沽，只要价码开得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合作照样能十分愉快，怕就怕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没意思。
吴凡更愿意用温和的方式解决，但若温柔无用，杨家他是一定要拉拢到自家阵营的，那就不得不用点非常手段。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动身来宝利庄园前，我有个朋友给了我个东西，不知道这东西能否让太太您改变主意。”
吴凡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了那样毛帕包裹着的物件，轻轻摆在了老太太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然后告辞，转身走出别墅大厅。
他不晓得青先生与杨家之间存在着什么渊源，也不确定青先生特意给的东西，究竟能不能改变结局。
当然他也从来不寄希望于此，之所以最后拿出这东西给杨老太，并不是尝试，只是出于对那位大几岁的男人的敬意，不想答应过后又搪塞敷衍。
倘若杨老太看完那样东西无动于衷，回去后他会立马启用自己原本的计划，先礼后兵，礼数尽了，就该见之以兵戈了。
“凡少请留步！”
背后大厅里传出杨老太的挽留，然后是发问：“此物，凡少从何得来？”
吴凡驻足，回道：“刚刚说过了，是我一个朋友给的，说是能对我此行要做的事情有帮助，但具体的他没说，是不是真有帮助，我也不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杨老太追了出来，那东西在她手里已经拆开，毛帕裹着的的确是块相框。
相框镶嵌的照片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打眼上去就能认出是青先生本人，不过年份有些早了，脸庞比起如今尚存几分稚嫩青涩，约莫是青春期十七八岁拍的。
相片里的女主角也是年龄相仿，长得很好看，尤其一双秋水眸子颇具灵气，留着几年前时兴的齐刘海妹妹头发型。
吴凡倒是没见过上面的女生，但从俩人的神态站位间，隐约能猜到这是一对恋人。
“凡少的朋友，是男是女？”杨老太问道。
“是照片上的男子。”
吴凡沉着回道，其实心里十分想问，青先生跟杨家以前到底有怎样的故事。
不能问，过重的求知欲，会将整个人的形象表现得轻佻浮躁，这在谈判以及心理博弈中，乃是大忌。
杨老太精明透亮的眼睛霎时间暗淡不少，转而面露深深的沉思。
片刻后，她问道：“可否告诉老身，他现在在哪里？”
吴凡张嘴便能回答她这个问题，正因为如此简单，所以特意过了过脑子，回道：“以杨家的能力，如果查不到一个人的下落，只能说明那个人在刻意隐藏。”
言外之意，我朋友不想让你知道，我当然不能说，否则岂不成了个大喇叭？
“太太还是想以要挟的方式让我就范？我劝太太免开尊口，看上去好像只是碰碰嘴皮子的事，其实一样是原则性问题，我这人没什么原则，恰好您开出的条件都开到了我的原则上，实在不巧。”
“凡少误会了。”
杨老太紧紧捏住陈年相框，情绪有多复杂基本写在脸上，怅然道：“如果是他的意思，那就遂了他的愿吧，从现在起，杨家是宋氏的盟友了，没有额外的附加条件！”
吴凡愕然。
想过青先生靠谱的性子，给出的帮助多少能有些作用，可没想过作用居然这么大。
纠结好半天没结果，他都打算上硬手段了，结果相框一拿出来，这事儿就轻轻松松妥了？
跟特么做梦一样！
“太太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吴凡多少不太相信。
杨老太抬手，弯指在门板上敲了两响，说道：“把人带出来！”
话音落下不到半分钟，从正对门的楼梯走出来一群人，大多数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围在中间的是一名中年女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杨老太挥手示意大汉们退下，留着女人和孩子，朝吴凡说道：“受京都那帮人的指令，杨家负责对龙腾商业街发难，找到的切入点，便是夏发祥的心腹兄弟，也就是外面给你开车的司机。这是他的老婆和儿子，现在凡少可以带她们母子回去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义气
女人和男孩给人的感觉都十分朴素。
小男生还好些，穿的虽然是去年款式的衣服，但好歹都是牌子，母亲则像是只会买菜做饭收拾家务的居家女人，完全不打扮自己，上半身的外套甚至是件男式夹克。
怎么瞧，也瞧不成这家的男主人竟然是龙腾商业街大佬夏发祥的司机。
司机这个职位其实很有说道，有时并不只是单纯开开车跑跑腿，而夏发祥给发小兄弟的待遇从来也不差，说是每年刨除固定工资在外，借由各种名目给的钱至少也有二十万。
在安马这种准二线城市，每年二十万加的收入，完全足以供起一个三口之家油滋水旺的生活。
但吴凡所知道的，钟叔只把工资拿回了家，额外的钱貌似九成都拿去捐了公益项目，剩下一成时不时去寺庙道观烧烧香，为的是给兄弟积福攒阴德，毕竟夏发祥的发家史摆在那里，混子出身，时至今日也还是个大混子，手上并不算干净。
总而言之，做兄弟，钟叔真的是没得说。
“来，跟哥哥走。”
吴凡朝小男生伸出手，用上了最温柔的笑容。
可以感觉到这孩子很害怕，女人为母则刚，极力掩饰着恐惧，然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并不稳定的情绪。
两人身上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势，依着杨老太此前的说法，大概也不会对母子俩做过分的动作，不过绑架、囚禁这种词汇，本身就不是什么能给人安全感的好事情。
“他是你丈夫的老板的老板。”
杨老太见女人对吴凡也保持着警惕，带着儿子宛如惊弓之鸟护着幼鸟，说道：“你家当家的就在外面车子里，你和你儿子，自由了。”
“吴凡少爷？”
女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我。”
吴凡微笑着点点头。
女人原本干净的眼睛里，瞬间凝成泪珠子夺眶而出：“谢谢！谢谢你！谢谢凡少来救我们！”
吴凡这才得以牵起小男生的手，抬眸再次面向杨老太，问道：“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回给我那位朋友？”
不老的老太太沉吟片刻，说道：“当年是家里对不住他，这么多年，我也不指望他能消恨，但杨家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那件事后，他母亲因为思念儿子积郁成疾，已经不在了，要是想去坟上看看，就去吧。”
信息量很足，吴凡听完已经约莫猜到，青先生便是老太太口中那位唯一拥有修行天赋、却又离家出走的后辈。
只是中间经历过什么大事，仍然是个谜。
“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带到。”
“有劳凡少。”
“那我就先告辞了，还很忙，乱成一锅粥的局面等着我慢慢收拾。”吴凡说道。
名利场上几乎每句话都能深挖底下的含义，杨老太六旬的年纪已然活得很通透，心如明镜道：“老身会吩咐下去，有用得上杨家这点能耐的地方，凡少差人给我几个儿子送个口信就行，同盟之言，作数！”
有这么个承诺，吴凡此行目的便圆满达成了，不再逗留，领着钟叔的家眷向别墅外走去。
车里等候的中年人看到妻儿时，眼神抖了两抖，表情很是复杂。
孩子一见爸爸就彻底绷不住了，哭着扑上去，抱着熟悉的大腿更是仰天嚎啕分外起劲。
女人也抽噎着成了泪人，站在自己男人身边，保守的性子让她做不出太亲密的求安慰举动，钟叔显然也是个铁直男，拉着老婆的手看着什么都明白的集团少爷，几度欲言又止。
吴凡不想对眼前的男人做出任何评价，也实在无法生出主观的态度，因为整个事件本身，其实远比男人自己的表情更加复杂。
“送我到邓家老宅，然后带着小朋友和大姐早些回家吧，好好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休息。”他说道。
“啊！”
男人点头，显得有些木讷。
……
夏发祥早就知道兄弟媳妇和大侄子被绑架，可是一直查不出究竟是邓家、金家哪一家所为，而自己兄弟钟叔这边，从头至尾都没跟他提过这茬。
值此关头，这场绑架的意图不要太明确，用脚拇指想都能想到，但龙腾商业街没出任何幺蛾子，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钟叔的选择到底没辜负与夏发祥半辈子的兄弟情义，即使妻儿身陷囹圄，也不肯做出对夏发祥不利的事。
所以在吴凡要车的时候，夏发祥特意安排钟叔来当司机，并且将内情悉数告知，想让少爷处理金邓两家的功夫里，捎带手把发小的家眷搭救出来。
