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代天行罚，先天八卦
“伏羲八卦？”
惊愕的声音传来，回荡虚空。
铁棠顺着那丝丝因果线，看到了这尊神明的真面目。
她身着青袍，面如雷公，青发披肩，身材壮硕，宛如力士，手执铜锤虚影，浑身上下弥漫青灵烟雾。
“竟然真的是一尊有封号的仙神.....”铁棠本以为对方只是某地草头神。
不过在看到她的装扮之后，推翻了之前想法。
“你从何习来的图腾大道？”
接连看到苍天霸主与寰宇八卦图，让这位神明也有些愣神。
她的来历算得上古老，眼界见识自是不凡，认出了属于过去法的图腾大道。
这是不属于当世的法门，早已消逝在漫长的历史之中，甚至连她这位仙神，也不会图腾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有所顾忌，不敢胡乱动手，想要试探铁棠的来历。
而同样的想法.....铁棠也有。
“你是仙庭之神？”
“无我大商法诏，仙庭神明，如何敢乱下凡间？”
仙神不得随意下界，鬼神不得乱入阳间。
这是大商的律法！
“小子，你当本尊是何人？”
“本尊不单受仙庭册封，也是天道认可的五瘟神之一，有代天降劫之责。
你若是不懂大商律法，不妨回去研究透了再来。”
“五瘟神？”
“你是春、夏、秋、冬、中哪一位？”
远处的仙神现出身影，神色得意：“好说，本尊便是显圣将军，春瘟神张渊！
你小时候.....或许还拜过我哩。”
五大瘟神，是仙庭册封的名号。
五瘟使者，却是天道认可。
她们既能收瘟摄毒、扫荡污秽、庇护人间，也能降瘟布疫，代天降劫。
所以才被称为五瘟使，意为天的使者！
这两种身份，对于人间大地来说，对于大商皇朝来说，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意义。
如果春瘟神张渊是以瘟神之名下界，肆意播撒瘟疫，那就是触犯了人间禁忌，严重违反了大商皇朝的律法。
仙庭也救不了她，监察殿自会出手。
但是。
倘若春瘟神是以五瘟使之名下界，那就是代天降劫，是天道要给予人间惩恶，她们只是天道的工具，大商皇朝也无法违背天意。
铁棠身为监察使，对于皇朝律法早已娴熟，即便是很少接触这些涉及仙神的律法，却也知道个中界限。
他一时拿捏不住张渊是以何种身份下界，便掏出属于自己的监察使官印。
貔貅浮空，爪牙森寒。
“你擅自下界，无论是否代天而行，亦需与我人间通报一声，本官乃是当朝监察使，请张瘟使去往监察殿一行。”
“怎么？”
“你不相信本尊？”
“自你进来之后，本尊可一直未曾动手，这一点足见我的诚意。”
“想你区区一位古巫，换作寻常时刻.....本尊一巴掌拍死了都没人知道，你不要太过放肆了。”
张渊内心其实有些发虚。
她没想到铁棠身份那么多，那么杂。
明明听之前的知县说，来人只是一位郡守，却没想到铁棠一身的手段，都是来历不凡，且身为郡守，竟然还有监察使这层虎皮。
她敢不敢去监察殿还是两说，想不想去才是关键。
监察殿的名头......响彻天地人间，没有人，包括各位仙佛鬼神在内，谁都不会想去监察殿喝茶。
那显然不是一个好去处，进去了未必出得来，出来了恐怕也要脱一层皮。
铁棠蓄势待发，不退反进：“本官敬你是仙庭之神，给你几分脸面，莫要以为我怕了你，你跟不跟我走？”
张渊眉头一紧，随后冷冷一笑。
“跟你走也不是不可以，你先说说从何习来苍天霸掌与图腾八卦。”
她最为顾忌的.....其实还是铁棠这两种手段。
铁棠沉默不语，暗自盘算对方的想法，也看出了张渊像是有些畏惧。
“难道说她认识大尊王？”
“可时间未免差太多了，看她的样子.....有个几万年寿命都是高估了，实力也没有掌道者那种威压，搞不好还是个杂仙。
这种神祇.....不可能认识巨人才对。”
仙神亦非长生不死，她们也有寿元。
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大限一到，哪怕她的仙身还是强大无比，魂魄、元神也会衰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乃至引来天人五衰，必死无疑。
何况有许多仙神，根本也活不了那么久，可能活了五、六万年就身死道消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而大尊王所处的时代，距离如今至少有七八十万年之久，甚至可能达到了上百万年的差距。
这种时间差。
已经足以淘汰八、九代活满寿元的仙神。
现实可能会更多，十几二十代也不是不可能。
连仙神都经历了如此多的世代更迭，后人对于前人的了解，就只能局限于古籍之中。
稍作沉吟，铁棠缓缓说道：“我的来历，你随便打听一下便能知晓，多说无益，且随我回监察殿验明正身。”
“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给脸不要脸的家伙，区区一位古巫也敢大言不惭，似你这等虫豸，本尊捏死了不知多少。
也罢，先给你点教训，让你懂得神人之别。”
张渊自持身份，怎么可能像犯人一眼跟随铁棠去往监察殿？
最主要的是.....
