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马孟秋的注意力一分一毫都舍不得分散，此时，那专注的眼神，活脱脱从红酒收藏家变成了武痴，自然无暇揣度少女的心事，只是很实在地回了句：“接着往下看你就懂了。”
慢慢的，孙小蔷竟然真的看出了些端倪。
不需要内行人的眼光，因为有的东西明明白白就在那里，一目了然。
打从最初，金世遗凭借高一级的境界，提着棍子还能跟吴凡打个游刃有余，牢牢占着上风，旁边人都认为就这么打，打到最后一定赢。
然而情况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变。
真气是修行者的根本，大抵相当于普通人的力气，力气必然越用越少，势均力敌的局面，便只能拼谁更持久。
按理说凝气境第七层的金世遗，丹田内真气该比第六层的吴凡充沛才对，可他却早吴凡一步露出疲态，挥棍的力量明显不如一开始足了。
“凡少爷这门剑法，不俗啊！”马孟秋看得津津有味，偶尔来上两句点评。
场面上除了孙嗣同老太爷，属他最看得清门道，虽然不知道吴凡练的是什么功法，体内真气居然多过高自己一层境界的对手，但独独就说用的剑术，大开大合，势如乱电迅疾如狂风吹火，比金家世代家传的短棍法高明出不知几倍。
马孟秋有种极度真实的感觉，倘若境界相同，金世遗在吴凡手底下恐怕走不过十招。
但这些都仅仅是最细微处的微妙差距，有左右战局的可能，占的比重却绝不会太大，至少打不过一层境界。
真正把金世遗打到连连后退的，恰恰是连孙小蔷这个普通人都能看到的东西。
气势。
吴凡挥剑之后，整个人身上的韵味便与他的剑法无比契合，剑舞癫狂，仿佛入魔一般，他自己也是红着眼睛一副嗜血模样。
给旁观者的感受，跟他对敌的金世遗不单单只是个比武斗法的人，倒不如说俩人有着血海深仇更贴切。
正是这种气势，让吴凡的剑比原本该有的速度更快，手上的力度比原本该有的力度更沉重。让人不得不去想，若是此时把金世遗的父母双亲请来，他会不会怒火攻心砍了人家全家？
马孟秋恍然朝身侧的孙老爷子请教道：“两位少爷此前有很大的过节？”
孙嗣同负手回道：“据老夫所知，称得上大恨的只有今天这一档子烂事。”
马孟秋神色微微凛然，思绪从眼前精彩战斗中跳脱，有些出神：“那这位凡少的性子，可是小气极了。”
到嘴的肉要被别人抢夺，换谁都不好受，但大多数人通常愤怒也有个限度，少有似眼前少年这般，动不动便要与人豁出命去争个死活。
这脾气，说好听点叫爱钻牛角尖，打个难听的比喻，就如同乡下无人豢养的野狗，护食，惹不得，惹一下立马呲嘴獠牙。
用佛家的话讲，心魔极重。
马孟秋悄然动起了某些念头，却听后侧孙嗣同抛来一句忠告。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马孟秋只是沉默着不作声。
……
庭院中乍然一记刺耳长鸣。
锈迹斑驳的剑划过锃亮的钛钢黑棒，带出一大串美丽的火花，接着，剑锋回砍，从中间直接削断了短棍。
切口光滑整齐。
替代灵器的合金锻造品，终究是比不过真正的灵剑。
金世遗早在一次次被打退时失掉自信，这下连家伙什都断了，心头更是慌乱，急忙忙往后退出两三米，喊道：“仗着武器比我的好，赢了也不光彩！”
这话连铁了心要跟吴凡过不去的孙小蔷听着都滑稽，自顾自碎碎念道：“好厚的脸皮，你比人家高一个境界跑来喊着跟人家公平单挑，你怎么不说赢了不光彩呢？”
声音不大，没人搭理她。
在她的注视下，吴凡竟然真就傻呵呵把灵剑收回储物袋，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这家伙！也太耿直了！”
孙小蔷一时间都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有以长搏短的机会，当然要抓紧不放，这是再合理不过的取胜之道，没什么不妥。相反，主动舍弃长处，这不叫正直，而是赤果果的愚蠢。
爷爷爸爸叔叔伯伯都欣赏不已的年轻人，就是这么个铁憨憨？
金世遗有着跟孙小蔷相同的困惑，差别在于，对待同一个困惑，他的心情很明朗，就是高兴，喜上眉梢。
这小子这么头铁？那可太好了！
“让你尝尝金家的拳法！”
金世遗不再后退，正面应战，撞上吴凡的拳脚。
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对手弱，拼武器之所以渐露颓势，他真觉得就只是对方手持灵剑的原因，论空手战，打到现在双方真气都已经耗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就只能单纯依靠招式了。
金世遗不信，自己打六岁就开始练的金氏一族传家绝学，勤勤恳恳日日不辍地练了十四年，还会输给一个乡下仔。
越想越兴奋，他找准吴凡招式上的空档，一拳便朝后者下巴猛力轰去。
这一拳打实在了，最少能造成两秒的失神眩晕，而两秒时间，足够再接续上很多拳了。
金世遗眼前几乎冒出了胜利的曙光，因为自己的拳头显然比吴凡的快，离下巴的距离只有吴凡的右拳离他腹部距离的一半。
然而。
那光芒其实不是曙光，而是来自吴凡的拳头。
淡黄微光爆发，威力惊人，轰然弥漫出一股气浪，将金世遗裹卷着倒退飞出十几米，余威强劲，整个身体撞上庭院围墙并且还稍稍陷了进去。
于是那画面好像是贴在墙上，隔过几秒才咚地一声坠下。
“不可能！你凝气境六层，怎么会比我的真气浑厚！你为什么还能释放武技？”金世遗满口喷血，顾不上痛苦，不肯承认的失败俨然冲昏头脑，脸上净是难以置信。
吴凡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转过身冷冷看向三大家族的人：“记得你们的承诺！”
邓家老人老脸半白半红：“你一定是使了诈！”
马孟秋站出来劝道：“算了吧邓老，输了不丢人，输不肯认倒显得三大家输不起。刚才这一场，凡少根本没出全力。”
偌大个庭院瞬间鸦雀无声。
第三百八十五章 马孟秋的邀请
未出全力……
这显然意味着越一层境界取胜，甚至还不是吴凡的极限，那么这番话可信吗？
马孟秋的修行者身份鲜为人知，曾在京都闯下的名号更是秘密，但恰好，在场的人除了吴凡和孙小蔷都心如明镜。
他的判断，自然有界定于自身眼界的准确度，如果不算孙嗣同，此人便是院子里的最强者，当然可信。
于是邓杨两家的年轻人显得格外震惊，无法置信。
尤其是被吴凡撅折手指的邓家少爷，他忍痛留下，本意是要看着吴凡被金世遗打成落水狗，再找机会痛打落水狗的，结局与预想相比，太不顺遂。
三位老人的面色则是默然变得凝重。
有的事情小孩子们还没到年纪不能涉及，他们却是听说过神狼会放出的消息，据说云楚天曾经去文涂县取过一道高等血脉，但过程出了些曲折，失手了。
失手的原因是遭遇到宋无双的阻挠，而那名身负高等血脉的少年，此后也是被宋无双所收留。
再后来，宋家凭空出现的小少爷，无论年龄籍贯以及一些细节，都与那名高等血脉的少年相吻合。
今天，他们亲眼见识到了，血脉的威力。
以前中后加上巅峰为四个阶段，吴凡硬生生从凝气境第六层初期，跨越六个阶段，战胜了七层中期的金世遗。
对于世间上万的修行者而言，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妄想，眼前的年轻人做到了，并且留有余力。
倘若他手段全使，是不是能跟凝气境第八层的修士掰掰手腕？
出于每个人兀自思忖的诸多考虑，画面维持了很长时间的静止不动，也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唯一的话外音，是别墅外面幽幽的虫鸣。
这仿佛是一场只走心的剧情，人们的表情极为生动。
大概过了两杯白酒的功夫，金家老人才沉沉开口：“金世遗败了，金家退出宋氏与胡家的恩怨纠葛，还希望凡少好自为之。”
稍后，邓家与杨家的老人也陆续表态，承诺不再插手宋家和胡家的争端，然后纷纷告辞，气氛到了这种程度，再待着除了尴尬毫无意义。
“孙老哥，世遗的伤要尽快处理，免得留下什么病根，今晚就不陪你品酒了，择日再约。”
“我家孙儿的手也要看看，先走了。”
即便对孙嗣同抱有一百个不满意，临走前，三家老人也要先跟这位第一家族的掌权人做好面子上的功夫。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别墅后院只剩下马孟秋与孙家爷孙俩，吴凡才慢慢来到老爷子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多谢您帮我秉持公道。”
孙嗣同左手撑着腰杆，大气笑道：“你的公道是靠你自己一剑一拳打出来的，谢我老头子做甚？”
吴凡恭敬道：“小子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今晚如果不是有您在，我要单挑的就不是一个金世遗了，而且就算打得赢，他们的承诺怕是也难作数。”
人性的阴暗一面卑鄙得匪夷所思，既然敢于剪径作蟊贼，又怎么能指望这种不要脸的人说话算话？
假设没有孙家站在中间捏着公义的大旗，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三大家族压根儿懒得搞出什么以胜负定取舍多此一举，直接上手便抢了。
这种时候，孙嗣同放着胡家半数资产的诱惑不动心，没有与贼人强盗为伍，就已经值得吴凡怀以最真挚的感激。
“不值一提，老夫的命都是你救的，既然当着大庭广众说过要和宋家结盟，岂有眼睁睁看着你任人欺负的道理？”老太爷气语浑厚，“再者，锻体膏对炎龙军团的重要性，想必你也有数，保你这个提供锻体膏的人，也等于是在帮老夫自己乃至整个炎龙。厉小姐临行前也要求过，合理范围内，能帮你的尽量帮，能出十分力绝不出八分。”
这里头还有厉青橙的事？吴凡心神恍了一下，那女人脑子里究竟在琢磨什么？
孙嗣同说着轻声感叹起来：“不过老夫也只能帮到这种程度了，三大家的集体意愿，单凭孙家也是不能一只手压下的，你不要怪我让你受委屈就好。”
吴凡回道：“这点挫折不算委屈，小人成灾才是生活的常态，连这都受不了的话，姐姐把宋氏交到我手里，一定是个错误的决定。今天的事，我会记住，早晚会向欠债的人讨回来。”
孙小蔷说道：“我和爷爷准备回家了，你是不是又打车来的？你说你也是，堂堂宋家掌舵者，居然连辆自己的车都没有，装什么低调！这地方出去可没有出租，要不要坐我们的车？”
吴凡笑呵呵回道：“不用，今晚让夏发祥派车送我来的，司机就在外面。”
“爱坐不坐！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请我吃大餐？”孙小蔷又问，属实是个把账算得很清楚的性子，帮人办了事便不会忘记索取回报，绝不白干。
吴凡微笑温和：“下次一定。”
“你就抠吧，抠死你！”孙小蔷飞来一道狠狠的剐人的眼神。
……
孙家爷孙离开，院落里便只留下吴凡与马孟秋四目相对。
吴凡不走的原因很简单，从跟金世遗打完，他就感受到了这位素不相识的中年藏酒家，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碍于孙嗣同在场，始终欲言又止。
而孙嗣同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开了这名中年人一眼，更印证了他的感觉没错。
“马老板，现在没有其他人了，请问，有何指教？”吴凡开门见山。
马孟秋显然并不意外他会留下来，转身往屋子里走：“先进来吧，的确，我有些话想和凡少聊聊。”
吴凡倒是不担心里边还有什么危险，跟着进了别墅，上楼绕过走廊，尽头是一间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房间的房间。
既不是卧室又不是书房，也不是存放杂物一类的仓库。
