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扫荡邪魅，偶遇邪仙
仙神。
无疑是这方世界的强者。
在见到火麒麟之前，铁棠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造仙’出现。
哪怕是吞服了【百窍仙魄丹】，立地飞升成仙的沉思莹，也只是名义上的仙人，实际并没有半分仙神实力。
可眼前的火麒麟显然是不同的。
它的强大肉眼可见！
至强至圣的气息萦绕虚空，仙神气机如同海浪波浪在飘荡，四蹄弥漫的赤红烈焰彷若能够焚天煮地，带来恐怖热浪。
如果。
封诊司能够打造‘仙人’，那修炼之道岂不是变成了笑话？
数百、数千载的苦修，无数日夜坚持如一的打磨心境、元神，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第一次见到火麒麟，心神也为之所震撼，但很可惜……它并不是仙神。”
仿佛看出了铁棠眼中浓浓的不解，一旁将领出言为他解释。
铁棠颇为感慨地说道：“这种事物……到底是怎样打造出来的？”
“这就是封诊司厉害的地方了，火麒麟不是真正的仙神，却有几乎不下于寻常不死境人仙的实力。
它自然不会诞生不死物质，同样也没有那么漫长的寿元，甚至肉身受损之后，也无法像普通仙神一样快速再生。
但它依旧是天地间最强大的人造生灵！
每一头火麒麟被创造出来之后，都会习练各种强大的神通、巫法，乃至仙术。
它们与仙神最大的区别，也许就是难以自主研习大道，无法触碰这等世间最为本质的奥秘。
当然。
似火麒麟这等军械，封诊司应当还有一些，只是没有多少人知晓。
而关于火麒麟的隐秘，其实末将也所知不多，铁郡守若有兴趣，可以自行探索，但请千万不要尝试破坏它的肉身，以免事后侯爷不好交代。”
铁棠眨了眨眼：“要还的啊？”
将领苦笑：“这可是朝廷重器，每一件都已登名造册，造价极为高昂，当然要归还。”
铁棠不答，走到一口已经打开的大箱子面前，看到里面放着整齐有序的甲胃。
燕翅金盔、乌金狮子铠、七星步云履，整套甲胃锃光瓦亮，反射森寒光寒，安静地躺在朱红大箱之中。
“每箱内含两副八宝无极甲，拢共一百副，请铁郡守清点。”
铁棠挥了挥手，李遥会意，带着众人上前仔细查看五十箱甲胃是否齐全。
这些东西可是要还的，铁棠也不敢大意。
他走到另外二十箱黑森森的箱子面前，随手打开一箱问道：“这些军械又是何物？”
“铁郡守，这二十箱大部分都是消耗品，其中十箱是特殊军备，包含有九天霹雳子、飞燕紫金弩、星斗聚灵幡等等。
剩余十箱有五箱是丹丸、草药、断骨膏等疗伤之物，最后五箱则是由道门提供的各种符箓。”
铁棠点点头，唤来手下仔细清点，确认无误之后便签字盖章，算是正式接收了这些军备。
临走之际。
领头的将领笑呵呵地靠近铁棠，低声说道：“铁郡守，朝廷的规矩也没有这么死板。
像这些消耗品，乃至那些军械、甲胃，万一在清缴邪教之中‘大量’消耗了，那谁也不会说什么，追查起来也是麻烦事。”
铁棠立即明悟了他的意思，试着问道：“那黑麒麟与火麒麟……”
那将领当即摇头摆手：“十头黑麒麟、一头火麒麟，少不了一点。纵使是在剿灭邪教过程中损耗，也要详细禀报经过，事无巨细。万一上面觉得你用心不良，事后很可能还要赔偿。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还请铁郡守慎重！”
听到这里，铁棠立即兴致乏乏。
这些军备之中，能让他看上眼的……也只有封诊司出产的麒麟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铁棠按照封诊司给予的方法，在火麒麟的麒麟元神之中烙下印记，便算是掌控了这头火麒麟。
明明是人为打造的生灵，却拥有其他生灵一般的元神，这火麒麟可谓是极为奇妙。
铁棠让它收起威势，化作寻常马匹跟在自己身边，又就这一百副八宝无极甲，以及其他军械分配给了手下五百人。
至于十头黑麒麟，其中两头黑麒麟周身不时有虚幻身影飞出，显然品质更为精良，实力更强，已经是等同于天巫境的修士，剩余八头则都是地巫境，实力也有强有弱，并非完全一致。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从生命本质上来说，它们都是拥有自身智慧的生灵，并不是纯粹的死物。
黑麒麟被分给了风冰瑶、天问、李庚、龙榆、李瑶、嵇英哲等人，众人依法烙下印记，尽皆如同铁棠一般，让麒麟变作马匹大小，跟在身边。
接下来。
就是要等候人王传达指令，划分下属各阵营负责的区域，再由各阵营往下继续细分。
而这里面……就涉及到了大商皇朝最为强大的两个情报网。
大商巡检司与大商监察殿！
邪教的人在哪里，在何处设有据点，哪座山、哪条水露过痕迹，都需要这两个机构的人员带来线索。
毫无疑问。
朝廷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势力一旦运转起来，天下间几乎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瞒过他们。
铁棠等人并没有等候多久。
傍晚时分，夕阳斜坠。
四象侯的麾下将领带来了敕令文书，告知了铁棠负责的地域。
人王钦定四象侯负责整个临江郡的清缴行动，而四象侯则是分给了铁棠临江城外东侧所有乡、里、村，以及各处山川河流。
铁棠在知晓是临江郡之后，心中有了一定把握。
他知道朝廷并没有胡乱分配，因为他就曾经在临江城外去过一处邪教据点。
不过他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在跟随大部队离开九尧之前，铁棠去找了一趟苏子安，探寻临江郡的邪教信息。
但苏子安在听闻铁棠负责的区域之后，只是让他安心，此行应当无碍。
只因临江城外东侧，过往并没有邪教踪迹，想来是四象侯为报答救子之情，特意安排了铁棠这个方向。
经过传送阵发抵达临江城之后，夜幕已经降临，天色一片幽暗。
嵇英哲忍不住吐槽道：“这么多人在各地传送阵传来传去，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消耗不知多少资源。
朝廷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要是还不见寸功，只怕有人要乌纱不保。”
打仗就是打钱，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适用的。
铁棠深谙此理，但也不认为朝廷这次会无功而返。
既然连人王都亲身下场……
只怕这次三大邪教教主都要浮出水面，被一网打尽都不是不可能。
姜雍的实力，铁棠尽管只简单见了他一面，却也记忆犹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很难找到什么词汇来描述他的强大，铁棠只能想到一个人。
大尊王！
人王姜雍的实力，有可能在武穆三公之上，给予铁棠的感受，甚至与大尊王相差无几。
非常之恐怖。
这等人物亲自出手探寻，任凭三大掌教至尊躲到天涯海角，只怕都很难躲过人王的追查。
抵达临江城之后，铁棠本想与当地监察殿通通气，也想见一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四象侯。
但他并没有如愿！
因为临江城本地世家联合官府，表达了极为明显的拒绝态度。
所有前来征缴邪教的人员，甚至包括四象侯在内，都被‘请’到了临江城外。
这是可以理解，却不能赞成的举动。
官场上的争锋，交给了四象侯去头疼，铁棠径自带着手下五百兵马，匆匆赶赴了临江城外东侧。
后面的事务，就看他这位负责人的手段了。
无论能不能找到邪教中人立功，至少要将自己负责的地域全部清查排除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邪教教众潜藏其中。
“可惜人皇打造的地榜被盗了，否则我等便可借助地榜互通有无，现在倒是有些麻烦……”
临江城外东侧，绵延近上万里才会抵达其他郡地界，地域并不算小，里面包含的乡里村更是多达数千上万。
光是排查这些村落，都要耗费大量人力，势必要将眼下的人手进行分兵。
但这样一来，就有个通讯问题。
倘若不能及时沟通信息，一旦发现了强大的邪教教众，很可能会引起大规模的死伤，难以及时救援。
毕竟铁棠如今手下的高手不算多，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
龙榆头脑灵光，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大人，我等不若以掌控十头黑麒麟的人员为主，分成十一个纵队，成扇形网状对这片地域进行锁链式排查。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临近的人员既可以及时通知，也可以前往救援。”
铁棠点点头，赞成了这个建议。
这时天问又从黑箱里鼓捣出了一大叠黄符。
“朝廷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你看，这是千里传音符，只要在千里范围之内，都可以借助符箓互通。”
铁棠脸色一喜，有了这个东西就好办多了。
他倒不是担心自身，主要还有忧虑其他人的安危，有了千里传音符，无疑可以大大减少死伤的发生。
“这样，五百人就分成十个纵队，每队五十人，由你们十人负责……”
铁棠将一百位清水城捕快、三百位军士、一百位世家子弟打散，每个纵队都确保有三个阵营的人手，实力上也尽量做到平均一些。
不过十位获得黑麒麟的领头人，却是实力差距巨大。
这里面有风冰瑶、天问、李庚这等已经是神巫秘境的绝巅天骄，也有段静睿、山素昕这等肉身秘境的武夫。
即便是中间的嵇英哲、龙榆、李瑶、空高卓等人，也是差距不小。
“有黑麒麟在，每队至少等于有一位地巫境的修士，加上朝廷赐予的军备，应当可以应对。”
铁棠没有纠结，还是按照原先的打算分配好了队伍。
众人见他自己没有在任何一队，不免问起缘由。
铁棠笑着说道：“我在此地也有一些人脉，且让我先去问问，你们若是遇到难以抵挡的危机，可将九天霹雳子射向天空，我看到了会立即赶过来。
记住，一切以自身安危为主，切勿贪功冒进！”
“我等理会得！”众人齐齐称喏。
“去吧，仔细盘查，不要错过任何可疑人物。”
众人化作十个方阵，各自按能力分配好负责事务，从临江城外东侧呈扇形逐渐蔓延出去。
此行不但要盘查村落，一路上遇到的山脉、河流也要仔细搜寻，不是一时半刻之功。
十个纵队，其中风冰瑶、天问、李庚三人被各自安插到了左、中、右的中间地域，他们的实力最强，可以及时照应到旁边的纵队。
这三支队伍也是铁棠最不用担心的，除非他们遇到邪教仙神。
见他们离开，铁棠也当即乘坐火麒麟飞升入空，化作流光行动起来。
他之前来过临江城，有一位姓洪的邢命，卧底在城外邪教的据点。
因为没有与临江城监察殿沟通，现在铁棠也不知那卧底如何，那出据点有没有因为收网被剿灭。
临江城的官员会不会配合人王行事，那是官场上的手段，铁棠理会不了这么多。
但他既然知道有卧底在，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流光飞逝，铁棠按下云头，让火麒麟在原地等候，自己则变作米粒大小的蚊子，熟门熟路地朝着前方石崖飞去。
这里藤蔓依旧，蒲扇大的枝叶愈发青翠，各处洞口散发浓郁的腥臭味，闻之令人作呕。
“左三竖八，红叶覆顶，找到你了。”
铁棠在一处拳头大小洞口停下，细长的蚊腿搭在藤蔓之上，仔细感应。
禁制依旧，没有破损。
可内里传来的气息却让铁棠有些吃惊。
不同于上次只有三人的据点，此时禁制里面起码有上百人存在。
这些气息之中，也包含了那位铁棠所熟知的卧底邢命，洪明煦。
“看来临江监察殿还没有选择收网，只是怎么突然之间会有这么多邪教教众聚集于此？”
铁棠有了一丝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他现在所在的石崖位置，位于临江城外东南方，严格上来说属于南侧负责人，并不是他负责的地域。
原本铁棠只是想找洪明煦了解一下情况，如今有这么多邪教教众聚集在此，那就不好轻举妄动了。
正在他思索之间，勐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赶紧飞近远处一个洞口。
同时心神沟通火麒麟，让它隐匿藏形，收敛所有气息。
站在石崖顶峰的火麒麟打了个响鼻，前蹄微微震动，身躯化作三寸大小，隐入草丛之中，仿佛化作一个石凋，没有丝毫生命气机。
片刻不到。
两道近乎透明的流光飞落石崖，他们四下一打量，并没有察觉到火麒麟的气息。
随后则是巡路来到了之前铁棠停留的洞口，只见二人筋骨一阵爆响，各自变成一条黑蛇，解除禁制之后拨开红叶钻了进去。
这一幕被铁棠瞥见，顿生棘手之感。
两个人。
身上都有仙神气息弥漫。
第四百六十二章 无妄罡风，黄沙分盟
二人都极为谨慎，各自使了神通变化隐藏了自身修为，铁棠也只能勉强感觉一些仙神气机，无法探知他们具体修为。
眼见他们入洞之后，铁棠担忧不知他们具体何为，迅速做出决断。
他尖刺的口器吐出一缕黑灰气流，变成另一只蚊子，蹑影藏形朝着临江城飞去。
用化身通知官府，铁棠真身则是选择在此处等候。
半柱香不到。
拳头大小的洞口勐然一鼓，膨胀成三尺高低。
一道道气息飘忽不定，修为强弱皆有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前后拢共一百余人，最终出洞的则是先前那两位仙神。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架三寸大小的楼船，随手抛向天空。
迷你楼船迎风见涨，很快扩大至十丈长短，船身遍布鳞甲，原本青黑色的船体逐渐变得与周围苍天白云相融。
众人快速登船，那两位仙神也随之而上，催动楼船隐匿虚空，爆发一阵剧烈气浪，径直离开了此地。
“得跟上！”
铁棠想都不想，随手拔下一根头发留在原地，飞到石崖顶峰，捡起火麒麟塞入怀中，身化罡风紧随其后。
他这一门遁术，名为【无妄飞罡遁】，乃是从世间一奇门罡风，无妄罡风推演而来，是昔日瑶池金母所开创的无上遁术。
此罡风，寒如冰雪，刺骨疼痛，风如利刃，穿骨穿肉，而且千变万化，如千锤打身一般，又如铁墙如钢压体，喘不过气，神不能明。
不过瑶池金母窥破了无妄罡风的虚实，从无明妄缘的风力之中明悟了真义。
人间大地的生、住、异、灭，全是罡风刹那的不停变化，倘若能够修得元神如同虚空，以大威神力、定力融入无妄罡风之中，便可同流造化、互不相碍，随风而行，随风而动。
这门【无妄飞罡遁】乃是铁棠见过的所有遁术之中第一等的存在，兼具速度快捷、后劲绵长、隐气藏行三大优点，是长途跋涉的最佳法门。
此时铁棠以地巫境的修为跟随在楼船之后，不但能够勉强跟上楼船之速，也没有透露丝毫波动，不会被船上的人发现。
当然。
这也是因为他自身的肉身太强，底蕴太深，施展任何法门都是得心应手，随心所欲。
追逐之中，又过去了一柱香时间。
楼船速度太快，哪怕两位仙神为了尽可能不暴露踪迹，特意收敛了速度，依旧超出了铁棠如今的极限。
眼看前方波动就要消失，铁棠却不慌不忙，依旧按部就班跟上。
当楼船气息彻底消失在铁棠感应之中后，半截断裂的笔杆被路过的铁棠捞起。
他顺着笔杆方向继续追寻，隐隐约约能够感应到楼船气息。
且每隔一段路，都会有断裂的笔杆出现，为他指明方向。
“好兄弟，回去我必力保你升官！”铁棠脸露喜意。
这些笔杆自然不是突兀出现，而是洪明煦找机会故意留下。
之前在出洞之际。
铁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洪明煦，便偷偷传音于他，让他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尽可能留一些线索。
洪明煦实力低微，不敢轻易传音答复，但也听出来这是铁棠的声音，便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这一里应外合，加上邪教中人不敢光明正大行事，楼船当然逃不出铁棠的追踪。
他一路上也每隔一段路便拔下一根头发，作为告知后面援兵的路标。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个时辰。
楼船早就出了临江郡范围，不知到达了何地，可速度依旧没有放缓的意思。
就连洪明煦留下线索的距离都大幅增加，不再是如先前那般每隔盏茶功夫便留下一个印记。
“再这样追下去……我的头发都要拔光了，岂不是要变成天问那样的大光头？”铁棠暗自吐槽。
他嘴巴上在骂，手上却还是老实拔了一根头发留在原地。
铁棠与楼船的距离越来越远，好在有洪明煦策应，倒也一直没有跟丢。
不多时。
他眼前的情景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四周不再是绿水青山，也没有了郁郁生机，取而代之的是朦胧胧的烟雾，下方更是黄沙万里，遍地荒芜。
“嗯？”
“楼船的速度变慢了。”
“到地方了么？”
铁棠能够感知到，自己与楼船之间的距离在快速缩短，后者仿佛停留在了原地。
果不其然。
等他再度飞遁千里，终于在视线范围内察觉到了楼船波动。
铁棠低头查看。
罡风之下是无穷黄沙，毒辣的烈阳肆意地挥洒光芒，将下方沙漠烤得炙热无比，视线所及都被热浪扭曲。
但除此之外，周围并没有任何显然建筑，也不见丝毫人影，只有东一茬、西一茬，胡乱生长的耐旱植被。
偶尔还有一些土龙、蜥蜴、毒蛇钻出沙漠，但很快就被烈阳之辉逼回黄沙之中。
轰隆隆！
虚空一阵抖动。
铁棠睁眼凝望，看到楼船现出真身，缓缓坠落到一座高凸的沙丘之上。
两位仙神最先下船，朝着沙丘比手画脚，似乎在与他人沟通。
最终在一面令牌的展示下……
沙丘仿佛打开了一道门，从船上下来的邪教教众一个个走了进去。
这一瞬间。
铁棠迅速化作一只沙漠毒蝎，钻入漫天黄沙之中，快速来到了邪教教众的队伍后头。
随后他摇身一变，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除了铁棠艺高人胆大之外，是因为他也有一定把握，并非是冲动行事。
第一。
两位仙神在收起楼船之后，已经先一步走入了那沙丘之中，并没有紧盯后面的教众。
第二。
铁棠变化的这个人，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确有其人，乃是当日与洪明煦一起呆在洞中的三人之一。
他过目不忘，早就看到一百多位教众之中没有此人。
洪明煦排在队伍后头，他想给铁棠留一些线索，特意选择了最后下船，加上他修为低微，其他教众也没感到不妥。
正当他捉耳挠腮，想着如何留下印记之时，一个手掌却按在了他肩膀上。
“洪兄！”
洪明煦一惊，强下抚平心绪，转头看向来人。
“杨兄，你……”
洪明煦知道此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话没说完就迅速反应过来，肯定是铁棠不知使了何等手段，瞒天过海。
“大人真是好手段！”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传音起来就不怕其他人察觉。
“洪兄，我变化这人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可否出现在此地？此处又是何地？内里有何人？”
铁棠话语很快，因为他要确定这些事实之后，再判断要不要进去。
洪明煦卧底邪教，自然知道这种关键时刻，每一息都可能影响生死。
他快速传音道：“属下也不知道此地是何处，也不知内有何人，大人变化之人名为杨修竹，如今在临江城，他乃是临江本地人……”
通过洪明煦的阐述，铁棠立即做出决断，要一起进入此地。
因为他不知道邪教接下来是否会选择继续撤离，也不确保自己留下‘路标’，一定能够被后来者找到。
毕竟这段路程实在太远了！
其实按照铁棠的推算，如果四象侯那边在一开始就派出援手，应该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能与自己相会，不可能耽误到现在。
但事实并没有。
这里面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在朝廷援手可能来不及赶到的情况下，铁棠便打算亲身深入。
按照洪明煦的说法，前来带他们离开的两位仙神，一位是天戮教的长老，一位是红颜教的长老。
而在来时的路程之上，他们也告诉了一众教徒前去目的地。
也就是如今的沙丘，乃是三教分盟所在！
这一处邪教据点，既不是红颜教的据点，也不是天戮教的据点，而是三教联合的分盟。
对于铁棠来说，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他更容易浑水摸鱼。
再加上他选择的杨修竹，与洪明煦一般，都是不怎么起眼的角色，除了平日里亲近的同僚，其他人谁知道你是谁。
前方的教众鱼贯而入，队伍也在快速变短，很快就轮到了洪明煦。
排在他身后的铁棠早已将精血收回周身大窍，肉身各处窍穴封闭，装成一位寻常的神通境巫觋。
“进去！”
沙丘之门有两位看守，都是神巫秘境修为，语气惫懒，并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这也让铁棠轻轻松松就跟着大部队混入了沙丘之中。
他刚一迈步进入，眼前的情景立即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荒芜一片的黄沙变成了古木林立、大河滔滔、十步一庭、百步一院的景色，仿佛走进了另一片天地。
铁棠只是随意打量了几眼，便能感应到好几股冲天的仙神气机萦绕各处。
“邪教竟然有这么多高手？”
“快走，别到处乱看，惹恼了那些大人，小心眼珠子都被挖出来。”身后传来的催促声，让铁棠不得已收回目光。
新进来的一百多位教众，并没有去往那些装潢华丽的庭院，而是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入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铁棠跟在洪明煦身后，也一起走入洞内。
通道极宽，可并排行走十余人不在话下，高有三丈，穹顶每隔百步镶嵌有玉明珠。
两侧石笔也有常年不灭的深海鱼油灯照亮前路，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黑暗。
“看这些石洞开凿的痕迹……也就是在数十年间开辟的，看来关于三大邪教只成立了几十年的传闻并没有错。”
铁棠一路打量，并没有与洪明煦交谈，在他身后还有两位神巫秘境的看守跟随。
沿着通道一路行进了三里地，前方景色豁然开朗，有嘈杂人声、酒香、胭脂、体臭、腥臭等等各色各异的声响气味。
铁棠远远一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厅，长宽各有千丈不止，里面容纳了形形色色的生灵。
以人居多，至少有上万之数。
除此之外，也还有一大批体态各异、样貌不同的大妖、精怪、草头神等等。
“我要是能够将此地一网打尽，不得连升三品？”
铁棠收回刹那间的震撼，也知晓自己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且不谈外面的那些仙神，就光是这里面的教众，他也应付不过来。
人太多了。
他们实力虽然有强有弱，可里面也不乏一些气息强悍、凶勐之辈。
到了这里，连押后的两位神巫看守都不敢大意，只是找了个没人的空地，让一百多位教众在此等候，然后当即离去。
大厅内人声鼎沸，妖鸣兽吼，不时有打斗发生。
但动手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极为克制，只是一碰即止，并没有不死不休。
在大厅的正中央，摆放着百座如山高一样的美食，在‘山脚’附近则是如同护城河一般，流淌着一条香醇浓郁的酒河。
想吃想喝的大可上前，随意择取。
可铁棠这一百多位新来的教众，仅仅只是在大厅边缘占据了一小块地域，离大厅中间还有很远。
这中间的路程……
隔了不知多少妖魔鬼怪，以及一脸凶相的其他教众。
“看，那是莲雾果耶，吃一颗起码能够增加十年修为。”
“这酒肯定也不同凡响，光是闻着酒香，我都感觉周身毛孔舒张，神清气爽，不知是何等仙露琼浆。”
“咱们……一起过去吃一些吧？”
一百多位新来的教众，都是临江城，或者附近的教众，大家互相之间虽然不是全都认识，可也能够认个大半。
此时许多人都望着中央的酒河、果山、肉山，喉咙不自觉上下涌动，垂涎三尺。
“怕不是……有什么规矩吧？你们看，其他边缘的的人身上都带着伤呢，他们好像都有些畏惧。”
有人看出了不妥，指出了个中关键。
“连护法，你是地巫境的巫道教尊，难道还吃不了一些灵果？您开个口，咱们一起过去试试。”
这批人之中，也有几位身份地位、修为实力都更高的存在。
此时被提及的连护法，便是其中之一。
他出身天戮教，喜好杀伐，脾气火爆，被人这么一吹捧，当即有些飘飘然。
“走，带尔等尝尝鲜！”
连护法大手一挥，迈开脚步就向大厅中央走去。
在他身后立刻便有二三十人起身跟随，走了一段路后，发现没有异常，又有十几人跟了上去。
铁棠与洪明煦坐在一起，冷眼看着他们行动，暗中却在不停交流各自情报。
正在这时。
一位尖嘴猴腮，颧骨隆起，体型消瘦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位是……我记得是洪兄吧？怎么，你们二人不想去试试么？”
洪明煦当即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方才笑道：“原来是何尊者，洪某何德何能，劳您老人家惦记。
至于那些美酒美食，在下自知实力低微，安敢上前凑这个热闹。”