铁棠的修为太弱了，根本不被张渊放在眼里。
古巫境仅仅只是神巫秘境的第一个境界，而神巫秘境，与仙神秘境的差距，又何止是天堑这么简单。
张渊手中铜锤虚空一敲，四周涌现一条条青鳞大蟒，散发无穷黑气，一瞬间就将铁棠缠绕成蛇茧。
滋滋滋.......
一股股诡异的瘟疫之力，从铁棠周身体表渗入体内，那股污秽、邪祟的气息，在不断吞噬他的生机、污染他的气血。
这是神明的手段。
哪怕是至阳至刚的霸体之血，也无法驱散这些瘟疫。
“如何？”
“而今可知你我之差？”
“我也不杀你，就困你在此处十日，待我降灾完毕，自会放你回去。”
张渊老成在在，自认为拿捏住了铁棠。
杀自然是不敢杀的。
不说对方郡守、监察使的身份，就算是那两种霸道手段，也让张渊有所顾忌。
铁棠被数十条青鳞大蟒缠住，蛇鳞转动，恐怖的挤压力在压迫他的肉身。
但他却依旧不慌不忙，反而问起了新的问题。
“你如何评判降灾标准？”
无论张渊是奉仙庭法旨，还是代天行罚，都有一个界限在哪里，不是说她可以无止境地散播瘟疫。
就好像雷公电母、四海龙王，下雨刮风都是有数的。
何年何月何时何地，降雨多少，刮风几何，都有明确规定，不能任意妄为。
张渊笑道：“此行倒也不难，人间戾气太重，我遵循天道之意，以瘟疫降劫人间，只需轮回百万人之数，便可结束此行。”
“有何为证？”
“本尊自有仙庭法旨，不过你的身份太低，还不配查看。”
铁棠也不恼，澹澹说道：“天庭法旨这种东西，你丢在地上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如果你的依仗是这个......那你只怕就回不去了。
本官是问你，你代天行罚，有何为证？”
“哼，小小古巫，也敢蔑视仙庭旨意？本尊身为五瘟使，下凡降劫，便是天道之意，何须其他证明？”
“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
张渊看他还能说话，又敲了两锤：“简直可笑，你岂知天道伟力。”
嘎嘣！嘎嘣！
铁棠的肉身被勐然增加的青鳞大蟒挤得骨头爆碎，那崩裂的骨碎声好似鞭炮一样连串响起。
“我的确不知天道伟力。”铁棠还在说话。
张渊神色一冷，没有想到他这么难缠。
正要继续出手之际......却见眼前多了一道身影。
“仙庭法旨.....比我大商的人皇圣诏如何？”
张渊一惊。
“你......”