房间里三面墙都摆着各种金佛雕像，大小各异，最大的能有五十公分高，最小的则一只手掌都能捧住。
造型也不尽相同，有莲花坐佛，有怒目金刚，有挽指菩萨。
进屋的霎那，吴凡心头便出现一种极其奇妙的滋味，很是宁静祥和，仿佛想不起一切烦恼。
他不禁震撼，这些佛像竟然每一尊都是灵器！
第三百八十六章 马老板的馈赠
摆放佛像的屋子约莫有四十来平，中间摆着三个蒲团坐垫，蒲团正前方是佛龛台，燃香蜡烛，加几本经卷。
“马老板信佛？”
吴凡问道，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白痴。
村里六七岁的孩子都知道，信佛的人首先就不能吃荤饮酒，马孟秋作为安马市著名红酒收藏家，刚才招待客人的下酒点心也都是各种奢侈珍馐，没有几样不是从动物身上取下来的，这样的人又怎能说是笃信宗教？
如果他说是，那么他一定是个伪教徒。
“我修炼的功法与佛门有关，这些灵器，是我已故的师父传下来的。”马孟秋给出答案。
吴凡说道：“那马老板的师门一定相当显赫。”
决斗的时候，底蕴深厚如金、邓、杨这样的家族，见到一把灵剑都淡定不住，这位马老板拥有足足三十多件灵器，还敢跟四大家族的人相交，此时更堂而皇之摆到他面前给他看，这架势就说明有底气露富，不怕人惦记。
那底气来自哪里？只能说明背景强大，至少是安马市的大家族完全不敢动心招惹的存在。
马孟秋说道：“家师是上三清家族中迦叶家的内族人。”
吴凡震惊之余又不禁有些疑问：“三清不是道家吗？还修佛法？”
马孟秋解释道：“完全不是一个意思，上三清家族是炎国传承最久远的三个修行者世家，最早是被炎龙军团选出来的，跟道门典籍中元始、灵宝、道德三位天尊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吴凡还是掐中了话语末梢的重点：“几乎？”
“除开迦叶家，上三清中还有两家，的确是最传统的道门修真派系，天师府张家，纯阳派吕家。”马孟秋说道。
吴凡心想那你师父家里还挺别致。
……
“留下凡少，是想送凡少一部经书。”马孟秋走到佛龛前，挑挑拣拣翻出一卷泛黄的佛经。
吴凡本来想着人家要送自己东西，甭管需不需要，拿过来就是，但又好奇无缘无故为什么偏偏要送经书，以及孙嗣同老爷子临走前的那一眼，也颇是耐人寻味。
“马老板每次新认识一个人都要送份礼物？”他暂时没伸手去接，决定先问清楚。
“并非如此。”马孟秋摇头。
“我认为，凡少需要这部经文。可以宁心静气，抚平戾气，世间事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若能以平常心对待，免于枉造许多无谓的业障。”
他翻动经卷，露出经文名：《佛说十善业道经》。
吴凡大致听懂了，这是在说自己报复心太重，舍不得吃亏，人欺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说实话，马老板这个说客，当得一般。”他笑容泛冷。
马孟秋却并不急于解释，而是平心静气的说起了一套理论：“戾气过重，到头来不但害人，更加害己。修行路上最怕不是进境缓慢，心境受损才是真的杀人刀，以我的拙劣眼界观看，凡少的戾气已成心魔，不破心魔，终生难入结丹境。”
吴凡不信，怎么听都像是神棍在忽悠人。
“照这么说，炎国所有的修行者都该人手一本佛经？或者马老板准备告诉我，那些结丹境以上的高手，都是虔诚的教徒？”
马孟秋还是不解释，反问道：“凡少敢不敢听我念诵一段《佛说十善业道经》中的经文？”
吴凡又笑：“我怎么确定，马老板不会动用这几十尊灵器的威能对我产生影响？就算我听完经文有反应，那也是灵器作祟，说到底还是修行者之间那点法术的事儿。”
场面像极了传教者试图说服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去信教，前者自有说辞，后者只当是封建时代留下的笑话。
马孟秋做出的回应很简单，转身吹熄了佛龛上的蜡烛，整间屋子的灵器光芒瞬间消散，那些原本神圣庄严的佛像，变得再普通不过。
继而他在中间的蒲团盘腿坐下，说道：“如果凡少待会儿在佛像或者我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真气流动，房门开着，凡少大可以转身就走。”
吴凡只好从他旁边也抱了个蒲团过来，与之相对而坐。
毕竟人家都把诚意做到这么足了，再抬杠好像显得有点不给面子，那就不妨配合一下，顺便他也确实想看看，迦叶家既然位列尊崇的上三清家族之一，玩的这些神叨叨的把戏，究竟有什么独特的魅力。
“诵经声会激发引导出凡少戾气积攒形成的心魔，届时，会有头痛的感觉，不过无碍，之后心魔将会被经文破除。”
马孟秋说着，打开经卷放地上一滚，经书便铺开来，他从第一行开始念起：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娑竭罗龙宫，与八千大比丘众、三万二千菩萨摩诃萨俱。尔时，世尊告龙王言：一切众生心想异故，造业亦异，由是故有诸趣轮转。”
吴凡就在对面静静听着，确切说，是观察对方身上有没有真气流动，谨防这人一边念经一边悄悄使用某种能对人造成精神影响的秘术。
暂时没发现。
但那些经文貌似也没什么特别的作用，每个字他都知道怎么写，连起来也大概明白句子是什么意思，然后呢？
听了这些又能怎么样？
并不能让他反思自己的善恶，更没令他思考人世间的混浊与清澈。
“汝又观此诸大菩萨妙色严净，一切皆由修集善业福德而生。又诸天龙八部众等大威势者，亦因善业福德所生。今大海中所有众生，形色粗鄙，或大或小，皆由自心种种想念，作身语意诸不善业，是故随业各自受报。”
马孟秋继续念啊念，吴凡继续听着看着，就跟小学生读课文没啥区别，渐渐感到无聊，单手撑着腮帮子有点打瞌睡。
催眠效果倒是还不错。
催眠？
吴凡冷不丁惊醒。
没想到这人口口声声说着佛学，居然用上现代心理学了。
他强打精神，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腿上扎了根银针，头脑愈发清醒，心中越发觉得荒谬，腹诽道：“我就不睡，你还能怎么表演？”
第三百八十七章 心魔
诵经声阵阵，接续不断，逐渐晦涩，诘屈聱牙。
吴凡开始理解上学时为什么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喜欢上课睡觉，因为明明听不懂，却还要屁股生根地坐在那儿不能挪地方。
比起不懂装懂，趴桌上睡觉显然更能消遣时间。
二十分钟过去了，马孟秋念完一遍又回到经文开篇开始从头念，吴凡由于刺激了穴位，始终精神勃发，便想问问对方得要多久才算结束。
然而他刚一张口，忽然脑仁传来剧烈疼痛，痛得整个身躯猛地一激灵。
此时马孟秋念经的语速明显加快，这使得吴凡脑中的剧痛更甚，直接趴到地上握拳捶地，虽然忍耐着不叫出声，但周身的颤抖却是怎么也无法停住。
脑颅内仿佛有几百根雷管同时炸开。
诵经声原本只在耳边，现在钻进了脑海里，平平淡淡的声音变为漫天轰鸣，时而宛如洪钟大吕，时而变幻作众生嬉笑怒骂，时而又仿佛野兽嘶吼。
吴凡痛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直至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苍茫的雪山燃起了山火，成片连绵的燃烧，烧死了山巅顽强的格桑花，烧倒了山腰的树，烧得山脚的飞禽走兽慌不择路，烧沸了山下的湖泊，煮熟了水里的鱼。
滚滚浓烟飞至空荡荡的天空，凝聚成千万道奇形怪状的扭扭曲曲的人脸。
“这是你的心魔！”
阵阵诵经声中夹杂进了马孟秋的声音，听语气，他貌似也被这场面吓到了：“你才二十岁，心魔竟然比我曾见过的某个魔头都不遑多让！”
二十一世纪还有魔头？
此时此刻的吴凡当然没心情去问这种事情，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经文能抹除心魔么？”
马孟秋说道：“太出乎意料了，我的道行恐怕不够！”
话虽这么说，但吴凡还是听见周遭的诵经声变得更快更急，显然对方也在做着努力，只可惜收效甚微，眼前的浓烟非但不见转淡的迹象，天空中的人脸反而越来越多，并且有聚到一起形成某种更大个体的迹象。
“你赶快用那些佛像灵器啊！”吴凡喊道。
马孟秋的声音传来：“你不该让我灭掉蜡烛的，有佛像助力，我至少有三成把我度化你强大的心魔，但现在我如果中断诵经去点蜡，你会被心魔瞬间吞噬！”
不消说，事情大发了！
吴凡气得直想骂街，就该拿了经文走人，路边随便找个垃圾桶扔了都行，做甚要留下来听这神棍子忽悠？
太特么坑人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责怪甩锅的时候，得想办法先解决火烧眉毛的问题。他咬牙忍着痛楚再开口：“被心魔吞噬有什么后果？”
“理智尽失，魂魄泯灭，变成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彼时炎龙军团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启用最有效的方案处理社会危害，也就是说，至少三位结丹境修士联手，你会被很快抹杀掉。对不住了凡少爷，是我害了你！”马孟秋自责不已。
吴凡则没功夫想太多，看着浓烟人脸快要聚成自己的模样身段，就知道真正的心魔基本成型了，赶忙又问：“你这么念经能拖住不让我不被心魔吞噬吗？”
“只能拖延，但无法制止。”
“那就赶紧去点蜡！”吴凡当机立断做出抉择。
“但……”马孟秋还在犹豫。
吴凡喊道：“我相信我的意志力，你抓紧时间启动灵器，兴许还有机会一搏，硬拖着根本没有意义，什么也改变不了！”
尽管催动这满屋的佛像灵器，马孟秋也只有可怜的三成把握，但有也总比没有好。
马孟秋觉得有理，与其慢性死亡不如引颈就戮，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诵经声此刻戛然而止。
吴凡只看见幻觉一般的天空，黑烟终于凝聚，形成一道高大的人影，就是他自己。
不同的是那道人影的脸上表情很麻木，两只眼睛却蕴含了千百种感情，只是看着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失落、懊悔、仇恨、蔑视、贪婪……
吴凡瞬间被一阵绝望笼罩，那些是心魔的情感，但事实上那是他的心魔，一切负面情绪的出发点也是他本身。
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纷至沓来的在他脑海浮现、重演，极其深刻，有的是某个画面，有的是一句话一个声音，更多的则是确切的某段故事。
譬如稚嫩儿时，对父母模样的想象和想念；被其他小孩嘲笑没有爸爸妈妈；譬如持续了十数年的贫困生活里，门口总有人堵着要债，别的孩子穿的衣服总比他的好看；譬如李秀梅留信失踪时，他心里的无助与茫然；譬如刚才……
各种令人难过的情绪逐渐占据他的心思，填满他的思想。
最后，黑色的巨大人影迅疾地朝他飞来。
吴凡生不出抵抗的念头，甚至欣然的准备着接受。试问，世上最难拒绝的人是谁？那必然是每个人自己。
空荡荡的天空骤然间电闪雷鸣，突兀从四面八方用来一朵朵乌云，云层之上千里，响起一道愤怒的龙吟，刺穿灵魂般响彻吴凡心底。
他如梦初醒的一下子清醒过来，对着那道即将闯进来的黑烟人影大吼一声：“滚！”
声音震荡四野，直达天顶。
云端之上的巨龙仿佛受到召唤，撕开乌云俯冲而下，张开巨口，直接将人影吞进了肚子里。
世界顿时清静。
吴凡眼前的幻象缓缓消失，脑仁传来的剧痛也随之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小腹传来的温热。