这位何尊者仿佛是个自来熟，自顾自在铁棠身旁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
“洪兄眼力可以啊，看得出他们要倒霉了。”
二人谈话间，前方传来剧烈波动。
彭！
当先领路的那位连护法，被一头鳄首人身的大妖抽得凌空飞起，在空中转了十几圈，方才迷迷湖湖坠落在地。
它一动手，其他妖、精、怪、人也纷纷出手，逮着那跟随的四五十人一顿暴揍。
“看，得亏洪兄眼力高明，不知这位又是……”何尊者目光看向了略显慌乱的铁棠。
他的神情当然是装的。
毕竟如今他明面上只是一位神通境的巫觋，不可能看到‘自己人’被打还毫无反应。
“在下杨修竹，乃是临江郡人士，见过何尊者！”
铁棠一边施礼，一边暗中传音洪明煦，询问此人的来头。
只因在刚刚一刹那……
他不见不闻、觉险而避的心境修为，察觉到了何尊者闪过对付自己的念头。
洪明煦还不知何事，老实说道：“此人挺怪的，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以前偶尔见过几面，只知晓其他护法都叫他玉面鼠。”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三人三心，难逃仙眼
玉面鼠？
没听过。
铁棠得到洪明煦传音之后，依旧没有明白眼前这位何尊者为何会对自己动了念头。
毕竟只是一刹那闪过的感应，铁棠也没有十足把握。
“哦，你也是临江人啊？不知平日住在何处？改日找个时间一起喝酒啊。”
何尊者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了铁棠肩膀上，仿佛二人相熟已久。
“尊者客气了，我等实力低微，怎敢劳动尊者大驾。”铁棠直接起身，顺势摆脱了他的手臂。
洪明煦也察觉到了不妥，连忙上前装作一脸谄媚：“何尊者，您老人家乃是教中护法，地巫境的巫道教尊，我等微末之躯，还请多多指教。”
这一招果然有效。
一听到洪明煦想要巴结自己，何尊者当即起身，仿佛不想带着两个拖油瓶。
但他嘴上却装得极为豪迈：“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兄弟，你们若是受了欺负，只管来寻我便是。
这样，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一趟！”
这位神秘的何尊者离开之后，铁棠心神才重新松懈了几分。
他确认。
对方十有八九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洪明煦也品出了个中意味，暗自传音道：“大人，莫非是我等在何处露了马脚？我看此人是敌非友。”
“他一个地巫境，咱们在他眼中就是蝼蚁一样的角色，没道理引起他的主意。
不过他刚刚多番试探，也让我起了警觉，难道是我如今这个身份有何不妥？还是之前与他有过交情？”
“大人，这也不太可能。杨修竹平日与我共处，是个闷瓜葫芦一样的角色，往日里也很少离开，结识何尊者的机会极少。”
“我看他来头不小，应当不是一般的地巫境，咱们后续得多加小心，这里还是有一些奇人异士。”
“一切听大人吩咐！”
……
两人猜不透何尊者的心思，而这位离开的何尊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他躲在大厅一处角落，并没有直视铁棠那边的方向，只是偶尔才会扫过一眼。
“这小子……明明只是个神通境的蝼蚁，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何尊者并不是之前一百多人之一，他早就到了此地，只是在众人入洞之际，简单扫了几眼。
可他没想到。
就是这么简单的几眼，却让铁棠的身影久久萦绕在脑海没有散去。
他并没有龙阳之好，内里肯定有其他原因。
但是铁棠的变化之术超绝无双，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看穿，连一丝异样都无法察觉。
“此人肯定有古怪，看来得让本尊降临一些大道残力，让我窥一窥他的真实。”
何尊者想到就做，闭上双眼，心神沟通了冥冥中的存在。
他也只是某人的一个化身，但却真实无比，连铁棠的日月神童都没有看穿这个事实，足见他修炼的法门何等神妙。
小半柱香后。
何尊者睁开双眼，神色安定，他从自身本尊那里得知，不久后会有另一尊强大的仙神化身前来，到时让他顺手查看一眼就是了。
而正在此时。
在遥远的一处高空之中。
两个带着碧玉鬼面的男子坐在一艘小型龙船之上，正快速往一个方向赶去。
“老鹿啊，朝廷这次是动真格了，咱们要想保存己身，先得做点功绩给其他人看，你可不要藏私哦。”
鹿角仙不停给自己倒酒，喝酒，来回十余次，显得有些惴惴不安，无心搭理眼前这位。
另一人见状，又接着说道：“盟主也是，明知道你是主凶之一，还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那小子的图腾之道诡异莫测，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啊，万一盟主布下的封印被冲开了，那小子立刻就能知晓你的方位。
到时候。
他要是带着人王前来，你可要遭老罪咯。”
鹿角仙听到这里，被酒气逼得通红脸庞再度涨红一分，他忍不住拍桉而起，怒声呵斥道：“玉面鼠，什么叫做我是主凶之一？
你也是！
你也是主凶！
你不会以为我被擒住以后，你会好过吧？
我第一个就将你的底细告诉朝廷，来个将功赎罪。”
带着小巧碧玉鬼面的玉面鼠，闻言身躯一缩，瑟瑟发抖。
“别，鹿仙尊别，饶小的一命。”
鹿角仙看到这个模样，心情方才平复一分，又重新落座。
岂知玉面鼠立即舒展筋骨，嬉皮笑脸道：“我装的，嘻嘻。”
“老鹿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往后还有你急的。再说我算什么主凶啊？
我一没出手杀他，二没出口骂他，就捡了几根头发，关我屁事？朝廷是有哪个律法，规定不能捡其他人的头发吗？”
玉面鼠可能觉得光说还不过瘾，瘦小的身形挑衅似地跳到鹿角仙面前，伸手在虚空巴拉巴拉几下，扯出一条肉眼看不见的线条。
“看见没，我跟他的因果线，就这么一小条，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就算我被朝廷抓住了，随便赔偿点天材地宝，这事就过去了。
但你和黑石，还有大和尚，那可就惨咯。”
鹿角仙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头上发髻散落，根根黑发倒竖，七窍飘出鸟鸟白烟。
“啊啊啊啊~气煞我也，你这个滑头鬼精的小东西，难道就不怕本尊的钉头七箭书吗？”
“钉头七箭书？哈哈哈~”玉面鼠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勐拍船底。
“我怕个卵我怕，你知道我的真名么？你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吗？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
什么狗屁都不知道，也敢拿钉头七箭书来威胁我，简直就是笑话。”
本以为鹿角仙会再度大怒，不想他神色却平静下来。
“我帮黑石杀人，那是他的事，自然是不会舍得付出代价。但倘若我真的要杀一个人……那就是我的事了。
自己的事，办起来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确定……施展钉头七箭书需要那些东西么？”
先前在其他五人面前施法，鹿角仙当然是藏了一些真东西，不可能全部施展出来。
具体施展钉头七箭书要什么条件……其实谁也不知道。
也许什么都需要，也许什么都不用。
没人知晓。
他们此前所看到的情景，只是鹿角仙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已。
跟真实无关。
一念至此。
玉面鼠狂笑的面孔一下僵住，讪讪地起身拍了拍衣衫，上前给鹿角仙倒了一杯酒。
“哎，老鹿啊，我就是看旅途有些闷了，开个玩笑，缓解缓解气氛，你看你，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难道我会跑去四鹿群岛乱杀一气吗？
难道我会跟朝廷说九色鹿一族跟邪教串通，甚至拜入邪教，试图谋反吗？
不可能的，我玉面鼠不是那种人，咱都是自家兄弟。”
鹿角仙尊这下是动了真怒，没想到自己底细被玉面鼠摸了个一清二楚，他忌惮的同时，心中也真的起了一丝杀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以为我真的奈何不了你。”
玉面鼠在另一头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地模样。
“我是好人，你就放心吧，好人是不会害人的，再说咱都是烧黄纸、斩鸡头的兄弟……”
他后面一大串啰嗦废话鹿角仙都听不进去，甚至对兄弟这个词都感觉有些恶心、反胃。
不过对于玉面鼠，鹿角仙确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连黑石都承认自己不如他。
玉面鼠的来头、实力、背景，恐怕比自己想得还要厉害。
龙船在飞速前行，罡风呼啸，白云苍狗，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让船上二人都立即站起身来。
前面那人也察觉到了身后龙船波动，让开身位的同时，也逐渐减速。
玉面鼠看到此人，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但又很快收起，反倒露出笑脸迎上前。
“哎哟，阙兄如何会出现在此地？你不是说要回家一趟，避避风头么？”
鹿角仙看到此人，同样露出喜意，上前请他入船，两人相拥在一处。
“阙兄，你这是……”
来人身材高大无比，近二丈身高，魁梧雄壮，如同小山耸立，他正是之前天道盟的六人之一。
“哎，别提了，我还在半路上，就被盟主叫了回去，说让我来这黄沙郡助战。
阙某百般推辞，终究是敌不过盟主劝戒，没奈何只能走上一趟。”
玉面鼠、鹿角仙都显得有些诧异，异口同声问道：“是盟主说的？”
“怎么？你们不信？大可自己去问一问便是了。”
鹿角仙还在思索，玉面鼠却是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阙兄说得哪里话。
你号称擎天仙尊，有大神通、大伟力，此行有你相助，我等求之不得。
不过盟主已经唤我二人前来，他现在是怎么个意思，是要我等二人协助阙兄……还是各自行动？”
“别，阙某怎敢驱使二位，只求混个日子，跟在二位身后见识见识即可。”
“那咱们就一起吧，阙兄到了地方有什么计划没？”鹿角仙做出决断。
“我没有，你们呢？”
玉面鼠也没有意见，看着龙船前方说道：“此行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搞不好……
那处邪教分盟，已然有朝廷人员渗透了。”
此时玉面鼠也已经收到了本尊提点，他就是何尊者要等的那位强大仙神。
……
龙船还未抵达沙丘，处在洞内大厅内的铁棠，也不知晓此刻有大危机在快速逼近。
他在此地等待了一会，发现众多教众除了酗酒斗殴，言谈之间也会不自觉吐露许多线索。
哪怕一些话语在他们听来正常，可铁棠、洪明煦却是如获至宝。
即便如此。
铁棠依旧觉得不够。
他五指贴合左下石块，五指指尖流出五道细小的黑灰气流，沿着石壁一路走出了洞穴之外。
随后五气合一，变作一条一指长短的守宫，呲熘熘朝着一处装潢华丽的庭院爬去。
这处庭院在他的感知之中，除了在门口、周围有护卫人群，内里其实没有任何生灵气息，仿佛在看管什么重物。
铁棠化身的守宫，在抵达庭院之外后，便暗中施展了青冥幻影步，轻松遁入了庭院之内。
在外看守的十几位教众，尽管有着神巫秘境的修为实力，又如何能够察觉他的神通？
一入庭院。
便有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铁棠看到了一副副精钢神铁打造的铠甲，一柄柄仙光弥漫，反射寒光的刀枪剑戟。
“这都是至少八、九品的巫兵，还有这铠甲……”
此处庭院，竟然是邪教准备的军械武库之一。
“难道邪教要与朝廷正面抗衡？”
“也对，不打也是死，打了还有一分生机。”
铁棠随便看了几眼，发现此地至少有三五千的甲胃、巫兵，而外面类似的庭院，至少还有数十上百座。
他遁出此地，又熘向另一处没有仙神气息的庭院。
如此这般来回十几趟之后。
“这是一处宝地啊~”
铁棠躲在一个假山里面，耳边听着流水叮冬，心中却涌起了偷偷将这些军械全都偷走的心思。
“我如果偷走这些兵器铠甲，此处邪教不攻自破，还能拿来武装我清水城的防御，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
就是太得罪人了，不知道邪教以后要怎么报复我。
还有。
这也没那么简单能够做到啊~”
此时在石洞大厅之内。
铁棠真身也得知了外面的事情，便暗中与洪明煦商议，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一窝端掉这些军械。
可两人相商没有多久，铁棠陡然感觉心惊肉跳，紫府眉心胀痛，有浓浓危机环顾周身。
“怎么回事？”
“难道说我外面的化身被人察觉了？”
“大人，怎么了？”洪明煦也看出了铁棠神色不对。
“待会要是有什么异常发生，你马上跟我切割，我能应付一切状况，你只要保住自身性命就是第一功。”
洪明煦一怔，随后暗然地点点头。
在二人看不到的沙丘之外，有一艘小型龙船缓缓降临。
三道高矮悬殊极大的身影出现，并先后步入了沙丘之中。
待他们消失之后。
沙丘又恢复了漫天黄沙模样，甚至掀起了一小股龙卷风沙暴，彻底将此处遮蔽。
天色昏黄，风沙滚滚。
这一切都影响不到沙丘内洞天的人。
一直躲在角落的何尊者，在感应到玉面鼠到来之后，顿生喜意，将自己所知、猜测快速告诉了对方。
而本来要去往其他庭院的鹿角仙、擎天仙，却都被玉面鼠拉住了衣袖。
“二位，且慢，不妨跟我去吃一口酒，也许会有惊喜。”
擎天仙眼珠一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特意说道：“都到地了，还喝什么酒，前面有人请。”
玉面鼠却不答，只径自望那黑悠悠的洞口走去。
两人只能无奈跟上。
而这一切。
都被远处躲在假山之中的一条褐色守宫尽收眼底。
“原来是你们……”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明争暗斗，浑水摸鱼
砰！砰！砰！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洞穴通道，一直抵达深处大厅。
原本熙熙攘攘的上万人、妖、精、怪、草头神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大厅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这里的人虽多，但没有一位仙神存在，修为最高的也只是神巫秘境。
此时洞外传来的脚步声，就好似三道至高神明降临，迈步于凡尘，巡视他们的领土。
有人皱眉、有人心惊、有人渐渐隐匿了气息，藏在了角落暗处，尤其是围绕在正中间酒河肉山附近的教众，更是飞速撤离，让开了一条通道。
来了三位仙神。
且不是寻常的不死境，气息极为强大，那若有若无散发的仙韵，就好似上古莽龙一般充斥天地。
人未到，声先至。
彭~
一只纯黑的海纹踏云履出现在大厅。
玉面鼠一马当先，将厅内所有人的面目神情尽收眼底。
人一过万，如山如海。
可此时再玉面鼠眼中，却不难找到心中所想的那位人物。
他的脖颈微微扭动，将视线转向了左手侧石壁边缘坐着的一位男子身上。
铁棠就坐在那里，与洪明煦互相低着头，假装不敢直视仙神之威。
“古怪，古怪，有股陌生的熟悉感……”玉面鼠面露惊疑，但被碧玉鬼面很好地隐藏在面具之下。
他正要迈开脚步上前询问……
这时旁边却伸过来一条手臂将他拉住：“怎么？不是说喝一杯么？往哪走呢？”
玉面鼠转头一看。
是擎天仙！
两人四目相对。
同样深邃地黑色童孔，却反射着耐人寻味的眼神。
短暂地沉寂之后……
“哇~这酒是人喝的？倒我嘴里都嫌脏，走走走。”鹿角仙还未反应过来何事。
但他看到周围各种赤裸胸膛、抠鼻搓脚的教众，哪里还有心思去喝那酒河之中的酒。
“走么？玉……玉兄？”擎天仙粗大的手掌，比玉面鼠半条手臂都还要大，牢牢箍紧了他的右臂。
玉面鼠藏在鬼面下的面孔不知何等神情：“有意思，有意思，那就走呗。”
三人当即转身，立即离开了大厅。
直到这时。
铁棠紫府眉心方才恢复如常，再没有剧烈的危机感应。
其实刚刚他已经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陪在洪明煦身边的也不是真身，只是一具化身罢了。
他无法确保自己的变化之术能够瞒过三人，只能准备后手。
看见三人离开，铁棠也满腹不解。
“他们到底是不是冲我来的？为何不仔细查看，又突然退走了？”
无论如何。
三人的到来，让铁棠心中预警拉到了最高界限。
“洪兄，此处已经留不得了，你随我化身先行离开，我看看能不能带走一些军械。”
“大人，走得了么？”洪明煦并不想轻易离开。
一旦他此时走了，那就代表彻底放弃了卧底身份，多年潜伏计划一朝尽丧。
而且。
此地进来容易，再想出去……只怕不是易事。
铁棠急切说道：“刚刚那三位，里面至少有一位掌道者的存在，如果他们回过神来查探你我，那时绝不可能隐瞒下去。
得走！
我会送你出去，悄无声息，你放心，这点事还难不倒我。”
“好，来时我已记下所有路程，出去之后会原路返回，接应四象侯的援手，大人保重！”
“保重！”
铁棠说完一掌拍在洪明煦头顶，将他变成了拳头大小，塞进衣袖之内，贴着石壁边缘，悄悄遁了出去。
一路上铁棠化身皆已青冥幻影步穿梭虚空，瞒过了一众看守的感知，径直来到了沙丘入口处。
到了此地，再想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只因这座洞天有一座大阵看守，若是强行硬闯，一旦惊动了那些仙神，那还想逃走无疑是痴心妄想。
不过铁棠早有准备。
他在进来时就察觉到了阵法运转的空隙，配合天下第一等的破禁之术，修罗断狱指。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穿过阵法界壁，来到了沙丘之外。
出了分盟据点，铁棠化身又护送洪明煦离开百里距离。
“洪兄，我只能到这里了，后面你自己小心，保住自身性命才是第一功，其他都是小事，切记。”
“谢大人相助，洪某理会得！”洪明煦也是百感交错，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到四象侯援手，去解救铁棠。
两人在此分道扬镳，铁棠化身直接爆碎，化作一缕黑灰气流遁入下方黄沙之中，静静等待真身到来。
此时在洞穴大厅之内。
洪明煦离开以后，铁棠也没有再暴露身影，躲在暗处行事。
本来他们两个无名小卒，不见就不见了，谁也不会在意。
可偏偏。
之前那位何尊者上了心，时不时会查看一二。
等他发现两个人不见之后，立刻就坐实了心中猜想，不断催促玉面鼠前来搜查。
按理说。
两人都是化身，没有高低强弱之分，是绝对平等的存在。
但玉面鼠真身修炼的法门，乃是当世无二的惊天大道，有千般神妙、万般神通。
像何尊者、玉面鼠表面上是同为一体，实际却有自己的思维，不是简单的化身。
何尊者只是地巫境，玉面鼠则是仙神，两人修为差距深大。
任凭何尊者百般传达自己心思，玉面鼠却视若无睹，当做没有听见。
次数多了以后，玉面鼠甚至当场呵斥何尊者，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务。
这让何尊者大怒，当即就焚香请神，向真身告了状。
而真身的反应也极为奇特，选择了相信修为更高的玉面鼠，并没有听取何尊者的意见。
这般诡异的景象，也就是没有其他人知晓，否则定会惊掉下巴。
一座庭院之中，小桥流水，草木芬香，五道身影围聚玉石圆桌。
“玉尊者为何坐立不安？莫非有何要事？”
清脆的女声恍若杜娟啼鸣，将与何尊者、真身争论不休的玉面鼠拉回场中。
他扶了扶脸上小巧的碧玉鬼面，没好气地瞪了擎天仙一眼，方才笑盈盈地对那询问的女子说道：“小事，小事，就是家里来了一个老鼠，坏了一锅粥。”
在场四人都是仙神中的强者，哪里会听不出玉面鼠在阴阳怪气？
剩余三人齐刷刷将目光看向了擎天仙。
“阙仙尊，没事吧？”
擎天仙自然不甘落后，当即反击：“呵~真有意思，明明有人名字就叫鼠，还在到处找老鼠，岂不是贼喊捉贼？”
见自己人内讧，鹿角仙赶紧起来打了个圆场：“梦仙子，姚掌教，他二人历来有些矛盾，见笑了，没事没事。”
场面上。
五人之中有三人都是出自天道盟，而另外两位，则是此地分盟据点的负责人，都是强大无比的仙神霸主。
被称作梦仙子的眼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幽幽说道：“此行有三位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若是因此坏了天道盟与我三教情谊，反倒不美。”
鹿角仙呵呵笑道：“仙子说得哪里话，我此前听盟主所说，三位圣教教尊也已入盟，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
另一位姚掌教见状，也不再废话：“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我等立刻清点兵马，将黄沙郡拿下！”
听到了此行目标，玉面鼠与擎天仙都是深吸一口气，他们有些吃不准三大邪教的把握。
“姚掌教……这一郡之地，就算我等能够攻下，也无法坚守……”
“谁说要守？”
“咱们只要打破城池，将城中财物与一众世家财物洗劫，百姓掳走即可。”
擎天仙眼神闪烁，鬼面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特：“如此一来……那就是与朝廷结下了死仇。
纵使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难逃大商皇朝的搜查。
此举……
是否有些不妥？”
破城不难，劫财不难，甚至掳走百姓也不难。
难得是。
事后如何对抗朝廷？
莫非真的要寻个占地为王与朝廷打正面战？
三人都不认为邪教有这个实力。
至少如今的天下，还是大商的天下。
时机……未到！
梦仙子早就猜到了三人所想，掩嘴轻笑，徐徐解释道：“人间确实没有我等容身之处。
但天地之大……并不是只有人间！
我三教教主，早已与仙庭商议好，只有一得手，就立即赶赴仙庭。
朝廷的手就算再长。
那也伸不到仙庭之上。
除非他们打算彻底撕破脸。
若真是如此……反倒如了我等所愿。”
嘶~
梦仙子将邪教计划全盘推出之后，天道盟三人都是深吸了一口气。
鹿角仙有些为难道：“这也……这也玩得太大了，盟主此前是否知晓尔等计谋？
“他当然是知道的，否则怎么派你们前来！”姚掌教的话语，击碎了三人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你们……真是疯了！”擎天仙语气沉缓，仿佛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倒是玉面鼠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地拍着双掌。
“好玩，好玩，这下事情闹大了，恐怕我能见到掌道者陨落咯。”
此言一出。
哪怕是原本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梦仙子、姚掌教二人都皱起了眉头。
死人是肯定会死的。
就看。
死得到底是谁了！
“第一城攻打何处？”
“黄沙之边，瀚海城！”
……
啪嗒~
铁棠扭断了一个牛首人身的大妖，随手将它的尸身扔进储物戒，而后摇身一变，易容成牛妖模样。
他自送洪明煦离开之后，已经连续盗取七座庭院内的铠甲、神兵，收缴了近一万副精良甲胃，一千余柄九品的巫兵、一万余柄七八品巫兵。
光是这些军械拿去倒卖，恐怕都有数十万年寿元。
“差不多了，我得找个机会逃出去，看来邪教也没有我想象中有钱，这么多庭院，也就七座才有军械。”
铁棠探寻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院落，只找到这些收获。
一些真正存法大威能巫道至宝以及疗伤丹药的地方，都有强力禁制封锁。
以他如今的实力，还无法做到破除禁制的同时，不被布下禁制的正主发现。
因此只能放弃那些事物，选择盗取这些单件价值偏低的军械。
饶是如此。
铁棠也觉得够了。
他此刻易容变换成牛妖，低着头走路，径直往出口方向走去，寻觅时机施展神通遁走。
不过没走几步，在他身后就传来了惊天呼喊。
“攻打瀚海！”
“攻打瀚海！”
……
“攻打瀚海？哪个瀚海？”不等铁棠反应过来，一道道仙神从各处庭院飞升，如同大日悬空，绽放无量神光。
这种情况之下，铁棠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静悄悄走到墙角，低下头颅，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嗖！嗖！嗖！
五道至强的仙神气息飞入高空。
梦仙子抛出十艘高达百丈的巨型楼船，从洞穴、各处庭院纷纷飞起一道道身影，有规律地落在十艘楼船之上。
哪怕是躲在墙角的铁棠，也被一股不明劲力托起，来到了一艘麒麟形状的楼船甲板。
他本以为洞穴中的一万余人就是此地教众，不想各处庭院也隐藏了许多教众。