外人眼里的龙腾街教父，背地里是个绝对的忠仆，行事素来以只替主子解决麻烦不给主子找麻烦为准则，这次一改作风给吴凡添麻烦，也充分说明这个司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他不愿意看着钟叔夹在内忧外患里左右为难。
唯一的意料之外，吴凡也没想到绑人的不是金家也不是邓家，而是一开始都以为无害的杨家。
宋杨结盟，杨老太放了绑来的人表示诚意，纯属意外收获。
老话总说，情义千斤不抵胸牌四两肉，到夏发祥和钟叔身上似乎就调了个个儿，钟叔不仅愿意为夏发祥两肋插刀，万不得已时，甚至愿意置老婆孩子于死地而不管不顾。
这份情义固然感人，从小缺少家庭温暖的吴凡却很反感，毫无疑问，作为丈夫作为父亲，这个男人太不是个东西了。
但人家维护的不单单是夏发祥，同样也是他和宋家的绝对利益，所以他还偏偏是最没资格予以指责的。
便只能什么也不说的默默坐车坐到邓氏祖宅外面，把火气往邓家人头上发。
待到钟叔开着迈巴赫驶远，吴凡一脚踹碎了木质院门，阴沉着脸走入。还不了解这位主儿是谁的内宅保镖扎堆冲上来，他正好一手揪着一个狠狠朝第二道门甩去。
历史上只有投石问路的典故，今天新诞生了‘投人问路’的说法。
邓家的内宅保镖相当于旧社会护院的分工，选的都是精英武校的练家子，对付寻常人赤膊战一挑四五个不在话下，可惜当时的对手是憋了满肚子无名火的修行者，没几分钟，全都被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四进的院子里邓家人这才姗姗来迟，上午还志得意满坐等看吴凡吃瘪的邓临章，此时蔫得像条霜打的茄子，上来唯唯诺诺劝架：“凡少，他们都不认识您，没必要跟一帮下人计较。”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可笑又可悲
‘你’是第二人称。
‘您’是敬语。
换在今天以前，邓临章绝不可能对吴凡用上敬语，事实上几个小时以前，别说尊敬，邓二少对这乡巴佬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欠奉。
天黑了，人变了。
态度的不同自然引申着形势的微妙。
吴凡松开手中那名可怜保镖的衣领子，咧出一丝笑意，问道：“我心情不爽，不打下人出气，难道拿你们这些尊贵的邓家大人物们泄火？”
邓临章看着满院凄惨，没有一个挨打后还能爬起来的，可见遭的毒手有多毒。而见识过望岳阁那场玄幻的打斗以后，他十分清楚，这还是吴凡收着力气的结果。
被这种猛人揍一顿，痛还是其次，重则容易没命，轻则重伤卧床或者半身不遂。
他打了个冷颤，但还是低头怯怯说道：“凡少心里有气的话，要打我也行！”
吴凡很诧异：“就算邓家打了败仗，你装孙子也不用装得这么卖力吧？何况邓家这还没宣告失败呢，你命不要了脸也不要了？”
邓临章被拍打着脸颊丝毫不敢有脾气，回道：“我爸去医院检查了，癌症根本没好，不但没好，那帮人给的要连点缓和病情的作用都没有，医生说了只是掩盖症状，相当于强力止痛药。”
吴凡恍然大悟，敢情是为了他爹，倒也有点意外这纨绔竟然还是个孝子。
“癌症没那么好治，现代医学棘手，放到修行者手里也是千古难题，我只有不到五成把握治愈，不过拖延病势让你爸多活几年，问题倒是不大。”
“那也总比没得治好，凡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出手治我爸的病，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你骂人我就是你的脏话字典，你打人我就是你的马前卒，你泡妞我就是你的极品僚机！”
邓临章很认真的哀求道，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再严肃，配合上这番话，越让听的人有笑出声来的冲动。
尽管那有些不厚道。
所谓的当牛做马，竟然是当喷子、狗腿子、电灯泡子这些既没营养又没技术含量的糙活儿，但想来，作为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浑身上下能拿出手的也就这点屁用没有的本事了。
可笑中又多少显得可悲。
吴凡收敛了调剂揶揄的心思，说道：“你当牛做马没用，替不替你父亲治病，决定权在你伯伯手上，我今晚来要的，是邓家所有人的态度。”
……
……
下午六点，不大不小的雪花连绵飘着，乌云盖天。
夜比平常来得更早，也更黑，邓家低调却处处透着格调的大宅院里，尤其的黑。
因为停电了。
这年头城市断电已经时比较稀罕的事，正常的电路维护都会挑用电低峰时段，不大会在晚上停电，除非遇上不可抗力因素。
邓家的不可抗力就在宋氏集团。
晌午时韩军以为自家少主没了，组织聚合全集团之力要发动报复，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利用宋氏在安马市电力公司的股份，把金家和邓家旗下所有办公产业和住宅给强行断了电。
原本韩军和夏发祥计划，趁着停电，夜里再摸黑搞点大事情，后来得知吴凡还活着，计划自然也就搁浅了，不过吴凡吩咐下去，依旧没给邓家大宅恢复供电，算是为自己今晚登门造访做个小小的铺垫。
气氛上，勉强靠几台油力发电机支撑灯火的老宅，在夜里就显得颇为压抑。
一路走向主堂屋，吴凡经过的房间大多都是点着蜡烛采光，微弱的亮度当然不足以照起整座院子，幽寂的环境将邓家人今晚的情绪衬托得格外低落。
此时邓家主正在吃饭，晚饭是一碗朴实无华的猪油葱花面。
“真会吃啊邓先生，我在乡下的时候，基本每天都吃这么一碗面，没什么花哨的佐料浇头，但吃着就是香！”吴凡不请自来熟，坐到桌子对面笑呵呵说道。
邓家主喝了口面汤，对这位一定会来的客人不再有中午那么强烈的敌意，平和说道：“晚上吃简单点好睡觉，凡少要不要也来一碗？我让灶上多给你卧个煎蛋。”
“谢了，才在杨老太太那儿蹭了饭，吃得饱饱的，这会儿都还没消化完，我看着您吃就行。”吴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当门吃到一记下马威的邓家主不动声色，放下面汤碗，依旧慢条斯理喝着面汤，说道：“听说这种面条最正宗的吃法，是要加点炸干的猪油渣和新鲜的豌豆苗，赶明儿正好得闲，去菜市场买点回来试试。”
吴凡淡然回道：“猪油已经很油腻了，再加猪油渣进去的吃法，其实不适合您这个年龄段的人，当心三高。”
邓家主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说道：“豌豆尖脆嫩爽口又清淡，总是可以吃的吧？”
吴凡冷笑道：“如果是在秋天，豌豆尖儿当然是可以吃的，而且还相当的美味，可现在已经数九寒天，过了最佳的时令，再想吃就晚了。”
邓家主隐隐皱眉：“好好的一碗面，猪油渣不能加，豌豆苗不能加，那还有个什么吃头？”
吴凡说道：“我认为人应该懂得知足，香喷喷的炼猪油配上新鲜的葱花，加一把精细鸡蛋挂面，就很不错了，填饱肚子的同时也不乏可口。”
“这还不够！”
“不够？那就得看您的碗够不够瓷实了，别到头来料没加成，碗还碎了。这碗一碎，可就连猪油葱花面也吃不上了。”吴凡双手趴在桌子上笑眯了眼。
宋家主重重将面碗往桌上一搁，道：“我的碗，应该还是比凡少想的要硬实一点！”
吴凡依旧摆着笑容可掬的虚伪嘴脸，话语声却愈见低沉：“恐怕未必！”
屈指一弹，绣花针飞出，宛如钢钉般，穿透那只还剩着半两面条的印花瓷碗。
瓷碗比较脆，一面碎就两面都崩，飘着猪油脂花的汤水顺着裂缝渗漏，淌到桌上流了一大片。
汤汁流尽面条塌下去，露出几片枣红色的肉。
底下原来还埋着叉烧。
吴凡看着碗里的诱人的色泽掀起唇角。
邓家主看着年轻人的笑容格外愤怒。
第五百八十六章 真是兄弟情深啊
一碗平平无奇的猪油葱花面，吃出了邓家的以后。
邓家主的要求并不高，加点猪油渣就好，实在不行加点豌豆尖也可以，但这么简单的一点要求，吴凡也都一一驳回。
晚了。
早该悬崖勒马的时候要犹豫，想后悔的时候，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凡少未免太霸道了些！”
面碗碎了，邓家主显然没有心情再吃下去，拍了下桌子表示自己的气愤，但拍得有气无力，就难免有心虚着硬撑场面的嫌疑。
“霸道？”
这话吴凡可太不爱听了，起身退了两步，到门边坐到门槛上，微微垮着脸，说道：“你觉得该怪我霸道，还是该怪你们邓家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们已经位列安马四大家族，得点风势，依然上赶着想对我宋家动手动脚，现在失势了又装可怜来控诉我霸道？”
“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邓家主冷哼道。
“对！理儿是这个理儿，所以我也没说你们贪心是错，可既然敢贪那份心伸出手，就要做好手板心挨打的准备。自己做的事自己得承担后果，我上小学时老师就教过这个道理，邓家主不老不少也活了半辈子了，还用我一个后生仔来教？”