这时刚点燃蜡烛重新为佛像染上佛光的马孟秋正怔怔地看着他，他则专注观察着丹田处的变化，象征心魔的黑烟被拖了进去，周围包裹的真气形成囚笼，它疯狂乱撞想逃，但无济于事。
霸龙诀自行运转，竟然在将其炼化吸收。
这个过程，吴凡的丹田以可见的速度拓宽着，真气无端增长浑厚，黑烟点点消弭。
“这……”
吴凡自己也傻了，之前运用霸龙诀吸收过媚术，吸收过拘魂门老怪物的浊气，但那都属于真气的范畴，从来没想过这门功法连自身的心魔都能给吞噬掉。
而且看样子，心魔对霸龙诀才叫真正的大补之物，媚术和浊气根本不配与之比较。
吴凡无比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跟金世遗决斗时所耗费的真气，已经完全补回来，甚至境界也如水满自溢，从凝气境第六层初期，缓慢且稳定地涨到中期，然后稳固，然后后期，再稳固，再然后到达巅峰，稳固，最后轰然一鼓，有某样东西无声的破开来。
凝气境第七层，突破！
第三百八十八章 灵剑升级
心魔没能吞噬吴凡，反过来，倒被霸龙诀吞噬，吃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黑烟完全散尽化作真气，境界最终停留在第七层巅峰，稳固无余，只差临门一脚便是凝气境第八层。
有惊无险，必有后福！
吴凡若说心里一点不感到惊喜那是假的，霸龙诀真无愧于那个‘霸’字，霸道至极，突破境界从未如此简单。
“凡少，你这……”
亲眼见证着有人自己消灭了心魔，没帮上忙的马孟秋有些茫然，有些被毁了三观。
吴凡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解释才好，直说功法特殊，怕是放在本就不俗的修行界也过于惊世骇俗，已经有高等血脉被人惦记了，再曝出一门牛比轰轰的功法，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很难活到明年，宋无双也保不住。
但又不能杀人灭口，尽管这比刚才确实有点坑人，却也尽力在挽回了。
“其实我有一种专门压制心魔的丹药，你去点蜡烛的时候，我找出来吃掉了。”他编了半晌，总算想到个勉强有说服力的借口。
马孟秋惊疑道：“凡少的心魔，是我生平仅见唯二的强悍，这都能压制住，莫不是天字级金丹？”
吴凡笑道：“什么级我不知道，偶然得了这么一颗，没想到关键时刻能救命。”
马孟秋到底还是信了，脸上颇有些遗憾，说道：“可惜只有一颗，实不相瞒，迦叶家族修行佛门功法，走的天人交战的路数，世代都在与心魔作斗争，我的一位师伯，已经被心魔缠了四十年。如果这种丹药多几颗，或者能研究出单方，迦叶家族将会向凡少讨要一个巨大的人情。”
上三清家族的大人情，那得多值钱？
吴凡闻言动了心思，虽然目前为止得到的关于上三清家族的信息，都还跟传说差不多，并没有具体的概念，但能跟炎龙军团地位相持作修行界执牛耳者，份量肯定重若泰山。
“那什么，其实我得到那颗丹药的时候，旁边还有张纸，纸上写着对付心魔的办法。虽说未必比得过迦叶家族几千年积累的经验所得，但倘若迦叶家有需要，愿意一试，我还是很乐意出点力气的。”
“当真？”马孟秋闻言眼前一亮。
吴凡想了想，认真点头：“当真！”
马孟秋喜悦道：“我这就写信给我师伯，迦叶家的方法都试过了，如今有新的法子，老人家肯定愿意尝试。到时候无论成与不成，我也算尽到孝心了，而迦叶家讲究因果，从来不愿拖欠一分，凡少你也能从中得到不小的好处！”
“如果治好呢？”吴凡问道。
马孟秋说道：“倘若真是比迦叶家现有的方法更高级，能完美解决心魔，这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回敬可以报答得了的了。这份恩情，足以令迦叶一族永远铭记！”
那可太棒了！
吴凡得到想要的答案，被马孟秋客客气气送出别墅后，心满意足。
有了一份值得上三清家族铭记的恩情，往后不说敢在修行界横着走吧，至少多了个可靠且有实力的朋友，就算再见到厉青橙，那女人应该也不能再用原来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自己了。
“靠，怎么又想到那娘们儿了，还再见？呸！再也不见！”
吴凡对着自己不争气的思想报以鄙视唾弃，然而即使多不甘心承认，他的确对最后那场谈话里厉青橙提到的娃娃亲难以释怀。
越是高傲冷漠的人，越不会开玩笑，不过他还是更愿意当成是，心机险恶的女人临走时故意留了个恶趣味的谎言。
回到车子里，吴凡再次检查了一番丹田内的境况，凝气境第七层，稳稳当当。
他又试着回想起别墅里更早发生的事情，三大家族联手巧取豪夺，那副丑恶嘴脸映现在回忆里，仍然恨得他牙痒痒。
仇恨并未淡化分毫，可心魔的的确确是被霸龙诀消化了，所以消除心魔的效果到底体现在哪里？
吴凡不得而知，低头看着马孟秋赠送的经卷，也许日后研读这部《佛说十善业道经》读得多了，能从经文里找到答案。
时间已经很晚，回不了学校，去出租屋的话也打扰吴茵茵休息，他便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去龙腾商业街，打算住一晚酒店，也省得司机小哥还车还要开大老远的路。
车程过半，闭目养神的吴凡琢磨着，明天胡家举办的葬礼，万一不足以钓出藏匿起来的胡烈，后续又该用什么办法来引蛇出洞。
想着想着，他浑身一颤猛地张开眼睛。
“糟了！”
自己随身带着储物袋，袋子里有灵剑，灵剑上附着谈晓蕤的灵体。
她是邪，最怕阳刚之物，除了纯雷和真火，就属佛门圣物对她伤害最大，先前没想起这茬，竟然把她带进了佛光满屋的房间里！
好几十件佛像灵器，活人都有明显感觉，邪灵岂不是得被佛光照得魂飞魄散？
“晓蕤学姐！晓蕤学姐！”
吴凡焦急地用精神连接呼唤起来，然而叫了十几次，储物袋里始终没有传回任何回应，安静得可怕。
闯祸了！
一个令他懊悔不已的念头跃然蹦出脑海。
假如真的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条，害得谈晓蕤的魂魄被佛气解掉，吴凡不敢想象，只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将活在自责当中寝食难安。
又该如何向林霜霜交代？
到了酒店，吴凡在狼狈地冲进房间，赶紧把储物袋里的剑取了出来，却被剑的样子惊讶到了。
原本满身铁锈的三尺剑，卖破烂都未必能卖个好价钱，现在竟然变得华美之极。
剑柄不再污秽陈旧，俨然是顶级灵石中开出的宝玉雕制，通透晶莹，镶嵌精致黄铜和宝石。剑身上锈迹尽数脱落，明亮如镜折光湛湛，剑锋更是刺眼夺魄。
细看之下，这柄破剑自身竟然散发着微微的光华。
“升级了？”
疑惑之际，吴凡也关心不上多余的了，屈指弹着剑身，只想赶紧唤出谈晓蕤，心底念念祈祷学姐可千万不能有事。
数次弹动之后，女生的灵体终于出现，大松一口气的同时，谈晓蕤的样子却是又令他大吃一惊。
第三百八十九章 剑灵合一
此时谈晓蕤的魂躯完好无损。
吴凡原以为她会在佛光之下崩溃，即使不马上魂飞魄散，怕也留于世间时日无多了，然而实际却并非如此。
以前她的灵体出现，看上去是有些透明的，经历佛光普照后，反而变得愈发凝实，仅凭肉眼观看，甚至和活人没有两样。
并且那道灵体的气息，强大到直逼修行者凝气六层，比原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最显眼的特点，在于她身上的服饰。
“这是怎么回事？”
吴凡忍不住皱眉思索，布衣素缟是低级邪灵的标配，结果现在变成了亮晶晶的贴身盔甲，贼拉好看贼拉性感。
传承信息记载，这是附身于剑化身剑灵的体现。
那身与灵剑材质一模一样的盔甲，便是最好的证据，但他不明白，是什么机缘促成了这样的情况。
“你……感觉如何？”吴凡问道。
谈晓蕤开始讲述自己的灵体在储物袋中的经历：“一开始，那些光照了进来，我感觉很温暖，然后，就想睡觉。自从变成这个样子以后，我从来没有过困意，暖洋洋的，慢慢就睡过去了，一直到你弹剑把我叫醒。现在嘛，感觉、怎么说呢？也谈不上多舒服，就是身体不再那么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感觉很真实。”
吴凡追问：“就像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谈晓蕤急忙点头，言语间掩饰不住喜悦，对于一具灵身而言，没有任何感觉比真实两个字更舒服。
吴凡陷入沉默。
他可以完全肯定，谈晓蕤的确化身成为剑灵了，于是说道：“有个事，我不好定义对你来讲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能比彻底消失更坏的消息吗？”谈晓蕤倒是显得淡然许多，终归是死过一次的人。
吴凡提着剑走到她面前，将剑递过去：“拿着，尝试与它融合。”
“融合？怎么做？”
“脑子里一直想这个念头就行。”
谈晓蕤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照做，专注精神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吴凡便亲眼看着那柄剑泛起光芒，迸发成数千上万的光点，悉数没入了女生身体里。
剑灵合一。
“来。”
吴凡随手把电视机的遥控器又交给谈晓蕤，后者伸手接住，随即神情一顿。
灵体是无法与现实世界的物体直接产生接触的，灵剑属于例外，因为本身自带灵气，但遥控板可是真真正正的俗物了，此刻不借助任何媒介，谈晓蕤便能将其握住，看那表情分明是手心还接收到了触感。
吴凡这才略显语重心长地说道：“诚如你所感受到的，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你重新拥有了一副能在人世间行走的躯体，这副躯体，就是那柄剑。如果你之前有看过修仙类的小说，应该听过‘剑灵’这个概念，也就是你现在的状态，算是另类意义上的借躯重生。”
谈晓蕤听完，脸上还没来得及显露出激动的表情，吴凡抓紧给她泼上了一盆凉水，再度开口说道：“好处是你能够以活人的身份，回到社会上生活，之前你烧炭自杀留在相关部门的死亡报告，我可以帮你销毁掉，关于你的死讯，也可以包装成一个误会一则谣言，我有能力让你继续以谈晓蕤的名字，在学校继续你未完成的学业。”
“但是。”
人在听好消息的时候最怕后面跟着一个但是，但是吴凡还是说了但是，他认为有必要告知全部的真相。
“你和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摸摸你手腕上的脉搏。”
谈晓蕤伸出指尖探去，找不到脉搏，腕部死水一片，意味着她没有心跳。
“你甚至是有体温的，阳光下，有着与正常人一样的温度，你能感觉到夏天的炎热，感觉到冬天的寒冷。同样，你也可以享受美食，剑体可以帮你消化掉一切食物，甚至吃石头也不会影响你的肠胃，因为你并没有肠胃。”吴凡说道。
“什么意思？”谈晓蕤神色微惘。
吴凡心情也有些低落：“就是说，除了肌肤之上最基本的特征，你身体内部并不具备任何常人的生理功能，不会生病，不会中毒，不会衰老，也不容易死亡，除非有人能同时摧毁你的灵魂和那柄剑。”
这在有些人看来是好事，长生不老还能基本不灭，多么牛逼霸道的能力？
但如果这个人对生活和生命充满热爱，就不见得会多稀罕这项特殊的能力了，那几乎就和未来可能出现的顶级人工智能的机器人差不多，再有感情，也不能算是个人。
无法交朋友，因为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从青年步入中年，直至老去辞世；更无法享受爱情，即使对方在婚姻中不介意没有孩子，最亲密的举动也仅限于接吻，然而还是同样的弊端，她必须守着爱人变老，而自己始终岁月静好且无能为力。