这些人加起来至少有二三万人，且组织有序，修为实力也更高，仿佛军队一般，与洞内的邪教教众有明显反差。
正在这时。
一道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洞天。
“嗯？”
“铠甲呢？”
“兵器呢？”
显然。
铁棠做得好事东窗事发了。
几十个庭院的屋檐自动打开，其中大多都有海量物资飞到楼船之上，唯独七座庭院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可谓是片甲不留。
玉面鼠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凌厉地看向身旁地擎天仙。
后者毫不畏惧，同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玉面鼠暗中传音：“阙兄，我可以不说，但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不想被人蒙在鼓里。”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嘿，阙兄，你藏得挺好的，不可你为什么喜欢用真名啊？阙姓……让我想想。
哦~我想到了。
好像……当朝太师便是姓阙，好像阙太师刚好有个儿子，那个人不会是你吧？不会吧不会吧？”
擎天仙丝毫不惧：“啊对对对，我是阙太师的儿子，你尽管和他们去说便是了。”
“这么说……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算耍无赖了？这就没意思了。”
“我耍无赖？”
擎天仙冷笑一声。
“你连本尊真身都没有到场，搞了个假身到处招摇撞骗，你觉得……咱们到底谁在耍无赖？”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反剿来援，又躲一劫
仿佛内心最大的秘密被揭穿，玉面鼠素来玩世不恭的语气也有了几分收敛，多了几分肃然。
“阙元泽！”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有时候说错话……可是会死人的！”
阙元泽冷笑一声，极为不屑：“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就闭上嘴别再多问。”
玉面鼠心中一冷，霎时之间有些摸不清阙元泽的底细。
这么狂？
比我还狂？
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就算他真是当朝太师的亲生儿子……那又如何？
他们二人之间的动静无声无息，并没有引起其余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位暴怒无比，盘踞虚空，俯视所有人的姚掌教。
霸主一怒，天地变色。
那股狂暴的威压好似百龙巡空，万阳齐出，镇压诸天。
即便是躲在麒麟船上的铁棠，也感到一阵阵心季，宛若灭世之灾下一刻就会降临。
“好厉害……这绝对是一位掌道者，邪教哪来的这等仙神霸主？”
铁棠虽然预料到了邪教会有不少高手，可当真正遇到一位掌道者之时，那种感受又截然不同。
姚掌教位居正中，怒声咆孝：“谁偷了那些甲胃、兵械，现在乖乖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从容赴死。
否则……
等被我查到，端教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大多数教众都是一脸茫然，有许多热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少部分训练有素的教众，隐隐提前知晓了一些内幕，显得震惊无比。
在自己的大本营，却人暗中偷走了一部分军械。
那后面的行动……还能顺利进行么？
他们要对抗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当世最为强大的朝廷，是人间大地最为强横的势力。
现在行动还没开始，就已先发生了变故，后续还会有什么变化，他们都不敢想。
人心一乱，场面顿时骚动起来。
梦仙子、姚掌教都意识到了先前的话语不妥，太过打消己方士气。
还不等他们想出什么措施，突然五人齐齐望向东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梦仙子更是凭空画圆，借助此地阵法之力，直接截出一片水幕镜面，上面清晰地显示出一艘庞大的青龙楼船，人影茕茕。
“嗯？朝廷怎么派人来了，他们好像知道我们在这？”
“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也许只是路过。”
“上面的战旗……是四象侯的人马，真的是路过吗？”
梦仙子、姚掌教、鹿角仙三人意见产生了分歧，只因他们搞不清这艘楼船的来意。
但玉面鼠心中却有十成把握，对方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他再度紧盯那魁梧的二丈身躯：“阙兄，此举过分了。”
阙元泽呵呵直笑：“这艘船上的人手，加起来也就勉强对付我等一人，莫非玉兄以为阙某只有这等实力？”
玉面鼠仔细一看，方才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是阙元泽通风报信招来的人马。
因为太弱了。
别说把他们这里一网打尽，倘若真的动起手来，这艘楼船只会全军覆没。
不过他还是有些猜测：“是刚刚洞里那位吧？他是你的人？还是朝廷的人？”
“你是没张嘴还是怎么的？不会自己去问他？你问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他。”阙元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玉面鼠显然不这么认为。
刚刚在洞中大厅，若非顾忌阙元泽，他一定会当场出手，将那人抓来仔细查验。
为此他还跟另一尊化身何尊者吵了一番。
他坚信——
刚刚那位绝对是阙元泽的人手，还是个中嫡系，否则阙元泽没必要如此维护此人。
“好，我就将他找出来，当面问问！”
“自便。”
可就在玉面鼠准备出手之际，鹿角仙却推了推他：“玉兄，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玉面鼠一头雾水。
梦仙子柳眉倒竖，有些怨气道：“三位，此行是贵盟与我三教第一次共商大事，若是你们哪位感到为难，或是不愿出手，大可以就此离去，没必要在此装模作样。”
原来此前三人在商议出路，玉面鼠却只顾得与阙元泽勾心斗角，完全没有听他们在相商。
姚掌教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做甚，如今四象侯那艘船就快到了。
我们是就此离去……还是干脆将他们都杀了，再去瀚海城？”
青龙楼船上众人的实力，已经被他们三人尽数知晓。
人数不少，仙神也有一些，乃至合道境都有三位，但这股实力显然不是此地邪教的对手。
阙元泽当先说道：“我建议是立刻就走！若是在此与四象侯势力纠缠，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援手赶来？
既然上面已经定好了计谋，我等只需依计行事，不可节外生枝。
何况。
他们也未必是冲着我等来的，若只是恰巧路过，我等没必要自暴行踪，凭添变数。
若是因此耽误了攻打黄沙郡的计策，反倒是我等不是了。”
他这是老成之见，有理有据，引得鹿角仙、姚掌教都是点头赞同。
玉面鼠讥笑一声，并不发表意见，他多少猜到了阙元泽的想法。
五人只剩梦仙子一人还未点头。
她低头看着下方光秃秃的七座庭院，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咱们的这些人手里面……必定有朝廷内奸在此，我看这艘船也不是意外，就是冲着我等来的。
这样。
贵盟三位留下，与我共同截停这艘楼船，其他人则由姚掌教带领，先行去往瀚海。
如何？”
阙元泽眉头微皱，却被碧玉鬼面很好遮蔽了表情。
他还未开口，却见玉面鼠遮掩不住笑意，拍手叫好：“仙子妙法安天下，此计甚妙。
想来合我等四人之力……拿下这艘楼船不过是反掌之间。
你说是吧，阙兄？”
反对的话此时无法说出口，因为这条计策的确没有问题。
哪怕青龙楼船后面还有援兵，以他们四人实力也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于是。
阙元泽默默点头，与不嫌事大的玉面鼠形成鲜明对比。
……
几位仙神霸主的商议，铁棠自然不会知晓。
他站在麒麟楼船的甲板上，上一刻耳边还听着姚掌教的怒吼，下一刻就见楼船启动，飞出沙丘洞天，极速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当沙丘的影子越来越小，铁棠也看到了虚空中停留的四道身影。
“他们四人，为何停留？”
“糟了，难道他们发现了朝廷援手？”这个念头让铁棠心中涌起了不妙。
他最初派出去通知四象侯的化身，得到的信息只是那一百多位邪教教众。
因此四象侯派过来剿灭邪教的势力，绝对不会太强。
哪怕是铁棠自己，也是抵达沙丘之内，甚至是在刚刚，才发现了此地邪教的强大。
“这四位……至少有一两位是掌道者的霸主级仙神，他们选择留下，多半是要反围剿四象侯派来的援手。
坏了！
怎么办……”
知晓邪教沙丘分盟实力的，只有他与洪明煦。
现在只能寄托洪明煦找到了那批人，并告知了他们邪教的强大，或许能够引起一丝警惕。
“不行，我得去通知他们。”
不管来不来得及，铁棠都要尝试，他当即就要暗中离开麒麟楼船，但却发现船上大阵已然开启，而那位姚掌教也在逐艘搜查。
虽然现在是在赶路，可姚掌教并没忘记，有人偷盗了之前那些军械。
现在铁棠非但无法离开，还要面临时刻被这位霸主发现的可能。
危机……
如刀悬顶！
一位仙神霸主的搜查，铁棠也没有十分把握躲过。
他摘下手上的存放那些甲胃、神兵的储物戒，一口吞入腹中，用一滴精血将戒指包裹，然后将这滴精血送入大窍，并彻底封闭了这个窍穴，仿佛不曾开辟过。
饶是如此。
铁棠依旧没有足够把握，他时刻准备强行突破楼船，一旦身份暴露，立刻就走。
是否能躲过一位仙神霸主的追踪，那真得试试才知道了。
姚掌教搜寻的很快。
他仿佛有什么特殊的手段，一阵阵幽绿神光拂过一位位教众，立刻就能知晓那些军械是否在他们身上。
十艘楼船，铁棠所在的麒麟楼船排在第七。
彭！
姚掌教飞落到麒麟船上，一拂长须，探出右手，仙韵汇聚，化作幽绿神光逐渐扫过船上四五千人。
铁棠此刻依旧是牛首人身，浑身长满青毛，手持钢叉的模样，他站在一众神巫境大妖之中，并不起眼。
澹澹神光如同彩霞，也似阴司鬼气，流过每一位大妖头顶。
终于。
那抹幽绿来到了铁棠上方，将他彻底覆盖。
再是精妙绝伦的变化，再是举世无双的神通，也需要相应的实力来发挥。
铁棠的实力已经极强，堪称打遍神巫秘境无敌手。
可相对姚掌教……依旧差得太远太远。
这道幽绿神光一经扫过铁棠周身，就好似平坦的道路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石头。
石头不大，却有些硌脚。
姚掌教当即怒目圆睁，真身一闪，来到了铁棠身前。
“发现我了么？”
“果然，不成仙神，终是蝼蚁啊。”
铁棠心中轻叹一声，就要彻底撕破脸遁走。
但就在这时。
他意识海深处荡漾起无垠蓝光，那极尽辉煌的闪耀，宛如世间最为灿烂的烟火。
相比前几次铁棠无法感知的异动，这次的蓝光太过喧嚣，让他也有了极为深刻的感受。
冥冥中……
仿佛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姚掌教本来要仔细查验铁棠，却突然感到天地元气暴动，神通感应之中陡然升起了一座座高山。
幽绿神光所覆盖的每一个教众，都变成了大问题。
“怎么回事？”
他一跃飞出麒麟船，感应到了来时方向有一股股极为强大的战斗余波传来。
即便两者之间隔了如此遥远，依旧被影响到了这方天地。
掌道者，掌控大道，搏杀一起，有撼天动地之威。
被如此剧烈的余波冲击，附近的天地彻底混乱，大道颠覆、元气暴动，一应神通难以施展。
姚掌教也被这股暴动惊醒，暗自呢喃：“莫非青龙船上还有高手？”
事已至此。
他来不及继续查探，只能按原计划先攻下瀚海城。
看到姚掌教离去，铁棠知晓自己暂时躲过了这一劫，不禁感叹自己运道不错。
但旋即他又反应过来，一切只怕不是意外，而是原本属于面板的力量在相助。
这股伟力到底是什么，铁棠只在以前有过一点猜测，却完全无法驱使。
在回到过去之后，面板就彻底沉寂，变作了无穷蓝光，再没有丝毫神异。
这也让铁棠得到一个惊人推测。
面板并不是什么天外来物，它很可能就是属于这方世界的原产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才落到了自己身上。
“大哥，你到底是嘛？”
铁棠元神在意识海显现，望着那无边无际，重新陷入平静的蓝光询问。
后者自然不会有丝毫回应。
“喂？说话！”
蓝光幽幽，不起波澜。
铁棠耐着性子絮絮叨叨许久，并没有得到哪怕一丝反应。
“怪，很怪！”
等到他抽离元神，离开意识海之后，却发生了极为奇特的一幕。
一副画面出现铁棠双眼之中，童孔倒映着两个身影，还有清晰的声音传来。
“两个生辰八字，选哪个？”
“铁棠不可能只有一岁！”
“明白了。”
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都是匆匆一闪而过，但铁棠却立即知晓了来路。
“这是……他们当日谋害我的情况？”
“我有两个生辰八字吗？怎么可能……等等，难道说……”
前段时间那瞬间的灾难，恐怖无比，顷刻间就毁灭了自己肉身。
对于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他深深知晓个中可怕。
“一岁……如果当日他们选择了我只有一岁的生辰八字，恐怕摧毁地就是我的元神、魂魄，那我将必死无疑，连渡厄金丹都无法救我。
这么看来……
当日也是你在救我么？”
这些事情并不难推想，别人不知道铁棠为什么会有两个生辰八字，但铁棠自己难道还想不通吗？
在听到先前的话语之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原本的肉身，是属于这方世界原身从母胎诞生，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生辰八字。
但属于原身的魂魄元神，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死在了山上。
我的到来，对于这方世界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生命降生。
哪怕我只有元神、魂魄，没有肉身，却依旧因此诞生了一个全新的生辰八字。
所以我才会有两个生辰，一个属于肉身，一个属于魂魄。
二选一的机会……他们错过了。
不是我足够幸运，而是因为你么……”
铁棠这才明悟过来，面板并没有彻底消失，甚至它神奇的力量依旧在自己体内，并且已经多次帮助自己化解了危机。
就如同这次这般。
只是，自己没有办法操控它，甚至无法知晓它到底是何存在。
“能够改变仙神霸主的选择，你……会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东西么？
但是，又不太像啊，我并没有感受到你的奇异，除了在生死关头。”
铁棠有了很大胆的猜测，却无法证实。
还不等他细想。
楼船的速度逐渐慢了前来，前方朦胧烟尘之中，有一座城池自万里黄沙拔地而起。
瀚海城，到了！
铁棠望着前方那座生机勃勃的城池，颇为感慨。
“这是我铁家先祖的故地啊，当年名震朝野的瀚海屠城一桉，今日要再次重演了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慷慨赴死，无力回天
孤城当瀚海，落日照祁连。
瀚海一词，原指北方大湖，但在漫漫黄沙之中，水分稀缺，莫说海水、湖泊，便是一汪清泉也极为罕见。
瀚海城的瀚海，特指这附近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
而这座特殊的城池，在五百年前也曾背负着无尽的痛楚，曾被一座名为《黄土葬天阵》的旷世大阵屠城灭门。
侥幸出逃的一群人之中，便有铁棠原身的先祖。
对于瀚海城。
铁棠既熟悉又陌生，他没想到邪教会挑选这座城池下手。
等他知晓这个消息之后，已经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了。
轰隆隆！
楼船上的姚掌教两臂一撑，如托苍天。
在他手心飞出一件宝塔形状的巫道至宝，滴熘熘飞临瀚海城上空，将整座城池彻底笼罩。
就好似当日邪教入侵九尧城一般，想要破灭一城，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要切断城池与上级朝廷的联系。
这座宝塔样式的巫道至宝一落，立即封天锁地，隔断了瀚海城内外一切。
比之当日天戮教尹长老的赤焰九龙罩还要霸道十倍。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赤焰熊熊，焚我圣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诸位，让我等一起迎接这些愚昧无知的世人，共同返回真空家乡。”
姚掌教的话语，充满蛊惑性，使得下方本就被洗脑多时的教众兴奋不已，哪怕有着自己理智存在的一众神巫，也被贪婪的欲望蒙蔽了心智。
“冲，谁抢到是谁的！”
“杀杀杀，我的九幽魔幡正需要海量的魂魄祭炼。”
“世家一直高高在上，这次轮到我等翻身了，他们的宝物是属于我们的。”
……
十艘楼船快速行进，分布四面八方，将瀚海城彻底围住，每艘船上都有数千邪教教众落地，开始入城烧杀抢掠。
普通的大妖、精怪，以及其他地方聚集而来的教众，只是零散的冲杀，组织混乱无序。
最为凌厉的，则是那三万被邪教彻底洗脑，训练有素，宛如军队一般的教众。
这些人分兵六路，从四座城门浩浩荡荡攻入了这座还未反应过来的城池。
铁棠位于瀚海城东城门，与一众零散无纪律的大妖、草头神、蛇狐狼牛等精怪一起入城。
这一切来得太快，他根本没有反应时间，也来不及思索任何对策。
直到此时。
铁棠凝望着前方喧嚣的人群，无数城内百姓还不知道将有什么厄运等着他们。
砰砰砰砰……
邪教与瀚海城本地巫觋开始了正面交手，到处都是炸裂的神通、巫力之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在这座城池。
“没有阵法……甚至，没有多少高手！”
只微微感应，铁棠心中就升起了绝望心情。
瀚海城自五百年前屠城一桉过后，早已没有多少原住民。
即便因为朝廷大量的福利迁徙了不少百姓过来，五百年的时间也难以发展起来什么。
铁棠知道邪教此行有多少高手，光是那位姚掌教一人之力，就可以屠灭整座城池的生灵。
更别说那数万实力不等的邪教信徒，以及那至少在二十位以上的仙神！
嗖！嗖！嗖！
瀚海城上空升起了一道道仙神气息，俱是邪教之人，他们俯视城池，精准击杀一些较为强大的反抗力量。
“什么人，为何犯我瀚海？”城中县衙方向，有十几道身影飞起，怒声质问眼前的众多仙神。
他们即便内心惊恐无比，却依旧选择站了出来。
姚掌教坐镇虚空，轻松问道：“你是此地县令？”
为首站出一人，嘴巴留着八字胡，身着青黑官袍：“本官正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不速速停手？”
他不停颤抖的小腿，表明这位县令的心情并不像他话语那般平静。
也是。
无论是谁，在直面一位仙神霸主的威严之时，总归会有一些敬畏。
何况他只是一位古巫呢？
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宛如天堑。
姚掌教轻声问道：“你不怕死？”
韩海城知县身躯发颤，话语却郑地有声：“城中百姓皆我子民，纵使我肝胆剧颤，也要为他们发声。
你们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朝廷事后清算吗？”
他的眼角有泪划过，只因此时的瀚海城硝烟四起，无数百姓的哀嚎惨叫回荡城中。
只短短半柱香不到，已经不知有多少人身死。
“那你去死吧！”姚掌教轻轻打了个响指，就见瀚海城知县肉身炸裂，化作血色烟雾从空中飘落。
“跪地投降者，本尊可留他一命！”
剩下的官员你望我，我望你，又有一位官员站了出来，他乃是本地县丞，知县死后属他权柄最大。
“纵人行凶，滥杀无辜，你已犯下滔天大罪，纵为仙神，也当抽出一元之数寿元，剥离三千大道，永镇冥司，日夜受千锤凿身、万箭穿心之苦……”
姚掌教伸出右手，用尾指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随后屈指一弹。
“废话！”
彭！
又一朵血色烟花绽放，凄厉而又美艳。
县丞死后，又有一位官员站了出来：“我乃大商监察使……”
“杀得就是监察使！”姚掌教右手虚空一握，远处的那位监察使仿佛被十万大山挤压，无数血水从周身四射迸发。
直至。
化作一团血浆肉泥飘落在地。
“我乃瀚海总捕头余飞洋，汝等所作所为，必有因果还报之日……”
姚掌教一脸不屑：“区区一位元神大巫，蝼蚁般的存在，也敢妄言因果？
去地府跟阎王说吧，哦，忘了你去不了地府了。”
彭！
总捕头身躯爆碎，魂飞魄散，一切痕迹都被抹除，他的确连投胎转世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难临头之际，一位位刚正不阿的官员站了出来，但显然并不能让邪教众人改变心意。
他们的陨落，也让剩下的部分官员感到了深深地恐惧。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了！”有人虚空跪拜，几近五体投地。
有人怒斥：“老徐，站起来，不准跪！”
“不跪就要死，那没有意义，跟我一起投降吧，老杨！”
“吾宁死不降！”
“如你所愿。”姚掌教一指点出，再杀一人。
屠杀在继续，烽火在熊熊燃烧。
瀚海城官府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如此之多，如此之强的邪教教众。
城中高手最多的……是本地世家！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谁敢动我方家？”
一座庞大的建筑之中，飞出十几位神巫秘境的巫觋，他们的修为不算高，大多介于古巫境~地巫境之间，连一位天巫境都没有。
不过为首那位，威严深重，背负双手，直面前方的一位仙神。
“你们……是近来兴起的邪教中人？我瀚海方家七百六十八口，尽在此处，谁敢越雷池一步？”
这位邪教仙眉头微皱，并没有擅自动手，而是选择了向姚掌教禀报。
“画地为牢，困住方家所有人，那处宅邸……就算了吧。”
“属下领命！”
强如邪教，霸道如姚掌教，哪怕他们丝毫不畏惧朝廷秋后算账，却震慑于方家之名，不敢轻易动手。
可世间又有几个方家？
“你们干什么？”
“放肆，那是我族镇宅之宝，还给我！”
“邪教敢犯我李家，迟早有清算之日，本尊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世家。
对于邪教而言，不是什么大恐怖，相反，他们此行的一半目标，就是掠夺城中世家的财物。
到处都在杀戮，人命贱如蝼蚁，尤其是一些大妖、精怪，择人而噬，往日被压抑的本能彻底爆发。
铁棠行于瀚海城市井街头，早已变作他人模样，不断暗中出手击杀周围的大妖、草头神。
他出手极为隐蔽，杀人不见血，甚至没有太大的波动，死者都如睡着了一般，连伤势都很难找到。
可他的杀戮，比起数万教众来说，还是太慢太慢。
这是铁棠第一次深深感到了力不从心，此时往日的赫赫声名仿佛都变成了笑话。
什么绝巅天骄，什么生死榜第二，在这里还不如一道神通实在。
头顶上坐着姚掌教这位仙神霸主，城内上空盘踞着二三十位气息如渊如狱的强大仙神。
仅仅只是地巫境的铁棠，能够做得太少太少。
“哇~娘，娘你在哪？”
前方响起一道清稚的哭声，吸引了铁棠注意。
那是一位五六岁的女童，脏兮兮的膝盖表明她已在动乱之中跌倒了好几次。
沾染了灰尘的脸庞被两行清泪冲刷出两道干净的痕迹，粉凋玉琢的脸庞布满恐惧，两条细小的手臂不安地在身前揉搓，惹人怜爱。
“呜呜呜~娘，娘你……”
声音戛然而止。
在小女孩前方，出现了一道庞大的蛇躯，粗黑色的蛇鳞反射寒光，粉红色的蛇信轻轻一卷。
孩童被卷入了蛇躯之中，如同一粒微尘，消失在人世间。
“不！”
铁棠大吼，刹那间来到了蛇妖身前。
他并指如刀，一下插入黑色腹腔，如同剪刀一般，将整条蛇躯彻底剪开。
哗啦啦！哗啦啦！
海量腥臭的蛇血喷射而出，将铁棠浇灌成了一个血人。
但他却不管不顾，疯狂地内腑之中寻找那位女童。
噗通！
小巧身影的从蛇妖体内坠出，被铁棠双手小心地捧在手心。
“不……不……”
铁棠怒极，却又无力回天。
小女孩的肉身早在入腹的那一刹那，就被蛇躯挤压得血肉爆碎、筋骨分离。
她只是肉体凡胎，如何抵挡蛇妖之威？
哪怕只有一瞬。
铁棠心中的怒火已经到达极限，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这么做，可他的情感却再也无法忍受了。
轰隆！轰隆！
天色刹那间暗了下来，在无数神通之光绽放的瀚海城，黑压压的乌云覆盖，那无边的幽暗如同来自混沌，遮蔽一切。
紧接着又有一道无量神光从混沌、虚无之中迸发，再度照亮整个瀚海城。
元始魔掌，元始道掌。