“说句难听的，你怪我下手狠，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老有这么个长脚蚊在边上嗡嗡嗡的想喝你的血，你逮着机会是不是得一巴掌拍死它？我没把邓家往死路上逼，索性来个一劳永逸，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吴凡用着很接地气的语调，就像农村乡下串门拉家常似的，说着一些最质朴的道理。
话越质朴越简单，越容易让人听懂，但前提是说的人费尽唇舌地说，听的人要认认真真听进去才作数。
邓家主明显一句也没仔细听，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兔子急了尚且咬人，真要斗个你死我活，凡少可别忘了，邓家现在还和金家联着手，拼起来宋家未必能占道便宜！”
“你要真有你死我活的魄力，就不会是我来决定你碗里能不能加油渣和豌豆苗！”
吴凡脸颊一抹轻蔑不加掩饰，说道：“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跟杨老太那顿晚午饭，吃得相当融洽，神狼会现在也对宋氏全力相助，要斗一斗的话，文斗武斗敢问邓家主觉得哪一样邓家斗得起？底下的人又是否都和你坚决一条心？”
这是个不需要太多思考的答案，邓临章此刻就站在屋子里，离吴凡更近，离他的家主大伯更远。
他是一心心系自己父亲的病情，而别的邓家人呢？又分别都怀着怎样的心思？
邓家主对此果然底气并不如何充足，陷入良久的沉默。
……
人生如戏，虽然不见得总是瞬息万变，但转折的出现往往都来得很陡，偶尔令人欣喜若狂，偶尔令人手足无措。
上午邓家全族人还在想着瓜分宋氏后，成为安马市真正的巅峰后，会有数之不尽的好日子，可短短几个小时，局面忽然被动得近乎窒息。
“临章，你先出去，大伯要和凡少单独谈谈。”半晌，邓家主朝侄子说道。
邓临章到底是心眼少，仗势欺人的事干着轻车熟路，再上一级层面的勾心斗角，就活像个傻白甜，乖乖退下带好房门，临出门前还很诚恳地劝大伯接受条件。
门一关上，他尊敬的大伯便冷冷地丢出一句他绝对想不到的话。
“邓家退出这次斗争不是不行，我唯一的条件，凡少不要为我二弟治病！”
“哈哈！真是兄弟情深呐！”
吴凡放声大笑，脸上和话里尽是讽刺。
他可不是邓临章那种小白，对这样的要求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事先已经考虑到这个条件有可能出现。
原因嘛，无外乎长房争权那点破事儿。
邓家家主膝下有两个儿子，大的二十八，小的十六，将来若不出意外，基本板上钉钉是他大儿子继承家主的位置。
但现在有意外了，在他的带领下，邓家做了此次京都势力围剿宋氏的鹰犬，倘若最终结果美妙，当然能载入族谱的大功一件，可最后不但没成，邓家还因此大受打击。
虽说做这件事的时候所有人都情绪高涨拥戴不已，不过失败了背锅的只能是领头人。
经此一役，他家主的权威必遭动摇，好死不死同样是嫡系长房的老二家里也有个男丁，一旦被吴凡救活过来，保不齐就会因为这份救命之恩跟宋家达成什么狗屁交易。
眼看着就要如日中天的宋家，扶持着老二，邓家主并没有信心在将来的数十年里争人心获胜，或者用不了几十年，几年时间他这个家主就会名存实亡。
彼时，新的家主还会是他两个儿子的其中一个？
够呛！
与其解了外忧又来内患，不如顺势除掉威胁。
豪门无情，豪门历来无情。
所以吴凡觉得有趣，不是亲兄弟的钟叔舍得为夏发祥牺牲老婆孩子，有着血缘关系的邓氏兄弟，做大哥的却为了凭空臆想出的以后，损人不利己地要宋家老二失去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人性呐，就是一锅煮开的火锅，荤荤素素、沸翻乱滚。
“凡少也无须来笑话邓某，说不得，哪天你也会想着把宋家改成姓吴，跟宋无双去见刀见血。”邓家主奇异的在这种事情上理直气壮。
吴凡摸着鼻尖笑容敷衍，实在懒得告诉对方不是所有人都不配被称为人。
“好，我姑且答应邓家主的要求，不过最后履行与否，还要看邓家投降的表现够不够实在了。”
“怎样才叫够实在？”
长得挺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问道，隐约有迫不及待的意思，仿佛家族再大的损失，都不如赶紧送自家老弟上黄泉路重要。
吴凡说道：“金家没你们邓家这么好命，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我不妨成全人家求死的愿望，这么讲够明了了吗？”
“凡少要邓家对金家倒戈相向？”邓家主脸色稍稍凝重了些，把金家惹毛了，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吴凡摆摆手：“欸！别说得那么好听嘛，不是倒戈相向，是让你背地里捅刀子，反正我估摸邓家主干这档子下流行当应该顺手得很。”
“可金家若是疯起来……”
“多余操心，他们疯不起来。”
吴凡轻松随意的说道：“这次我要金家从四大家里直接除名！”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大局
短小一句狂言，换来邓家主三分钟合不拢嘴，心情恐怕十分复杂。
震惊自然是有的，但只占两分，更多的是悲凉、是仓惶，抑或别的什么想法衍生出的情绪。
将四大家中某一族除名，说来耸人听闻，像极了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做起来自然也很难，难度不亚于挖空一座山。
人间江湖，盘丝成线，织线成网。
桩桩件件一应事，很多时候都不能抽丝剥茧把哪一件事单独拎出来算账，对付金家，需要考虑的从来就不单单是将自己手头握有的力量，与金家现有的能量做个对比，然后简单做个横向计算看够不够一波推平。
有个词叫大局。
四大家族谈不上同气连枝，表面手牵手实则同床异梦的塑料交情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要动其中的谁，必然要遭到另外三家的围攻。
唇亡齿寒是最纯粹的利益关联，跟情感真不真切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伐一木烧整片林的买卖，自然也就没有哪个愣头青会做，付出与回报严重失衡，小学文凭都能掰扯明白的流水账。
所以放在平时，吴凡这句话只能是句大话，怎么也无法兑现的。
不过情况也总有特殊的时候，譬如当下。
安马四大家，杨家已经被他完全搞定，邓家也有了背后捅刀的觉悟，外加神狼会外在的世俗产业打助攻，加上宋氏本身就不弱的家底，纸面实力已经数倍于金家，达到了一个相当宏伟的层次。
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孙家，作为本地势力一致认可的老大哥，孙家没有作壁上观的立场，有必要管，也愿意管。
然而在京都势力入侵金邓两家对宋家露出獠牙时，孙家沉默了，那么宋家喘过气来开始奋起反扑的时候，孙家也不应该拉偏架。
吴凡师出有名，于是原本不现实的一件事，阴差阳错就这么成了可能。
……
邓家主若真是蠢得透彻的话，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很快便理清了因果利害，并且预见到金家此后一落千丈的惨烈景象。
看着眼前甚至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他终于深刻认识到这不愧是宋无双的弟弟，不是血亲姐弟，但确实太像了！
一样的敢于发狠，一样的杀伐果断，一样的下手贼他娘黑！
“邓家宅子里，几时能通上电？”
身为这座城屈指可数的几位顶尖大人物之一，邓家主忽然有些无力，能干涉的居然只是这种屁都不算的小事。
事到如今，好像什么都来不及，好像什么都无能为力。
在这已成定局的情节里，吴凡只花了半天就让看似毫无生机的局面反败为胜，虽然不清楚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但眼见的扭转，越发验证了一句谚语：后浪推前浪，晚来能居上。
十年前，尚处妙龄的少女宋无双惊艳安马城一次；十年后，他从农村来的弟弟，又要送这座城一场惊吓。
“现在就可以。”
吴凡拿出手机给韩军发了条短信，不出三十秒，深深的大宅院终于迎回失而复得的灯光。
随着光明的到来，黑暗幽寂被驱散，这偌大一套宅子仿佛都浑然松了口气。
无论情况会不会变好，人类天性本能里的东西，就让邓家人觉得踏实了许多。邓家主亲自恭送吴凡到宅门外，途中偶有因为来电而发出的欢声笑语入耳，基本都是年纪不大的男生重新玩上了电脑。
所以说，快乐有时真的可以很单纯。
……
晨光拂晓。
坐在房顶的吴凡从修炼中睁开眼，俯瞰着身下这幢颇有几分回忆的别墅。
龙洞山山腰，当初胡烈在此设下鸿门宴，埋伏痣道人、丑道人加上以权谋私的秦如海，送了他进城以来第一场严格意义上的生命危险。
时过境迁，当晚在场的反派们——吴凡觉得他们是反派，如今，都随风化作往事。
胡烈死了，秦如海被自个儿的师父亲手解决，丑道人死得挺冤枉，痣道人中了极品化功散暂时下落不明，胡闹在最后选了一回骨气和尊严。
胡家老太爷在假丧礼后不久，也是白发人晚一步随着两个黑发人去了，本就风中残烛的身子骨，加上唯二的继承人相继短命，怕是连苟延残喘的那股劲儿也没了。