谈晓蕤独自在客厅默默静坐了许久，恍而抬眸问道：“有机会变回有血有肉的人吗？”
吴凡不习惯给人开安慰式的承诺，如实说道：“机会是有的，不过我不能跟你打包票，神满境之上的境界才有能力使灵魂复生，条件还异常苛刻。整个炎国，神满境的修士屈指可数，我到底要用多少年达到那个境界，或者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达到那个境界，都还两说。”
谈晓蕤显然颇受打击，眼中微弱的希望光芒黯淡散去，又沉默了片刻，说道：“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和消化，事情来得挺突然的。”
吴凡于是让前台再在隔壁开了一个房间，然后把房卡送了上来。
一件事有坏处往往就有好处，灵剑有了剑灵，这无疑等于他个人战力得到极大提升，并且自身又刚刚突破了境界，如果再跟金世遗打一架，他有自信能一剑秒掉对手。
而谈晓蕤借剑重生，往后不必时刻藏在储物袋里，就日常生活的角度而言，自然也方便了许多。
最起码，吴凡回宿舍的时候，不用再担心她不小心看到容易长针眼的画面。
“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我刚才都快吓死了，生怕你出意外。”他将房卡递给谈晓蕤，告诉她今晚就该男女有别分开住了。
谈晓蕤脸上又出现迷惘的神色，这才深刻感受到，自己的确是活过来了。
第三百九十章 终究是错付了呀
一夜。
吴凡整宿都在打坐修炼，隔壁重获新生的谈晓蕤也没睡，坐立难安到早晨，不时传来走动的声音，有时候是喝水，有时候是打开窗户，可能是在看夜景，可能是为了吹吹风。中间还出去了一趟，两个多小时又回来了，也许散了散心。
普通人活几辈子都很难体验到如此纠结的事，放在一名生前只有二十岁的青春少女身上，当然不容易接受现实，要做到心思通透，越是难上加难。
然而当清晨吴凡再开门时，门口站着的漂亮学姐送了他今天的第一张笑脸。
“已经想明白了？”他微微诧异。
谈晓蕤低着头，语气轻柔：“随遇而安吧，至少，比起只能藏在剑里不见人，有副肉身算是天大的幸运了。可以挽着霜霜的手陪她逛街，可以坐在教室里听课，失而复得总归值得庆幸，不是吗？”
“理是这么个理。”吴凡心底还挺钦佩，女孩家能有这么好的心态，属实不易。
谈晓蕤说道：“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吴凡心头了然：“想回家见见父母对吗？”
女生点头：“我昨晚试过，只能走到离你一公里远的地方，所以需要你陪我一起走一趟。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死后，爸妈一定很难过，想尽快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好，等这件事已结束，我就带你回老家。”
吴凡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正是因为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所以他更尊重这些享受过家庭温暖的人所具备的孝心。
当然前提还是得等眼下的事情办妥。
今天是胡家发丧的大日子，迫于无奈，胡家人不得不尽量把白事办得真实，大发讣告，几乎全城跟这尊一流家族有过往来的人都会到场，吴凡自然也在其列。
孙家派了最闲的没事的孙小蔷为代表，原以为另外三大家不会凑热闹，意外的是金家居然让负伤在身的大少爷金世遗亲自上门致哀，面子给得可谓够份够量。
吴凡见状，唯独可惜胡家老头子不是真死，有点浪费了这么大的排场。
……
与灵剑相融的剑灵可以随意收掉剑灵甲，换回正常的都市女生着装，谈晓蕤便又是生前青春靓丽的美女大学生。
与孙小蔷坐到同一桌，言语犀利从来不知客气为何物的孙二小姐立马抛来嘲讽：“效率挺高嘛，前两天才听说跟林家的霜霜颇为亲密，今天就带别的女生来参加活动了，不过你这么抠门，真能讨到女孩子的喜欢吗？”
嘲讽完吴凡，又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谈晓蕤说道：“妹子，我可得劝你一句，别盯着他那点身价看，几十亿又怎么样，舍不得为你花一分钱，你也是看得见摸不着。瞧瞧，吃个饭还是请你来吃白席，你终究是错付了呀！”
她不知道的是，之前那点鸡毛蒜皮的小恩怨，谈晓蕤其实全程都在旁观，里头的故事门儿清。
存心想逗一逗这小气吧啦的富家小姐，谈晓蕤故作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说道：“不会啊，凡少挺舍得花钱的，我这身衣服就是他给买的，都是大牌，花了也有两万多呢。”
孙小蔷一听，表情顿时比喉咙卡了鱼刺还难看：“他给你买的？”
“对啊！”
谈晓蕤摸了摸衣兜，拿出几张纸：“刚买的，发票都还在呢，你看看。”
孙小蔷犹有不信的接过发票仔细观验，看到最后脸险些没绿了，巴掌郑重其事地往桌上一拍：“姓吴的，你什么意思？本小姐帮你省那么多钱，你就请我吃个黄焖鸡米饭，给人家就几万几万的花，是小姐我长得差了还是配不上一顿像模像样的好饭了？”
孙家千金一声吼，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再看被吼的对象竟然也是个来头不俗的主儿，宋氏集团的少当家，原本挺哀伤的丧礼氛围一下子被点燃，人人都试图等着看热闹，眼里有光。
金世遗也从另一个方向靠近过来，有意拱火：“小蔷，为什么事发这么大火？你这性子啊就是太急躁，凡少处事向来很有分寸，你跟他都能吵起来，脾气真该改改了。”
“他有分寸？你意思我无理取闹咯？”孙小蔷一听，来个劝架的还是拉偏架，越发火大。
金世遗笑意温和：“我没有这个意思，凡少，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么说小蔷毕竟是女孩家，又从小娇生惯养受尽宠爱，有点小任性耍耍小脾气是在所难免的，你多担待担待。”
吴凡真想对着这厮脸上吐口唾沫，伪君子，拱火都拱得比别人阴险，读十几年书估摸着肚里那点墨水全用在阴阳怪气搬弄是非上头了。
然而孙小蔷不愧是被堂姐孙若薇夸到天上的奇女子，纵使正在气头上，也仅仅用了几秒钟就迅速反应过来，冷声道：“姓金的，你挺有意思啊，我都差点着了你的道！我跟吴凡吵架，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跟个长舌妇似的在这儿叽叽喳喳？”
这一瞬间，吴凡竟然觉得这小妞有点可爱。
“我这可是为了你们二人的关系好。”金世遗佯作委屈无辜。
吴凡轻轻拿起一根筷子转在指间玩弄，没好气道：“我看你是旧伤未愈想添新伤！”
金世遗脸上闪过一抹阴郁，这才收敛起虚伪平和的假象，声音略沉道：“若是你不倚仗灵剑的优势先行耗空我的力气，公平对决，你未必是我对手！”
吴凡抬眼：“现在试试？”
金世遗后退半步：“等我伤愈了，是要找机会再讨教一次，不过今天我可不是来跟你这莽夫打架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最讨厌别人打断我吵架！”初见即是满口外语的孙小蔷飙起粗话来居然顺嘴得很，果然，孙家人的暴脾气都是一脉相承。
金世遗到底没生出跟孙家人怼回去的胆魄，只好可着吴凡一个欺负，说道：“听说你正开发一种药膏，特供给炎龙军团的，但你居然随随便便就开除了团队里的首席研发师，该说你为人不羁，还是单纯没脑子？”
吴凡双眼微眯：“你把他收留了？”
金世遗笑着说道：“不能说收留，生意上的事嘛，互惠共利。我们家的锻体膏已经做出成品通过药监审查，并且申请了专利，正在加急批量生产，明天就会推入市场。不知道凡少你的药膏是否攻克了第一个量化生产的难关？”
吴凡淡淡回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饭不怕晚。”
金世遗满脸鄙夷：“说得好听，你只会循规蹈矩，而且刚愎自用，我敢预测，宋家给你这样的人来领导，不出半年，资产至少缩水三成，甚至破产！”
第三百九十一章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被金世遗这么一搅和，孙小蔷暂时也没心情跟吴凡置那一顿饭的气了，毕竟锻体膏牵涉到炎龙军团，孙家作为牵线搭桥者，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
聊到正事，孙二小姐有模有样，颇有几分商场女精英的范儿，质问道：“你真把首席研发给开除了？”
吴凡也不避讳，随意的承认，道：“嗯，开了。”
孙小蔷道：“我能问下原因么？”
吴凡云淡风轻：“那孙子太孙子，不听话，我当然得换个好用的人。”
孙小蔷终归跟厉青橙不是同一种人，虽然标签上都写着高智商，却无法做到跟那京城妞一样的对凡事都冷漠。她脸上情绪明显泛起了波动，尽力压抑着，问道：“你做这种大事前为什么不和我知会一声？”
吴凡反问：“为什么要知会你？”
宋家的大小一应事，宋无双不在，他就拥有绝对决策权，原则上只要他愿意，不需要同任何人商量任何事。
桌子对座的女生什么身份？
往大了说是安马市顶级名媛，往小了说，跟宋家毫无瓜葛是个外人，并无权力对宋家插手过问。
对了，倒是有一层身份，算是给吴凡私人打工的助理，但这层身份貌似也不足够让她指手画脚。
孙小蔷语音有些发颤：“你别忘了这款药品的合作方是谁，又是谁在当中为你作保。你做事这么草率，耽误了药品开发进度不打紧，可你有没有想过，金家的药品比你先上市，造成的后果是什么？”
“没想过。”吴凡仍然表现得十分不关心，在对方眼里，无疑便显得很怠惰，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可恨。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孙小蔷现在是真动气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懒散的人？她气得坐不住，起身气呼呼离开，约莫是要回家去告状。
而此时，丧礼刚刚开始才四十来分钟，宾客吊唁的环节都尚未结束，孙家二小姐负气离场，使得不少旁观者大提兴趣，悠然揣测起来这两位年轻人闹了什么矛盾。
年纪都差不多，吴凡身边还坐了另一个小美女，莫不是孙家千金吃醋，出了喜闻乐见的感情问题？
“人不风流枉少年，宋家少爷果真对得起多金的身价和帅气的外在啊~”
“就怕惹急了孙二小姐，往后在这虎狼环伺的安马市，没了孙家明面上的庇护，身上免不了被咬掉几块肉。”
“年少不羁总是有代价的嘛，那跟咱都没关系，远远瞧着就好。”
远远瞧着的还有憋屈发丧的胡家人，灵堂高挂着老爷子的黑白照片，这一大家子此刻真实的心情，并不比真正的哭丧轻松多少。
原本胡家是最有可能接替杨家成为新晋四大家新贵的势力，一座城的格局并不是万年不变的，事实上杨家近几年由于后人不旺，已然呈现后劲不足的颓势，而四大家底下，宋家历来不争虚名，只要给胡家足够的时间发展积累沉淀，未来十年绝对可期。
然而当这个年轻的乡下人出现，一切都开始变味，首轮交锋，胡家落了个忍气吞声，再往后，长房嫡孙被逼得失踪甚至被警方通缉，至今生死未知，而老爷子明明还有口气，竟然荒缪绝伦地提前睡了回棺材。
这口气，但凡有二两骨气的人都不能忍。
忍不了没关系，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正义不正义的没关系，伸张就行。当然吴凡若是能把自个儿给玩死，那倒也能接受。