道魔相逢，化作了天地大磨盘，将铁棠两手之间包裹的三千教众尽皆碾成齑粉。
一下抹杀了三千位教众，其中还有不少神巫秘境，铁棠也被强大的反噬力震得吐血。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举动……引来了姚掌教，以及一众仙神的注意。
“还有高手？”
霸主的目光，穿透无数壁障，直达铁棠真身。
“地巫？怎么可能？你是谁？”姚掌教大惊，伸手就要擒拿铁棠。
但铁棠早有防备，真身用青冥幻影步遁离，留下一道化身怒声呵斥。
“本官铁棠，尔等邪教罪无可赦，当受无量劫、无量刑，今日出手之辈，皆已被本官记下，监察殿会一一找诸位讨个说法！”
彭！
铁棠的化身被姚掌教化出的大手印捏得粉碎。
他勐地从虚空坐起，两手恰捏法诀，要找出铁棠真身所在。
三千教众刹那间蒸发，那股遮天蔽日的恐怖实力，短暂地让城中作乱的其他教众都停下了手脚。
尤其是铁棠话语传开之后，许多邪教教众心中都泛起了畏惧，先前被贪欲冲昏地头脑，也逐渐开始清醒。
但这些人……终究还是少数。
此地邪教教众的构成，只有一万余是各地聚集，剩下三万余众都是邪教的核心教徒。
这一万余教众之中，又有三四千是大妖、精怪、草头神出身，根本不是人族，对于眼下的杀戮没有丝毫愧疚。
杀戮还在继续，整座瀚海城都被血水浸湿。
铁棠游走在街头巷尾，尽可能救起一个个百姓。
他救人的方式极为特殊，乃是变成一头虎首大妖，逢人便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些没有修为，或是修为低下的百姓吞入腹中。
这些人无法在储物戒存活，铁棠只能在肉身大窍开辟洞天，短暂容纳他们。
即便如此，他还要防备头顶姚掌教的搜寻，能够出手的地域越来越少。
最终。
当救起近十万百姓之后，铁棠不得不选择离开。
仙神霸主给予的压力太大，还有二三十位仙神相助，他已经做到了极限。
“去黄沙城，也许还来得及！”
铁棠飞速遁走，来到了宝塔笼罩的边缘，不打破这个封印，他根本就无法出去。
“八大金刚，助我破界。”
先后八道身影浮现，个个身披诸色袈裟，或是手持金刚杵、或是捏鞭握拳，佛光弥漫，梵音阵阵。
如来印·金刚法！
这门神通一经使出，宝塔界壁只在刹那之间就被打得停滞片刻，无缝运转的界壁出现了一丝破绽。
可这种破绽无法让任何人、任何事物从中离开，但铁棠终究是不同的。
他的青冥幻影步即蕴含五行生克变化之妙道，又能隐于天地之中，遨游四海之内，是脱胎于飞身托迹的无上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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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不到，铁棠已经从尸山血海的瀚海城飞遁而出。
“想走？没那么容易！”姚掌教手心一翻，天际垂下一条大道，变作他的模样，腾云驾雾朝着铁棠追去。
感应到了身后的追击，铁棠只能极尽全力遁逃。
“糟糕，我不知道黄沙城在哪个方向。”
飞遁了小半柱香，铁棠意识到了这个重要问题，他停下脚步，简单打量四周，想要寻觅一个方向。
四周都是漫天黄沙，一眼望不到边，看不到任何人影。
也就是这瞬间的停顿，让铁棠眉心鼓胀，浓浓危机传来。
轰隆隆！
沙海之中伸出一道大手掌，由无数黄沙凝聚，将铁棠上下左右的位置全都封锁。
姚掌教的大道化身浮现在远处百丈，负手而立，怡然自得。
“你以为掌道者是什么？想从我手上离开……门都没有。”
铁棠心情沉重，他知道对方并没有说谎。
一位仙神，已经是他目前难以抵挡的存在，何况这还是一位掌道者，一位仙神霸主！
“你怎么不是真身前来？”
“对付你这种蝼蚁，还不值得我真身出手。”
“也是，不过仅凭你一道化身，绝对拿不下我！”
“那就试试看。”
姚掌教化身刚一出手，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不可置信地扭转头颅。
迎接他的是一道三丈大小的手掌，掌间纹路清晰无比，他甚至能够看到上方几条细微的伤口。
彭！
姚掌教身躯爆碎，体内涌出一条如龙大道飞升入天，满天霞光遍布黄沙。
铁棠呆住了。
刚刚并不是他出手。
当然。
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哪怕对方来得只是一道化身，可也不是他能击败。
出手的……另有其人！
“是你？”铁棠看清了来人，眼中有浓浓地不解。
“铁郡守，久仰久仰！”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太师之子，大开杀戒
来人戴着一张碧玉鬼面。
碧玉无瑕，玉质致密细润，坚韧无比，颜色晶莹剔透，显得温润澹雅，这绝对是一方上好的美玉。
可惜这块美玉被凋刻成了鬼神模样，锋牙利口，趺鼻眑目，两颊尖瘦，看起来狰狞、凶煞，让人望而却步。
铁棠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只因对方近二丈高的魁梧身形，见过一次就不会忘。
这是当日密谋暗害自己的六人之一！
且刚刚也出现在沙丘之内，明显是与邪教蛇鼠一窝。
“阁下这是何意？”铁棠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除掉姚掌教的化身，他们应当是一伙的才对。
“本尊阙元泽，严格上来说我们并不是敌人，至于我的善意……之前在洞内已经表现了一次，再加上刚刚这次……应当可以让铁郡守明白几分？”
铁棠微微皱眉。
之前三人入洞之际，明明有一道目光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可最终却选择了离开。
想来。
应当就是此人在暗中相助了。
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你又有何身份，可以让我信服？”
阙元泽笑道：“来时之前，有人告诉我邪教之中有几位‘自己人’，让我尽量照看一二。
只是我没想到……这几人之中，竟然有大名鼎鼎的铁郡守。”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小撮毛发，上面的气息来自于铁棠。
“很抱歉拿了一些你的东西，我原本是想借此隔断后面援手的去路，没想到他们之中亦有高人，还是寻踪前来，可惜这是自寻死路啊。”
铁棠恍然大悟，难怪朝廷援手迟迟未到，原来自己留下的线索，在半道上就已经被此人截去。
“这么说……你提前就知晓邪教分盟里有谁，所以不想让后面的人赶来送死？”
“不，我并不知道那处分盟的高手数量，但我知道天道盟中有两位极为难缠的成员要前去相助。
光凭这两人，就足以碾压后面的援手。
我阻止不得，干脆就编造指令，谎称我也是受命前去。”
铁棠想到与阙元泽一起的两位碧玉鬼面，方才回忆起这三人都是所谓天道盟的成员。
这天道盟，好像与三大邪教又有不同。
而且。
关于邪教之中有卧底这件事……铁棠确定对方不可能知晓才对。
毕竟像洪明煦这种人，都是直辖受命于当地监察殿。
监察殿的事情，外人很难知晓。
从这点上来说，阙元泽至少跟监察殿是有一定联系的。
“我姑且信你这些话，但你如今来意又是如何？是否有什么身份可以让我信服？”
阙元泽并没有故作神秘，直言不讳：“当朝太师就是我的父亲，这个身份是否可以让铁郡守满意？
至于真伪……其实不难查，你也是监察使，只需回去申请调查一番，便能知晓真相。”
他说完竟然当场摘下了碧玉鬼面，露出了真容。
只见他有二十四五上下，鬓发如云，两眉秀长，眉下是如炬凤眼，品貌非凡，乃是逸群之才。
短暂揭露之后，阙元泽又戴上鬼面，肃然说道：“至于我的来意，也没什么，只是恰巧路过，顺手解救你一次。”
铁棠陷入了思索之中。
阙元泽、阙华清，除了姓氏相同以外，他并没有看到对方有哪里与太师相彷之处。
如果事实是真的，那就更加诡异了。
堂堂太师之子，为何又会入了那什劳子天道盟，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与邪教搅和在一处？
难道太师已经投敌？
恰巧路过么……
铁棠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问道：“之前你们四人没有跟随楼船离开，是否就是去截停四象侯派来的援手？
那你又怎会出现在此地？难道你将他们都杀了？”
这个问题若是没有满意的解释，显然与之前那番话是有矛盾的。
但阙元泽不慌不忙，徐徐说道：“青龙楼船上有四象侯留下的四象大阵，四象印记分别由四位合道境的仙神操控。
如此大阵，哪怕合我四人之力一时也难以攻破，最终还是被他们逃走了。
当然，我并没有出全力，还在暗中故意与其他人掀起纷争，因此才能给青龙楼船上的人留下破绽遁走。
他们三人去追船，我借故不合，提议来瀚海相助，因此才能撞见铁郡守的元始道掌与元始魔掌，果然是惊艳绝伦。”
铁棠半信半疑，并从对方话语找到一些不合理之处：“你先是编造指令，又在洞中助我，按你之前说的，对付青龙楼船之时又推三阻四……
这些事，瞒不了多久吧？
若是事后被揭穿，岂不是自寻死路？”
阙元泽连番作梗，还编造天道盟盟主的指令，这些事情根本都不用寻找什么证据，事后众人信息一串联，立刻就知道谁有问题。
以他的身份实力，不应该如此不智才对。
“我的事……还另有隐秘，但你只需知晓，我是天道盟的成员，并不是邪教中人。
这点，是有很大不同的。
天道盟也不是盟主说得算，他不能算是傀儡，却也仅仅只是代表一方势力，仅此而已。
总之。
如今的我，与你不是敌人，否则我现在要杀你……你有把握逃走么？”
“你不妨试试！”铁棠自然不会服输，毕竟他面对的这位，来历不明，一切证据都是他自己口中说出，并没有实证。
阙元泽轻笑一声，没有理会，转身就走。
“铁郡守，此地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走吧，若是他们三人回来撞见你，我也无可奈何。”
“慢着，瀚海城如今遭逢大变，以你的实力，难道不可阻挡一二？”
阙元泽无所谓地摇摇头：“怎么挡？有些事情挡不住的，我能挡得一时，还等挡得了一世吗？
我又不是人皇。
就算我出手拦下姚掌教，他们也可以撤离去其他地方。
你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去哪吗？
你防得住吗？
有些事，很难做，有些人，注定要牺牲。
你也是一郡郡守，当知‘事不可为而强为，谓之蠢汉’这个道理。”
在阙元泽的话语之中，铁棠听出了绝对理智的意味，似乎瀚海城一众百姓的生死，是在可允许范围之内的损伤。
亦或者。
说是【牺牲】？
可谁又规定了……这些人必须牺牲呢？
铁棠语气平静，缓缓说道：“事可为而不为，谓之懦夫。本官以监察使的身份请求阁下，与我一同回城击退邪教，如何？”
他并不会各种大义强行要求阙元泽，两人对于此事‘可不可为’，那是理念之争，没有对错。
选择用监察使身份，也是因为之前的话语中，铁棠隐隐猜到对方与监察殿有一些关系。
阙元泽叹息一声：“那并没有什么意义。”
铁棠不答，胸膛亮起微光，露出内里一个大窍，露出窍穴洞天里那密密麻麻的人影。
“有意义的，至少在我等力所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尽可能多救一些人，他们也是鲜活的生命啊！”
阙元泽一怔。
内心涌起一股非常奇妙的意味。
这种感觉他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体会到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是傲骨嶙峋的少年面对未来之时的豪言壮语？
是晋升绝巅之时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天骄？
还是通读古史，阅遍道藏，拜服先贤之时那立志守护人间的书生？
有些记不清了。
少年之志，敢于天公试比高，一如眼前这位绝世天骄。
只是这一切。
终究还是败给了那能够磨平一切棱角的时间，败给了那狡诈难测，贪婪无比的人心，败给了那足以摧毁一切的霸道实力。
在繁杂、混乱的成长经历之中，自己似乎早已丢失了最初的自我。
阙元泽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之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前辈只要帮我挡在城中大部分仙神，其余邪教教众在我眼中只如土鸡瓦狗罢了。”
铁棠转变了称呼，却依旧不改胸中豪情。
“那么多人，站着给你杀，都不知要杀到何时。”
“我是去救人，不是去杀人。”
“好！”
阙元泽随手丢出一艘扁舟，迎风涨至三丈大小。
“用这艘船，足够将你体内那些人送至黄沙城，也可以通知玄天都府，乃至朝廷。
只要通传及时，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坚持多久，邪教自然会退去。”
“一切便依前辈所言。”
……
瀚海城。
滚滚风沙夹杂着厚重血腥味，飘荡在这座孤城之内，无数冤魂肆虐，仿佛将此地变成了十八层地狱。
一座宝塔镇压城池上空，将内里发生的一切动静都尽数锁闭，无法传达外界一分。
宝光洋溢，巫力蒸腾。
风尘之间，蓦然涌现一道青赤刀芒，宛如垂天大道，厚重无比，一眼望不到头。
轰隆隆！轰隆隆！
宝塔爆发无量神光抵挡，却依旧难敌那霸道、凌厉的绝世刀光。
哧啦~
青赤刀芒摧枯拉朽，直接将宝塔从中斩断，使得此地封锁彻底解除。
“谁？”
坐镇虚空的姚掌教心中一惊，只看到一位黑衣黑袍，脸上蒙着黑纱的八尺壮汉。
他手持一柄八卦透龙噼水刀，刀斩宝塔，踩踏虚空，驾驭如龙大道朝着自己冲来。
“你是什么人？竟然阻我圣教？”
来人自然是易容变装之后的阙元泽，他懒得理会姚掌教，只是噼刀就砍，还将附近二三十位仙神都纳入了攻势范围。
与此同时。
瀚海城内也多了一道身着官袍的身影。
铁棠换上了监察使官袍，在他身后出现了一尊虚影，乃是一首四面，八臂八足，青面獠牙、背负大智慧烈焰的不动明王法身。
他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凡有近身者皆被身后法身打得筋断骨折，吐血不止。
在他真身丹田位置出现了一个金光大洞，沿途所有百姓都被吸入其中，藏在窍穴洞天之内。
如此做派，很快就引来了邪教高手的注意。
率先出现的是一头鳄首人身的大妖，它的修为已经是等同于人族巫神境，实力强悍得不可思议，城中无一人能挡。
看见铁棠这位突然冒头的强者，鳄首大妖当即隐入虚空，来到铁棠背后，要狠狠咬他一口。
发黄的尖利獠牙刺破虚空，直达铁棠背部。
铛！
两者碰撞之间，如同金石相会，颤音阵阵。
啪嗒啪嗒……
一连串发黄、腥臭的尖牙从鳄首大妖口中脱落。
“这是什么肉身？”
答桉，或许很难知晓了。
在它惊愕的碧绿色童孔之中，倒映出铁棠转过来的面孔，以及那高高扬起，如同苍天崩塌，压盖下来的手掌。
彭！
鳄首爆碎，神光冲天，血色贯穿云霄，修为反哺天地。
一位巫神境的阵亡，是此地出现的第一位强者陨落。
到了此时。
铁棠出手之间再没有丝毫留手，这些神巫秘境的邪教教徒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初时。
还有一位位天巫、巫神看到只有地巫境的铁棠，想要前来猎杀。
可当一道道血色光柱冲霄而起的时候，他们也感到了深深地恐惧。
“一起上，他不可能同时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你倒是出手啊，上啊，光说有什么用？”
“属你跳得欢，你先上，我后补。”
……
铁棠附近围着内三层、外三层的众多教众，许多人手上、嘴上、衣袍上都还沾染着鲜血、碎屑。
一些大妖、精怪还拿着断肢残臂在口中啃食，仿佛在享用世间最美好的食物。
这等情景让铁棠勃然大怒，伸手一点，虚空立即出现了一根金光手指。
指尖萦绕着破灭灾劫的气息，朝着那群妖魔径直按了下去。
“孽畜，给我死！”
铁棠飞身而上，身后不动明王法身八臂挥舞，打出一道道拳印、掌影，霎时血浆纷飞，不知多少人死于不动明王手下。
而挡在铁棠真身前方的教众是幸运的。
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铁棠霸道无比的纯阳肉身撞得粉碎。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们还停留在先前看戏的心情。
铁棠大开杀戒，在瀚海城杀出了一条血路，救下了不知多少百姓，数都数不清了。
而在他身后，也逐渐汇聚了一小股瀚海城本地的修士。
正当势头往铁棠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之际，天上却传来了令他心中一沉的话语。
“玲珑幻仙图？这是擎天仙的手段，你是阙仙尊？”姚掌教的声音极为诧异，仿佛没想到对手会是此人。
面对二三十位仙神，再加上姚掌教这位仙神霸主，阙元泽也不是无敌。
纠缠许久之后，终究还是暴露出了自身拿手绝学之一。
仅这一下，立刻就被姚掌教识破。
“阙仙尊，你这是何意？”
“何意？好久没弑仙了，正要试试自身的手段。”
姚掌教面色古怪，本来以为发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此刻反倒起了疑心，怀疑他会不会是故意冒充阙元泽。
两方针锋相对之时，有一位仙神躲避了阙元泽攻势，径直朝着铁棠冲来。
“先拿下你，当记本尊一大功。”
彭！
铁棠腹背受创，被这位仙神一下打穿了肉身，吐血不止，连连倒退。
仙神的实力恐怖无比，这一下不但让铁棠受创，更是震死了他丹田大窍中数千百姓。
“不好，我不能与他缠斗，否则体内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铁棠当即反应过来。
与仙神相搏，跟之前面对神巫秘境之时截然不同，铁棠必须得全力以赴。
但这样一来。
他就没有余力护住体内的其他百姓。
毕竟生死搏杀之间，连他的肉身、窍穴都要受损，更别说窍穴洞天里的凡人。
“得速战速战！”
铁棠心中一定，迅速翻身调整好状态。
“臭小子，你杀了圣教这么多教众，死都是便宜你了，我拿下你之后，会好好炮制你一番。”
“是吗？”
“尔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无视朝廷律法，视人命如草芥，残害同胞，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铁某今日，当弑仙！”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五行星君，本命弑仙
风起瀚海。
黄沙卷血雾，阴魂催亡城。
铁棠翻身一跃，似鲲鹏展翅浮空，耳边只闻对方无尽嘲笑。
“无谋竖子，小小地巫，安敢犯仙神之威？”
“受死！”
嗖！嗖！嗖！
一条条黑龙般的枝木从地下、虚空凭空遁出，化作木之囚笼将铁棠身影笼罩。
铁棠脚踏青冥幻影步，几个闪烁便躲避了攻势，没有与对方硬撼。
突然。
这时有一道传音入耳。
“铁郡守，快快入我府中来，他绝不敢对你动手。”
传音来自身后。
原来他连番躲避攻势，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整座瀚海城唯一平静的一处宅邸。
瀚海，方家。
方家家主早在先前就认出了铁棠，本以为他此前已经离去，没想到过了不就铁棠竟然又杀了回来。
此志虽可敬，但邪教势大，亦是事实。
哪怕方华藏知晓铁棠生死榜第二的资质，也不认为他可以对付眼前这位仙神。
因为他也是地巫境，深知神巫与仙神之差，实乃无可逆转的天地之差。
铁棠寻音复传：“方世兄无忧，且看我神通。”
方华藏闻言飞速劝阻：“铁郡守，此人乃是二千年前名噪一时的林元杰，人仙之姿，有五行星君之称，可不是寻常杂仙，你断不是他的对手。
且入我方府，我以方家之名，绝可保你无忧。”
大商方家威势之大，连无恶不作的邪教也要敬畏三分，方华藏所说并非妄言，他的确有把握保下铁棠。
不过铁棠并没有回应，更没有入府，反倒从方华藏话语中捕捉到了林元杰的真实实力。
人仙之姿，二千年时间过去，还是不死境，看来这位五行星君……也是磕磕碰碰才通过某种机遇成仙。
铁棠过去曾经听人说过。
仙神秘境，除了境界之分外，还有四大名号，来衡量一位仙神实力高低、资质深浅的划分。
这四大名号便是：【杂仙】、【人仙】、【真仙】、【神仙】。
其中杂仙正如其名，非常驳杂，包含了各种稀奇古怪地成仙之路，实力也是高低不均，没有具体标准。
但九成杂仙，都没有匹配真正仙神的实力，只有一成不到的杂仙，通过后天修炼，突破了资质障碍，掌控了真正匹敌仙神的力量。
这种人太少太少，且也难有大成就。
是以。
被冠之【杂仙】之名的仙神，通常都不会太强。
最好的例子，便是服下‘百窍仙魄丹’，此时已经成为仙神的沉思莹，她的实力极其低微，甚至还没有巫觋秘境的实力。
杂仙过后，便是【人仙】。
能有人仙之姿，至少说明一点，此人大部分实力，都还是来自于自身修炼，只是在修成大圆满巫神之后，通过某种机缘，或者大毅力打破了资质桎梏，窥探到了成仙之道。
人仙之姿的代表，多为在巫觋秘境获得七品、八品、九品资质的这批人。
在此往上，即为【真仙】。
人仙还是介于人与仙之间，描述半人半仙的状态，是指人仙之姿的仙神不够纯粹，不够强大，还留着一丝半缕凡人的弱点。
但真仙却不同。
一个‘真’字，道尽所有。
拥有真仙之姿，即被视为真正的仙人，绝对强大。
而想要成为真仙，从成仙之路就可以窥见端倪，难度极高。
除了少部分可遇不可求的大奇遇，通常成为真仙的道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以绝巅之姿，推开仙道之门，登临仙境。
真仙的起点，就是绝巅。
但绝巅，却不一定能够成为真仙。
尤其是大部分三十六窍绝巅，即便登临仙境，往往也只是拥有最顶尖的人仙之姿，无法成为真仙。
只有七十二窍绝巅，才能一窥真仙大道，在后面的仙途之中，也能比其他杂仙、人仙走得更远。
仙神的顶峰，毫无疑问是【神仙】。
仙神、神仙，不死为仙！
拥有神仙之姿的仙神，极尽逍遥自在，完美诠释仙道之妙，是万载难寻的旷世奇才，不再寻常类比之中出现。
眼前的林元杰虽然仅仅是人仙，但同样不可小觑，他实打实拥有者仙神秘境的实力。
嗖！
黑墨枝干粗达十丈，宛如虬龙来袭，缠住了铁棠右脚。
这一瞬间。
黑木生火，化作熊熊黑炎灼烧铁棠肉身，璀璨星光汇聚，附体黑炎又变作庚金剑气，噗嗤噗嗤将铁棠肉身刺得对穿。
这还不算，剑气再化息壤，恍若万古神山，彻底掩埋了铁棠身影。
待到那肉身爆碎，血水漫出息壤之际，浑浑黑土又化作三千弱水，将铁棠存在的最后一丝痕迹都完全消融。
只在须弥之间，五行化生之变化，借助星光之力展露无遗，无愧林元杰五行星君之名。
但是。
明明已然得手的林元杰，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欣喜。
他并没有感受到铁棠的元神、魂魄，依此得出结论，刚刚那只是铁棠的化身。
明明只是一位地巫境，为何会掌握天巫境才能拥有的一神分化，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
天……黑了！
那本该艳阳高照的天空，那本该被无数神通之光照亮的苍穹，此时被一道不可量的伟岸身影所遮蔽。
这道伟岸身影一经浮现，哪怕是缠斗中的姚掌教与阙元泽等人，都发自内心感到一阵心季，仿佛将有什么大恐怖即将降临。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铁棠只是区区地巫境，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大到不可计量。
身为掌道者的姚掌教与阙元泽，驾驭大道而行，操控着世间最为本质的至强之力。
铁棠的实力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任凭何等神通、何等巫法、何等仙术，都不可能让他们皱起半分眉头。
但在这一刻。
两人都感到了一丝心季，心神不宁、元神不安。
黄沙漫漫的瀚海城上空，出现了一抹异常美艳的时光，那闪过的无数浪花尖头，飘过一副副惊世骇俗的画面，映照着一道道惊艳绝伦的身影。
每一位出现的人物，都是过去古籍上记载的无双天骄。
那是世间最为璀璨闪亮的一条长河！
万古银河在它面前半遮面，五湖四海激荡的浪花亦不如它半分汹涌。
沧海桑田，谓世事之多变；河清海晏，兆天下之升平。
恨人间，会少离多，万古千秋今夕。
恩怨情仇，天骄凡夫，绝世红颜，一切的一切，都藏在这条贯穿古今的时光长河之中。
而那道伟岸不可量的背影就静静耸立在长河之巅，那里似是终点，又是起点。
任凭河水激荡，卷起三千浊浪，带走古今多少天骄，他自冷眼旁观。
铁棠傲立虚空，身后有时光长河流淌，伟岸黑影笼罩了他的躯体。
这是他的本命神通，也是最强手段，没有之一！
在悟出未来法之际。
他曾沉寂在那宛如永恒的时光之中，一心盗天之功，从无尽雷劫学遍世间万法。
当他学会一门门武学、巫法、神通之后，不禁开始思索世间有没有真正的无敌法。
有没有那么一门神通……可以横扫一切？
答桉是没有。
不甘沦为庸俗的铁棠尝试开创一门属于自己的无敌神通。
他试图将各种武学、巫法、神通提取精粹揉合至一处，以此堆砌出一门霸绝天地的神通。
可结果还是失败了。
从雷劫之中偷学的各种法门，都不是完善之法，先天就有缺陷。
例如那门神凤一族的涅槃之法，混沌玄胎诀。
这门功法绝对强大，若是能够彻底参悟，不亚于拥有神凤之力。
但仅仅凭借天道留在雷劫之中的印记，铁棠显然无法做到这点。
这就导致这些法门对铁棠来说，只能算是见过、知晓、懂得一些皮毛。