铁棠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身前，后方的那道身影彻底破碎，化成一股股图腾纹消散于空。
“移形换影？伏羲的八卦图被你炼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可能？”
啪嗒！
铁棠大手如龙，狠狠按在张渊肩膀。
“私自下界，乱我人间，跟我走一趟！”
“笑话，就凭你？”张渊根本不慌。
却在这时。
四周的透明禁制轰隆隆作响，随后彻底炸开。
一根八九丈的神木散发红光，夹杂着丝丝神凤清鸣，穿透进来。
“还有我！”
李清婉来了。
刚刚正是她的巫道至宝梧桐木，一举打碎了春瘟神张渊布下的禁制。
嗖！嗖！
又有两道身影落下。
“原来是仙界瘟神搞鬼，害死了这么多人。”
“老仇，这可是你们监察殿的事啊。”
仇正阳神色肃穆，不苟言笑：“仙神私自下界，便是我人间之敌，何须分你我。”
“是极，今日，当擒神！”何长生鼓动巫力，气势汹汹。
铁棠没有意外。
他在展看寰宇八卦图之际，就从自身散乱的因果线，察觉到了李清婉三人正在飞速逼近。
所以才会安静留在此地，等候援手前来。
而李清婉、仇正阳、何长生三人，本来分散在其他各个城池，不过他们从各地散乱的消息、逃走的难民，追寻到了最有可能是瘟疫源头的地方——幽县！
恰到好处在此时赶来。
只不过......
就算是多了三位援手，再加上铁棠这位古巫......从纸面实力来说，依旧远远不如张渊。
她毕竟是仙庭册封的仙神，早已迈入仙神秘境。
质量上的绝对差距.....有时并不是可以依靠数量来填补。
“就你们几个阿猫阿狗，也敢妄言擒拿本尊？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张渊捧腹大笑，一眼就看穿了三人修为。
一个天巫，两个地巫，再加上一位古巫，加起来绑在一起，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何长生正要出言反驳，却见两条黑蛇从自己脚下缠绕上来，一股股阴森黑气极为刁钻地刺入体内。
张渊嘴上还在嘲笑，实际暗地里已经开始动手。
这里不是她的地盘。
就算眼前这些人留不住他，可事情拖下去.....还会引来什么样的高手，谁也说不准。
那些人间霸主的实力，一个比一个强悍，连仙庭都要为之胆怯，何况是他。
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将眼前四人擒拿，压下眼前的事情，待自己降劫完毕，自可功成身退。
嗖！嗖！嗖！
张渊无愧仙神实力，一出手就将来援的三人纷纷困住，只剩实力最弱的铁棠。
“小小瘟神，识得先天八卦阵否？”
铁棠微微一笑，施展飞身托迹，来到了李清婉三人中间。
他一脚顿下，八卦虚影从身下散发，雷泽乾坤显现，山河流水悬空，其他三人的困境不解自破，青蛇无法缠身，黑气亦被阻挡，不得寸进。
轰隆隆！
一根图腾柱从铁棠身旁升起，从中飞出‘雷’、‘泽’、‘乾’、‘坤’四个古字，分别落到了铁棠、李清婉、仇正阳、何长生四人头顶。
这是寰宇八卦图的手段，亦是图腾大道的昔日荣光。
伏羲演八卦，成道在先天。
张渊意识到了不妙。
她能够认出图腾大道的手段，并不意味着她有破解之法。
这是属于过去历史的正统大道，太过久远，早已失传，无法考究，很少有人知晓改如何应对。
但她乃是仙庭正仙，既然不懂个中奥妙，那便用最简单的一力破万法就好了。
过去的法门.....未必就强过现在。
“春瘟尹始，元疫降诞！”
轰隆隆！轰隆隆！
两条宏伟大道从虚空倒垂而下，如同硕大的青龙腾空，恐怖无比。
仙神之力，非凡俗可及。
这股瘟疫之力一显，哪怕是铁棠的肉身，也在快速溃烂、发腐，浓烈的恶臭从四人身上迅速蔓延开来。
他们的肉身好像死了十天半个月的尸身，一块块碎肉夹杂脓浆滑落在地。
“好他妈邪乎！”何长生伸手想要止住，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烂到只剩白骨。
正在这时。
铁棠脚踏七星，踏斗步罡，在八卦图中穿插，跳跃，只见他一抬手。
“雷来！”
轰隆隆~
滚滚雷音从天际飞落，深蓝雷霆洞穿一切，至阳至刚的气息扫荡邪晦，一下就将所有瘟疫气息祛除一空。