与孙家小姐翻脸，看起来是个可喜的征兆。
另一边，金世遗亲眼目睹孙小蔷与吴凡争执到面红耳赤，内心痛快无比，总算是小小出了口恶气。但这当然还不够，接着他到一旁拨通了一个电话，命令道：“计划有变，不等明天了，今中午就开发布会，除了医药板块的媒体，其他各个渠道的记者也都多请一些过来，务必把气氛给我烘到顶点！我要让整个南山省都知道，锻体膏是我金家的研究成果！”
他要彻彻底底的把吴凡乃至整个宋氏的后路堵死。
……
灵堂上所有事都照正常流程进行着，白席开宴后，下午三点，便是阴阳先生选好的出灵时辰，原本按照传统，棺木还应该在家多停几天，但毕竟是城市里，有些规矩风俗便挑挑拣拣的丢掉了。
胡家人找机会支开外人，把老头子取出来送进后堂，再由下人们帮衬着白事班子将空棺台上灵车，正式出殡。
吴凡还是遵守约定，跟着溜进宅子后面，为急火攻心的胡老爷子扎了几针把命吊住，然后带着谈晓蕤从隐蔽处翻墙出宅院，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一路藏匿身形，不远不近地尾随灵车队伍。
孙若薇那边，也安排了警力和炎龙军团的异能人士，提前在这段路途中布点埋伏，一旦胡烈敢出现，这条街便是天罗地网。
谈晓蕤说道：“只要脑子不笨，就肯定知道今天不安全，胡烈怎么还会来？”
吴凡回答得挺没底气：“我在赌，赌他还有没有生而为人最后的血性，听说他跟家里人感情很好，就看他敢不敢为亲情赴汤蹈火了。”
这不算强抓人性的弱点，因为他压根儿没奸诈到那么高深的境界，顶多算没辙了不得已出此下策。
鱼儿会不会上钩，最多的靠得还是运气。
谈晓蕤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开口：“胡家人必定不会和你一条心，你或许应该调整下思路，按照正常逻辑走，有可能会被别人反过来算计。”
“什么意思？”吴凡脚步一顿。
谈晓蕤认真道：“我是说，胡家人心里必然是向着胡烈的，对你只是无奈妥协，所以存在着一种可能性。”
吴凡不再去追赶灵车队伍，原地陷入思索：“的确有将计就计的可能，所以学姐你认为，胡家人会用哪一计。”
谈晓蕤指着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胡家老宅方向：“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成败在此一举
回家后的孙小蔷愈加生气了。
吴凡格局小意气用事，研发的紧要关头开除领衔团队的首席研发师，她还能忍，可把这一切告知家人之后，家人的态度让她忍不住。
父亲替那小子辩解说好话也就算了，竟然连一向待人严苛的四叔孙承泰也罕见的出言维护：“吴凡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当家做主的老爷子就更护得直接了：“小蔷啊，你误会他了。”
有那么一瞬间孙小蔷甚至想问，到底谁才是他们的女儿、侄女、孙女，还是说哪位长辈早年在外欠下了风流债，孙家这一代到现在仍无男丁，那小子难不成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私生子？
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孙嗣同静坐高堂，向二儿子发号施令道：“灵源，你给吴凡去个电话，问问相关事宜，估摸着他有自己的打算，看需不需要孙家配合什么。”
孙灵源回道：“爸，现在打电话恐怕不合适，您忘了，若薇集结了公安部门的警力和炎龙军团，这个时间正好是在出殡路上围堵胡烈。”
老人拍了拍额头：“当真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说罢，又看向愤愤不平鼓着腮的二孙女，悠悠问道：“你老说小凡脑子不好使，爷爷问你，他这招引蛇出洞，你会耍么？”
孙小蔷不屑道：“掌握的资源足够强力，时势恰当，这种把戏是个人都能想到，在我看来他这招算不得多高明，只要敌人冷血一点，他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胡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后不慎落网，那也只能说对手够蠢，这样的低端阳谋本来就不需要多好的脑子。”
孙嗣同被乖孙女倔强的小表情逗笑，呵呵问道：“那换作是你，你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同样的资源同样的时势，你敢这样玩吗？”
孙小蔷张口便要回上一句‘当然敢’，但话到嘴边，她犹豫了，然后咽回去。
“他是男人，我是个女孩子，胆子比我大不是应该的么？”孙二小姐还是有些不服气。
孙灵源此时站出来对女儿说教道：“真正的智慧，有时未必是想出多精彩绝伦的办法，也不见得要把睿智流露在举手投足间，聪明人，不一定要神机妙算大智近妖。”
孙嗣同接过话茬，开始说教儿子：“你跟小孩说话，不要总把你做生意玄玄道道的那套摆出来！就显咱家里你读书最多，说人话不好吗？”
孙灵源振振有词的姿态戛然而止，吃了苍蝇似的憋闷，低头道：“明白了，父亲。”
孙嗣同轻抚胡须，对孙女说道：“吴凡年岁和你相近，还是从农村出来的，但他的身上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小蔷啊，女孩子有时候还是得谦虚点，你爸爸的意思，有智慧的人乍一看可能不聪明，可看人往往不能一眼定论。”
“他哪有什么智慧！？”孙小蔷觉得自己这样的才叫有智慧。
惜字如金的孙承泰瓮声瓮气开口：“智慧有时候是一种态度，你觉得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你大伯，可能同时看走眼？哪怕我们真打眼了，几双加起来两百多岁的眼睛，被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子瞒过去，更足以说明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他大概不能对每件事都想出完美的办法，厉青橙那样的妙人，毕竟还是世间罕有，但他身边不会缺聪明人帮他出谋划策。”
……
吴凡打了个喷嚏，并不知道这时正有有一家子人在背后议论他，他只知道，谈晓蕤这脑瓜子是真的好使。
谁能想到生前才刚上大学不久的女大学生，除了兼修法律学之外，竟然还读过兵法？
这上哪儿说理去！
“你确定胡烈会回他家的宅子？”
一男一女静静趴在胡家老宅后方的低矮山丘上，模样有些猥琐，就像某游戏里苟着吃鸡的伏地魔。
如果有第三个人看见，要往别的方面想，也能联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谈晓蕤其实一开始是拒绝的，到底是女孩子家，但架不住吴凡强烈要求，必须在泥土上布置某种阵法压制她的灵剑气息，只好这么尴尬着。回道：“不能百分百肯定，但胡烈如果收到消息要回来望风，一定会先回家里，即使验明情况知道他爷爷真死了，也绝对不会去追出殡队伍，而是会直接跳过这段路去殡仪馆。”
她因胡烈而死，自然对这人内心之阴险、风格之狡诈了解得最深刻。
吴凡专注的盯着整栋宅子，居高临下，四周风吹草动都看得很清楚。有人出入，必然逃不过山丘上两双眼睛，而假使谈晓蕤预估失策，那条路上的警察加炎龙军团也足够胡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怕他藏得太深已经找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好地方，根本收不到外界的讯息，或者，修炼拘魂门邪道法术加上连杀数人后，导致心性大变，对自己亲爷爷的死讯也能无动于衷。
“有人进去了！”
两道视线中，一个黑影快速从院墙外闪过，进了宅子。
然而山坡上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那种速度一定不是普通人，但也不一定是胡烈本人。”谈晓蕤说道。
人在应对潜在威胁时会本能的变得谨慎，那么草率地闯进院子，显得很没脑子，而胡烈显然不是个蠢蛋。
吴凡则是想着，那家伙有极大可能的确盗走了拘魂门的传承，如果学会法术，操纵活尸属于基本操作。
“他底子不好，操纵活尸的范围不可能比谭鹰更远，而我们的极限距离是一公里，分头行动！”
“好！”
俩人默契起身，谈晓蕤化身剑灵后，比原来残缺的邪灵之体实力强劲了不少，身上幽微闪烁剑光，突近宅院。
吴凡从另一个方向绕进宅院附近成片的民居巷弄里蹲守。
“这个是假的！活尸！”
脑海中很快传来谈晓蕤精神交流的声音。
吴凡微微眯眼：“那他一定就在这片民房里，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活尸离开的时候跟踪他！”
能否揪住胡烈，成败就在眼前！
第三百九十三章 碰面！
活尸人傀进去只有三分钟，跳出院墙便往巷子里狂奔，吴凡躲在一块石碑后面等他。
进了巷子，谈晓蕤跟了过来，俩人一起朝深处追踪。
胡烈十分谨慎，那具活尸来来回回足绕过十八道弯，才拐进一座祠堂。
“里面有不下六种活尸的邪气，还有一道半人半邪参杂的气息。”谈晓蕤说道，灵体的感知力，天然比修行者更强。
吴凡点点头：“应该是胡烈没错了，你的灵剑气息太明显，容易被察觉，先在这儿等我，我摸过去听听他们聊什么。”
交流完毕，他蹑手蹑脚绕到祠堂后边，听觉发挥到极致，一墙之隔的地方传出对话的声音。
“家里情况如何？”
问话的人嗓音沙哑得厉害，有着很严重的颗粒感，就跟破口袋被风灌着似的，但吴凡还是听出来了，这确确是胡烈的声线。
活尸回道：“尊上，老太爷还活着，您猜得不错，丧礼是吴凡那厮有意设局，为了引您露面。”
胡烈嘎嘎冷笑：“从前是我太不把他当回事，才平白吃了许多亏，如今本尊认真起来，玩头脑他还不配做我对手！”
“那是！尊上您睿智超群，运筹帷幄，就他那点小孩子伎俩，纯是丢人现眼。”活尸马屁拍得响亮。
胡烈语调转而变得深沉：“没想到，刚见面时他连我师父丑道人都不如，上次秦如海纠集高手围杀他时，已经是凝气境六层的高手！谭鹰那么厉害狡猾的人物，都栽在这小子手里，连带害我师父为了救我丢了性命，现在竟还敢如此欺辱我胡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吴凡在外面听着属实感到意外，原本按他的推敲，丑道人是见谭鹰濒死，起意想夺取拘魂门秘法，被谭鹰作困兽斗给反杀掉了。不成想，居然是为了救徒弟，歪打正着虽说人品不咋地，做师父倒还当得合格。
墙的那一面活尸又说道：“尊上如今实力突飞猛进，又有拘魂入体法门，对付区区六层凝气境不在话下，可报大仇。”
安静了一会儿。
胡烈说道：“不行，那小子花样颇多，手段层出不穷，必须再等等。对付那种狡诈恶徒，势均力敌不可取，一定要达到绝对的实力碾压，不能给任何耍花招的机会！再有三天，本尊就能突破到凝气境第八层了，到时掌控一百具活尸，人海战术累都累死他！”
“尊上果然英明稳重，步步为营！”活尸借机又是一顿吹捧。
胡烈转而问道：“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活尸回道：“他跟林家小姐的关系，似乎没有尊上以为的那么亲密，很少出双入对。主要这小子最近来无影去无踪的，基本不在学校里老老实实待着，身边的女人时常都在换，想靠抓个妞来要挟他软肋，有难度。不过有个意外发现，他好像刚认了个妹妹，对那女的特别好，抓那女的没准可行。”
听着两人交谈，吴凡才知道，敢情这些天自己在四处找胡烈，背后原来也跟着胡烈派来盯梢的尾巴，连他跟什么人来往都一清二楚。