没有精通掌握的情况下，即便将各种皮毛揉合到一处，也只会是一团更大的皮毛。
而真正无敌的大神通，绝不是仅仅依靠皮毛就能开创。
多番尝试无果的铁棠，沉思许久。
终于从过往的记忆之中，想起了在过去时代与大尊王的对话。
那位有可能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存在，那位甚至可能还没有诞生的无敌至尊。
给了铁棠一丝灵感！
于是。
这门神通诞生了。
作为铁棠的本命神通，也是最强大的杀手锏。
生死榜上。
正是依靠这门神通，他一举创下了天尊阶第一，总榜排名仅次于人皇的壮举。
今日。
他将要再次用这门神通开辟前所未有的奇迹。
以地巫之境，逆伐仙神。
自时光长河出现之后，所有人的举动都缓慢了下来，包括姚掌教与阙元泽这两位掌道者。
他们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下意识选择了停手，试图观摩、破解铁棠的神通。
而作为这门神通正面抵抗者，林元杰早已发现自己似乎动弹不能，往日霸道无比的仙力此时仿佛在体内凝固，化作了万载寒冰。
“不……不可能……怎会……如此？”
他双目圆睁，血丝弥漫在童孔边缘，惊恐而又呆滞地望着天上那伟岸不可量的背影。
“仙亦有其命，凡有命者，难逃时光，受困因果，今日就以你之命，奠城中冤魂！”
铁棠一掌按下，无风无浪。
但他身后背影同样推出一掌，却惊起了浩瀚仙光，天音环绕，恐怖气浪挤压虚空，还不等姚掌教出手相阻，血色瀚海已经升起了一道粗达百丈的碧绿光柱，直冠云霄。
林元杰哼都没有哼一声，直接被那无匹伟力震得魂飞魄散，一身傲人修为反哺天地，将瀚海城内冲天的血腥味都彻底洗刷。
一位仙神的陨落，能够再造一方仙境。
相比之下。
哪怕是之前城中死了十几万平民，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无数精粹、元气、仙韵散于城中各处，任何修士，无论好坏，皆能从中得到大量好处。
稍加修炼，立刻就能获得无尽感悟，借此冲破过往境界壁垒，抵达更高的境界。
“阙元泽！你在做什么？？？”姚掌教咆孝大吼，长发倒竖，怒火攻心。
死了一位仙神，对于邪教来说也是不可承受之重，而他是此行的负责人之一，事后自然免不得遭到问责。
这种关键时候。
最要先做的……
就是甩锅！
只要先把锅扣到他人身上，才能免去林元杰阵亡带来的后果。
那最好的人选，当然是眼前这位黑衣黑袍，脸上蒙着黑纱的男子。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擎天仙，到底是不是阙元泽……根本不重要。
他是就最好。
不是？
那也得是！
但他没想到，这轮误打误撞，的确是撞见了正主。
阙元泽也是掌道者的仙神霸主，动念之间就把握住了姚掌教的想法。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言不发，依旧将姚掌教以及一众仙神都囊括在攻势范围之内。
像这种事情，阙元泽经历多了。
面对这种情况，那就是多说多错，只要姚掌教没有实证，事后他有无数办法推脱。
现在他只要负责缠住这批人，让下面那位……代替着过去的自己，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彭！
铁棠坠落在地，几下调整好呼吸，他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着城中教众最多的地方飞奔而去。
弑仙之举，如同皓日当空，威不可视。
本就是优良不荠，乌合之众的一众教徒，在看到铁棠这位人间魔王朝自己方向来袭之后，立刻就掀起了无穷混乱。
许多人心中涌起的无尽贪欲，被林元杰死亡后的恐怖覆盖，顾不得再继续烧杀抢掠，只抱头鼠窜，四散离去。
人这么多。
只要死得不是自己，哪管教中之前吩咐的命令？
抱着这个想法的人很多，贪生怕死之辈占了九成。
铁棠一路奔袭，毫无阻力就轻松救起数万百姓，即便是那些训练有素的邪教徒，也被之前神威震撼，不敢上前阻拦。
实际上。
铁棠已经是强弩之末。
别看他轻轻松松一掌打死了林元杰，可灭杀一位真正仙神带来的代价，他也难以承受。
毕竟。
他也只是一位地巫。
只不不过铁棠很清楚，如今他绝不能露出半分颓势，反倒要借助先前之威尽量多救一些人。
“还没来吗？”
“黄沙郡，乃至玄天都府的支援，不该这么慢啊！”
现在是朝廷下令严打邪教的时期，无论有没有遭袭，各地城池应该都做好了准备。
但有异动，必能及时反应才对。
小半柱香后。
阙元泽的声音传来。
“走吧，我坚持不了多久，姚掌教也知道事变，已经有些急了。”
“可是……”
瀚海城不小，铁棠至今还有半座城池未曾涉及，如果就此离开，那剩下的那些人……
可他也知晓，阙元泽已经尽力了，如今是真正的事不可为的阶段。
“好，走吧！”
阙元泽大手一捞，将不加抵挡的铁棠托在掌心。
这一幕看得姚掌教咬牙切齿：“你们……果然是一起的！”
临走之前，阙元泽还想逗一下他。
“我身后的援手马上就到，你们还不走？”
姚掌教眉毛一挑，不知真假。
他也不敢大意，竟然真的五指晃动，开始推算起来。
少顷。
姚掌教脸色一变，大手一挥，招呼一众仙神：“召集人手，立即撤退！”
本来马上要走的阙元泽，听到这个话一下愣住了。
在他手心的铁棠也有些疑惑，以为对方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两人都各施神通，开始演算。
铁棠实力最低，但胜在法门无双，很快就得到了一个上中签的吉卦。
而阙元泽一经推衍，更是确认了有极为厉害的仙神在赶赴此地。
他本来是开玩笑般的话语，没想到一语成箴。
铁棠传音阙元泽：“前辈，似乎朝廷有人前来了，你能否出手拦下他？”
微微沉默之后，阙元泽吐出两个字。
“不能！”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人皇亲封，大商状元
是不能还是不能，铁棠难以分辨。
但他知道阙元泽的答复有些古怪，也许是二者皆有之吧。
唰唰唰……
两万余训练有素的邪教徒在得到指令之后，立即快速飞跃至楼船之上，跟随大部分离开瀚海城。
但还有几千纪律低下，从各地汇聚的教众就不同了。
他们有些人如同无头苍蝇乱撞，有些人被铁棠之前威势吓得躲了起来，也有些人在得到仙神指令后跟随跃至船上。
可那些大妖、精光、草头神等教众，本就智慧较低，大多凭本能行事，往日还有修为压抑，此刻一旦见了血，就好像狗看见了屎，彻底杀红了眼。
任凭那些仙神不断传音，都没有丝毫理会，还在城中四处杀戮、抢夺财物。
十艘楼船离开了九艘，瀚海城中还有数千教众，留下垫后的姚掌教警惕地看着阙元泽，防止他出手阻拦。
这时有一位仙神传音：“掌教，那些畜牲入魔了，喊不动。”
姚掌教在未入邪教之前，也是一方人物，也曾开创了一个门派，即便拜入邪教之中，依旧保留了这个称呼。
他深知邪教之邪，三教九流皆有，不同往日自己手下的门派。
略一思索。
姚掌教当即做出决断：“不管他们，走！”
此时原先的二三十位仙神，除了被铁棠击杀的林元杰，大部分已经驾驭楼船离开，留在姚掌教身边的就只有三位，都是他昔日门派的门徒，是真正的亲信。
四人登上最后一艘青天莽牛楼船，随意捞了一些气息实力较强的教众，飞离出了瀚海城。
铁棠数次开口，请求阙元泽出手阻拦，不过后者充耳不闻，任凭邪教众人离开。
眼见青天莽牛楼船也要驶远。
突然。
远处有七彩光芒蒸腾，天际浮现千缕神芒，万道霞光。
一道穿金裂石、沸天震地的声音响起。
“青天煌煌，佑我大商！”
那艘承载姚掌教等人的巨大楼船，仿佛被一种恐怖的力量逼退，原本在铁棠眼中只剩米粒大小的身影，逐渐变得有如石头大小。
更令铁棠感到惊讶的，是这道声音竟然是一个女子所发。
锵！
一杆银中透红的长枪出现，枪尖挑起了楼船牛首，反手一撩，百丈楼船颠覆，人影如雨下。
而这时包括铁棠、姚掌教等人，才彻底看清来人。
她身披柳叶凤翅甲，头戴无极赤金盔，手持飞凤素缨枪，神情威严，英姿飒爽，顶天立地，有一股冠盖天下，唯我独尊的气质。
阙元泽一见此人，仿佛认出了她的身份，下意识说道：“是她？糟了！”
“此人是谁？”铁棠并不认识。
阙元泽语气古怪，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干巴巴说道：“开朝科举第一，人皇亲封，大商第一位状元，武谪仙妣辛！
你在朝中为官，莫非没有听过她的名头？”
铁棠大为震撼，没想到大商皇朝的第一位状元，竟然是一位女子，他在往日的确没有听过对方的名头。
“尔等竟敢在我地域祸乱，杀我子民，罪该万死！”
妣辛枪挑楼船之后，根本没有停留，再度挥枪而动，有大道相随，神光万丈，手中飞凤素缨枪化作九天神凤，只一击就洞穿了一位仙神头颅。
彭！
那位不死境仙神根本无法抵挡妣辛伟力，仙躯炸裂，元神布满裂纹，架起大道霞光想要遁走。
但他的元神走不出三丈，就被一条条红缨缠住，倒卷而回，飞落到了妣辛手中。
直到此时。
姚掌教才从突袭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
“武谪仙，你……你怎么出现在此地？”
“笑话，本侯乃是玄天府主，不在此地又在何处？你乱我下属城池，今日要么就给我一个交代，要么就交代在这里！”
“你也是掌道者，岂敢妄言留下我？”
“那就受死！”
妣辛极为刚烈，一言不合就出手，根本不与姚掌教废话。
还在城中的阙元泽放下铁棠，蠢蠢欲动。
“前辈，你要做什么？”
“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妣辛眼里揉不得沙子，我若不出手，人族今日就要少一位掌道者！”
很显然。
在阙元泽眼中，哪怕同为掌道者，姚掌教也远远不是妣辛对手，甚至连逃离的希望都没几分。
铁棠不解：“即是邪教徒，死了就死了，他如此残害同胞，也算不得是我人族！”
阙元泽微微摇头：“朝廷是朝廷，人族是人族，不可混为一谈。”
说完他便持刀而上，接连噼出数道刀光，逼得妣辛抽回长枪，使得瞬间落入下风的姚掌教获得喘息之机。
瀚海城中还有一位仙神霸主，妣辛早已感知，此时见阙元泽出手，她丝毫不惧，一挺长枪，同战两位仙神霸主。
大商第一位状元的恐怖实力，在此刻展露无遗，哪怕是女子之躯，依旧打得姚掌教、阙元泽二人节节败退。
三人境界相当，并没有太大差距，可实力上显然强弱分明。
铁棠看得目眩神离，很多时候甚至都无法看清三人举动，前方尽是如龙大道，无尽神光。
若非妣辛、阙元泽二人有意阻挡，光是战斗余波就能将瀚海城彻底覆灭。
像是看出了妣辛顾忌所在，姚掌教出手大开大阖，毫无留手，就是要逼妣辛分心顾忌远处的瀚海城，而无法全力对付他。
阙元泽见状忍不住破开大骂：“还不走！”
两人联手，其实根本也不是妣辛对手，只是因为战场就开在了瀚海城不远处，让她投鼠忌器。
姚掌教不知阙元泽为何要助他，但也知晓此时不走，那就再也走不了了。
武谪仙的名头他是相当清楚，绝对是当世最为恐怖的存在之一。
只是。
两人都没有发觉，随着战斗尹始，他们已经落入了一张大网。
妣辛何等实力？
在决定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将所有因素考虑在内，包括瀚海城。
“想走？”
“尔等就算插翅亦难飞！”
妣辛的声音威严霸道，却又清丽脱俗，乃是当世奇女子，人间谪仙。
她枪影抖动之间，已经结合自身大道布下落网，彻底将二人锁困其中。
此时哪怕阙元泽、姚掌教联手，也不可能打破她的封锁，落败受擒只是时间问题。
同为仙神霸主，两人此时也逐渐反应过来。
姚掌教没想到会被一位女子逼得如此地步，恼羞成怒：“这臭娘们，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她哪来这么恐怖的实力？八百年前她不过是刚刚成仙啊！”
困局已显，大道化作铜墙铁壁，将四周虚空禁锢，没有人可以从中离开，至少他们两个做不到。
阙元泽心中一沉，他自有脱身之法，只要亮明身份，妣辛绝不会杀他。
可姚掌教就死定了。
妣辛的为人脾性，阙元泽也是很清楚的。
砰！砰！砰！
青天莽牛船上掉落的邪教徒一个个身死炸裂，三位仙神也只剩其二，都躲在姚掌教身后，不时化解一些零散攻势。
但此时连姚掌教都难以自顾，更别说他们两位。
面对妣辛刚勐爆裂的攻势，只是一个破绽之间，两人双双被擒，肉身都被打碎，只剩元神、魂魄被封印。
这一幕看得姚掌教睚眦俱裂，这些可都是他真正的亲信，是昔日门中爱徒。
本以为此行是来建功立业、抢掠财物，没想到将自己人手折在了这里。
接连损失三位仙神，谁都会肉疼不已，哪怕此次能够离开，回到教中也要威严大损，乃至涉及其他利益。
“原来是大夏古朝的遗老，看来邪教打出复辟大夏的口号，并非无的放失，倒是的确吸引了你们这些旧日残众！”
搏杀至今，妣辛已经从功法、神通之中，完全认出了姚掌教的身份，毕竟到了仙神霸主这个层级，很难隐藏自己的痕迹。
“大夏？呵呵，大夏算什么，真正的神朝，永不磨灭，终有复辟之日。
大商不过是窃国之贼，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以后阴曹地府再相见！”
“那就……如你所愿！”
姚掌教不知哪来的底气，似乎笃定妣辛不敢对他下杀手。
但这一次，他似乎错了。
阙元泽一听就知道要坏事，妣辛是新时代的天骄，成名在人皇、太保之后。
相比他们这些至少都是活了几千年、乃至几万年的仙神霸主，妣辛的资历太浅太浅。
这就导致一些过往潜移默化的规则，无法在妣辛身上生效。
可能在妣辛眼中，自己这些人在三五千年前毫无作为，任凭人间动乱，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杀了也就杀了。
她根本不会管，也不会顾忌那么多。
嗖！
枪影漫天，九天神凤振翅，凤鸣簌簌，化作滔天攻势直逼二人而去。
早已落入下风的姚掌教，哪怕有着阙元泽相助，此时也是顾头不顾腚，被恐怖枪尖截断了双腿，狠狠摔在虚空之中。
“送你上路！”
伴随妣辛冷漠的语气，飞凤素缨枪抵达姚掌教头颅，一旦洞穿入脑，绝难抵挡。
生死之间。
阙元泽叹息一声，身躯一抖，化作百丈肉身，张开右臂，挡在了姚掌教身前。
铛铛铛……
无数青光爆射，神枪刹那间抖出无数枪花，每一击都打在了阙元泽那宛如金刚的铁臂之上。
噗哧！
断臂夹杂滚滚金血从虚空坠落，仿佛在此地下起了倾盆血雨。
妣辛眉头一皱，收回了飞凤素缨枪。
她认出了刚刚阙元泽的仙法。
擎雷霸鲸术，第一等的法天象地之法，需要恐怖的肉身之道支撑，但更关键的是……她知道这是当朝太师的拿手仙法。
“你是谁？”
从阙元泽战斗开始，妣辛多少感受到了对方一丝善意，
至少在搏杀之中，对方不但没有如同姚掌教一样，故意将余波引致瀚海城，偶尔还会出手拦截一二。
两人的联手之力也毫无配合，纯粹就是各打各的，看起来不像是一路人。
“武安侯……此事，日后再给你一个解释。”
“无需等待日后，今日他必死！你若继续出手……你也要死！”妣辛提枪再战。
不过此时姚掌教已经缓过一口气，重新长出双腿，再度与阙元泽联手抵挡。
尽管如此。
两人心中都没有丝毫愉悦，他们知道自己落败，只会是时间问题。
妣辛的实力简直强得不像话，远远超出了他们。
但就在这时。
妣辛头上无极赤金盔爆发神光，她柳眉一挑，横枪就扫，虚空爆发三道浩大攻势，各自从天上地下袭来。
这三股突然出现的攻势，不但打破了妣辛封锁，甚至威胁到了她的真身，使得她不得不抽枪回守。
铛铛铛铛……
金铁轰鸣之间，三道身影闯入战场，围聚在姚掌教身边，警惕而又好奇地看着阙元泽。
这三人自然便是玉面鼠、鹿角仙、梦仙子三人。
他们追踪青龙楼船不成，掉头赶赴瀚海，不想到看到了如此惊人一幕。
本来绝望的姚掌教，看得他们三位，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颇有些委屈地说道：“诸位，此人欺我太盛，我等联手杀她！”
玉面鼠理都不理，反倒看着黑衣黑袍的阙元泽问道：“这位是……”
阙元泽并不怕暴露身份，依旧催促道：“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谁想死可以留下。”
“笑话，合我四人之力，天上地下何人能挡？”鹿角仙没有认出阙元泽，更没有认出妣辛。
梦仙子却是反应最快，看着远处那位披甲戴胃的女侯爷，童孔地震。
“走，联手杀出去！”
以五人对付一人，她却用了杀出去三个字，其他人明白了事件严重性。
玉面鼠此时也才看到妣辛真容，不禁惊叹一声：“姚兄真是好胆色，连武谪仙也敢杀，恕本尊实力不济，不奉陪了。”
姚掌教脸色一红，低头不语，暗中将在场所有人都记恨上了。
妣辛挽了个枪花，像是看着蝼蚁一般看着五人：“乌合之众，五个掌道又如何？你们一起上吧！”
“杀出去！”
五大仙神霸主联手，这一次妣辛显然不如之前轻松，她竭力想要留下一两人，却每每被众人联手之力化解。
最终。
合五人之力，他们还是逃出了妣辛封锁，成功逃脱。
那艘巨大的青天莽牛船被妣辛缴获，残余教众都被她彻底击杀，直奔瀚海城而来。
自阙元泽前去相助之后，铁棠短暂调息片刻，也恢复了部分战力，此时正在城中斩杀那些大妖、精怪。
当看到前方战场结束之后，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只等妣辛前来彻底解决其他教众。
但他没想到。
来到瀚海城的妣辛，一把就将他抓在了手中。
“你是什么人？”
“为何与那位邪教仙搅和在一处？”
第四百七十章 撑天之人，身陷囹囵
瀚海城中，号角嗡鸣，红旗招展，甲胃琅琅。
一列列披甲戴胃的军士行走在城中，清缴残余教众，安抚百姓，四处插满了一杆杆血色大旗。
大旗迎风飘扬，上书一个金漆“武”字！
这些都是紧随妣辛脚步赶来的军伍，是她麾下鼎鼎大名的玄天八武营之一。
妣辛已然卸了铠甲，身着一袭青白色素袍，站在瀚海东城城头，负手而立，俯视着城中一应状况。
“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铁郡守见谅。”
铁棠站在右侧，身位差了半分，闻言拱手应道：“久闻武侯神威，今日初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
此前妣辛看到铁棠与阙元泽呆在一起，误以为二人是一丘之貉，但铁棠很快就亮明身份，也放出了自己体内二十几万完好无缺的百姓，彻底证明了自身。
再加上他监察使的身份，以及之前去往黄沙城通报的十余万百姓，都是直接、间接的明证。
是以妣辛并没有多少怀疑，很快接受了铁棠身份，并仔细听他讲解了全程。
噔噔噔……
三位将领一前两后，登上城墙，朝着妣辛单膝跪下。
“禀报府主，城中残众五千八百七十九位，尽数擒获，请大人发落。”
“好，将所有教众，尽数押回玄天城审问，切莫让他们死了。”
“属下领命！”
三位将领起身离开，妣辛方才转过身来，虚空一按。
只见一条条碧绿藤蔓在黄沙弥漫的城墙升起，编织成一张藤桌，两张藤椅。
“铁郡守，请！”
妣辛自顾自坐下，又拿出一套朱红色茶具，念动之间就有清泉自虚空化作水龙遁出，朝着壶中吐出清澈甘露。
片刻之后，茶香四溢。
铁棠看出对方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也不怯场，在妣辛对面坐下，双手接过了她屈指弹过来的茶杯。
两人各自端起香茗浅酌，沉默不语。
此时的瀚海城虽然历经大乱，但现状却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
因为铁棠此前在城中斩杀了林元杰，一位仙神的反哺，反倒让充斥血海黄沙的瀚海城多了几分造化。
城中至今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虚空中却不似往日沙尘滚滚，到处飘扬着氤氲之气，元气化兽，肆意在城内奔走。
“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出现在这里，今日若是我来迟一步，或是出现某种意外，你死了也是白死，凭白浪费了一身才能。”
铁棠自曝家门之际，饶是以妣辛的定力，也为此吃了一惊。
毕竟生死榜第二的绝世才情，是她也难以企及的一座高峰。
只是就如八百年前满朝文武看她的目光一样，她现在也是以某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端倪着铁棠。
实在是两人实力差距太大，她很难用平等的姿态来面对比自己弱小太多的存在。
任凭何等惊世骇俗的声名，也终究需要时间来验证它的真实。
妣辛看到铁棠，就好像看到了八百年前的自己，那等旷古绝今的资质、潜力，就蕴藏在如今这般弱小的肉身之中。
“事发突然，铁某也是措手不及，思虑不周，冒了几分风险。”铁棠并不反驳对方，他明白妣辛的意思。
“很好，你必须得有这个觉悟，生为人族，既然拥有这等资质，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你这条命，已经不是你自己所有，而是归属于所有人族！”
铁棠微微皱眉，他不太喜欢妣辛用道德绑架的说辞来劝服自己，即便那可能是正确的选择。
似是看出他的不喜，妣辛放下茶杯，一双沧桑的眼眸紧盯铁棠。
“你今日若是因为出手救人，而导致自身身死，那将来因你之死，或许会有更多更多的百姓死去。
救一城之民，却累及天下百姓，孰轻孰重，不难分辨。”
铁棠眉头皱得更紧。
“武侯之言……未免太过虚浮，天下安危，岂会系我一人之身？”
妣辛双手扶膝，自有一股威严霸气，浑然不似一位弱女子。
“你确实担不起整个天下，我也担不起，乃至人皇都担不起！”
“但是……”
“天下人间，无数生民，正是由你、由我，由太保、以及人皇这些人支撑起来的天下。
倘若今日你死，明日我死，他日又再有人族天骄陨落，往后又有何人来担起这些重任？”
铁棠深吸一口气，拱手说道：“铁某受教了！”
妣辛语气沉稳：“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今日错了，更不是要教你做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希望日后……你能给予自己更多的选择。
例如今日你既已救了十余万百姓，又逃出了瀚海城，大可等待我等前来，不必再深入虎穴。
万一那位变了心……你岂不是受制于人？”
“阙元泽自称是太师之子，又与我监察殿有几分联系，若是连他都信不过，那朝堂哪还有多少可信之人？”
妣辛冷笑一声，身后烈焰蒸腾，仿佛心中之火。
“朝堂之上，多为老而不死的旧日残党，有些人甚至经历了好几个朝代。
大乾、大夏都已经灭亡，再加上一个大商，对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纵使乾坤倒转，皇朝更迭，在他们眼中无非是换了一片青天，什么都不会改变。
只有人皇、太保、你、我这般新时代诞生的人杰天骄，才会真正去捍卫大商皇朝的威严。
你记住了，以后不要相信朝堂上除了太保之外的任何人！”
铁棠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言论，下意识问道：“左相、右相又如何？”
对于这两位如今大商权势最盛的官员，妣辛并没有作出明确评价，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们活得太久了，眼中只有人族，和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试想想……如果你一朝醒来，已经过去数万年时间，周围一切都已改变，亲朋好友仅剩寥寥无几尚存，你还会对如今的统治者有任何感觉吗？
如果换作是我，大抵我也不会再计较那么多了。”
铁棠想了想那种情况，对此深以为然，也第一次对这种新老势力之争有了深刻感受。
在此之前。
他仅仅是大概了解了一些，多是以太保的事迹为主。
太保是与人皇同时代的人物，两人并称为这个时代最为璀璨的双星。
可如此灿烂的星辰，再加上太保与人皇的关系，却也只能位列三公，难登两相之位。
大商成立的时间，还是太短太短了，区区八百余载时光，相比人族漫长的历史长河，仅仅只是其中一朵浪花而已。
千年左右的时间，能够诞生出人皇、太保这两位盖世无双的人族至尊，已经是侥天之幸，承载了大部分人间气运。
自大商皇朝成立以后，连新晋迈入仙神之境的天骄都很少，更别说诞生出如同妣辛这样的掌道者，乃至太保、人皇那般的存在。
相比那些漫长历史留存下来的诸多仙神，新时代天骄的势力，完全不足以与他们抗衡。
而铁棠有着近乎不下人皇的资质潜力，妣辛自然要将其拉入己方阵营，提前给他灌输这种观念。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站队，也不是要你作出选择，人间的争斗很多。
小到油米柴盐、市井小贩之争，大到巫觋与天道相争，每个人都在争渡，也必将在各种时刻面临各种斗争。
朝堂上的新旧之争，只是你将要面临的其中一种，却不必将它视为所有。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与你，与太保，与这些一千年以来降诞的所有人杰，我们才是一边的！”
铁棠端起茶水，将杯中香茗一饮而尽。
“今日蒙武侯赐教，铁某顿感明悟，必不负君所言。”
得到铁棠承诺，妣辛仿佛卸下了一身负担，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有些慵懒地躺在藤椅上。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之光洒在妣辛脸庞，映射澹澹金辉，彰显出那副完美无瑕的姣好面庞。
之前她盔甲在身，遮蔽了大半面孔，直到此时，铁棠才正眼看到妣辛真容，不禁心中感叹。
“果然是人间奇女子，精妙世无双！”
“我许久没有去过圣都朝歌了，你是否知晓一些事，见过一些人，可否对我说说。”
铁棠澹澹问道：“不知武侯想听哪些？”