李清婉再不迟疑，右掌按在梧桐木一端，元神涌入其中，一头火凤振翅而出。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夺命天弦，传道老仙
赤焰冲天，凤鸣锵锵。绊
在场之中能够正面抗衡，乃至伤到春瘟神张渊之辈，就只有手持巫道至宝的李清婉。
她的资质不俗，是绝巅之下最强一列的九品天骄，实力也已达到天巫境。
虽然依旧与仙神差距极大，可加上巫道至宝的威能，却能够正面抗衡。
这一点，早在九尧城之际就有体现。
李清婉的元神，是一头太虚火凤，是洪荒异种，也是远古凤与凰交媾诞下的后裔，继承了世间至强种族的神凤之威。
而她得到的九品天赋，也是太虚玄凤体，配合手中的巫道至宝梧桐木，攻势极为凌厉、霸道，简直不似神巫秘境。
果然。绊
面对这等凶猛攻势，张渊也下意识流露出一丝震惊。
祂的名头很大，手上实力却不是无敌。
正如铁棠所预测，祂不是掌道者，仅仅只是仙神秘境第一境，不死境的仙神。
但祂也不是通过歪门邪道，或者祭祀成神，而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迈入了仙神秘境。
并非寻常的杂仙一流，拥有着匹配自身境界的实力，乃是实打实的一位不死神明。
“蝼蚁们，汝等岂能知仙？”
张渊筋骨一抖，赫然长出九头十八臂三十六足，身躯暴涨至百丈高低，站在县衙之中，如同神明降世，俯瞰整个幽县。绊
躲在外围的杨万等官员瑟瑟发抖，看到这个情景，赶紧一溜烟跑出了县衙之外。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砰砰砰砰.........
九头十八臂三十六足的鬼魅法身一显，拳锋如雨，腿影苍茫，只打得那头同样巨大的火凤悲鸣不止。
梧桐神木不断散发神光，一条条鲜嫩的枝条快速长出，很快就变成了一株苍天巨木，勉强算是挡住了张渊的攻势。
噗哧~
李清婉吐出一口鲜血，急忙召回了自己元神，不敢再融入梧桐木之中，否则她的元神会被张渊活生生震碎。绊
“不及仙神，安知神明之力，蝼蚁也敢望天？”
“死！”
轰隆隆！轰隆隆！
霸道的拳头打出成百上千道拳印，拳锋抨击虚空，有青黑的瘟疫之气萦绕。
这种实力，不谈能否硬抗，光是沾染到那些瘟疫气息，都能消融人身。
“回来，据阵而守，祂未必有手段奈何我们。”铁棠伸手一拉，将李清婉拉回‘泽’位。
这座先天八卦阵图，最好还是要有八人各自占据一方，如今铁棠只有四人，发挥不了最大威力。绊
最主要的是......
铁棠对于寰宇八卦图的造诣，也极为有限，远没有自身其他手段来的得心应手。
仇正阳、何长生各自占领‘乾、坤’二位，只感觉脚下有一条条莫名的力量涌入周身。
这股奇特之力，超出了他们过往见识，不像是任何攻法、神通。
两人虽有诸般疑惑，可眼下显然不是询问之际，只能接连打出拿手巫法，应对眼前这尊真正的神明。
“咦，我的巫力变精纯了，如此阳刚？”何长生试着打出一道拳锋，察觉到了不同。
铁棠快速给他解释道：“八卦图能乱阴阳，逆因果，此阵以我为阵眼，你们借用的是我的力量。”绊
李清婉、仇正阳、何长生三人的修为并没有变高，但他们的巫力乃至气血，却被阵图拔高，变成了与铁棠相等的存在。
乍一看这并没有什么。
可铁棠是什么资质？
他是什么肉身？
得到了与铁棠类似的力量，三人等于变成了半个绝巅天骄，拥有绝巅的气血、巫力。
他们的修为没变，实力却无形中拔高了不止一倍。
仇正阳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绝巅的气血之力么.....果然比我自身还要强大了好多。”绊
“好，有这种巫力，我来弹奏一曲！”何长生眉开眼笑，面对头顶恐怖的攻势，反倒凭空虚坐，拿出一架古琴放在双腿之上。
“都别废话了，我顶不了太久！”
首当其冲的，是李清婉。
是她挡住了张渊九成九的攻势，才能让其他三人悠哉乐哉。
巫道至宝的威能彻底显现，化作一株世界木，顶天立地，枝干如龙，鞭挞如风。
“铮~铮~”
何长生双手抚琴，十指好似乱花流水，不停撩拨琴弦。绊
一道道精纯无比的金色巫力从他脚下流入丹田，又被琴音引动，化出无数透明波纹，直逼张渊那伟岸身躯。
“天龙八音？”铁棠一眼就听出了曲风。
这是何长生的拿手绝学，他也曾经借助巡检令使用过，并借此屠戮了不少曲江蛟龙。
天龙八音，诡异魅惑，威力无比。
在何长生手中，展现出恐怖力量。
“淙淙~淙淙淙......”