这能把人找出来才怪了，俩王八蛋反而倒过来要打吴茵茵的主意。
那么问题来了。
招魂幡控制活尸人傀的距离十分有限，里头说话的狗腿子既然能跟着满城跑，显然不是人傀，甚至可能是个活人。
活人怎么会对一个重金悬赏的通缉犯言听计从？而且谈晓蕤还说此人身上没有生机带着邪气。
……
事态仿佛又扑朔了起来。
墙内，胡烈说道：“就先把那妞抓来试试，能捉到吴凡破绽最好，捉错了正好多炼一具人傀。”
身份待定的仆从回道：“要抓那妞可不简单，她是个凝气境第四层的修行者。”
“又是修行者？特么安马市的修行者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遍地都是？”
“所以徒儿觉得，还是该另想办法，抓那妞必定要尊上带着这些活尸亲自前往，但吴凡经常住在那儿，容易面对面碰上。”仆从说道。
胡烈明显陷入犹豫，片刻后，说道：“你拿上本尊的招魂幡，带六具活尸去抓人，如果跟吴凡正面遭遇，丢下活尸能跑则跑，跑不掉他反正不认识你，拿你也没什么办法。”
“得令！”
随后墙内便传来零零碎碎的动静，仆从拿了招魂幡带活尸离开。
吴凡知会守在门口的谈晓蕤将其拦下，剑灵剑身，对付不怕死不怕痛的活尸人傀再合适不过，加上她本身有接近凝气境六层的修为，收拾几个小喽啰不是难事。
轰！
吴凡自己则是不客气地挥拳砸开了祠堂后墙，一跃站到胡烈面前。
两人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惊讶。
胡烈惊讶的是，完全没想到死敌会突然出现，吴凡诧异的，是这家伙现在的模样已经不像个人。
本来还有几分帅气的胡烈，半张脸掉光了皮，血淋淋的肉和牙床，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即使是在大白天，这副尊荣也是也相当瘆人，若是大晚上出现，几乎能把胆小的活活吓死。
看来掠夺真气秘法速成，付出的代价并不低廉。
恐怖的嘴张开，发出急切且憎恨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儿！”
吴凡耸耸肩说道：“你藏得比耗子还深，当然是有人带路我才能找得着。”
胡烈瞬间就怀疑到了徒弟身上，毕竟身边能当叛徒的，也找不出第二个活人了。
当即怒火中烧：“我就知道，那混账东西不是真心！还骗走了我的招魂幡！”
吴凡不屑理会他的心情有多差，问道：“是带你去炎龙军团自首归案，还是咱俩私下解决一下恩怨？”
赖以为战的活尸被徒弟带走一半，招魂幡也不在手中，胡烈怂了，怯怯后退两步，道：“我没做过害你的事，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吴凡眼泛寒波，漠然道：“胡大少，咱们俩之间这样子聊天就没意思了，你多少次想弄死我未遂，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有数，这次你竟然把杀心动到我妹妹身上，就更留你不得！”
第三百九十四章 手刃胡烈
胡烈那张脸，一半是正常，一半像被开水淋过活生生扒下皮，非常丑陋，不必动怒自然狰狞。
何况他现在已是穷途末路，咬牙切齿。
“吴凡，你欺人太甚！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区区凝气境六层，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凝气境七层，而且我吞掉那老家伙的百年怨魂，练成了拘魂入体！”
“那又如何？”吴凡问道，“不瞒你说前两天我刚揍过一个凝气境七层，揍得他满地找牙。”
他往前逼近两步，胡烈便往后再退两步，屁股怼上了供台，无路可退：“你能越境单挑？就算你能，我还会拘魂入体！”
吴凡拳芒闪烁，懒得再废话。
与人对垒交锋时，谁都恨不得把底牌藏得死死的，最好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傻子才把自己有什么能耐挂在嘴边，分明是心虚。
裂石拳起劲奔腾，汹涌轰向只剩半张脸的怪物，后者动作也算麻利，侧闪避开。
不知那个氏族的祠堂遭了殃，供台瞬间被掀飞，接着便是后方的神龛和一排排灵位，墙上破开的窟窿更大了。
“你不是练成拘魂入体了么？这点攻击还用躲？”吴凡回身望着胡烈，言语讥讽。
沈以诚被老怪夺舍成功反向灵魂压制，才得到老怪完整的拘魂入体秘法和道行，即使面对疯魔剑法也敢拿肉身硬挡，强悍无匹。
而胡烈显然没有那么好的造化，虽然硬夺了谭鹰的丹田，但在玩魂魄这方面，比拘魂门差远了，他或者根本没能得到完整的功法和秘术。
“小看我你会后悔的！起！”
胡烈掐诀驱使祠堂里剩下的几条活尸，然而招魂幡不在手中，那些活尸睁开眼镜后，却是动也不动。
“半吊子！”
吴凡并不愿意花时间看他耍猴戏，空有凝气境七层的境界，如果换成自己，不如往原来从丑道人那里学到的本事上下功夫，半路出家修拘魂门的残缺术法，无异于丢了苹果捡个沙了瓤的空西瓜。
西瓜看着挺大，里边没东西吃，还是不如苹果来得实在。
嗖嗖嗖！
数道银针飞出，细如牛毛，点点毫光，肉眼几乎难以看清。
两三根针扎在大腿，其余的尽数刺中丹田，胡烈顿时浑身发软跪倒在地。
这是上次准备对付秦家围杀没用完的淬毒银针，谭鹰连中两种毒还能撑到逃离烂尾楼，可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如谭鹰一般抗毒。
在甚至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胡烈浑身失了血色，惨白如纸，丹田内真气也是迅速散尽。
随着拘魂术者的虚弱，那些活尸紧随其后失去控制，变成真正的尸体纷纷倒下。
“我不服！我生来就是人上人，无数人拼命奋斗的终点，不过是我脚下的起点，我要做的事就应该人助天助……”
“我要林霜霜的冰凤体质，她就应该对我神魂颠倒。”
“我要练拘魂入体，就应该一日千里超越前人后无来者！”
“我要杀你，只需要一刀！”
“我是天之骄子，我是绝顶天才……”
胡烈无力趴在地上，口中喃喃念个不停，直到渐渐口语含糊，直到声音渐渐虚弱消失，直到生机断绝彻底死亡。
他念得很癫狂，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亦或是对一种美好愿景的期望。
吴凡听后心头并无感触，因为内心深知，太阳从来都不是为某一个人而升起，星星从来不会为某一个人而闪烁，世上也从来都没有一个绝对的主角。
这个现实从他升入高中后就意识到了，初中时他的成绩常年霸占年级第一，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被这个世界深处的某种意志选中了，但在高中，他始终都在为排进前十而努力，自此放弃了那种幼稚的念头。
天底下优秀的人多如过江之鲫，高中如此，大学更是如此，以后步入社会想必又是一番群英荟萃的浩大景象，怎么就会有人以为自己拥有主角光环呢？
如此浅显的道理，十几岁的人都能明白，胡烈却到死都在为平庸感到不甘。
……
炎龙军团撤离灵车行驶过的街道，孙若薇带队抵达祠堂。
外头谈晓蕤也凭一己之力擒住了胡烈的便宜徒弟，稍后要由官方审讯，剩下收殓那些活尸以及检查胡烈遗体的工作，就不需要吴凡操心了。
至于破坏人家宗祠，炎龙军团有专门的部门收拾这种烂摊子。
“这浑蛋逃亡途中整整搞出六起命案，还是已经被公安局记录的，这十二具活尸里，恐怕还有六个是没被报案的失踪者。简直是个畜牲！”孙若薇义愤难平地瞪着已经死亡的胡烈，如果不是担心破坏遗体，想必她会忍不住上去踹两脚。
吴凡的注意力则主要放在还活着的人身上。
那名义上认胡烈做了师父的青年，西装领带是很正常的都市白领打扮，浑身邪气凛然，疑点重重。
“你们炎龙军团对邪修的肃清力度还是太轻了。”
“没办法，”孙若薇无奈道，“道门联盟中也有许多不正经的门派，属于邪修，但他们并不戕害世俗界的人，有的靠炼妖，有的靠吸收月华提升，不可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碍于影响，炎龙军团办事也有许多掣肘之处，难免有漏网的鱼。”
吴凡摇摇头不予置评，任何事情，一旦沾上“影响”两个字，就容易变得不伦不类。
“总之结果是好的，这事算告一段落，你也终于能回去睡个好觉了。”孙若薇知道一腔热血的少年有起了某种愤世嫉俗的不满，柔声宽慰道。
“但愿如此吧，那剩下的就辛苦你们了，集团里还积压着一堆事，我也得去忙生活了。”吴凡准备告辞。
孙若薇叫住他：“是去处理锻体膏的话，建议你先去趟孙家，我爷爷和我爸他们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吴凡想起金世遗中午在丧宴上说的话，对警花姐姐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是应该聊聊。”
走到祠堂门口，与西装青年擦肩而过。
对方偏过脸，冲他笑了笑。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好一招借刀杀人
孙家内堂。
傍晚，在外忙碌一天的孙知骞也回到家中，除了至今都很神秘的三爷，一家人都齐齐坐在了屋里议事。
吴凡落于客座，与孙若薇面对面。
“小凡啊，把你请来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锻体膏的秘方，当真被金家掌握了？”位于上座的老爷子缓缓开口。
孙知骞随后说道：“这件事可容不得马虎，炎龙军团京城那边一旦听到风声，那就是牵连甚广的后果。明面上说是桩生意，可小凡你也应该明白，锻体膏的功效对炎龙的职能属性相当于送去一把利剑，如果你这边出了差错，且不提孙家在中间牵线要被人穿小鞋，就是厉青橙小姐那样身居高位的人，也免不了要受到内部的非议。”
孙小蔷小声嘟囔道：“闯祸了吧？”
吴凡则从始至终保持着相当的淡定，待到一众人都表达完了意见和看法，才不慌不忙地接茬，道：“这种情况的出现，我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孙承泰说道：“心理准备于事无补，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实质性的后手。”
“没有。”
吴凡回答得斩钉截铁。
本就安静的内堂因为这两个字，气氛一下子变得愈发无声，就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严肃。
半晌，孙嗣同老太爷有些低沉的说道：“小凡，你这次行事属实草率了，以老夫对你的了解，你不是意气用事到破坏大局的性格啊，本以为你将后果都计算进去了，怎的就……”
事到如今，老人还是不愿意把话说得过重。
孙承泰就没有老年人那么好的脾气了，黑着脸站起身，瓮声瓮气道：“你让人很失望。”
说完就要走出内堂，吴凡发声叫住他，洒然道：“各位或许应该听听我接下来的话，老爷子说的不错，我很少会做不计后果的冲动决定，纵然有，也不至于被个狂妄自大的打工仔气得失了智。”
孙承泰停住脚步，对面刚解决了一桩大案的吴凡没好气道：“这么重大紧急的事情，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赶紧一骨碌倒出来！”
没说话的长辈们看表情约莫也是这么个意思。
吴凡这才娓娓道来：“我的确没为应对此事留什么后手，因为没必要。那个叫凯文的博士，在我看来就是正常开除一个不称职的员工，至于他会带着手上掌握的药方去投奔谁，那跟我没关系，毕竟也影响不到我。”