被宋氏一番扫荡的胡家又失去老太爷这个主心骨，自然更是雪上加霜，彻底沦为末流，眼下自家人还在内斗分家产，再不复昔日荣光。
这栋胡老太爷送给胡烈的别墅，现在正以一百七十万的低价挂在售房中介，没人愿意买。图便宜的不敢沾惹这滩浑水，不图便宜的也嫌晦气。
吴凡昨晚从邓家离开，漫无目的逛着逛着，不经意间便到了龙洞山，索性上来坐了一夜。倒不是伤春悲秋的要缅怀什么，只是昨天发生了太多事，刚好脑子需要静静。
带着回忆的不常来的地方，通常最能使人心平气和。
这一夜，他将当下现状的所有事端捋了一遍，又稍作了些相对长远的思考。
思绪落定，起身离开。
吴凡的身影比猿猴更灵活，一跃数米，速度快得只有一道黑色的残影，几秒钟便从龙洞山腰的景致里消失无踪，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曾来过。
下山后，他到了宋氏集团办公大厦的顶层。
韩军和夏发祥以及另外三位宋无双最心腹的元老，昨晚都没回家，留守在会议室里，观察着一切下部回馈来的风吹草动。
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又都不年轻，一夜不眠，精神显得很颓。
“不用守着了，接下来这场仗能打得轻松一点，我给你们安排几个任务，然后你们先回去休息半天，等起床了再办。”
吴凡将提前想好的关键点托付给元老们，比如，找个擅长语音剪辑拼接的电脑高手，从邓家主以前接受采访的片段里，抠出字眼伪造出一份录音。
录音虽是伪造，内容却是真实的，就是邓家主那番以不治邓二爷癌症为条件低头的言论。
吴凡不打算再对邓家挥刀，但从未打算就此让邓家安稳。
第五百八十八章 杨懿然
次日，约莫刚刚是二十四小时的间隔，负责伪造录音的韩军来了。
“时间紧迫，成品不算完美，但只要不用专业设备去拆解分析，光用耳朵是听不出问题的。”
韩军将拷贝到手机里的语音文件打开，播放了一遍，听起来确实没什么瑕疵，就和现场真录的一样。
“嗯。”
吴凡点点头，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即使用耳朵就能听出毛病，也不影响这份录音实际的作用。
它并不是证据，而是邓家主与邓家老二固有矛盾的催化剂，真不真假不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邓家人内部的裂缝真实存在。
“你来得刚刚好，带着录音和这颗药，去医院探望一下邓二爷。”
吴凡摊开手，掌心躺着一颗陈皮色的小药丸，其貌不扬，圆圆润润和市面上卖的大补丸差不多，却有治愈肺癌的奇效。
这是吴凡以半步结丹的境界，炼出的人生中第一颗严格意义上的丹药，期间历经七次失败，废掉的药材价值高达百万元。
“没有精确的用量，一口咬半颗，嚼烂下咽，十个小时后再吃剩下半颗，温水送服整个儿吞。”
“凡少就不担心，这是邓氏两兄弟故意卖的破绽？佯装不睦，诱骗您为邓老二治病，其实则是他们私底下合谋演的一出戏。”
韩军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世上并非光是吴凡一个人有脑子会耍招数，敌人或者对手也都不是三岁小孩子。
“所以这颗药并不能完全根治肺癌，只不过让人少承受些病痛的同时多活几年，而事实上我有彻底治愈邓老二的能力，但我不想做个言而无信的人，毕竟，我答应过邓家主。”
吴凡说道。
韩军细细咂摸着这段话，片刻后愕然，再然后欣慰释然，道：“我明白了。”
……
接下来的几日内，安马市天翻地覆。
宋氏集团从水深火热中解脱出来，鉴于提前全力维护口碑的危机公关，受挫最甚的医药产业，市场损失以及内部资金流失保守估计超过了五个亿，这几乎是宋氏医药分企总市值的四分之一，自然很严重。
情况照此再恶化几天，背后的宋氏集团无力扶持，医药行便只能宣布破产，但好在就此打住，勉强还在可接受的范畴。
角色互换，金家成为了众矢之的，陷入诸方势力围攻。
最先是同盟的邓家反手插刀，接着是神狼会与杨家在各种产业的全方位围追堵截，一切就仿佛互相商量好了似的，打得邓家措手不及。
当然，也确实就是商量好了的。
孙家一如既往保持着缄默，不动手不说话，看着底下斗得如火如荼，却找不到理由插足。
终究理亏。
“老四，晚上咱吃顿好的，今天我女朋友过生日。”
罗俊坐到吴凡床上，给了他一个洗好的苹果，说道。
此时吴凡对外面人仰马翻的动荡毫不关心，回到了学校，一心只读圣贤书，难得享受几天学生该过的生活。
断断续续已经有一个月没正儿八经上过课了，作为学生，这显然是不务正业，而再有半个月，这个学期就算结束了，等考完试，便是为期四十天的寒假。
他打算过年不回灵溪村，按照在会仙台安排好的路线，出去走一走。
在此之前得应付本学期最后一场考试。
宋氏集团在工业大学并没有注资占股，但以吴凡的身份，毕业仍然可以依靠身后的势力顺利拿到学位，不过他想凭自己的真本事去考。
所以剩下这段日子，就不出校门了，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全力备战。
倒不是全然不关心外面轰轰烈烈的战争，主要是商战这方面，他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韩军和夏发祥这些老江湖的能力，就足够操持了。
元老们事先得到授意，如果集团商战顺利，无须事事都报告，除非有不好的意外发生。几天下来，既然他么都没来找吴凡，就说明局势都在向着好的预期发展。
韩军只专程打电话说了一件事，有几个操着巴蜀口音的姓唐的人，来把那个死在凤鸣楼的女人赎走了。
钱给了两个亿，另外还有两只镯子。
两个亿自然是划入集团账上，两只镯子，当天下午专人送到吴凡手里，一只是储物法器，里头满满当当都是灵石，还有一百块左右的灵晶，换算抵价约莫也是两个亿。
另一只镯子，却是件灵器，且是灵器中的暗器，类型有些像传说中的唐门千机伞，内部可藏毒针毒矢上千，且每一个都有强力的发射机制，以真气操纵非常灵活，可以单支发射，也可以选择数十成百激射，或者上千数量同时暴雨梨花。
这可太适合吴凡了，简直就像量身定做一般，事后他在清点灵石时，才知道这确实是唐门人专为他挑选的，因为储物镯子里夹了张纸条附信。
内容大致是唐门素来恩怨分明，门人死在安马市，他们并不迁怒憎恨于吴凡，他能让一介走海境饮恨于此，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就像吴凡如果正常的不敌死在京都来人手里，他的朋友们也不会将怒火转移到唐门。
传闻中吴凡是名仙医，偶尔会用银针对敌，精选的唐门银瀑镯算是他们的歉意。
这倒是比那位西南针王苗顺通讲理多了。
……
晚上，寝室四兄弟都结束了各自当天的课程，聚在学校东门的火锅店内，为老大罗俊的女朋友庆生。
邓绮蓝作为赵佳的女友也来了，懂事的没提学校以外的纠葛。
最有可能早脱单的赵雄仍然是条单身狗，吃着火锅也吃着狗粮，今晚注定饱饱的。
“你丫也甭用那么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俩，嫂子玩得好的女生几乎都让你选了一遍，绮蓝的女生朋友也没少介绍给你认识，你小子倒好，人家还未必看得上你呢，你还谁都瞧不上！”赵佳被赵雄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懂个屁，爷找的是真爱的感觉！”
“拉倒吧，你那点尿性我看得明明白白的，所谓真爱，就是漂亮的，一般漂亮的还不行，非得是校花那级别的，可你也不想想，校花跟咱坐一桌吃饭都不现实，人家凭啥跟你谈恋爱？”
俩人互呛时，一道翩然倩影来到吴凡身旁，自己抱了一张椅子坐下，服务员适时给了一套餐具。
“我靠！”
“杨、杨懿然学姐！”
穿着黑色羽绒服女生不请自来，大家伙都不认识，但又都知道她是谁，因为她在学校里很有名。
安马市工业大学四位校花，各年级各一位，此女便是三年级的那朵花，杨懿然。
第五百八十九章 女人的牺牲
杨家人。
吴凡鼻尖飘过女生带来的一阵淡淡馨香，转眸看去，对方的神色特别自然。
开光嘴的赵佳愣了会儿，才说了跟校花同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想着问问老四有没有办法把林霜霜请来，稍微烘托一下气氛，话音刚落，人家三年级的学姐校花就来了。
要是买彩票也能这么灵就好了。
“老四，你和懿然学姐也认识？”赵雄讷讷问道，三分吃惊，七分无语。
一年级跟二年级的两朵花都跟这家伙传过绯闻，已经是惹得全校男生颇有天怒人怨的意思，三年级这朵花居然也没能逃出这厮的魔爪？
这才入学第一学期，后面还有三年半的时间，怕不是工业大学四位校花，都要被他一人独占？
吴凡刚要解释几句，没来得及开口，老好人罗俊就把客人给留下来了：“人家既然坐在老四身边，肯定是老四约来的嘛，这还用问！没事，懿然学姐，大家都是朋友，不要见外就好。”
杨懿然这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知道今天是你女朋友生日，准备了礼物，但是要待会儿才能送到。”