琴音化作刀枪剑戟、龙蛇虎豹，从天上地下涌向张渊。绊
夺命天弦，音波断脉。
嗤！嗤！
无数琴音划过，竟然伤到了张渊真身。
祂周身十八臂、三十六足，霎那间出现了一条条细如琴弦的伤痕，滴滴鲜血渗透出来，刺痛阵阵，如遭凌迟。
“该死！”
张渊大怒，放弃了李清婉，而是直奔何长生方向飞奔。
眼见于此。绊
琴音越来越急，虚空都被刮出了猛烈罡风，天色好似水波被搅动，泛起一道道涟漪。
何长生疾指抚弦、速音强波，两手十指也被琴音反震，渗透出一道道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琴弦。
但他不管不顾，一边疯狂弹奏古琴，一边还在传道授艺。
“铁棠，天龙八音，尤重自身巫力，弦音封喉、音波断脉，只要你的巫力够强，琴声所至，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铮铮铮......
谈话间。
琴音漫天，割裂了一条条手臂、巨足，滚滚神明之血如同瓢泼大雨，血洒县衙。绊
张渊来到何长生面前之时，十八臂三十六足，断了大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鲜血如注。
“哎呀呀呀~~真真气煞我也。”祂气得浑身发抖，不想有朝一日会被一位地巫境的蝼蚁如此重伤。
“给我死啊！！！”
张渊两掌一合，垂天而下的两条瘟疫大道相随化形，变成了两条粗大的黑磷大蛇，朝着何长生席卷而去。
这时候的何长生，双手十指俱断，无力地按在古琴之上，浑身发抖，虚脱发软，再也不能弹奏半点琴音。
饶是如此。
他依旧咧嘴而笑，看向铁棠。绊
“学会了没有？”
铁棠修为小成之后，曾经向他请教过天龙八音，却被他以铁棠不通音律，随意糊弄了过去。
如今。
在生死搏杀的激烈战场，何长生却又教了铁棠一手。
“倒也不难！”
铁棠点头示意，而后摇身一变，化作丈六金身，血字诀运转，心窍猛然跳动数百下，海量鲜血诞生。
噗！噗！绊
两条瘟疫大道化形而出的黑磷大蛇，被铁棠一手一个，抵在掌心，不得寸进。
“想救他？没那么容易！”张渊身形一缩，恢复真身，丹田鼓起，一股氤氲黑雾从祂口中吐出。
滋滋滋.....
这股黑雾的腐蚀性强得不像话，比之上古五毒还要浓烈。
哪怕是站在八卦图之中的铁棠，也很快就被融掉了所有血肉，只剩一具金玉相间的骨骼抵住大蛇。
嘎！嘎！嘎！
头骨上下颌动，有声音发生。绊
“你这家伙是真邪门，也亏得是我，换做其他人，倒真是连你身旁是三丈都进不去。”
轰隆隆！
海量的鲜血从骨骼胸腔喷涌而出。
无数肉芽快速从周身骨骼之间长出，骨髓震动如雷，好似一片璀璨银河覆盖上下，无穷生机喷薄，很快就让铁棠重塑了肉身。
“髓化银河....真的是十绝霸体......”张渊似是认出了什么，一时竟然呆愣在原地，没有继续动手。
而这时李清婉与仇正阳的攻势也已赶到，他们得到了八卦图的助益，实力一提再提，已经有了伤到张渊的实力。
尤其是李清婉。绊
“一位不死境的仙神，也敢下界作乱，仙庭真是太过放肆了！”
她探手一招，巨大的梧桐木宛如擎天之柱，轰隆隆锤向张渊，一下将祂打得大口吐血不止。
“且慢！且慢！”
受此一击，张渊面色狰狞，但还是伸手示意止战。
“看在这位的面上，本尊随尔等去一趟便是。”
“哦？”
这下就轮到铁棠四人不会了。绊
他们虽然得到八卦图相助，但要想说轻松拿下张渊，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经历一番血战，恐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打退张渊，使得祂不敢在此地祸乱。
真想重伤或者生擒对方......只靠他们四人，还是很难很难。
不过没想到张渊自己却先服了软。
李清婉三人的目光投向铁棠，显然是要让他来决定。
铁棠也不知道祂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打算先试探一番。
“既然如此.....还请春瘟使收敛仙力，小小封印自身，随本官去往江都府监察殿。”绊