孙灵源问道：“难道那张药方有问题？”
吴凡摆手说道：“我的药方当然没问题，问题是，那么重要的方子，我怎么可能毫无保留的交给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下属？他离开宋氏的起因是跟我出现了药材用法的分歧，而不是各位以为的个人情感上的矛盾。”
“所以他走不走，走去了哪里，并不妨碍锻体膏后续的工作，还有跟炎龙军团的合作。反而我倒是有点为金家的处境担忧，凯文带走的药方只是总体的八成内容，剩下的两成如果仅凭他自己推导补全，那么这张方子谁用谁倒霉。”
“能确信他推不出来吗？”孙灵源问道。
吴凡微笑道：“如果锻体膏的方子那么简单，为什么炎龙军团此前没有类似的强化剂？”
场间的气氛再度变得沉默。
孙老爷子和他的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是笨人，自然明白，倘若情况真如吴凡所描述的那样，到底意味着什么。
金家这是马蜂不落窝，伸杆自取之啊！
老大孙知骞问道：“小凡，以你的医术造诣，能否推断出出走的研发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补全药方？”
吴凡说道：“无论他怎么补，金家即将发行的药品都是害人的货色，这张药方里的药材用量，每一味都必须严格遵循，没有替代品。除非能把整张方子的药材全部换一遍，但显然，他没有那个功力。”
孙嗣同一槌定音：“小凡，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说一说，孙家旗下的资源全力配合你。”
生产药品永远是最严肃的生意，没有之一。
金家用黑心方子出品药物，流通到社会上，可以想见会造成何等恶劣的后果。
损害民生，这顶大帽子再大的企业也扛不住。
吴凡起身回道：“也不用做太多麻烦的事情，社会上反响回来的恶果，就够他们喝一盅了。我的意思，提前筹备足够的医疗资源，在金家假药风波完全爆发时，站出来当一回好人，免费替受到假药坑害的消费者治疗，只要官方挽回得及时，我们付出的成本不会太高，还能收获一波名声。”
“你要名声做甚？”孙承泰皱眉问道。
“自然不是为了沽名钓誉，我是奔着切实的利益去的，先攒好口碑，然后宋氏会发布一种面向社会市场的新药，等于金家舍己为人免费帮我们造势。如果孙家在药品方面还没有等着发布新产品，可以抓紧筹备了。”吴凡说道。
“当然，这是我单方面的计划，如果孙家要另外锦上添花，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孙嗣同与二孙女孙小蔷的眼神不禁浮现一抹微妙变化。
前些日子南郊庄园，吴凡被三大家联手欺压羞辱的桥段，这对爷孙亲眼目睹且亲身经历，内心都确信，农村少年对金家已然恨之入骨。
如今有机会落井下石，哪有不珍惜的道理？
“这小家伙，学会借刀杀人了！”
等到吴凡告辞离开孙家，上座的孙嗣同悠悠感叹。
坐进一辆S系奔驰回城的吴凡此时望着窗外夜灯沉默不语，他知道孙家人一定会背后说些什么。
金家这条落水狗当然要打，不过他不想出力，所以只能借力，而孙家来扮演这个打狗的恶人最方便简易不过。
站在孙家的立场，不主动挖坑就能削弱一位强有力的对手，可遇不可求的天赐良机。
孙老爷子身为家主，总归不是真正的圣人，私心嘛，谁都会动。
因此吴凡觉得自己耍的小小手段不算肮脏，也还上得了台面。
他问心无愧。
第三百九十六章 胡家绝后
回到学校，吴凡是带着谈晓蕤一起回去的。
因此，半个工业大学流言四起。
到底是数次登上校园论坛热帖榜首的名人，尽管豪门巨少的身份尚未公之于众，但依靠一些出格的行为，引起一些不大不小的轰动还是很轻松的。
有学生猜测他带来的女生即将被宣布为正牌女友，而一直与之有绯闻的林霜霜和吴丛，两位校花估计要被辜负，从而伤心。
于是今天校门口花店的生意出奇地好，先是各种颜色的玫瑰断销，接着仰慕者们甚至连康乃馨都不放过，几家店面半天内几乎被搬空。
年轻的好处就在于此，如火热情敢于付诸现实，女神被渣男伤了心，备胎转正的时机稍纵即逝，自然要抓紧。
然而午后时分，又有另一则更可信的传言逐渐占据主流。
有人认出了跟吴凡一起来的女生，正是以前林霜霜形影不离的闺蜜，名叫谈晓蕤，是跟林霜霜同一届的学生，也是个模样俊秀的美女。
她大概有一年半没出现了，此前没人注意，现在再进工业大学，学生们猜测中间这段时间，她可能因为某些事情休学，然后最近休学结束重返校园。
的确，吴凡就是找的这样的由头，吩咐校方为谈晓蕤重新录入了学籍。
过程很简单，当有了足够多的钱和势力，一些普通人看来需要跑断脚跟的麻烦，往往就是一句话的事。
上百捧鲜花魂归垃圾桶，备胎们梦碎午后的秋日时光。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譬如林霜霜此时就格外开心，紧紧攥着闺蜜不再虚幻的手，生怕她下一刻又消失掉。
死而复生，这本身就比失而复得更稀奇也更奇妙。
“吴凡，你是怎么做到的？”
素来婉约恬静的林霜霜几分钟后仍然难掩激动。
吴凡据实说道：“我们现在也还不清楚这种状况发生的原因，不过你们闺蜜重聚总是好的。”
也许过些日子迦叶家族的人找来，以那些修行界顶端势力中人的眼界，能够给出合理的答案，再者，谈晓蕤化身剑灵的起因，貌似就是因为他们家族特殊灵器照耀的佛光。
目前一切都还顺遂，因为当初胡家把消息封堵得很死，谈晓蕤在明面上的卷宗档案记录的只是失踪而非死亡，再以原来的身份进入社会，自然不至于引起大的轰动。
少数知道真相的人，胡烈和刘知奋都永远闭了嘴，剩下的，也都不是嘴里藏不住事的大喇叭，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谈晓蕤的父母那边不好解释，毕竟当初老俩口亲自认领了女儿的遗体，老家的坟估计都还很新。
等过几天见了面，会是什么情形暂且没个定数。
……
剑灵能离开剑主一公里的范围，吴凡便让林霜霜与谈晓蕤单独叙旧去，顺便想想，谈晓蕤该如何向父母交代，是编个听上去不那么耸人听闻的谎言，还是把那玄之又玄的实话说给亲人听。
吴凡自己，则是在咖啡厅见了一个人。
短短半个多月不见的胡茂似乎成熟了许多，至少言谈举止不再如往日那般轻浮毛燥，眉宇间的颜色略显低沉，说道：“胡家已经一落千丈，对你构不成威胁了，你还想做什么？”
灾难最是使人成长，而作为灾难的缔造者，吴凡风轻云淡的模样，在对方眼里多少显得有点可恨。
“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哥哥的事情。”
“他修炼邪法，也只是为了替家族得到翻身的机会，你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他恶有恶报死有余辜，对我来说，我哥没有做错什么。”胡茂比以前勇敢了许多，面对眼前的大恶人，竟然敢说心里话。
吴凡这才发觉，原来一直都小看了这个有家人庇护的纨绔，当堂哥死讯传来，爷爷也一蹶不振，后者自然而然挑起了顶梁柱的重担，身上一下子有了身为男人的担当。
“你哥哥死了，其实未必是坏事，他在，你永远都只能是老二，无形中我帮你拿到了长房嫡孙的地位，你应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昧着良心偷偷感谢我。”
胡茂回道：“人都没了，还来挑拨离间，凡少的道德观念是不是太弱了点？以前我觉得我哥就够坏了，我怎么学也学不来，到今天我才知道，乡下人坏起来才是真的洪水猛兽，跟所谓的淳朴一点也不靠边。”
吴凡随和道：“你们先要搞死我在先，我只想活命，不得不还手，所以你们胡家也怨不得我。”
胡茂沉吟了片刻，说道：“你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抹杀掉胡家几代人积攒的底蕴，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人做事绝不留后患，所以你需要一个傀儡，替你牵制住胡家，能够奴化待将来收入囊中最好，就算不能，胡家不在你走神的时候韬光养晦，你腾出手来睚眦必报的时候，也好收拾得轻松一点。”
吴凡拿住咖啡杯的手忽然僵住，这次是真的感到大大的意外了。
“今天之前我始终认为你是个草包，看来有必要向你道个歉，没想到你哥表面上比你精干，真正把我琢磨透的人却是你。我开始怀疑要不要扶持你做这个傀儡了，毕竟有可能稍不留神就被你反咬一口。”
“不必犹豫。”胡茂说道。
“倒也对，你的命捏在我手里，就算你再大智若愚，我都有及时止损的手段，没有比你再合适的傀儡人选了。”吴凡点点头。
胡茂则摇了摇头：“我是说，我拒绝做你的傀儡，你从胡家旁系辈中另选一个吧。”
吴凡面露诧异。
胡茂继续说道：“你可能觉得我是个没什么骨气的人，但其实我有。”
“怎么说？”
“我的确怕死，因为我才二十岁，没有活够。可如果你要让我出卖自己的家族，亲自做你摧毁胡家的帮凶，我做不到，哪怕你现在就引发我身体里的毒药让我死，我也不可能答应。”
胡茂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这话的语气并不如何慷慨激昂，甚至过分平静。
但也正是因为平静，所以才显得那么的认真，颇有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高尚气节。
吴凡挺遗憾，又挺庆幸。
庆幸的是当初留下十年毒的好在是个关键性人物，否则如果没有毒药制约，搞不好这当了二十年败家子的家伙，临时觉悟还真能隐忍着带领整个胡家打出一波漂亮的翻盘局。
即使翻不了盘，作为对手也够让人头疼的。
而遗憾的是，他要鸩杀一个很有意思且很令他欣赏的人。
“好吧，可惜我们一开始没能成为朋友。”
吴凡叹息着起身离开咖啡厅，选择尊重胡茂的选择，也成全了这个藏锋于内却未来得及施展的好对手。
同日午夜两点，胡茂在家里卧室于睡眠中暴毙，胡家宗室嫡系两名子孙相继夭折，自此绝后。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太好的消息
胡家近日来连遭不幸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仅同层面的各大势力与家族收到风声，普通民众也是从各种新闻渠道将之引为谈资，不乏有为之扼腕叹息的。
到底是一方豪门望族，数天之内，家主老爷子亡故发丧，接着又是两个年轻的继承人先后身死，中生代的两位中流砥柱，都已年近五旬，老来添丁怕是难以指望，不了解真相的普通人听了，只以为是时运到头家道中落，不禁唏嘘。
至于够资格知晓内情的人，心思已然开始活泛起来，宗亲嫡系断代，旁枝亲戚对着偌大的家业能不动心？
九子夺嫡，最需要的便是外力相助，而外力，往往源自于虎狼之徒。
胡茂死后吴凡完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金家头上，胡家没必要再费心劳神了，旁系暗中勾结外人谋夺家产，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下，他不动手去毁，胡家人也会自取灭亡。
“胡茂的死，对老爷子打击很大，刚刚下床不久，又躺回去了，确切消息说是中风。”秦铮将获取到的情报一一汇报。
吴凡对着电脑，内心除了有几分作恶后的良心谴责外，并无丝毫愧疚，淡然道：“老头子本来就命不久矣，这一中风，想必很难撑到下个月了。”
秦铮问道：“如果胡家来求您呢？您毕竟是安马市最有本事的神医，而且之前也有过先例。”