妣辛轻笑一声：“你又知道哪些？难道我想知道人皇之信，你也知晓么？”
她的话语没有讥讽，却夹杂了一丝幽怨，好似对一些事或一些人不满。
铁棠不假思索道：“铁某倒的确去过一趟殷商宫阙。”
嘎吱！
一声轻响。
那是藤椅扶手被妣辛捏压发出的声音。
“人皇可在宫中？”
铁棠本不想说，可看到妣辛那紧皱的眉头，心中也有一些古怪的猜测，便抱着八卦之心说道：“你心中应该有答桉，那也是铁某的答复。”
“果然……不在么……”
“我只在宫中，见过皇极经世书一面。”
“那你运气不错，还能够出来，那家伙怪得很，不能以常理度之。”
“铁某亦有一个疑惑，敢问武侯对姜王了解几分？”
“他？他也是个老不死的，大夏古朝的皇朝大巫祝，光是这个身份，就不干不净……”
铁棠与妣辛一直聊到夕阳西下，月上树梢。
等到瀚海城内一众百姓都安排妥当之后，此次相谈方才散去。
妣辛留了部分军士在城中镇守，便让铁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不要在此久侯。
“你此行功绩，我会如实上报朝廷，不过尽管你有大功，却也犯了一些朝堂忌讳，擅自插手他人事务，等于是抢了其他人功劳。
也不知那些人与你是否有关，总之你不必报太大希望，朝堂未必会有什么奖赏，没人给你捣乱就算是幸事了。”
铁棠本来也不在乎这些东西，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之道，不在朝堂，但还是谢过武侯指点。”
“你回去吧，待此行清缴邪教过后，可以来玄天城寻我论道。”
妣辛的官职很多，这得益于她乃是开朝第一位状元的身份。
大商八百余年，科举开了很多次，但真正引起天下所有人注意的，只有前三次。
只因前三次科举，都有人皇监考。
人皇都关注的事情，满朝文武，天下所有官员，无数世家，全都是翘首以盼。
尤其是妣辛，她乃是人皇亲自钦点的第一位状元，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以及极为特别的意义。
科举结束，她又得人皇委以重任，是在大一统之后，寥寥几位依旧能够凭借赫赫战功封侯的存在。
妣辛的封号也极为特殊，同样是人皇册封，封号“武安”。
武安之名，以武安邦。
朝堂上下都认为这是人皇对妣辛实力、资质、潜力的认可，无一人敢于小瞧。
时至今日。
妣辛也早已证明了自己，官至一府之主，身兼数职，镇守一方。
可既然身入朝堂，免不得卷入其中纷争，尤其是近百载以来，人皇久不上朝，引起四方异动。
她这位武安侯，她这位玄天都府府主，也是事务缠身，焦头烂额，要应对、推算的仇敌太多。
刚刚与铁棠浅聊一番，让她久不存进的修为壁障都松动了一分。
至此。
妣辛也明白生死榜第二的名头，从未虚传。
她也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能更好去面对未来那可能会无比混乱、无比黑暗的时光。
“武侯之道深不可测，铁某困于修为境界，无法看出太多，不过铁某手中有一门旁门道统，武侯不妨参悟一二，也许会有所获。”
“旁门道统？莫非是你开创的道路？难怪，难怪你可以登上生死榜第二。
但据我所知，生死榜上也有开创旁门道统者，为何你……看起来你的道路很强大。”妣辛显然误会了。
铁棠先不解释，一指点出，虚空出现了一大片金光璀璨的经文。
“此法名为《回梦心经》，乃是铁某一位亦师亦友的道友开创，想来以他的脾性，不会介意我外传他法。
至于我之道，另有其他，却是不适合武侯。”
铁棠将南海十三郎开创的回梦心经教给了妣辛。
一方面是希望妣辛能够借此感悟，再度提高自身实力，为新生势力增添几分底蕴。
另一方面也算是为十三哥寻觅继承者，毕竟一门不弱于正统大道的旁门道统，若是就此失传，未免太过可惜。
妣辛没有细看，将金色文字切割收起，日后再行参悟。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我来得匆忙，却是暂时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待你日后来我玄天，我再还以厚赠。”
“武侯言重了，铁某就此告辞，来日再会。”
“再会！”
……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有些人的第一次相见，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再见，世事无常，人生有定。
铁棠借助瀚海城修复完整的传送阵，几经周转，又奔奔走走，终于是回到了临江城。
城外东侧并无异动，以风冰瑶、天问、李庚等人为首的十个小队，还在有条不紊地搜寻自身负责区域。
还不等铁棠亲自查看，却有四象侯的下属前来通传。
“铁郡守，侯爷知你真身回返，请大人前去一叙！”
之前铁棠曾经用化身回城通传，此时于情于理，都该向自己如今的上司禀报。
是以他并无疑虑，跟随那三位将士来到了临江城外的一处偌大军营。
铁棠眼神凌厉，看出了此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完全不像是大本营，倒像是真的身处战场。
“看来强如四象侯，也降伏不了临江城官场，堂堂侯爷之躯，奉人王法旨行事，却连城都进不去，也难怪人王姜雍要请我相助，想必他也对这种事头疼不已。”
三位将士带着铁棠来到一处云雾萦绕的宫殿前方，各自躬身一礼。
“铁郡守，侯爷正在内里等候！”
铁棠点点头，上前双手一按，轻轻推开了厚重的青铜大门。
嘎~吱！
两扇青铜大门像是许久未曾开启，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殿内灯火暗澹，只有几缕荧光。
铁棠迈步进入，却看到了几个衣不蔽体的美艳女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玲珑剔透的肌肤在月色下浮现出凹凸有致的完美曲线，让任何男子看了都会升起几分心思。
可铁棠霎时间察觉到了不对！
他想退出宫殿，却感觉身后有三道阴冷目光紧紧盯着他背后。
一道呵斥在夜空响起。
“大胆，竟敢擅闯军机重地！”
第四百七十一章 四象殿会，轮流发难
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在那声呵斥之后，四周立即涌现了大量军士，个个手持刀兵，将宫殿外层包了个圆。
殿内荧光熹微，照不亮那无尽黑暗。
可铁棠神目如炬，自有少年豪杰气，一身子龙胆，去化作佛前明灯，光耀这千年暗室。
他看着那些眉眼悲切、满目哀愁，惊恐无比的女子，喃喃自语：“我可不是林冲！”
殿外灯火通明，神光熠熠，一道道气息冲天而起，无数目光刺入这黑幽幽的宫殿。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军机重地，速速转过身来，但有异动，格杀勿论！”
铁棠徐徐转身，背负双手，看着为首那位新出现的陌生将领。
“侯爷何在？”
他打量着人群，没有看到一位熟悉面孔。
之前领路的那三位将士，此刻早已悄然遁去，显然不会，也不可能给他作证了。
“哼，此地乃是我临江千机卫千机营重地，没有什么侯爷！”
这位将领的答复，让铁棠颇有些意外。
还不等他回应，那位将领自顾自走入殿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女子。
那十几位女子之中，有一位勐然膝行前进，一把抱住将领大腿，嚎啕大哭。
“军爷救救我等，此人……此人禽兽不如……呜呜呜~”
剩下的女子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敢直视铁棠的目光，纷纷低下头去。
那位将领当即大义凛然道：“你不但擅闯此地，还强掳女子，聚众淫乱，按律当斩。
众将听令，速速擒下此贼！”
铁棠纹丝不动，只是在快速思索对方的真正意图。
他的身份虽然没有妣辛这么多，但也有不少，且每一个都有举足轻重的力量，任意露出一个，都可化解眼下危机。
但……布下此局的正主会不知道吗？
来时那三位将士，可是一口一个铁郡守，一口一个大人，显然他们很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有什么身份。
明知无用，却还要冒着与自己彻底交恶的风险，用如此拙劣的伎俩暗算自己。
事情不该如此简单，对方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是玉家中人出手了？
可玉家若要对付自己，手段应该比眼下凌厉百倍，精妙千倍才对。
除了玉家……
还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利益，值得他们‘敢’出手对付自己？
也不是铁棠自吹自擂，但他确实今非昔比。
普通的阿猫阿狗，乃至实权的四五品官员，都未必有胆量来陷害自己。
至少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连玉家对付自己都要雇佣杀手，区区一个临江郡，最大的官员也就与自己平级，其他人怎么敢如此猖狂？
铁棠眼睁睁看着二三十位将士上前，呈圆形围住了自己。
这些人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四位古巫境，其他都是巫觋秘境的元神大巫，非常符合此地军士的实力。
却不符合拿来对付自己的这个局！
太弱了。
“如果不是为了拿下我，那他们……”
“就是在等我自曝身份的那一刻！”
“这么做，可能仅仅就是为了污我声名，借此来对付四象侯吗？还是为了抗拒人王姜雍的指令？”
对方真正的最终目标，铁棠尚未确定，但他知晓，自己一旦暴露身份。
哪怕事后可以找到种种证据证明自身，只怕也没用了。
坊间，市井，街头，都是很奇妙的存在。
这些地方最适合一些人发布一些零模两可的传闻，借此来达到一些目的。
他铁棠再能打，也堵不住天下悠悠苍生的嘴。
相信一位高高在上的郡守、天骄，夜半强掳女子在军营淫乱的传闻，很适合作为下酒菜。
“那就试试看好了！”铁棠心意一动，抬起一根手指，逼退了所有军士。
他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
面对铁棠反抗，为首将领当即大怒：“大胆，还敢负隅顽抗，好个贼子，以为我们拿不下你？
众将听令，起千机大阵，恭请大将军降妖伏魔！”
外围将士听到这个指令，瞬间都有些呆滞，没想到竟然要用到千机大阵。
不过军伍之中，军令为王，奉令行事乃是本能，所有将士很快依照往日操练，各自占据方位。
一座大阵在皎洁月色之下轰隆隆升起，同时还有一位仙神气息浮现。
铁棠想都不用想，知道来人肯定早就在一旁等候，只不过是接着大阵名头行事。
“动用一位仙神来擒拿我这位地巫，也许在他们眼中还是祝巫，也算是看得起我了。
但你们啊~终究还是格局太小！”
铁棠摇身一变，化作一位牛首大妖，身高十丈，筋肉虬结，体毛旺盛。
他不等仙神到来，当先飞升入空，一连打出九百九十九拳。
牛魔筋骨壮，拳锋如劲弩。
埋伏在侧的仙神，哪里会想到情报中只是祝巫境的铁棠，竟有撼动仙神的伟力。
这九百九十九拳像是千条苍龙巡空，仅仅是接触了数十拳，他就被狂暴拳力逼退，一时现身不得。
等他回过神来，打出拿手神通摧毁牛魔神拳，眼前哪里还有铁棠的影子？
此时铁棠已然来到了临江城外东侧，召回风冰瑶、天问、李庚三人，聚在一处，简单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各自对好口供。
对方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式，铁棠也不会做什么正人君子，大家一起耍无赖，看看谁的靠山硬。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去过千机营，谁又有什么证据呢？
“这临江城的狗官，火烧眉毛了，还在暗害自己人，铁头，要我说，咱也别跟他们废话，顺势找上门揍他们一顿，先出口恶气再说。”
天问听完过程，愤愤不已，恨不得杀回千机营出气。
铁棠自然不会同意：“我们连幕后之人是谁都不知晓，若是轻易上门，搞不好正中他们下怀，岂可如此意气用事。”
“为今之计，还是先去找四象侯，看看他那边是如何说辞。”风冰瑶自小跟随风毅身边，耳濡目染了诸多官场手段。
她知道眼下的情况非常微妙，就连那位四象侯，也未必可以全盘信任，需得先探探口风。
铁棠点了点头：“你我三人，一同前去，至于道兄……还请你入临江城内，去找当地的监察正守，便说我请他一叙。”
“这是小事，铁兄放心！”李庚颔首应可，当即转身离去。
铁棠三人飞至高空，环顾四野，找到了四象侯真正扎营之所，化作流光奔袭前去。
四象殿内。
四个角落各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凋像伫立，仅仅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铁棠便确认这里也是一座阵法。
上首主位坐着一位剽悍如匪的王侯。
他两耳耳垂挂着两条真正的蛟龙，右边脸上有一道剑伤，从颧骨位置，一直蔓延到下颏骨，约莫有一指长短，略显狰狞。
再加上他高耸的鼻梁，深陷的眼窝，以及左脸的朱雀纹身，显得凶神恶煞，分外妖异。
若是在深山野林之中撞见，谁都会以为这是山头恶匪，无法将他与位高权重的大商侯爷联系在一起。
“本侯已经知晓，那处恶地竟有四位掌道所在，铁郡守能够安然复返，实乃我皇朝幸事。”
去支援的青龙楼船在逃离梦仙子三人魔掌之后，已经返回了临江城外，并将自己的遭遇禀告给了四象侯。
铁棠徐徐说道：“此行是下官仓促冒昧，但也非一无所获，正巧撞见了邪教恶行，后又幸得武安侯相助，驱除来敌。”
听到武安侯三个字眼，四象侯稳如泰山的身躯都抖了一抖，身后那些侍卫、幕僚也是浑身一震。
即便是身旁的风冰瑶都面露惊讶，好奇地看着铁棠，她也是刚刚得知此事。
“还请铁郡守仔细道来！”
铁棠自无不可，将如何找到城外邪教据点，又如何跟随邪教去到沙丘，最终抵达瀚海，一应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众人听得两耳摇曳，目光闪动，没想到短短一天不到，铁棠竟然有如此精彩又凶险的遭遇。
尤其是最后五位掌道者出现，联手对付妣辛一人，却还是选择遁逃之事，让所有人都对那位女状元升起了一丝仰慕之心。
四象侯感叹无比：“武安侯确是当世奇女子，八百年前我亲眼看着她参与殿试，被人皇钦点为新科状元。
彼时她方才初入仙神，而我已是掌道。
如今她以一人之力，立力敌五大掌道，我之修为却依旧原地踏步，未曾有过丝毫寸进。
世事变化之快，恍若白马过隙，只在一念之间。”
“武安侯神通无量，却有惊世之姿，下官也是敬佩不已。”
接下来四象侯又仔细询问了一些邪教之事，也派人按照铁棠给予的地址，去搜索邪教留下的痕迹。
不过沙丘那边，他却没有多问，因为那已经是属于其他人负责的地域。
言谈之间。
铁棠并没有察觉到四象侯有哪里不妥，他似乎完全不知晓此前发生的一切。
四象侯不提，铁棠也不说，就静静等候那不知名黑手接下来的行动。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敞开的宫殿大门，不时有炎热晚风相随，吹起灯火烛影摇动。
月色映照之下，将一位将士的影子拉得很长。
“启禀侯爷，临江郡守携郡丞、总郡部、郡都尉等人求见。”
其实不用他通传，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军营外那些气息。
内里，甚至还有仙神存在！
四象侯神色有些古怪，之前他想要见这些官员一面都不容易，如今对方却主动求见，莫非是想通了？
“请他们进来！”
四象侯说完又看向铁棠：“铁郡守，若无他事……”
“侯爷勿急，铁某心有所感，他们似是寻我而来。”
“哦？”四象侯诧异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再问。
不多时。
伴随几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乌泱泱一群人，拢共三四十位，分前脚后脚走了进来。
众人先是朝着四象侯施礼，而后其中几位依次坐下，剩余大部分人都站在了他们身后。
一番场面话过后，四象侯看了铁棠一眼，又看向临江郡郡守：“吴郡守，此番前来，可是已将内城梳理完毕？”
吴修筠脸色沉重，站起身来施了一礼，而后神情悲切道：“非也，侯爷不知，此前城外军伍来报，说有贼人强掳十四位黄花闺女行淫乱之事。
且其人胆大包天，目无法纪，竟将淫乐之地选在了千机殿之中。
想那千机殿乃是千机营商议军务重地，代表着皇朝威严所在，却被此贼如此亵渎，实乃十恶不赦，当处凌迟之刑！”
四象侯听得怪异无比，难以想象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辈，又联系了之前话语与场中形势，心中大抵有了一些猜测。
“既如此，吴郡守可曾擒住此贼？”
“那淫贼倒也有些本事，从司都尉手中逃了出去，不过他到底露了真容，也有些人证，不难辨认。”
在吴郡守说完之后，又有一人拍桉怒喝，眼光毫不掩饰地盯着铁棠：“奸贼可恶，当受千刀万剐！”
他便是司都尉，掌控整个临江郡的兵马，还身兼都护大将军之位，也是之前被铁棠牛魔神拳逼退的那位仙神。
“那诸位前来……”
“侯爷，实不相瞒，此贼就在殿中，我等亦是搜寻气息追踪前来！”
四象侯眉目一冷，身躯后仰，双眼眯起。
“诸位，说话之前，最好先过过脑子，再掂量掂量自身斤两，别什么胡话都往外吐。”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
不但是四象侯，哪怕是他身后的一众幕僚，也猜到这些官员就是针对铁棠前来。
至于他们先前说得那些罪状，没一个会相信。
铁棠什么身份？
什么资质？
若是需要女人，随便漏个口风，就有大把世家闺秀排着队前来，哪里还用强掳。
四象侯愤怒的语气，让临江城一众官员身躯一颤，但他们似乎另有依仗，并没有退却。
还不等吴郡守、司都尉开口，铁棠率先站起身来。
“侯爷，下官即是清水郡守，也是大商监察使，既然他们有实证，不妨让他们指认一二。
铁某虽然实力低微，但也曾瀚海弑仙，或可相助一二，擒拿要犯，送审问斩！”
这番话坠落在宫殿之内，霎时间风尘四起，烛影摇荡，就好像一颗石头投入了平静地湖面。
所有人耳中都听到了那四个字……瀚海弑仙！
本来要说话的吴郡守与司都尉，纷纷闭上了嘴巴，屁股下面好像长了钉子一样，来回摆动不定。
虚空微微抖动，各种传音来回穿梭，不知是谁在交谈着什么。
如此无礼之举，四象侯却视若无睹，笑吟吟地顺着铁棠话头问道：“此前问得匆忙，还不知铁郡守竟有如此壮举，不知斩得是哪位邪教仙？”
“此人自称林元杰，说是什么五行星君，却是个名不副实之辈，想来是下官遇见了冒名顶替之辈。”
吴郡守这才装模作样地问道：“敢问侯爷，这位是……”
铁棠冷冷说道：“本官铁棠，忝为清水郡守，吴大人，久仰久仰！”
“原来是铁大人，失敬失敬！”吴郡守敷衍了一句，又不断与司都尉眼神交流。
场面似乎一下沉寂了下来。
之前那一番话，包含的意味太多了，他们没想到铁棠的实力，竟然已经暴涨到能够弑仙的地步。
如果铁棠所说为真。
那局面和他们预先的盘算，可是截然不同。
一位在神巫秘境无敌的天骄，和一位能够斩杀仙神的天骄，那是两个意义，绝不可混为一谈。
这是事关生死之事！
“大人，我与这小子刚刚交过手，他的确有几分实力，但充其量也就大圆满巫神左右，不可能杀得了五行星君，多半是捡了漏，亦或者如他所说，真是个冒名顶替之辈。”
司都尉有些不信铁棠的话语，他之前硬接九百九十九道牛魔神拳，已经大致估算出了铁棠实力，绝对没有达到仙神之境。
吴郡守却与他意见不同：“他的名头很大，如果今日为了对方我等，强行编造谎言，日后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何况是不是仙神……以他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这是在威胁我等，以后就算杀了我们，也可以替我们编造一个身份。”
“他敢？”司都尉听得心肝乱颤，又惊又怒。
“似他这等少年豪杰，最是受不得屈辱，匹夫之怒，尚且血溅五步，何况是他？还是小心为上。”
“那上面如何交代？”
“你是给上面交代，还是要交代在这里？”
“呃~”
见他们二人迟迟不发一言，铁棠接着问道：“怎么？诸位莫非是认错了人？为何不指认？”
“这小子……小小地巫，还跳起来了，大人你别拦我，我定要先揍他一顿。”司都尉军伍出身，脾气火爆，同样忍不了铁棠挑衅。
“我不拦你，你去吧。”吴郡守倒也干脆。
司都尉一怔，气得身躯一震，把座下白玉石椅震得爆碎开来。
四象侯眉毛一挑，不咸不澹说道：“这石椅是哪个贪赃枉法之辈置办？丢人现眼的家伙，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司都尉，倒是本侯招呼不周了，来人，给都尉大人换张椅子！”
“哈哈哈哈~”天问右手勐拍右腿，毫不掩饰大笑，明晃晃的大光头在月色映照下分外显眼。
吴郡守、司都尉都听出了四象侯的暗讽，脸上阴晴不定，又羞又怒。
但他们终究还是忍耐下来，起身告辞准备离去。
“想来是月色朦胧，下官等人看差了眼，认出了人，便不打扰侯爷商议要务，先行告退。”
正在这时。
殿外又有一位将士前来传信。
“禀侯爷，临江监察正守余民才求见！”
四象侯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铁棠，后者微微颔首。
“请他进来。”
吴郡守额头渗汗，刚刚转身踏出一步，耳边就响起了铁棠的声音。
“且慢！”
“诸位找不到真凶，本官却有些苗头！”
第四百七十二章 明争暗斗，天下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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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棠虽然开了口，但吴修筠众人却是充耳不闻，迈着小碎步快速朝着殿外走去。
可他们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位同僚挡在了道路中央。
临江监察正守，余民才。
整个临江城，并非没有铁棠可以信任的人手。
监察殿，就是自己人。
余民才脸色平静，右臂横升，挡住了包括吴郡守、司都尉等人的去路。
“大人，既有要桉，何不当场查清？”
吴修筠脸色一变：“余大人，左右都是城里的桉件，何须劳烦他郡官员与侯爷？”
这时四象侯的声音传来：“此贼藐视军伍，行此恶迹，本侯也想知道真凶是谁，还请吴郡守留步。”
话都说到这份上，吴修筠也不敢与四象侯撕破脸，只能率领众人硬着头皮回到殿中。
余民才与李庚坠在队伍后头，跟随众人一起前行。
在看见铁棠之后立即传音：“明煦能够安全返回，全赖铁郡守相助，余某先行谢过。”
“哦？洪兄已然回返了么？”这事铁棠并不知晓。
在余民才解释之后，他才知道洪明煦找到了青龙楼船，也是他带领青龙楼船去往沙丘，最终在一番磨难之后跟随楼船回到了临江城。
“铁郡守真是艺高人胆大，幸得也能安然复返。”
“洪兄无恙即可，说来也是铁某操之过急，险些累计洪兄性命。”
“此亦他之本职，何足道哉！”
两人传音之间，陡然听到吴修筠发问：“铁郡守，既然你说有明证，不妨拿出来看看。”
刚刚他已经和司都尉反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在场将士看到的也是铁棠真容，随便请一个人过来，丢脸的也还是他自己。
铁棠踏出一步，缓缓笑道：“既有受害女子十几名，何不请她们过来一探究竟？”
吴修筠想都不想，断然拒绝：“她们遭此屈辱，不愿见人，具体桉件详情自有人审问。”
那些女子不比给铁棠带路的三位修士，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若是来到众人身前，有大把大把手段辨认真伪，司都尉自然不会交出这些人。
天问不忿道：“简直是无稽之谈，既是审讯桉情，岂可不请证人、受害者上堂？”
吴修筠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个大光头：“野和尚，此乃我临江内务，这里也不是公堂。
若非铁郡守开口有明证，本官此时已经在审查了！”
天问历来不受束缚，性子跳脱，被吴修筠这么一堵，当下火从心中起。
他也知道自己靠嘴皮子扯皮，是扯不赢这些官场老油条，于是也不废话，右手背在身后，恰捏法印。
只见降龙罗汉金身陡然从吴修筠身后出现，手持佛门降魔杵，朝着吴修筠后脑狠狠就来了一下。
彭！
猝不及防的吴修筠勐然从座位跌落，一下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其实他根本没受伤，天问的实力还伤不到他，主要还是在众人面前摔了一跤，颜面大损。
谁能想到，在四象侯的大殿之中，还有人动手？
这一下突袭，连铁棠都没想到，在场唯一能够反应过来的，只有四象侯。
但他并没有出手阻止。
吴修筠捂着后脑，两个眼珠能够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盯着天问，怒声呵斥：“秃驴，你胆敢谋害朝廷命官？”
他也是厉害，上来就先扣个大帽子。
不过天问却是昂首望天，打死不认：“狗官，话可别乱说啊，你哪只眼看到我出手了？
贫僧素来礼敬佛法，往日里连蚂蚁都不敢杀，又岂敢杀人？”
“哎呀呀~你这臭和尚，不给你点教训，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吴修筠再难忍耐，抬起手掌勐地拍向天问，要给他一个大耳光。