张渊眉头紧皱：“本尊奉天道而行，又有仙庭法旨为证，何惧人间律法，你要我自封，却是有些看不起我了。”
“那没什么好说的，今日不分个生死，也得分个胜负。”铁棠将衣袖卷起，蠢蠢欲动。
春瘟神乃是一尊神明，祂不封印自身，铁棠如何敢带着祂到处乱走？
张渊沉默片刻。
“好！”
铁棠再度一惊，没想到对方真的愿意，看来似乎的确有几分底气。
却在此时。绊
从天际传来了一道苍茫道音。
“张天使，你莫不是糊涂了？人间轮回之数尚不及百万，你如今擅自离去，若是违反了仙庭旨意，你担得起么？”
张渊闻言色变，本来有所妥协的手脚，瞬间又紧绷起来。
“谁？”
铁棠勃然大怒，望向天际。
虚空金光漫天，从云层中缓缓飞落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
祂手持拂尘，鸡皮鹤发，如雪长须及腹，身着淡青色锦绣仙衣，体外有七彩仙韵萦绕周身，活脱脱的神仙下凡模样。绊
“本尊传道仙，特奉仙庭法诏，下凡传授长生不死之道。”
“长生不死之道？”
铁棠笑了。
“你才活了多久，也敢妄言长生不死？”
同时他也猜到了对方来历。
之前在圣都传闻，有老仙降世传法，估计此人多半就是其中之一。
“你这等肉体凡胎，岂知仙家之意，所谓不知者无罪，本尊也不与你计较便是。”绊
传道仙飞落至张渊身边，似乎在暗中传音，很快就让后者神态大变。
不过张渊心中还有最后一层，也是最大的顾忌。
“尊者，你却是不知，此人来历不凡，竟修成了霸体之法，更擅长图腾大道，还是先天八卦图......
我亦是念及此故，不敢轻易出手，否则凭他们四个，如何能够留得住我？”
传道仙赶来没有多久，没有看到先前一幕，闻言也是脸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
张渊看向下空中的铁棠说道：“霸体之法在人间流传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可以修成。绊
偶有侥幸偷天成功之辈，也活不了一时三刻。
我看他.....多半与那传闻有关，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
传道仙老神在在道：“你不敢得罪他也无妨，但天庭法旨已降，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你的职责尚未完成，岂能轻易离去？”
“失职最多受罚，我若是得罪了他，日后免不了一番因果，搞不好还要身死道消，这笔买卖可做不过。”
显然。
如果不能说服铁棠在张渊心中的疙瘩，祂必定会就此收手。
“你现在走了，跟他去监察殿，也瞒不了多久，你以为监察殿那些人.....看不出你欺天而行么？绊
到时只怕你进去了，却出不来，就算仙庭想要救你.....恐怕也不是短时间的事。
这段时日，你可要受大苦头喽。”
传道仙的声音，就好像地府鬼神在张渊耳边窃窃私语，终究是打消了祂最后一丝顾忌。
最主要的原因......
还是张渊此行并不合道。
祂并不是代天行罚，而是奉了天庭法旨下界降灾。
从祂的官职来说，这其实没什么，乃是份内之事，毕竟祂是仙庭册封的五大瘟神之一，理应奉旨而行。绊
可天庭法旨这种东西......
在仙界有用。
到了人间——
可没有人认！
不但没用，而且人间自有律法，能管天上地下所有仙神。
简单的说。
张渊犯法了！绊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仙庭——安敢乱我人间？
进退两难之际.....誮
张渊绞尽脑汁，竟真被祂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倒有法子，不过却需要尊者助我。”
“哦？你且说说看。”
“只需尊者与我联手，一起将这四人困在此地十天半个月，届时我降灾完毕，自可回仙庭复旨，也不会恶了这厮。”
张渊一个人拿不下四人，至少困不住他们太久，所以需要传道仙的帮助。
不过这样一来.....