此话一出，满桌人更加认定她是受到吴凡邀请而来了，只有知晓这位同出四大家嫡系小姐身份的邓绮蓝，目光流离在这对男女之间稍显寻味。
饭后，众人走出店门，杨懿然的礼物也到了。
她送的并不是具体一件东西，而是一份为期七天的儋州岛旅游套餐，套餐内包含了往来机票和行程中所有的住宿饮食以及景点门票。
近两年国内新兴起一种豪华式私人旅游定制服务，不用导游，而是专门配备一名旅行经理，配合背后的旅游公司为客户全程制订最专业最省心的出行体验，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这位是唐人旅行的刘经理，我已经在那边的咖啡厅帮你们订好了座位，你们旅行中想去的地方以及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他详细交流，至于人数，十人以内都是很方便的，我个人最初始的想法是，你们全宿舍的人带上女朋友一起去玩玩。”
杨懿然为罗俊等人介绍了等在火锅店门口一名看上去很干练的青年。
赵雄兴奋道：“正好寒假后还有一段时间才过年，咱们全寝室一起出去放松放松，那可太爽了！”
儋州岛是炎国最南方的省份，入冬后仍然气候温暖，大抵是国内最适合冬季出游的去处。
这份礼物，不得不说很特别也很有心，当然，保守估计这一个星期的旅行，得花进去六七万块钱，丰厚程度也是沉甸甸很有手感。
“不过，我得向你们借你家老四用一会儿。”杨懿然目光放在吴凡身上，说道。
赵雄等人都先入为主给她安了个暧昧头衔，自然没意见。
“用，随便用，只要用不坏，就往坏了用！”
这比故意将‘用’字咬得比较中音，开着恶趣味的内涵玩笑，吴凡忍不住暗暗皱眉，但想到校外正如火如荼的商战中，杨家属于主力军，还是给女生留了颜面，并未当场揭穿。
等到朋友们都走远了，他才拎着吃火锅没喝完的半瓶大唯怡豆奶，坐到了门前的花坛边，说道：“我们应该不熟，也没有要变熟的必要。”
陈述语气，实际是个问句。
无须刻意着装打扮风姿自然感人的杨懿然走过来，靠得挺近的站着，说道：“杨家等着你救命，怎么会没有必要。”
吴凡终于肯认真打量起这位入学之初就听说过名字的美女，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套着里面的毛线裙子，脚下穿的是过膝长袜配了双棉拖鞋。
典型的理科女打扮，甭说论不上时髦，出门前连起码用心挑拣搭配服装的功课都没做，说难听点，挺有那么股女屌丝的味道。
但她偏生自带一种贵族气质，加上那张实在让人难以忽略的脸，以及羽绒服背后那个大大的香奈儿标志，又半点跟女屌丝不沾边。
这或许就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据说你当年是以全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安马市工业大学的，那么你应该是个极聪明的女生。”吴凡说道，“家族的危机，应该靠你们自己家人齐心协力共创辉煌，指望一个外人，这是很离谱的，我也不是一味药。”
杨懿然说道：“我有着很完整且坚固的三观，你不用给我灌鸡汤洗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
“那你更应该劝说杨老太太，而不是朝我身上使劲，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很牛的女人的未婚夫？要是让她知道你奶奶一意孤行挖她墙脚，她肯定会生气。”
“奶奶让我来勾引你……别介意我用了这样低俗的词语，虽然奶奶的意思很隐晦，但在我的理解中这件事就是勾引。我不要名分，所以不影响你与京都那位小姐的婚姻，只要在你们正式成婚之前，把你的一段染色体留在我的肚子里，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杨家的危机也得以喘息。”
尽管很平静，女生说话时的嗓音还是微微的发颤。
吴凡知道杨老太的命令，对一个如此美丽又如此优秀的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她本可以拥有阳光彩虹般的未来，可如果只扮演生育机器，替杨家生个没有爹的孩子，那她以后的物质生活即使过得再奢侈，精神世界也永远有一块抹不去的浓重阴影。
“我愿意做这样的牺牲。”
似乎感受到了身畔的男生在想什么，杨懿然主动说了这么一句，“兴许也称不上牺牲，你目前达到的成就，是安马市里所有同辈男生都做不到的，这是你能力方面的优秀。另外你长得也还挺帅，如果你是我孩子的父亲，似乎比我将来联姻嫁给其他家族哪个少爷的结局，还要好那么一些。”
“可我不愿意。”吴凡说道，“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和一个女人睡觉，更不可能让我有一个在谁的牺牲下出生，以后还要被当成工具的孩子。”
“我们活在世上，谁又没当过工具呢？”杨懿然问道，眉目隐约藏着忧伤，转而又道：“你自然不愿意，因为你有一个宠你的姐姐，甚至舍得赔上整个宋氏图你个痛快，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好命的。”
“你觉得我命比你好？”
“好不好都无所谓了，其实我今晚来找你，主要是想和你说声抱歉的。”杨懿然脸上恢复了那种不太和蔼的神色。
“道哪门子歉？”
“我的出现，很可能成为你的困扰，因为从你过往生涯来看，你貌似并不喜欢女人，很多时候你更愿意和男的待在一起。但我有我的苦衷，所以接下来这段日子，要请你承受我的骚扰了，我会有节奏有计划地对你发起思想上的进攻，直到你答应和我睡觉为止。”
杨懿然说道，冷淡却好听的嗓音，用十分理性从容的腔调，说着极其耍流氓的下流话。
吴凡被憋得没话可回，拧开瓶盖将大半瓶豆奶仰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然后埋着脸气急败坏骂道：“这特么叫个什么事儿！”
第五百九十章 只想睡一觉
流氓不可怕，就怕长得特好看的女流氓整天送吃送喝，没事的时候就在旁边守着你看书。
接下来的几天吴凡被搞得几乎崩溃——这个‘搞’字一点也不夸张。
杨懿然用她的办法搞定了宿管大爷，个姑娘家家的，每天比上班还准时地往男生寝室跑，早晨八点必定带着丰盛的早餐抵达吴凡的宿舍，然后跟四个老爷们儿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坐吴凡的凳子、躺吴凡的床。
她并不是个外向到跟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的开朗性格，其实话很少，但她的优点是钱包够厚，且深藏不露一手精湛的游戏技术。
头一天便给宿舍配了四台发烧友级别的台式电脑，主机外设有多扯就不说了，光四连排的开黑电脑桌加电竞椅，就是三万多块钱，拢共整套下来，吴凡悄摸找安装工小哥问了一下，将近二十多万！
此后，便是带着罗俊他们打游戏，三人中段位最高的赵雄才钻石三，冷不丁来个女王者带着装比带着飞，那滋味有多爽，没参与其中的吴凡体会不到，不过能看见的效果就是，这三个家伙沦陷得不要太快，已经到了每天舍不得杨懿然走的程度，而且破天荒地定了闹钟，早上七点就一个个坐在床上等着女大神。
赵雄隔天就以极低的价格把自己原来那台电脑卖给二手市场了，再与吴凡聊天，话题没有别的，一句一句都是在念叨懿然学姐的好。
毫无疑问，如果杨懿然真是跟吴凡擦出火花的暧昧对象，那她一定是历来最受这间寝室欢迎的。
“这季节的车厘子这么贵，咱弟妹都舍得送给咱们吃，简直太有心了，老四，你以后可得好好对人家！”
夜里，杨懿然走后，赵佳对着刚上了一个大段位的升级界面，心满意足抱着校花姐姐送的果篮，悠哉悠哉吃着，浑身上下仿佛都写着‘卖友求荣’四个大字。
“我说了她跟我没关系！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是弟妹，给你装台组装电脑、送你点吃的，就把你收买了？赶明儿哥送你们一人一台外星人！”吴凡有些恼火。
罗俊认真的说道：“老四，外星人的性能，可比不上这种全身顶级配置的台式电脑。”
“而且你也没人家的游戏技术，连咱们佳哥俊哥这种万年白银，都能一个礼拜连带两个上铂金，实在是怪不得兄弟们胳膊肘向外拐啊！”赵雄跟在屁股后面补刀。
罗俊又说道：“其实要我说，老四你也别绷着了，人家一个女孩子，本来就是校花，追她的人从校门口能排到龙洞山，居然这么不顾面子倒追你，实在很用心了。你别看我们跟她玩得开心，但我们心里也清楚，她天天这么往男生寝室跑，影响真不好！你早点答应，人家也好别再这么麻烦。”
“我答应，你知道我答应她会有什么后果么？”吴凡挑眉道。
赵雄懒洋洋说道：“男女之间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牵手手亲嘴嘴睡觉觉那点事儿么！”
“吼里谢特！”
吴凡躁得毛都快竖起来了，的确就这点破事儿，还真没法解释。