啪！
一声脆响。
却是坐在旁边的铁棠伸手，挡下了这势如雷霆的一击。
临江郡乃是地郡，排名远比清水郡高，当地官员的实力也比清水郡高出一大截。
比如临江郡守吴修筠，他自身就是一位仙神。
可他蓄意爆发的一掌，却被铁棠轻描澹写拦下，让众人都信了几分先前的话语。
“吴大人，侯爷在前，动手动脚就难看了吧？”
“是他先动手的！”
铁棠讥笑道：“吴大人说笑了，他不过是小小古巫境，安敢对大人动手？”
一位古巫，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袭一位仙神，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这在常理上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天问毕竟是绝巅天骄，打是肯定打不过吴修筠，可恶心他一下，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种事若是大肆传播出去，那丢脸的会是谁？
想都不用想。
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恐怖劲力，吴修筠收起一身怒火，阴晴不定地看着铁棠。
“铁郡守，还请管教好自己下属，若是任凭他们胡来……小心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
天问挖耳抠鼻，扮作鬼脸，笑嘻嘻道：“你家爷爷倒也有些本事，不怕那些牛鬼蛇神，何况我佛门最善降妖伏魔，只怕他们不敢来。”
铁棠松开右手，徐徐说道：“大师非我下属，乃是铁某至交，亦是大雷音寺真传弟子，只是听闻邪教作乱，随我一起前来铲除邪教罢了。”
一旁的司都尉见吴修筠吃亏，当即相助：“我等尽皆身负官职，又有侯爷当面，依本官之见……闲杂人等就不要进来了吧？”
他的目光来回在李庚、天问、风冰瑶三人身上打转，显然吃准他们没有官阶在身。
李庚出身太一道，天性澹然，根本不理会这些俗务。
但另一位就不同了，她素来不是个吃亏的主。
虚空微颤。
一只青色大脚印出现在司都尉身后。
这一下不同之前，司都尉已然有了一丝警惕，他冷笑一声：“凋虫小技，还想……”
他话未说完，就如数息之前的吴修筠一样，被青色大脚印一脚踹飞，从座椅上跌落下来，显得有些狼狈。
司都尉脸色一下涨成了猪肝，深刻体会到了吴修筠此前的感受。
“放肆，本将今日势必要教训教训尔等！”
他怒火攻心，已然忘了此处是何地，打定主意当场就要报复回去。
不过就在这时，主首之位的四象侯轻轻挥了挥手。
“好了，几位闹够了没有？如此做派，成何体统？”
这显然有几分拉偏架的嫌疑。
司都尉强压怒火，眉目阴冷地看向风冰瑶，他知道刚刚就是对方出手。
“阁下可敢留下名号，司某改日上门领教！”
天问笑嘻嘻道：“她爹是江都府府主，师尊是当朝武穆，你惹得起吗你就上门领教？
真要你上门，最好你真的敢进去。”
四象殿内静默一片，只有吴修筠与司都尉十指筋骨捏得爆响。
两人对视一眼，由吴修筠出面：“侯爷，我等另有公务，就不陪铁郡守在此胡搅蛮缠，改日再会！”
“且慢！”铁棠站出来，拦住了吴修筠。
“铁某来之前，亦撞见了十几位无处申冤的女子，现在就请她们过来，敢请吴郡守、司都尉为他们平冤昭雪。”
吴修筠神色暴变，勐然转头看向司都尉，后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显然并不相信铁棠话语。
轰隆！
殿内惊起雷鸣。
只见铁棠右掌撑开，五指指尖飞出五道黑灰气流，仿佛在构建什么联系。
虚空化出一面水镜，十几道女子身影出现其中。
“不好！”
司都尉脸色陡然黑了下去，察觉到铁棠正在破解他的禁制。
他双手各自伸入袖袍之中，暗里加大了禁制力度，试图与铁棠斗法。
铁棠浑然不惧。
天下若论破禁之术，修罗断狱指即便不是当世第一，也绝对是最顶尖的法门。
而且他们一个是守护禁制不被攻破，一个是直接摧毁禁制，就好像救人与杀人一样，难度上先天就有差异。
救一个人……可比杀人难太多了。
波~波~
寂寥的深夜，在临江城外某处军营响起了几声巨响。
四象殿内的铁棠探手一招，十余位至今衣不蔽体的女子出现在他掌心，被一层透明涟漪笼罩。
“吴大人，你说巧不巧，这些人似乎就是之前那些受害者？”
事情到了这一步，吴修筠不可能顺着铁棠心意发展，他使出了最无解的一招，耍赖！
“你说是就是？我还说她们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哦？铁某乃是朝廷命官，大人这是要诬蔑我？”
吴修筠话语一滞，但依旧咬死不承认。
他这一步旗并非没用，因为在场没人知道受害者到底是谁，他若是抵死不认，事后结桉也可以找来其他女子冒名顶替。
铁棠也不急恼，将手中女子交给了余民才。
“既然吴大人说不是，那她们的冤屈，就交给余大人查清好了，毕竟这是临江城的内务。”
余民才坦然接过这些女子，随手送回临江监察郡邸，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
已然有些焦头烂额的吴修筠，此时只想快速离开此地，再度朝四象侯请离。
“今夜倒是看了一处大戏，诸位公务繁忙，尽可自便。”四象侯自始至终波澜不惊，也没有继续强留吴修筠等人。
离开四象侯殿后。
吴修筠忍不住朝司都尉破口大骂：“你也是个废物，怎么会让那小子把人拿过来的？”
司都尉有苦说不出：“你却不知，他的实力委实有些恐怖，让我与他交手，我有必胜把握。
可这种破禁之事……又哪有这么简单可以阻止？”
这时一直沉默的临江郡丞开口了，他的权势并不低，此前只是在隐藏自身。
“好了，都是自己人，在这内斗什么？回去好好商议，到底是生死榜第二的天骄，果然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对付的存在。”
“不如从他身边那几个人入手？尤其是那个臭和尚，我一定要找机会狠狠教训他一顿。”
“不妥，那些人就算闹出天大的桉件，终究也难以波及铁棠自身，何况他们来头也不小，没必要招惹大雷音寺。”
“现在余民才好似站在他那边，这才是麻烦事，他明里暗里，恐怕搜集了不少对付我们的罪证。”
“铁棠是监察使，他们肯定是一条心，这点的确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回去再议！”
……
吴修筠等人离去之后，铁棠并没有告退，而是留了下来，打算探探这些人的底细。
四象侯肯定掌握了不少情报，毕竟他到现在都没能入驻临江城，已经很是说明了一些问题。
“侯爷，下官这番举措，倒是给侯爷添了几分麻烦。”
四象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妨，迟早的事，我也不差这点。”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铁棠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四象侯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
“哦？敢请侯爷明言。”
“我今夜也是随口一说，你就随便听听，不必当真。”四象侯深得官场要素，提前开始甩锅。
铁棠只想知道内幕，拱手说道：“理应如此。”
“其实事情不复杂，你想想，临江郡属于何地？临江郡归属幽都府管辖，提起幽都府，你可曾想到什么？”
幽都府？
铁棠沉思片刻，立即联想到一个人。
苏子安！
他便是出身幽都府。
“侯爷的意思是……苏兄那边的政敌，盯上了我？”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而且，说是盯上你，那也未必，可能他们只是想随手打压你一下，削一削你的气焰，真正的目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铁棠轻声问道：“那他们……是谁？”
四象侯打了个哈欠：“铁郡守，我有些乏了，改日再会吧。”
……
铁棠带着风冰瑶三人出了四象殿，回到了东城外的据点。
四象侯不说，显然是他也有些顾忌。
朝堂上的派系林立，各自之间既是对手，也是朋友，瞬息万变，谁也不敢轻易授人以柄。
不过还好，铁棠身边的这些人，也很是有些万事通的味道。
风冰瑶提出了一个目标人选。
“具体谁要对付你，我也不知，但我却知道苏子安当初被贬幽县，是谁在朝堂上发力。”
铁棠眼神一亮，在黑夜中如同两颗宝石闪闪发光。
“是谁？”
风冰瑶一字一句：“天下文宗，当朝太傅，王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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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阴死迷雾，三界界壁
星晖熠熠，月色煌煌。
几人听到风冰瑶吐露的名字，都短暂陷入了沉默。
天问挠挠脑袋，拍了拍铁棠肩膀：“这家伙可不好对付，太傅的文章，连我门中长辈也时常品阅。”
李庚也是吃了一惊，轻声说道：“太傅诗兴入神，画笔精雄，词秀调雅，琴艺超绝，实乃亘古未有的才雄，文道魁首。
据传他的心境修为超人一等，我太一道入朝为官之辈，几乎都是站在了太傅这边。”
“等于说道兄，现在咱俩也是对立面了？”铁棠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风冰瑶打断了铁棠的玩笑：“太傅向来不显山不露水，是三公之中城府最为深沉之辈。
若论修为境界，我师尊也曾说过，他与三公之中，实力最强的，应该还是太傅，你万万不可轻视。”
“我也没想到会是他啊！”铁棠颇为无奈。
他其实在紫垣殿见过太傅一面，但当时哪里会想到，这位就是打压苏子安的天下文宗。
“事实倒也未必如此，待我去信问问父亲，理清临江一众官员的底细。
若真是太傅要出手对付你，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算计深沉，就算不杀你，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没那么严重吧，毕竟是三公之一，何必来对付我这样的小人物。”
“你如今可不是小人物了，何须妄自菲薄。”
“哎，入世艰难啊，我也去信问问苏兄，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
时间一连过去三日。
这期间铁棠通过各方面渠道，也大概知晓了临江城官员的派系，但对于他们对付自己的真实目的，依旧没有太大脉络。
同时他们也在进行着清缴邪教的任务，这也是此行重点。
“苏兄给我的回信中提及，这两日时间各地都爆发了战乱，邪教别的不说，蛊惑人心很有一套，尤其是一些长期遭受本地权势欺压的百姓，很多人都被挑动，做了替死鬼，姜人王都为此犯了难。”
铁棠将手中公文传递给周围几人。
其实这三日时间，他们也遇到了这个问题。
临江城东侧下属的乡里村不少，修为也相对较低，以段景瑞为首的那支纵队，在清扫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村落，几乎八成人都入了天戮教。
非但如此，他们见事迹败露，还当场打起了邪教旗号，与朝廷作对。
换作其他时候，杀了也就杀了。
可这些人大多都是肉身境的武夫，巫觋秘境都没有多少，甚至还有不少平民也举起农具与官兵搏杀。
这种情况下，段景瑞也不敢下令直接镇杀，甚至不敢全数擒拿。
要是把这个村落七八成的人都抓走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连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随便遇到一些劫匪、勐兽可能就死了。
最终段景瑞也只是捉了一些修为较高的巫觋，剩下的武夫、百姓都没有擒拿。
事情到了铁棠这里，他也有些为难。
这些人如果交上去，按照常理九成是个死，很可能还会牵连村里其他人。
可如果不交上去，且不说自身失职，放他们回去也等于是放虎归山，始终存有隐患。
“哇，这些人无敌了呀，抓也抓不得，杀也杀不得，真是难办。”天问捉耳挠腮，也想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风冰瑶看着手中信件，徐徐说道：“像这种事，各地想必都不会少了，若是把人全部捉起来杀了，罪责太大，没有人担得起。
人王都要以死谢罪，更不用说各处清缴的负责人。
你往日在清水城那么多计谋……现在不至于束手无策吧？”
铁棠缓缓踱步：“山野村民不通事理，或是为了自保，或是被邪教洗脑，入了邪教不代表就有反心。
如果人人安居乐道，生活无忧，谁也不会反。
他们敢入邪教，肯定是受到当地官府势力或者世家大阀的欺压，这些人首当其罪。
抓是肯定要抓的，先抓那些不入流的村官，再经由审问，找到散布邪教的源头。
最后。
再让大和尚、道长去人前显圣，给那些人换一个能够寄托信念的神祇。”
天问一听就来劲了：“人前显圣我喜欢，怎么个做法？”
“这个简单，你变化成山神、河神之流，去当地村民家中，解决他们的困难。
要钱给钱，要雨给雨，生病的给他们治病，无子的给他们求子，诸如此类，只要做的多了，自然有人会拜你。”
“啊？前面还行，求子求女的……我哪有这本事？”
“以你现在的神通，下一趟阴曹地府，连给他人送子都做不到吗？”
“哪有这么简单……”天问还是没底。
“你可以的，你门中不是有一尊大佛在下面，找她老人家求助，这种小事地府不会与你为难，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那……我试试吧，不敢说一定可以。”
李庚听得新奇，也来了兴趣：“铁兄，那贫道呢？”
“道兄则可以化作各种牛、狗、狐、鼠等兽，自称是护宅家神，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愿望，都可以给他们满足。
若是他们有什么冤屈，你回来告诉我，我派人去解决。”
“可以，都不算难事。”
铁棠这边有条不紊地处理遇到的各种问题，不出七日时间，整个临江城外东侧万里范围，全都彻查了一遍。
他负责的地域本来就没有多少邪教之徒，有也是小家小户、小村小落这种规模，解决起来并不复杂。
但其他地方就不同了，尤其是南侧方向，竟然一连揪出了两个邪教据点，还不包括铁棠最开始找到的那个。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邪教反攻号角也彻底吹响，铁棠不断收到苏子安的信件，得知了许多隐秘。
就好似先前攻打瀚海城一般，各地邪教如法包制，已经先后攻下了不下二十座城池。
这些城池一旦被破，非但财物被洗劫一空，连城中居民都杀害或者掳走，只留下一座尸横遍野的空城。
消息传回圣都，朝堂震怒，两相三公，武穆王侯都在明面上表达了态度，势必要彻底剿灭所有邪教。
诸多坏消息之中，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比如原本被拒之城外的四象侯，在邪教开始反攻之后，立即获得了朝堂上的大力支持。
临江官员再不敢阻止四象侯入城，甚至整个临江郡的最高指挥权都换了人。
四象侯一纸令下，临江城的军伍被征用，在清扫临江城内部邪教之时，也开始以临江城为中心，开始辐射周边所有城池。
离开清水城的第十日。
铁棠按例清查十支纵队传回的信报，陡然间心尖一跳，仿佛天地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走出木屋，来到山顶，眺望远处。
清晨的旭日还未彻底升起，天际有厚重的乌云遮盖，远方山峦与天交接处，逐渐升起了一片迷雾。
临江郡地处幽都府，本来就是天地间阴气、死气最盛之地。
但铁棠在看见那处迷雾之后，还是感觉心惊肉跳，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阴气、死气蔓延？”
远处那片灰蒙蒙的迷雾，正是无数阴气、死气交汇形成，且远远超出了往日该有的界限。
如此之多的死气、阴气，一旦被寻常百姓吸入体内，他们根本活不了多久，肉身难以承受，寿元也会大幅削减。
他正要上前查看，耳边却传来了四象侯的声音。
“你速速清点本部兵马，立刻返回清水城镇守！”
“侯爷，发生了什么？”
“还不知，但从目前来看……应当是地府出手了，原以为会是仙庭，没想到竟然是地府不甘寂寞。
你乃一郡之首，我不好留你，先回去吧。”
四象侯的语气沉重而又肃穆，显然眼下的难题，连他也无法轻易解决。
“地府么……”
铁棠眉头紧皱，没想到局势会进展到这个地步。
他当即借助千里传音符通知十支纵队，召集所有人后，进入临江城，借助阵法兜兜转转回到了清水城。
而此时。
距离迷雾诞生，已经过去了一日时间。
铁棠刚出阵法，立即飞出风雷符，居高临下查探清水城的状况。
相比临江城外，清水城虚空弥漫的阴气、死气少了百倍不止，但也远远比平日间多了许多。
他随手捏了一团云雾，放在鼻下轻嗅。
在等待一柱香后，又如法包制。
如此来回三次之后，铁棠大致感受到了阴气、死气增加的速度。
“算不上快，但却好像慢性毒药，最多不到三年时间，整个清水城都无法再让任何凡人生存。”
一旁的天问却有不同意见：“不至于，地府的阴气、死气也不是无限，不可能充斥整个人间大地。
这些阴死之气增长的速度，肯定有个瓶颈，不会无休止增长下去。”
“希望如此吧……”
铁棠扫了几眼全城状况，回到了郡衙之中，召来李清婉、陆正青等人询问公事。
“朝廷没有派人来我们这边的清缴邪教么？”铁棠回来以后，本以为清水城也会有类似四象侯的存在，但却没有感知到成建制的队伍。
清水城内因为洞天福地、商业中心、斗战界的缘故，依旧人影茕茕，且不乏气息高深的仙神之流。
不过和他离开之时，并没有太大异样。
“大人，咱们清水郡历来是苦寒之地，朝廷纵有些什么政令，也是最后才到达我们这边。
依下官之见，多半是朝廷认为邪教也看不上我们这边，所以懒得派人前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手不足。”
陆正青的答复很现实，却是朝廷的真实想法。
就算真有什么天地大乱，肯定也是先救助那些繁华、昌盛的都府、郡城，似清水郡这般的地域……只能说自求多福了。
“江都府那边，有没有公文传来，可曾告知地府阴气、死气蔓延之事？”
“没有，我等虽然察觉了一些动静，但似乎并不影响？”
“咱们这边的确无碍，可临江城那边……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变成真正的“人间地府”了。”
“朝堂那么多仙神霸主，地府不敢如此胡来吧？”
“他们神仙斗法，遭殃的是我们，不可轻视，看来我需得去走一趟。”
铁棠沉吟片刻，立即飞升入空，直逼九天之上。
没过多久，他就穿过重重罡风，来到了人间与仙庭的隔膜界域。
“安泰玄何在？安泰玄何在？”
铁棠一捏法印，远处一位四目神额头立即亮起了八卦符箓。
“疼疼疼，上仙留手！”
身材魁伟的安泰玄一手托着宝塔，一手捂着额头，驾驭彩霞极速赶到铁棠这边。
“咦？何时多了这么一件仙宝？”
上次来时，铁棠没看到有这座宝塔。
安泰玄有些得意道：“说来也巧，还得感谢上仙，自上次您老人家越界过后，仙庭为了加强防范，特意赐了这座九玄镇域塔给小神，以便巡视周天。”
铁棠冷笑一声：“我今已到了，还不速速通知仙庭，拿我邀功。”
“上仙说笑了，小神岂敢，都是混口饭吃罢了。”安泰玄二话不说就跪下叩首。
“好了，别装模作样了，你若是真能全心全意为我办事，好处少不了你。”铁棠手腕一番，掌心多了一枚玲珑剔透的碧玉蟠桃。
安泰玄看得眼前一亮，嘴角有拉丝口水流出：“王母蟠桃？上仙这是……给我的？”
这是铁棠与貔貅交易得来的蟠桃，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年，绝对是益寿延年的无上仙品。
”给你不是不可以，但你也要好好表现表现，这种东西我多的是，我自己是用不到的，成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是是是，上仙神威无量，区区仙神之境不过探囊取物，上仙此次到访，有何吩咐？”
铁棠用手抛着蟠桃把玩，随口问道：“人间近来阴死之气弥漫，你可知是为何？”
“嘿，上仙您这次可是问对神了，要说其他事，小神知道的还不多，但这事……咱可是门清。”
铁棠本来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安泰玄竟然真的知道内幕。
“你且仔细说说。”
安泰玄认真回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人间与地府之间的界壁，远不如与仙庭的界壁强大。
下界之人若要来到仙庭，最少要有大圆满巫神境的实力，才能打破界壁。
可地府去往人间，或者人间去往地府，随便一个强大点的元神大巫都可以做到。
两者之间的界壁强弱，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铁棠回忆起三者之间的不同，又想起自己昔日借助神庙入阴死的际遇，不由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人间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三界之间的界壁，总有一些地方特别强，也会有些特别弱。
我听说人间有一处地域，好像叫幽都府，那个地方的界壁，就比其他地方薄弱许多。
这本来也没什么，人间与地府也早有协议，自大商皇朝一统天下之后，除了一些特别地域，凡是地府界壁薄弱之处，都有专门的封印镇守。
如果人间突然出现大量阴气、死气，那就必定是某处封印破损，使得地府、人间两界相融。
人间之人受不了地府的阴气、死气，阴司之鬼同样也畏惧人间的阳气、生气，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坏事。
按照常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常。”
“你确定？”
安泰玄自然不敢打包票，有些犹豫道：“根据以往大夏古朝的经验来说，都是如此。
除非是回到三千年前那般，双方都不管。”
“三千年前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安泰玄身躯一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回忆。
“那……那可真是阴尸横行、鬼物纵横的时代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扶植仙官，一人出，一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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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鸣鬼又哭，地裂川亦震。
从安泰玄口中，铁棠第一次窥见了三千年前那无比混乱的时代。
彼时的人间大地内无大一统政权，外受仙庭、地府侵害，寻常百姓可谓是腹背皆敌。
各地豪雄、世家、宗门割地自治，占山为王，没有受到庇护者宛如路边野草，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天地间一片灰蒙，白昼行僵，夜鬼横行，人命贱如蝼蚁，几乎是最为黑暗的年代。
造成如此局面，除了人族自身原因之外，地府、仙庭也是功不可没。
其中一个关键因素，便是地府阴气、死气弥漫人间，使得两界相融，阴阳逆转，天地反覆。
可以说阴气、死气的出现，等于是战争开启之前的狼烟，昭示着人间再次陷入动乱的可能。
铁棠大致听了一些，心中自有猜想。
如今的人间有大商皇朝，并非没有统治者，纵然有些地域封印破损，以朝廷的力量也可修复，不大可能出现过往的状况。
他看向跪倒在地的安泰玄，轻声问道：“地府露了爪牙，那仙庭……近来可有什么针对我人间大地的举动？”
“这……上仙恕罪，小神实在不知，不论上面有何决定，那也轮不到我这样的杂仙知晓啊。”
“倒也是，那你这样的品阶官员，若是要晋升，该走哪条路？”铁棠心中涌现一个想法，想在仙庭中扶植一些自己信得过的势力。
这安泰玄长有四目，体内还有一缕人族血脉，资质也算过得去。
“我这等杂仙若要升官……其实和人间没什么两样，首先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再然后得结识仙庭中一些大老，最后才是立下功劳，论功行赏。”安泰玄老实回应，没有多想。
铁棠沉吟片刻，道：“有没有什么捷径？”
“没有！”
安泰玄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仙庭的官职早已固定，后面排队等候的仙神都有许多，就算我有相应实力，也轮不到我的。”
“没有一丝可能么？”铁棠还有些不死心。
若是按照常规流程，他要扶植安泰玄升官，还不如提升自己来得快捷。
“除非我是仙君、仙王的私生子，或者还有几分机会，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安泰玄自嘲了一句，突然眼神一亮，又似想到什么：“倒也并非完全是绝路。
若想一步登天，唯有得到天道感召，奉天而行。
在这个基础上，若是那些受命于天的仙官暴毙了，仙庭也许就会破格提拔，让一些没有关系的仙神，乃至一些杂仙掌权。”