本来置身事外的传道仙，却会因此与铁棠四人产生因果。誮
这种事在人间看起来没什么，可对于仙庭之上的仙神来说.....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到了祂们这等境界，已然明了因果之道，胡乱沾染因果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助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此次下界，却是没带多少宝物，前番被人追赶，已然耗去大半，这接下来......”传道仙手持拂尘，面色忧郁，好似极为为难。
张渊心中暗骂，却也没有办法。
两位仙家往日交情不深，你要别人出手沾染因果，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咳，尊者不知，我本来备好了东海荒神木的茶叶，想着寻个时间去请您品鉴品鉴，不想仙庭突然降旨，倒是耽搁了功夫。”
传道仙脸色一喜：“果真是东海荒神木？”誮
“如假包换！”张渊心都在滴血，却还是用力拍着胸口保证。
“哈哈~张天使有心了，这四人不识好歹，胆敢阻我仙庭降灾，理应有此一劫，便困他十天半个月又何妨？”
张渊一边暗骂一边赔笑道：“宜早不宜迟，未恐生变，还请尊者与我一同联手布下禁制。”
“既有神木茶品鉴，何须劳烦张天使动手，你且看我神通。”传道仙随手一丢，将手中拂尘扔了出去。
唰！唰！唰！
只见那本来二尺长短的拂尘，迎风见涨，霎那间化作穹顶伞盖般大小，遮天蔽日，一片白光。
还在八卦图阵中的四人，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便看见铺天盖地的白色笼罩下来。誮
“不好，是那老仙与张渊联手了。”
四人尽是紧皱眉头。
一个张渊，已经足够他们束手束脚。
再加上一位看起来更加强大的仙神，他们不可能是对手。
传道仙的实力，显然还在不死境的张渊之上，否则也没有资格代替仙庭下界传法。
铁棠眼中紫光弥漫，没有感受到杀机，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他们是要困住我等。”誮
“你那不败神通....可否带领我们出去？”李清婉知晓铁棠有飞身托迹在身。
“我且试试.....”
铁棠不敢夸下海口，他自远古一行，已然知道飞身托迹也有许多出不去的地方。
说到底。
再厉害的神通....还是需要人来施展。
人——是根基！是底蕴！是基础。
神通，只是人扩大、延伸自己基础的手段。誮
基础差距太大，神通也有限制。
轰隆隆~
拂尘化作万万条白色蚕丝，结成天罗地网，从四人头顶压盖下来，化作了无边结界，封天锁地，遁逃不能。
铁棠正欲施展飞身托迹，尝试带着四人离开。
突然间。
嗡嗡嗡.......
在他储物戒有异物疯狂抖动，竟然冲破了界域阻碍，自行飞了出来。誮
“这是.....”
铁棠看到了一片柳叶，鲜嫩翠绿，随风飘扬。
“是和尚师尊给我的.....”
柳叶甫一出现，便绽放无量佛光，一个个卍字符文从柳叶周身飞出，金光漫天，印在了头顶无数缠丝之上。
似是感应到了下方变故，传道仙神色一惊。
“佛门神通？”
还不等祂反应过来，一条粗大的因果线从铁棠身上转移到了祂身上。誮
“不好，是佛门插手了。”传道仙想都不想，连张渊都顾不上了，立即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正在这时。
下方柳叶猛地变成一叶扁舟大小，倒竖而立，中间敞开，仿若一扇大门开启。
从里面传来了一声铁棠熟悉的声音。
“仙庭——安敢乱我人间？”
一只白玉无瑕的大手从柳叶之中伸了出来，庞大无比，通天彻地，不知真身又是何等伟岸。
吱吱吱.......誮
那位传道老仙化作的青色流光，飞不出千里之遥，便被大手一把抓住，口中叽叽直叫，竟然现出了原形。
嗖！
那白玉大手收回，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头灰毛大老鼠，硕大无朋，尾巴蜷缩，眼神闪躲，充满畏惧之色。
铁棠看笑了：“原来是一头老鼠，凭你也敢妄言长生不死之道，真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大手回到了柳叶之中，那敞开的柳叶也在缓缓关闭。
铁棠趁热打铁，赶紧说道：“还请菩萨出手，助我擒拿春瘟神。”