他这时才明白杨懿然说的有节奏有计划的骚扰是什么概念，着实令人难以招架。她倒是不必亲自说些违心的撩人情话，搞定宿舍里吃饭睡觉撒尿都在一起的舍友，时时刻刻跟苍蝇似的在耳边念好劝和，简直妙极。
……
吴凡假装接了个电话，然后趁还没熄灯关门，大晚上借故离开了宿舍楼。
原本以为，蒙上耳朵不理校外的纷争，就能消停地过上几天清净日子，不承想，杨老太太的心思如此坚决，仍然不放弃借种的主意，哪怕搬出厉青橙未婚夫的名头也没见得多好使。
也有些意外与杨懿然的执行力，按说，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自私，杨家目前仅仅是找不到修行者血脉，又没到生死存亡，便要她搭上自己未来几十年人生蒙受阴影，任谁心里也会感到不平衡。
可她却义无反顾，显然没有半点敷衍，用上了自己全部的能力与心机。
吴凡惹不起，只能躲。
临近腊月的冬夜，长街上已经鲜有行人，自然也就很难遇到出租车，路灯照耀下感觉空旷又冷清。
不想让主持商场战争的夏发祥分神，于是吴凡选择走路，没喊人派车来接自己。
揣着手不紧不慢走着，一边琢磨把自己逼得在学校待不住这件事，不禁感叹，杨家有点过于阴盛阳衰了，说话做主的是垂帘听政的老太太，出来解决家族危机的，也是个很厉害的女人，那杨家的男人如何？
叮咚~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谈晓蕤发的消息，问他去哪，应该是感应到剑主离开了能与灵剑精神链接的距离。
“没事，出来透透气。”
吴凡简单做了回复，想诉苦，但这种事很难向任何人开口，也无法寻求任何帮助。
若是普通的追求者，还可以找个女生装装女朋友当挡箭牌，可杨懿然要的压根儿也不是爱情，她只想睡一觉。
又走出一段路，前方终于出现一家看样子还不错的酒店，离学校不近不远，不会耽误上课，也不大可能被罗俊他们碰到，从而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吴凡交钱直接刷了五千块钱押在账上入住，之后的很多天，都保持着酒店学校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直到又被杨懿然找到，当天晚上立马再换住处，大有当年抗战时代打游击战的精髓。
如此躲躲藏藏软磨硬泡，总算到了考试的日子。
为了不跟杨懿然和宿舍兄弟们碰面，吴凡不得不露了点资本家嘴脸搞特殊，让教导处把所有试题拿到办公室，给他单独考试一次性做完交卷，然后便收拾东西直奔飞机场。
结束各种流程坐上了飞机，又看着飞机一点点升上天空，吴凡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趟行程目的地是北海剑宗所在的无名岛，要先到鲁地日照城，然后从港口租船前往。
很早就计划好了要去，但原本可以不必这么赶，主要还是因为那位闷声逼死人的杨家小姐，当然要说是逃跑也没毛病。
第五百九十一章 新年快乐
飞机开始穿破云层。
透过一缕缕白色碎棉花样的云，吴凡俯瞰着这座生活了半年的城市，不禁感到一阵阵好笑。
回想当初在碧青县郊外，自己被纯阳派和迦叶佛宗两帮人马围困，最强者可是神满境的老僧，那时他都敢铤而走险与人斗智斗勇，如今却被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姑娘，吓得落荒而逃，简直有意思。
倒不是完全没办法对付杨懿然，只是那些办法，吴凡都不想用。
杨家正帮助宋氏征服金家，出力在最前线，不好明面上开罪，这是主要原因，但除此之外，吴凡同样不愿意对杨懿然说一些过激的话、做一些过激的事。
谈不上心疼，他只是觉得那位三年级的学姐挺可怜的，所以宁愿自己狼狈些，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
正如吴凡曾经对厉青橙说的那样，他自问不算聪明，但向来自诩是个有温度的人。
对杨懿然客气，采取较为温和的逃避方式，并不违背自己一贯的作风，而对金家赶尽杀绝，对邓家使阴招暗留隐患，也绝非冷血无情，恰恰是因为他内心情感足够温柔。
只不过，那份温柔给予的对象是宋氏集团，所以一切可能悬在宋家脖子上的成为刀的威胁，他都必须尽所能地抹除掉！
“先生，需要午餐吗？”
两名空乘小姐姐推着小车到位置旁询问。
“呃，不用，谢谢。”
吴凡谢绝了对方手上的稀饭和肉卷。
其实很饿，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钟，早饭吃得清汤寡水，登机前肚子就开始抗议了，可他想到自己的饭量，小姐姐手中的简餐他大约要吃五份才能垫个底。
实在是不好意思。
于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买头等舱的，花的钱多，提起要求来也能心安理得一点，然而因为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很多东西开始压根儿没考虑到。
只好忍着饥饿闭目养神，令他惊喜的是，飞机航行在高空，此处氧气含量极其稀薄，灵气却分外的浓郁。
手指掐诀进入修行状态，吐纳灵息的效率竟然比握着上品灵石还要快！
一路无话。
不到五个钟头，飞机平稳降落在日照城机场。
手机刚刚接通网络，连续的提示音便急促响起，主要是宿舍里的兄弟们打来的未接电话，都在找他人在哪儿。
杨懿然以生日礼物的名义送了他们全寝室一场旅行，考试结束，便该启程去儋州岛了，吴凡当然也被计算在内。
“我有大事要办，现在已经在外地了，你们几个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简单给罗俊回了条消息，那边立刻秒回，大致就是说他掉链子，然后问他事情办完后，能不能赶在旅行结束前去跟众人汇合，毕竟杨懿然也在一起。
那吴凡必然是赶不过去的，而事实上也是真没时间，就算不躲那位一心要把他骗到床上的学姐，整个寒假的行程本来也是满满当当。
未读消息再往下翻，是林霜霜和谈晓蕤的留言。
吴凡这才意识到，此行鲁州，走得是有些过于仓促了，许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交代。
谈晓蕤的问题不必说，灵剑应该时刻陪伴剑主，吴凡手中没有剑，自身实力会大打折扣，而她离吴凡越远，剑气便越发弱小，照这上千公里推算，她现在约莫已经弱得和普通人差不多。
吴凡并不打算让她找来，这是计划此次游历之初就想好了的。
李秀梅不在灵溪村，他就没有家，可谈晓蕤人家的父母一直在县城里盼着女儿，眼看春节将至，当然要让她回家陪爸妈好好过个年。
林霜霜那边，问的则是吴茵茵的事情，吴凡托她代为照料，让妹妹在她们家过个年。
“在我家过年没问题，可你这是不是有些草率？”
“那能怎么办呢？如果是正常家庭，找回失散多年的妹妹，肯定要带她回家认祖归宗，可我自己都还不晓得我家祖坟在哪里，过年对我们这样的身世而言，就是个笑话。”吴凡心有苦涩的敲字回复道。
那边过了很久才又发来消息，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以及一串长长的鞭炮表情。
吴凡随后又给吴茵茵打去了电话，耐心的解释了自己离开的原因，生怕她心怀芥蒂，毕竟找到家人的第一年就不能一起过年，难免失落。
好在少女的观念本就和普罗大众不同，十来年时间里，从来都没觉得所谓的春节和过年多重要，更能理解哥哥的苦衷和难处，到底是感同身受。
……
结束与妹妹和朋友们的联络，吴凡给所有人群发了几句祝福语和一句“年后再见”，坐着网约车也差不多抵达日照城的港口区。
自此，安马市的一切可以暂且搁置，他正式开始这段始于腊月中旬的为期四十天的游历。
至于集团针对金家的那场商战，已经接近尾声，吴凡相信夏发祥等一众元老，有能力打一个漂亮的收官。
大好的局面摆在那里，主持大局的个个都是老江湖，他们是宋无双的心腹，宋无双都信得过的人，吴凡自然无条件信任。
实在出了岔子，这年头交通这么方便，回去顶多也就半天的功夫。
“先恰个午饭！”
吴凡用手机上的点评软件就近找了家好评率最高的餐馆，要了包间，一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
日照城港毗邻北海，海鲜自然是本地特色，再配上冬天暖洋洋的生姜枸杞熬啤酒，总算是安抚住了吴凡不安已久的五脏庙，也让他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就落下一个‘饱’字。
此外，也便没了。
站在海港边，见到了人生初次看见的大海，山里娃对这座异地的海岸城市，并不像别的初见世面的人，有那么强烈的新鲜感或更多澎湃激动的情感。
他此刻满心想的，都是如何算计北海剑宗，从那座岛上得到尽可能多的灵晶资源。
尽管从不以商人自居，做了宋氏集团几个月的总裁，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逐利的资本家习气。
心里的心思重了，心情自然也就很难轻快起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真不见一面？
吴凡暂时出不了海。