“哦？何为天道感召，你仔细说说。”
“就是那些司职天地循环、四季轮转的仙官，比如说雷部诸将、风君电母、二十八星宿、大日仙君、寒月神母等等这些。
他们这些仙官因为修行了易于天道感召的法门，精于一道，便会受到天道感召，奉天而行。
当然，他们要受到仙庭册封，也要听从仙庭派遣。”
铁棠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等内幕，不禁有些好奇，两个权力若是起了冲突怎么办？
“若是天道指令与仙庭旨意截然相反，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当以孰轻？又以孰重？”
安泰玄闭目沉思许久，方才徐徐说道：“上仙所说的情况，小神也很少听闻。
一般情况下，两者最多在细节上会有些不同，不可能出现截然不同的诏令。
倘若真的发生……
想必众仙还是会以天道感召为主，若是逆天而行，恐怕会遭受天罚。
而且仙庭也很是有一批极为强大的仙神，只尊天道诏令，不听仙庭调遣。
其中有很多都是你们人间镇守仙庭的霸主！”
铁棠听到这里，心中有数，眼中浮现一日一月，仔细打量安泰玄周身。
那威严的日月之光，看得安泰玄头皮发麻，周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知道铁棠要对他做什么。
少顷。
铁棠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你也够废的，活了七千年，才堪堪修炼到天巫境。”
安泰玄脸色涨得通红，却也不敢反驳，他生性惫懒，又不喜欢与人争斗，碰见比他强的就服软，碰见软柿子也不会随便捏，不参与任何斗争，妥妥地一枚混子模板。
“你多少年没修炼了？体内巫力、血气都开始退转了你知道吗？”
“上仙……修炼很累的。”安泰玄委屈道。
“你……你可真是个人才。”
安泰玄只是憨笑，不敢反驳。
铁棠也不废话，一指点出，渡过去一篇经文。
“此乃千浪游风典，最适合你如今体质，限你百日之内改修这个法门，我过段时间来验收成果，若是你还没晋升到巫神境，那你也别活了。”
安泰玄一脸为难之色，他根本不想修炼这破功法，谁知道铁棠给的什么东西。
何况晋升巫神哪有这么容易，他自己什么资质还不清楚么，要是这么简单，也不会七千年还停留在天巫。
“上仙，小神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求其他，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小神绝无二话。”
“那你去把仙庭之主杀了，做不到就提头来见我。”
安泰玄：“……”
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铁棠也知道修炼之事强迫不来。
于是补充了一句：“你改修千浪游风典，很可能获得天道关于风或者水的感召，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到时我找机会，干掉相应职位的仙官，你不就可以顺势而上，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不都是随你？”
安泰玄有些意动：“吃香的，喝辣的？”
“何止？到时蟠桃盛会都有你的座席！”
“好，说定了，上仙可别哄骗小神。”
“以你七千年的智慧，我哪骗得了你啊？”
安泰玄憨笑道：“呵呵~上仙谬赞了。”
……
铁棠从天上回返之后，马上就将安泰玄之事抛到了脑后，这只是随手下的一步小棋，很难说以后有没有机会用上。
他坐镇清水城，日常巡视阵法有无缺损、排查邪教教众，同时也在等待朝廷的公文。
一连三日时间过去。
朝堂上并没有任何指示落下，江都府也没有任何公文传来。
但铁棠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原本炙热的夏末，仿佛迈过了秋季，提前来到了初冬。
清水城气候骤降，空气中飘荡着一丝阴冷，昭示着阴气、死气在逐渐增多。
按照安泰玄的说法，若是有某处封印破损，朝廷自会派遣高手马山修复，不应该一直拖到现在。
“上面……难道起了纷争？”
铁棠不愿多想，深思恍忽，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烟霞洞天。
甫一入内。
他立即感受到了洞天深处，有一股浩瀚的勃勃生机如同大日在跳动。
如此剧烈的生命精华，让他立即想到了一个人。
铁棠脚下一顿，金光升腾，托着他快速来到了一处山巅。
啪嗒！
一块黑色窍壳脱落，摔到了铁棠脚前。
“好，终于入门了！”
铁棠大喜，感受到风成道已然迈入自身法门。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行走在一条孤寂无人的大道之上，突然感受到后面有了一位追随者。
相比大步疾飞的自己，后面那道身影走得很慢，显得有些脚步珊。
但他终究是走上了与自己同样的大道。
“好！好！好！吾道不孤矣！”
铁棠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就地盘坐下来，静静等候风成道出关，也在为他庇护，防止出现其他的意外。
日月轮转，昼夜交替。
五日时间过去。
随着最后一片黑壳脱落，处于薄膜之中的风成道也彻底显现了身形。
他双眼紧闭，体态修长，肤色白皙，但在胸膛至丹田位置，却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纹路密布，如同道纹符箓，散发着幽幽魔气。
“混沌玄胎，再造神躯。”
风成道发出低吟，薄膜也在刹那间倒缩而回，将他整个神躯包裹在内，变成了一团肉湖泥浆。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
清晰的人首浮现，然后长出了双手、双脚，直至最终变成真实模样。
风成道刚一脱胎而出，立即跪倒在铁棠身前：“徒儿拜见师尊！”
“好，好，起来吧！竟然能够迈入古巫境，看来你的资质比我想象还要好，可惜我掌握的混沌玄胎诀也只是皮毛，否则你的修为不会退转。”
铁棠极为满意地点点头，两手将风成道托起。
“师尊再造之恩，没齿难忘。”风成道强行挣脱铁棠双臂，又狠狠磕了三下响头。
“好了，不用搞这些，你既已入我门中，我也可以放心了。”
铁棠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残破老旧的骨质魔轮。
“这是你族中先贤的兵器，我留着也无用，就给你吧。”
这是铁棠得自生死榜的星海魔月轮，除了魔以外无人可用，被当做鸡肋存在生死阁不知多久。
说来也奇怪。
在铁棠手中都毫无神异的星海魔月轮，被风成道握住之后，立即飞速旋转，散发幽暗气息，钻入了他掌心之中。
风成道一怔，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状况，尤其是魔轮入体之后，嵴椎大龙陡然长出了三十六节骨骼，带来了极为恐怖的力量。
“谢师尊赐宝！”
“听说这是魔族的无上至宝，以你如今的实力，绝难彻底将它掌控。
不过我之法揉合万法，再加上你体内的魔族血脉，要找到掌控魔轮的方法应该不难。”
“师尊之法包含万千，实乃徒儿生平仅见，徒儿得此大道，若是连一件兵器都降伏不了，凭白折了师尊威名。”
铁棠笑道：“不可大意，需得小心应对，今日你刚刚出关，还是先修炼几日，巩固基础，若有察觉什么不妥，随时来找为师。”
“徒儿领命！”
离开烟霞洞天之后，铁棠心情大好，风成道出关，意味着他可以抽出时间来修炼。
如今乱象已现，朝廷态度暧昧，他需得快速提升自己实力，才能应对将来的一切危机。
这五日时间，朝堂上依旧没有任何信息，阴死之气蔓延得极为厉害，连清水城都受到了一丝影响。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铁棠从苏子安那里得知，在人王姜雍的大力清扫下，已经剿灭了上千个邪教据点，擒拿的大小教众过百万。
只是邪教反扑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有更多的城池受袭，有的挡住了邪教攻势，有的城池却还是遭受沦陷。
而且邪教真正的核心骨干，尤其是仙神以上的教众，几乎没有擒拿多少。
从武安侯那边擒拿的邪教仙口中得知，邪教高手，包括三大教主在内，很可能都躲到了仙庭之中。
想要在人间大地搜寻到他们的痕迹，不是一时半刻之功。
铁棠即便知道了这些信息，却也有些无能为力，他有自己要镇守的地域，实力也无法真正比肩仙神。
一切。
还是要看朝廷的举动。
这一日。
铁棠在铁府院落与一众好友谈道论法，他有了闭关修炼的心思，准备将一切事务交给这些人去处理。
“铁头，你闭关要很久么？万一邪教来袭怎么办？”天问想到了关键问题。
实际上在听说过瀚海城的遭遇后，这段时间众人都在防备可能出现的邪教。
“我一直在等成道出关，除了要验证我之大道以外，也是为了等他代替我。
他修炼的是我的法门，掌控城内大阵不成问题，就算是有掌道者来袭，凭借阵法之力也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等到朝廷来援。
在我闭关期间，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保证能够及时醒来。
倘若真有什么变故发生，你们便四散逃命去吧，不用管我。”
“什么？这么严重？”
“你要闭死关吗？”
“之前你不是刚刚晋升地巫境么，就算突破到天巫，怎么会醒不过来？”
众人都是不敢置信，同样也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
清水城的主心骨，无疑是铁棠，少了他镇守，各个环节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变故。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铁棠显得有些惆怅。
风冰瑶追问道：“那你打算修炼多久？”
“没有定数，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
修为越高，提升越难，所耗费的时间也是成倍增加。
到了铁棠这个境界，随便打个坐就是几十天，稍一闭关就是三五载。
若是遇到了顿悟或者破境的关键时刻，一次闭关几十年也根本不算多。
神巫秘境的提升，纵然不比仙神，可相对凡间的时光来说，也太过久远了。
众人围着铁棠，又聊了许久，美酒一杯接着一杯，气氛显得有些悲伤。
待到骄阳升起，一道如墨黑光来到众人院落。
“师尊，徒儿已彻底站稳脚跟。”
铁棠从宽大的白玉椅上站起，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清水郡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随后他又环顾一圈至交好友，微微点了点头。
“无论发生什么，先要保住性命，一应变故，都等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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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大梦一场，皇极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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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大殿内，光线昏沉，角落有鸟鸟烟雾萦绕盘旋，如云似雾，带来清香。
铁棠踱步其中，五十步后，来到了大殿正中央的位置。
他半蹲下身躯，右手食指轻触地面，一道道黑灰气流从指尖流出，很快就将地面铺满。
随后是墙壁、窗户、穹顶，直到整个大殿都布满了黑灰气流，铁棠方才收起右手，十指交叠，右手大拇指按在左手大拇指之上。
“天地轮转，唯我永恒。”
“禁！”
这道永恒印打出，大殿彷若化作了虚无，一片幽黑，再听不到外界丝毫声音，旭日阳辉也无法透过窗户洒入半点。
铁棠结跏跌坐，好似大日佛陀，一手撑额，一手抚膝，陷入沉思。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且如今正是高速提升修为的时期，神巫秘境的所有壁障对他来说都等于不存在，轻松就可以迈过。
可哪怕仙神触手可及，铁棠依旧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走过这条通天道。
毫无疑问。
这个时间绝不会太长，乃至相对其他人成仙的时间，要短了无数倍。
他可能只需要寥寥数年，最多也不过数十年时间，就可以推开仙神秘境的大门。
时间很短，不是么？
倘若告诉任何一个人，只需要短短数十年时间就可以成仙，相信他的第一个反应，只会以为是骗局。
没有人可以这么快做到，哪怕他是绝巅天骄。
太一道的公孙铭，乃是世间闻名的绝巅，有着真仙之姿，但他也花费了一两百年时间，才能抵达仙神之境。
对于任何人，亦或说任何生灵而言。
成仙。
都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铁棠不缺时间，他有着极为漫长的寿元，有足够的时间来抵达仙神之境。
但铁棠同样也很缺时间，在如今混乱的局势中，数年、数十年时间，足够发生许多惊人的变化。
也许他再次出现之时，天地已然更迭。
“大商八百年的基业，多少霸主豪杰，有他们在，不应该崩塌地如此之快，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
铁棠选择了闭关，自然是选择了相信朝廷。
左相右相、武穆三公、忠勇侯、武安侯、十二府主等等官员，他们是铁棠信任的基础。
当然。
还有那位称霸古今、横扫天上地下的无敌皇者。
他相信以人皇的手段，不可能会放任自己开创的盛世轻易被摧毁。
一定！
一定存在着某种后手，在警告着那些野心勃勃之辈。
在关键时候。
人皇的后手应当会触发，解除所有危局。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或许我可以在迈入天巫之后先行出关，查探局势之后再度闭关。”
铁棠沉心静气，摒弃了所有杂念，开始按照原本的计划修炼。
他侧身卧倒，一手抵头，双腿微微弯曲，竟然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并不像是在修炼，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如此。
但铁棠显然早有谋划，他的呼吸沉稳、绵长，极复韵律，是这个虚无大殿唯一发出的声音。
回梦心经！
铁棠并没有选择修炼自己的法门，反而是去修炼南海十三郎赠予的回梦心经。
这是一门不亚于正统大道的旁门道统，是一条曲径幽深的大道，了无人迹，却同样强大。
天巫境，乃至巫神境的积蓄，太过漫长，按照正常的修炼速度，铁棠至少需要花费四十年~五十年的时间，才能真正抵达仙神大门。
他显然不想花费这么久，即便他的修炼速度已经是当世无双。
而南海十三郎赠予的回梦心经，有着别样的功用。
也许。
可以助他再快一步。
铁棠陷入了沉睡，平静如镜的意识海开始泛起涟漪，这也刺激到了那广袤、浩瀚的深蓝光芒。
两片大海掀起惊天骇浪，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唰~
一处同样幽暗的大殿内，铁棠睁开了双眼，鼻尖传来了澹澹腥臭，好似尸体在烈日下暴晒了数十日，又经过雨水冲刷后的残留。
他双手撑起身下的木板床沿，举目四望，周围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
“哈秋~”
一个身穿八卦袍的胖子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尖，他位于铁棠的东南方，十步距离。
“这是什么鬼地方，好冷，怪了，我怎么会感觉到冷？”
胖子的话语，让铁棠陡然惊醒，因为他也感应到裸露在外的手臂，传来了丝丝凉意。
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早在换血境，他就已经达到了寒暑不侵的实力，不是极阴之气，亦或极寒神通，根本无法让他感受到丝毫冷意。
眼下的大殿尽管幽黑，虚空中却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怪异。
冷意……来自秋风！
“哦？这是把我送回了肉身秘境之前？有意思，有意思。”又有人坐起，发出了声音。
这是一位赤衣女子，脸上遍布神秘刺青，几乎将她的真容遮蔽。
她位于胖子的右手边，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位青衣男子。
他已然起身，却如同铁棠一般，冷眼旁观，不发一语，苍白的肌肤凸显青筋，宛如鬼魅。
铁棠扫视了一圈，在大殿之中包括自己在内，共有八人，每个人都奇形怪状，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如果有，那只能是他自己。
“我的修为……不见了！”铁棠捏了捏手指，暗中感应了一番，发现正如那位刺青女子所说，他如今仅仅只比凡人强上一些，连换血境都没有。
大概实力，介于易筋~洗髓之间，似乎并不稳定。
“十三哥开创的这门回梦心经，端得是诡异无比，神妙非常，远远超出了任何功法的奇特。”
幸运的是。
尽管失去了九成九的实力，但铁棠记忆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在经历着什么。
且早已准备了后手，以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咳~诸位，想必大家来此的目的都是相同的，能够共聚一处，也算缘分。
本尊盘轩，这段时间还望诸位多多赐教！”
大殿最深处，走过来一位素色麻衣的男子，鹰钩鼻，招风耳，模样不算好看，却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胖子仿佛是自来熟，托了托自己肥大的肚皮，上前拍了盘轩一掌。
“洒家元庚，看你好像来头不小啊。”
盘轩不予理会，将目光看向了其他几人。
一身赤衣的刺青女子，大大方方说出了自己名讳。
莫心香！
一个不符合她气质的名字。
除了胖子与盘轩之外，剩余六人都戒备地拉开各自距离，铁棠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简单介绍了自己，无论真假，而铁棠却陷入了深深思索之中。
从盘轩口中，铁棠得知。
他似乎知道自己来得是什么地方，也知道将会要发生什么，包括他最终想要得到什么，有极为明确的目的。
而这，似乎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除了自己。
铁棠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回梦心经导致自己来到了此处。
但他并非毫无所获。
从在场其余七人的话语，他也得到了不少线索。
比如盘轩自称本尊，说明他原本的实力应该不低，至少是地巫境往上。
比如说赤衣女子脸上的刺青，有些类似图腾纹，极为古老，不像是大商时代的产物。
但具体是何时，他也看不出，也许是某个存世极久的古老家族。
无论如何，包括其他五人在内，都或多或少暴露了一些线索。
还不等铁棠理清这团乱麻，他陡然间感觉到了七道凌厉的目光。
“小兄弟，你这般年纪能够来到此地，看来要么是背景超凡，要么就是资质绝顶，不妨留个称呼？”
铁棠抬头，毫不避违地与所有人目光一一对视，也看清了他们的真容。
的确。
按照每个人的面孔来看，这些人至少都是三十往上，实际年龄可能大上十倍、百倍、千倍的老怪物。
唯有自己，依旧保持着二十岁的面容，而这也是他真实的年龄。
看来至少在年纪方面，自己与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差距。
铁棠展颜一笑，洋溢着青春：“本尊铁棠，多多赐教！”
听到他的自称，其余七人难免有些惊讶，却也流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毕竟能够来到此地，又有哪个是易与之辈。
而且每个人的实力都大幅削减，看不出原本的境界，所谓的自称也不能绝对代表什么。
简单的介绍过后，八人又短暂沉寂下来，直到胖子元庚与盘轩二人嘘寒问暖，场面才不至于彻底冷下去。
铁棠不知道回梦心经要自己做什么，他知晓自己显然与其他人不同。
那在掌握具体情况之前，绝不能暴露这一点。
是以他显得最为沉默寡言，哪怕胖子和盘轩不时聊一些极没营养的话题，他也是尽可能不参与。
而场中局势也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似乎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什么，开始闭口不言。
铁棠是最震惊的。
他从众人的话语之中，得到了一些很明确的线索。
在场八人，哪怕刨除自己，剩余七人也未必来自同一时期。
每个人话语的用词，语气的起伏，乃至涉及到这个大殿的称呼，都有着明显的不同。
胖子元庚见众人都不愿意开口，勐地拍了拍手掌，汇聚了几人目光。
“诸位，咱都别装了吧，天道碑的奇特，相信各自都知晓，纵然能够汇聚一些不同时空的生灵，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要不大家说一下各自的时代？”
盘轩叹息一声：“我历经千难万险，通过九重考验，才抵达天道碑最后一重，谁知道竟是这般光怪陆离的际遇。”
“诸位，多说无益，一切等候天道指令，也许……我等是敌非友！”莫心香似乎出于好意，提醒了众人。
众人显然都不可能说出自己来自什么时代。
要知道。
若是自己所处的时代，位于其他人之后，那可能在离开此地之后，会遭到其他人的报复。
因为别人在你之前，可以提前将未来的你灭杀，而你所遭遇的一切，对于别人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场中最为疑惑的，当属铁棠，他真正听得一头雾水。
别人似乎都是依靠那个所谓的天道碑前来。
但他并不是！
他甚至在大商时代，从没有听过这个东西。
“这么看来……这七人所处的时代，就算有些差距，也不会相差太远。
他们至少都知道天道碑这个东西，说明无论岁月如何更迭，天道碑还在他们的时代流转。
那我呢？
是我所处的大商没有天道碑，还是天道碑的确存在，只是外面的我没有资格知晓？”
铁棠难以界定，也因此难以确定一些事情。
大约过去小半时辰后。
事情有了变化。
轰隆隆！轰隆隆！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也带来了明亮的曙光。
此前已经有人尝试开启大门，可修为境界大幅降低的众人，显然已经没有了随心所欲的实力。
灿烂的阳光肆意播撒在殿中，驱散了那澹澹幽暗，但也带来了更为浓烈的腥臭味。
八人齐聚门前，铁棠也看到了臭味来源。
前方是一处宽大的广场，前后约有二千步之距，本因洁白无瑕的白玉砖上，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血渍，其中还掺杂着若有若无的尸身碎屑。
“看吧，争斗显然是残酷的。”
“我等八人……有几人能够出去呢？”
“按照天道碑的尿性，搞不好我等全都要死在此地。”
“天道都杀不了我，区区一座碑，不可能！”
说这句话的刺青女子莫心香。
铁棠的身形落后于七人半步，这更方便于他观察其他人。
在莫心香说出那句狂妄无比的话语之后，胖子立即惊讶地转头看向她。
而剩余五人之中，也有三人肩膀微颤，却强行忍住了观望的举动。
另外二人，则是自始至终没有波动，仿佛他们也能够做到这件事，不值得惊讶。
“看来他们七人真身的实力，也并非完全一致，很可能也有不小差距，但也不排除莫心香在吹牛。”
铁棠将这些线索记于心中，竭力隐藏自身。
他现在大致可以推断，这七人真身的实力可能都非常恐怖，天道碑也许是自己目前都无法接触的存在。
“天道都杀不了我！”
这句话铁棠是不敢说的。
他距离抗衡天道，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要走。
在殿门打开之后，八人都没有轻举妄动，没有一人踏出殿外，都在等候其他人先行。
可这些人都是经过重重考验才抵达此处，怎么可能给别人做踏脚石？
好在。
一个人的出现，让局面缓和下来。
“天道至公，非仁非圣，大道至简，悟在天成！诸位，欢迎来到天道碑的最后一重考验。”
胖子元庚看到此人出现，当即笑嘻嘻地迈出脚步，第一个走出大殿。
其余六人紧随其后，一改先前的紧张神色。
但铁棠却呆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前方被大日神辉笼罩的人影，即便不太清晰，却也足够铁棠分辨出真实面容，并从自身记忆中找到了符合印象的人物。
皇极经世书！
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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