吴凡闻言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吊着老头一条命，是指望着还有胡茂这么颗火种，老头子多活一天，能为新的继承人多争取一天时间。现在，拿剩下半副家业来求，继续吊着那么条老命有什么价值？何况旁系那些人的野心已经动了，老头子即便续上一口气，也没法力挽狂澜。”
秦铮犹豫半晌，震撼开口：“您这一招，真狠！万幸我跟您之前只是有点小矛盾。”
吴凡想了想，轻笑道：“其实归根结底，民间的传言不虚，胡家多行不义，这次真的是鸿运到头了。说今天这局面全是我一手促成，大概有贪天之功的嫌疑，真正使胡家面临灭顶的，我倒觉得，恰恰是他们自家人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交织出无数因果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您开始信佛了？”高大帅气的青年问道。
吴凡没味道的笑了笑：“有人送我一部佛经，抽空看了两页，挺有几分道理的。”
秦铮莫名感觉眼前的画面充满违和感，活在人间的屠夫恶魔，居然读上了佛经……
“金家的药品正式面向市场开售，反响平平。”他转了念聊回此次汇报的正事。
吴凡一点儿也不意外：“锻体膏的药效，本来对普通人就很鸡肋，顶多健身爱好者能用用，养口碑的时间线跟稳定获得的利益回报并不惊艳。换句话说，能挣钱的话，我一开始为什么不做外销的计划？”
秦铮又说道：“我从药店买了样品，专业机构的检验结果，成分和您预料的一样，但没有检测出对人体有害的毒性。”
吴凡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检验报告，笑道：“西方仪器来判断东方药理，有时候还是片面了点，吩咐中心医院做好准备，也跟孙家的医疗机构通个气，大约两天，第一批患者就会出现，到时用我的方法去治就是。”
“还是按照最初的方案，不收取一分钱治疗费用？”秦铮问道。
吴凡转头看着他：“单个患者的治疗成本确实偏高，但也就五万来块钱，锻体膏的药性就注定他不能大面积推广开来，只要药监部门动作及时，我们全程投入的资金完全可以控制在三千万以内。三千万，请个老牌明星代言加广告宣传的资金投入而已，能有义诊换来的口碑和宣传效果好吗？这么一笔账，我不信你秦铮算不来。”
秦铮面色微微局促，头埋得低了几分：“对不起凡少，我不该卖弄小聪明。”
吴凡二十岁尚存稚气的脸庞浮起一抹微笑，尽管自己觉得面相应该很阳光，却是看得对方一阵阵心悸。
“机会摆在你面前，希望你中用点，好好珍惜。”
“会的，凡少。”秦铮赶忙表决心：“我知道您现在提拔我，完全是因为我的年纪，不过我会证明，能留在您手底下绝不会是因为我是您没有选择的选择。”
恰好敲门声响起。
“那我先下去做事了。”秦铮恭敬道。
吴凡挥挥手：“去吧，主要盯着孙家对金家的打压策略，随时报告，如果孙家手下留情，你得做好帮忙补一刀的准备。”
秦铮答应后默默退出办公室，心情既沉重也澎湃。
但凡有点眼力劲都能看出来，自小姐走后，这位小少爷第一次要大刀阔斧干点大事了，这一干，很可能就是动摇整个安马市十几年来固有的稳定格局。
作为这件大事的第一批追随者，事成后，除了能满足少年人波澜壮阔的成就感，实质性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说不准，他秦铮就是下一个夏发祥！
想到这里，走出龙腾会所的望岳阁年轻主事人悄悄抹了把后颈冒的汗，脑海中记起王煜灿给夏玉兰下毒那天的前夜，曾经试图拉他入伙说的那些话。
胡家与秦家的联盟，听着是多么让人有底气的后盾啊！
然而现在，秦家消失得无影无踪，胡家也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到底谁更牛逼，一目了然。
“还好老子当初怂了，属实明智！”秦铮决定找个时间把这个秘密向吴凡坦白，不为别的，就凭他的处境比胡家、秦家以及王煜灿在的王家都好，俨然成了吴凡对付四大家中某庞然大物的头号干将。
他只会争取让这个干将变成得力干将。
另一头，吴凡办公室里，一名穿警服的美女端端正正坐到了沙发上，美眸凝重：“胡烈那个徒弟的身份查出来了，极不寻常，而且对你很不友好！”
“你总不能告诉我他是神狼会的人！”吴凡惴惴不安道。
孙若薇皱着眉头：“还真让你个乌鸦嘴说中了……就是神狼会的人，他真正的师父跟谭鹰是师兄弟，接近胡烈除了取回自家师门传承之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探你底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宠妹狂魔
吴凡在心里为自己写了一个黑体加粗的‘草’字。
这张破嘴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现如今整个安马市能威胁到他的势力已然不多了，最强盛的孙家，是还算值得信赖的盟友，金家即将要栽一个大跟头，剩下的邓家跟杨家但凡脑袋灵光一点，都断然不会妄动。
那么唯独还在的祸害，便只有惦记他身上高等血脉的云楚天以及其背后的神狼会。
“市里有炎龙军团坐镇，神狼会行事不敢太过火，你倒也不必担心又发生像上次一样的围杀事件。我要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让他们抓住你的破绽。”孙若薇说道。
“我能有什么破绽？”
“胡烈那个假徒弟已经查到你妹妹身上，为了吴茵茵的安全，也免得你被抓住软肋相要挟，你最好能把她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你们抓住那人明说了要动我妹？”吴凡眼神顿时凛冽。
孙若薇很意外他竟然真的如此在乎吴茵茵，稍稍沉吟后说道：“这是我的推测，毕竟他确实掌握了这样的情报，神狼会行事向来不择手段，你无法保证他们想到办法而不去用。并且，还有个事须要你知悉，我不知道你跟吴茵茵具体什么关系，但她在炎龙军团内部的档案上有信息，和你一样，她也拥有高等血脉。”
“同时出现两个不受保护的高等血脉自由人，你应该明白这在修行界意味着什么，一旦神狼会对你妹妹动手，即使一两次不成功，但他们发现这个事情后，你所要承受的压力将会成倍增长。”
“她也是高等血脉？”吴凡不禁有些晃神，得知一见如亲的女孩身上与自己有着玄妙的巧合，他的心情一时间难免复杂多想。
回过神，又斩钉截铁道：“神狼会敢动她一根毫毛，就别让我活着，否则等我有能力的时候，必定血洗云楚天满门！”
孙若薇无奈道：“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对云楚天说也没用，你自己觉得有威慑力么？”
吴凡只是闭口不言。
的确，不遭人犯的完美规避便是自身实力足够强大，令人不敢来犯。至于别的方法，总不能指望敌人是个四讲五美的道德模范。
“我这里有个现成的办法供你选择。”孙若薇说道，“炎龙军团上次捉拿谭鹰被活尸重伤一名成员，后来不治，牺牲了。所以执法队现在空出一个名额，我爷爷有任命权限，把吴茵茵送进去，炎龙军团成员的身份在身上，借云楚天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打炎龙军团的主意。”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提议，但吴凡心存顾虑。
且不提自己好不容易和吴茵茵相处出了点感情，把人往炎龙军团一送，十天半月见一回面，本就不深厚的兄妹情感无疑雪上加霜，再者他只想吴茵茵像正常的女生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去了炎龙军团，其实就跟重操旧业当杀手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有性命之忧。
“让我考虑考虑，也要问问她的意见才好。”他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
孙若薇来的匆忙去也匆忙，起身要走：“尽快给我答复吧，嗯……虽然可能误会你了，但还是要说，这是我的主意，跟孙家没关系，你可以完全放心。”
吴凡愣在位置上，等转过念头想解释，警察姐姐已经出了办公室。
这一刻，他只剩满肚子惭愧。
孙若薇当然没有误会，吴凡犹豫的原因，的的确确有对孙家的防备在里边。
经历过生死一线，人的心性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改变，而在他的身上，这种改变旁人用肉眼都能看得出来。
前前后后送走胡烈、胡茂上路，将整个胡家置于内斗，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丝毫不曾手软过，记记皆是要人命的杀招。
这是对敌。
对朋友，他甚至开始警惕孙家，因为近来见过的这些事情，每一件仿佛都在告诉他，不是人心叵测，而是叵测害了人心。
利益使然，现在是朋友的人，将来未必还是朋友，如果这时候把吴茵茵送到炎龙军团，日后倘若两家因为某事翻脸，岂非亲自授人以柄？
吴凡为自己的阴险揣测感到丢脸，却也明白，现实就是现实。
孙若薇显然是看到这一点，临走才说了那样的话，毕竟抛开两股势力的交情，她跟他两个个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
“对不住了，若薇姐。”
吴凡望着办公桌对墙上的挂画，神色怅然。
他意识到自己的作为可能刺伤警花姐姐的善意，然而又并不愿意追出去作何解释。
冥冥之中，他有股很强烈的预感，照这样发展下去，有朝一日宋家与孙家，未必会成敌对，但一定会站到对立面。
“备车，送我去趟出租房。”
吴凡拨了个电话，夏发祥很快安排车子将他送到吴茵茵住的地方，屋里有电视播放综艺节目的声音，打开门，林霜霜正指着电视跟杀手少女介绍节目中某个当红的鲜肉演员。
谈晓蕤也在从龙腾会所出来时现身，和闺蜜坐到一起，吴茵茵认出了她，向吴凡投来疑惑的目光。
“进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吴凡招招手进了自己的卧室，吴茵茵随后跟入。
“看样子你还挺适应现在的生活。”他微笑着对妹妹说道。
吴茵茵开朗了很多，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霜姐姐经常来陪我，生活确实比以前舒服多了，不过修行和训练我都没落下，某音上面的短视频说，女人只顾享受不提高自己是会堕落的，所以女性一定要独立自强，我已经准备找个工作上班了。”
“好家伙，鸡汤倒是喝得很快！”吴凡调侃一句，转而话锋生硬一变，问道：“听说过神狼会么？”
“知道，南山省最大的修行者组织。”
“那聊起来就方便了。”吴凡点点头，接着把神狼会觊觎高等血脉，跟孙若薇提的办法串联起来简略讲了一遍，“你愿不愿意加入炎龙军团？”
他决定暂时放下所有考虑，让吴茵茵自己来选择，全凭心意，不算利弊。
吴茵茵问道：“我有得选？”
吴凡回道：“当然，你在我这里就是公主，再大的事都没有你的想法大，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心里，愿不愿意去。”
吴茵茵微微撅嘴，试探着说道：“那公主不想去。”
吴凡微笑，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女生嗓子间轻轻‘嗯’着，拖了老长的音调，最后促狭开口：“我有点舍不得你。”
吴凡咧开嘴露出几粒白亮的牙：“成，那咱就不去！哥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