整个鲁州境内这几日连下大雪，寒温虽然冻不住苍茫无垠的大海，但冷空气引起了从海上而来的暴风，船只出去十分危险，一个巨浪拍过头顶，便是有去无回。
租船的老板介绍了一位经验颇为丰富的老掌舵，年轻时曾在官方的远洋船当过水手，建议他再等三天，三天后如果风势没有加剧，差不多船就可以启航了。
于是吴凡只能住在酒店里干等着，不过倒也不碍事，因为要去的北海剑宗，所在的岛屿处于公海范围，随意前往有偷渡的嫌疑。
为了合法出海，他必须在有关部门办理证件，资料递交完成后，就算花钱加急，证件正式到他手里要等的时间，也正好是三天左右，算算并不耽误。
唯一美中不足的，独在异乡为异客，完全没有认识的人领路，也就无法借着等候的日子，去好生领略一番这座海港城市的独特风情。
毕竟来都来了，好难得有机会放松身心，却还要把自己锁在房间枯燥乏味地修行，想想多少辜负了良辰美景。
主要是霸龙诀吞噬唐门女修的真气后，境界一股脑冲到了半步结丹，短时间内再想提升基本无望，整日枯坐就真心显得有点浪费时间。
第三天的中午，吴凡照旧吃了酒店送来的午餐，看了会儿当地新闻，便定好闹钟准备再次进入修炼状态消磨时光。
海关局来了信儿，通知他一点半之后五点钟之前去取证件，现在还略早，机关人员午休时间尚未结束。
刚盘好腿拿出两枚灵石，房门被敲响了。
“盘子已经有人收走了。”
吴凡对着门口喊道，以为是酒店的服务员来取他吃完的餐具，然而门口却返回来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嗓音。
“躲到鲁州来，就为了当个宅男？”
声线很冷，语调也不温柔，如果忽略话里的内容，这种腔调活像个被人欠了几百万的债主，高傲又刻薄。
吴凡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嗓音属于谁，但有点不信邪，试探问道：“厉青橙？”
“开门！”
对方没有给予正面肯定，但能这么拽的，也没第二个人了。
……
房门打开，门口落落大方一道倩影，纤瘦高挑，穿着修身的黑色风衣，衬着紧身裤高跟鞋，活生生的现实版黑客帝国。
不管性格有多讨人厌，她的外貌始终好看得不像话。
“我以为那点小事不会进入你的耳目，杨家人也有不易，就别一般见识了，我不上钩就是。”吴凡说道。
厉青橙冷傲的唇掀起一丝很苛刻的弧度：“原本我的确不屑于和那样的小门小户计较，但你第一次向我开口说软话，甚至有求情的嫌疑，让我觉得很危险！”
“那还不是你手段太嚣张，我担心你错伤无辜？”吴凡有些恼火，每次见到这小娘们儿，一准落入被动，说什么都不对，不说也不对。
厉青橙眉眼杀意稍收，说道：“把我堵在这儿是什么意思？请我进去！”
吴凡也是很服气她这张嘴，好好的话愣能说出威胁勒索的味道，不过也算勉强习惯的，没在这上面纠结，侧开身子让出通道。
走入房间，搜索环视一圈，厉青橙好像在找屋里有没有藏着女人，一无所获后，端庄地到沙发上坐下，开口又是讽刺：“真有出息！躲人躲出几个省开外，我是不是还该夸你是正人君子？”
吴凡特别不爱跟这种舌头上长倒钩的人聊天，句句刺耳，但凡正常交流一句会遭雷劈似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坐回床上，说道：“你放心，既然承诺了会履行你口中的婚约，就算本意里再不情愿，我也绝对会对得起你！”
“若非如此，在杨懿然第一次进你宿舍之后，就会从安马市消失。”厉青橙冷冰冰说道。
“法治社会，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要杀人？人命不是草芥！”
“谁说消失就一定是死了？话又说回来，你杀那些京都修士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正气凛然？”厉青橙反问。
吴凡提起一口气要跟她好好理论，但下一刻这股气又泄掉了。
和女人讲道理，多半是行不通的，和这样的女人讲道理，更是夏虫不可语冰，巨大差异的三观塑造下，所信奉的道理也不是同一种道理。
“聊正事吧，你从京都跑到日照城来，说远不远，也有三个小时的飞机，总不会是为了专程挖苦我几句。”
厉青橙的神色终于稍稍起了变化，须臾沉吟，道：“其实我是带着好心情来的。”
“是么？那您老人家的好心情可真是够特别！反正我是欣赏不来。”
“纳兰朔派去安马市的人，通通被你横扫，这番成就我看在眼里，十分愉悦。此外，你在会仙台揭穿他巧取榜令的谋划，以及利用那个唐门女人之死，挑起了唐门对纳兰家的怨念，使得纳兰朔那位身居高位的父亲近来非常麻烦。”
厉青橙说道，言语间，破天荒的投来期许赞赏的明亮眼神，看着有些暧昧。
吴凡皱了皱眉，无须谁来提醒，他自己也清楚，给纳兰朔找了大麻烦，之后势必是那位二号首长出来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这不仅是他为自己争取到喘息的机会，炎龙军团与官府向来互为掣肘，官方的大人物置身僵局，对炎龙军团也有不言而喻的好处。
很显然，在不破坏鼎立格局与内部团结的前提下，炎龙军团此次也尝到了甜头，而且远比局中的他本人收获大得多。
“然后呢？”
“有人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嗯，所以呢？”
吴凡已经隐约猜出厉青橙的来意，反应便再也无法热情，哪怕假装也装不出来。
厉青橙说道：“你不该如此平静。”
“那我应该如何？高兴得跳脚，还是气得摔东西骂街？”吴凡眼中有憎恨流出。
“去见见他吧。”厉青橙难得平心静气，半分劝说的口吻，道：“见上一面，你才会理解那位的伟大之处，正好他也想见见你，这次还专门为你出关，只有一天。”
吴凡脸色骤然间无比阴郁，仲夏暴雨的天空也不及他此刻的脸黑，象征着心情有多糟糕。他默默起身走到房门旁，拉开门，指着走廊。
“出去！”
“真不见一面？”
“我见他姥姥个臭鸡腿儿！”
第五百九十三章 好了不起的人物
厉青橙碍于身份所限，有些话不能明说，可有的事情并不一定非要宣之于口。
只要吴凡不傻，就能猜到她称呼的那位大人与自己的关系。
好了不起的人物！
要见面还得差人带话，还得规定时间，多么金贵！
从小到大，吴凡没有尝过恨的滋味，即使童年时的清苦时光里，每天都会被小朋友们嘲笑是孤儿，他也没恨过任何人。
受过罪的孩子往往比较早熟，所以在他眼里，别的孩子不懂事，顶多只会感到讨厌，而那不知去向不知模样的双亲，他也总安慰自己，或许他们有苦衷。
直到与吴茵茵重逢，逐渐知晓了一些真相，憎恨的种子才开始萌芽，在此刻，那憎恨在心上开出了一朵猩红刺眼的花。
丹田内，霸龙诀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周身溢出真气，飘然至灵台眉心，凝聚成一抹暗紫色的竖瞳图案。
那是吞噬唐门女修力场尚未炼化的剧毒真气。
“暴走！”
厉青橙感受到明明境界不高，却异常磅礴骇人的气势，清冷眉眼浮现丝丝凝重。
她本身也是有资格跻身风榜的年轻一辈绝顶天骄，但风云阁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不敢讲她的名字纳入榜单，如果她在，名次不见得会比纳兰朔低。
所以她更清楚，何等样的情绪，能以失控的心力支配真气暴走。
她的眼神里仿佛有寒冰融化，变得复杂起来。
“你别动怒，我走就是了，你拥有拒绝的权力，不想去那便不去。”
高傲到漠视众生的北方姑娘出奇的话语柔和，然后掠过吴凡身畔，带着一股类似茉莉花的清香气味，走出房间。
砰！
那扇门以极其粗暴的姿态被关上。
此时的吴凡，彻头彻尾成了一匹被激怒的狼，不说怜香惜玉绅士风度，能保持住最起码的理智，已是难能可贵。
心魔狰狞，血气狂涌。
但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再惹他一句半句，整栋楼恐怕都会被拆掉。
钻牛角尖的人最可怕。
一曲《生如夏花》的悠扬歌声从床上传来，手机设定的闹钟响了，将他从快要执拗的憎恨情感中拉回现实。
吴凡回头去看手机，目光不经意落在床边的镜子上。
镜中人的模样简直不忍直视，充血的脸从额头红到脖子根儿，青筋根根暴起，甚至都不再像个人，生生是发疯的怒兽而已。
他终于意识到刚才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发生过什么。
……
冲进浴室洗了把冷水脸，接着，控制霸龙诀将新生的心魔吞噬吸收，坐到床边发呆了几秒，耳边的闹铃歌声再度清晰。
吴凡这才算清醒过来，关掉了铃声，准备洗个澡就去出海管理处取办好的证件。
发狂不过几秒钟，居然逼出了修行者满身的汗，也难怪迦叶家对心魔一物体那般慎重，回想起来那短短几次呼吸的感受，吴凡必须承认，着实恐怖。
咚咚咚~
房门又被敲响。
“我记得你说我有拒绝的权力，怎么，还要劝？”
吴凡很是不悦地冲着门口喊道，现在心情是平息下来了，但不代表他就接受了要随她去见那位大忙人。
厉青橙说道：“我还有第三件事。”
第一件事可能是来挖苦这男人躲女人从南山省躲到鲁州省，又或者是来表扬他与纳兰朔的斗争取得了漂亮的阶段性胜利，第二件事便是提到了那个男人想见面的意思。
吴凡微微皱眉：“如果还是关于炎龙军团，我不想听！”
“跟炎龙军团无关，与你我有关。”
“说。”
“你独自在这个地方，想必很无聊，我想陪你在日照城逛逛。”
“……”
吴凡为她重新打开了门，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听起来，貌似还有为他着想的成分。
“我没听错，你说的是陪我？厉小姐可不像是会这么体贴的人，还愿意花时间陪一个孤独的人找消遣。”
“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你和别人当然不一样，我乐意在你这里多用些心思，包括结婚以前的期间里，何况我们对这里都很陌生，于你于我，很难有这么宝贵的独处空间，这对培养感情是非常有好处的。”
厉青橙说道。
一般姑娘说到此类话题，就算不害羞也要装出几分娇羞，然而她的口吻理性得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题。
吴凡很纳闷儿自己遇见的女生怎么都是如此的有性格？
虽然承认了将来要和她结婚的事实，听着女方奇葩的谈及方式，仍然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溜进浴室强行终结了话题。
……
……
四十分钟后，吴凡从官方机构拿到了自己的出海证件，与厉青橙并肩走在大街上。
鲁州地理位置属于北方，冬天的室外气温，比不南不北的安马市冷太多。温度就是温度，没有好坏，但这给小情侣们提供了便利，男生可以把女生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
从物理的角度讲，这样的行为并不能使人体表面温度更温暖，反而会让两只手都无法完全装进衣兜，从而导致手腕受冷。
不过这会让人的心更骚。
厉青橙学着别人的样子，也把她的左手塞进了吴凡外套的包里，说道：“你的手放进来。”
吴凡下意识想说不，可是想到既定的婚约，无论如何始终关乎承诺，便没刻意抗拒，僵硬地贴着对方的手挤在了不算宽敞的衣兜。
厉青橙主动伸出指头反扣握住。
两只手其实都不凉，因为两个人都是修行者，然而那触感还是令吴凡心头莫名悸动，愈发激烈，进而心惊肉跳。
他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摸过女孩子的手，很细腻，然后，软软的，跟此前摸过的任何东西好像都不一样。
“会仙台的逆榜一战，你也算扬名天下了，现在整个修行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你。但风云阁因此对你意见很大，最近已经有三位金船坞的顶级刺客向你出手，个个都是走海境四层以上。”
厉青橙脸色微微发红，话语依然平静。
“那超出你目前的能力范畴，所以我自作主张，替你在暗处把他们解决了。”
吴凡愕然，想过跌了面子的风云阁会有所行动，没想到直接是雇凶杀人这么简单粗暴。
走海境四层以上的顶级刺客，的确很棘手，以他现在半步结丹的境界，谈晓蕤在身边，单挑用些阴招尚有胜算，若是对方合力刺杀，满打满算活下来的概率不超过两成。
第五百九十四章 忠告
末法时代的修行界，走海境已然称得上当世一流强者，从来都不应小觑。
须知南山省炎龙分部的掌舵者孙嗣同，也才只不过是实力拔尖的结丹修士，安马市的散修头头，神狼会会长也就是云楚天他老子，同样是仅仅达到结丹境第七层。
以京都为中心，越偏远的地区，结丹修士的地位越高，芸芸十来万修行者，凝气境才是主流，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基数。
会仙台下，岑老初破走海境，吴凡便厚着脸皮上去抛橄榄枝，原因就在于此。
凡是突破了结丹桎梏踏入更高那一层面的人，随便放在哪里都是极度珍贵的顶尖战力，至于神满境，那是收藏级别的镇山宝，不到灭顶之灾基本不会拿出来用。
吴凡侥幸反杀唐门女修纯粹是个巧合，主要还是对手主修的毒术正好碰上个掌握域外秘药的异类，而毒术之外其本身单纯战力又弱得不像话。
换作任何一位正常的走海修士，如果那天没有云楚天带着神狼会众长老意外来助阵，他根本没有跟人单打独斗的资格。
漫说逼得对手自引逆脉流这等传出去吓人的成就，倘若对手足够谨慎，不给他用毒的机会，他将必死无疑！
且是在人家不必动用全力的情况下。
……
吴凡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因为紧张。
原想着风云阁好歹是修行界内多年的金字招牌，行事总会注意体面和影响，不料人家注意影响的方式，就是用这块金字招牌请动金船坞的金牌杀手。
让一个人悄无声息人间蒸发，当然够体面。
然而他此行游历却没带着最趁手的兵器，留谈晓蕤回家团圆，始料未及的状况突如其来，便难免显得失策了。
“我会当心的。”
这些顾虑没办法讲给厉青橙听，除了换回几句智商欠费的奚落，并无益处。
固有印象里，这个女人是连暖心的话都不会讲的，自然更不会提供额外的帮助。
“我告诉你不是为了提醒你当心。”
果然，手还牵着，身边的姑娘已经开口要账。
当然吴凡这次并不反感，毕竟人家切切实实在暗中替他解决了致命的麻烦，索取一些回报也属应当应分。
“说吧，要我做什么，或者又想要特殊的秘方？我这人别的没有，秘方还真就多的是，只要你提出具体需求，我基本能给你开出方子。”
“这次不用你付出价格。”
“这么好？”吴凡惊了一下，随即改口：“算了，你还是开个价，明码实价的帮助我用着安心。”
农村有句极富有深意的老话，免费的东西最贵。
厉青橙手上用力捏了捏他，说道：“我的确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更不喜欢无偿为谁奉献，所以我做了一定要告诉你让你知道。”
吴凡诧异无比，听起来好像真不需要花钱，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只需要知道就够了？”
“当然不够！”
太阳终究还是只会从东方升起。
厉青橙又说道：“你必须要记住，这是我对你的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认真到有些执拗，隐约……还有些可爱。
吴凡的心跳当时漏了一拍。
……
天暮时，两人到港口附近的船式饭店上吃了晚餐，海鲜火锅。
依旧是独开包厢，两张嘴吃了十人份的菜，期间厉青橙从储物戒指取出一瓶酒，宋氏特供的美人醉，小酌几杯，只到怡情的程度，都没喝高。
饭毕，吴凡回到下榻的酒店。
“我要走了。”
整顿饭吃得过分沉默，从厉青橙说完那句她对吴凡的好，直至此刻，才又说了第一句话，也是告别。
吴凡犹豫了一下，没挽留，只点了点头。
姑娘家大晚上坐飞机去京都那么远的地方，是不让人放心的，但想想她的身份，再想想她可能比自己还强横的修为，以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吴凡觉得没必要多嘴。
“关于风云阁暗杀你的事，你不必忧心，连折三位走海境强者，他们再去请金船坞的刺客，就只能是请神满境的老怪出山了，那需要天大的人情，所以此事应该就此作罢了。”
厉青橙说道。
“谢谢。”
此情此景，吴凡略显词穷，对莫名其妙好起来的待遇，还是不太适应。
门口的北方姑娘对这冷淡的回应不予态度，既没表现出不满，也瞧不出满意，继续说道：“你此去北海剑宗，我想是在打灵晶矿的主意。每年奔着灵晶矿去北海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最后大都无功而返。”
“你有建议？”
“云榜天骄的身份是个不错的筹码，但最多让你有开口谈交易的机会，想从中取利，有个对你而言最佳的切入点。”厉青橙说道。
“北海剑宗宗主滞留结丹境第九层已有近五十年，受心魔所累，一直苦于无法突破那层瓶颈，如果三年内依旧停滞不前，结丹境的寿元便到了尽头。他曾上迦叶佛宗求解，但迦叶族荡涤心魔之法世代秘传，颇多忌讳，最终并未能成功，传闻你有一门净化心魔的术法，犹在迦叶佛宗秘法之上。”
话到此处，不言而喻。
吴凡郑重道：“在迦叶家秘法之上不敢说，不过我尽力一试……这个消息对我很有用！”
如果没有炎龙军团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凭他自己是不可能打探到这等秘辛的。倘若他真能除去北海剑宗宗主忧愁多年的难题，那么，无论结果那位宗主是否突破瓶颈成功延寿，至少给了整个宗门一份希望。
这便是大大的人情，有了这份人情，想做笔生意还会难么？
“我走了。”
厉青橙说着侧过了身子，但还凝眸望着吴凡，显然是在等他说什么话。
吴凡不明白她要等个什么，尴尬地举起手挥了挥。
“再见。”
厉青橙保持着姿势没动，她似乎有意要营造出某种氛围，但随即轻轻叹了声气，素来骄傲坚定的眸子里，罕见的流露几分无奈。
“算了，我们可能都缺少扮浪漫的天分，那就说点实际的吧，最后再给你一句忠告，你之后大概会遇到一个断眉的人，最好不要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