内里传来妙善的声音。誮
“你助我一次，我欠你一次因果，你要用在此时么？”
妙善是观自在菩萨的大自在天化身，是三十六化身之一，祂不是真正的观自在菩萨，行事有所顾忌，同样不敢随意沾染因果。
只不过天问乃是祂的弟子，先天就有一份因果存在，这份因果连绵到铁棠身上，祂之前才会请铁棠相助。
铁棠沉吟片刻，无所谓地挥挥手：“无妨，只要消去此间大难，便舍了这番因果便是。”
他终究是不忍百姓继续受苦，若是任由张渊降劫，要轮回百万之数方可消灾。
可那些毫无修为实力的百姓.....又何苦来哉？
“善！”誮
柳叶之内点出一道金光，对着张渊周身一转，便将祂牢牢捆住，从天上掉到了铁棠身前。
随后柳叶彻底闭合，无风自燃，化成一堆飞灰。
“这才是大神通啊~”铁棠看得羡慕不已。
妙善人都不知在天地何方，却能借着一片柳叶隔空出手，轻松就拿住了两位仙庭正神。
这等伟力，超出自己不知凡几。
如果能够炼到这种境界，也不枉来这方世界走一遭。
噗通！誮
张渊落地之后，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怎地忽然间就形势大逆转。
明明祂们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那一方啊！
“果然是个难办的差事.....就算我躲了那么久，却还是一朝失手被擒。”
人间大地对于仙庭众仙来说，并不是善地。
祂们之所以不敢胡乱下界，当然不是真的顾忌大商皇朝的所谓律法。
而是畏惧那些实力通天的人间霸主。
一位仙神到了人间，那绝对是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誮
祂们根本不知道何时何地，会有哪位人间霸主对祂们出手，这是完全无法预料的事。
张渊奉旨下界降灾，尽管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引来了铁棠，继而引来了妙善。
这就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的事。
铁棠上前摸了摸张渊头发，惹得后者怒目而视。
但他却不以为意，笑着问道：“那老仙真身是一头大老鼠，你又是什么妖怪成道？”
“哼，本尊亦是人族出身，岂是那等妖魔。”张渊哪怕被捆住了，依旧不愿坠了仙家派头。
“哦？你还是人族？那你为何要为仙庭办事？”誮
张渊低下头去：“人间，仙界，有分别么？无非是掌权者不同而已，你以后终会明白的。”
“好了，铁棠，不要与祂废话，先把祂压回江都府，这里由我等处理，此行不可妄言，我亦与你修书一封，转交监察正卿。”
仇正阳拿出笔墨，刷啦啦隔空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铁棠。
“好，我先擒此人去府城禀报，此地瘟疫，便交由三位处理，若有力不从心之处，尽管回清水城调遣人手。”
李清婉挥了挥手：“我等理会得，你快去快回，迟则生变。”
铁棠也不再多说，一手提着张渊，飞落到幽县风雷府，借由传送阵去往江都府府城。
——誮
江都府，江都城。
风毅一大早来到府衙，就听见门口有几头乌鸦呱呱乱叫，不禁内心一沉，意识到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这位府主也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风光，身居高位，虽然手掌大权，可下属地域若是出了问题，那这笔账也算不到其他人身上，总归是要落在他头顶。
若是碰见九尧城那等祸事.......丢官弃职都算轻的，重则可能有性命之忧。
风毅在府衙批了几个文件，始终感觉心神有些不安，便脱了官袍，走出府衙，打算来个微服私访，摸一摸如今江都城的底细。
江都作为府城，可以说是整个江都府之最，占据了最好的地脉灵气，人杰地灵，天骄辈出。
住在这里的人，哪怕不曾迈入巫道，同样身强体壮，百病难生。誮
此地百姓可谓是幸福安康，没有太多苦恼。
而今是大年初二，春意正浓，节气未过，街道上人来人往，尽皆喜气洋洋。
风毅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有些得意地暗暗点头。
正当他刚有几分喜意涌上心头，就看见一位英武不凡的少年郎，手提一人，大踏步从街上走来。
沿途过往路人避之不及，身后尘烟滚滚，还有一大批捕快、捕役在追赶。
“糟了，祸事来了，原来是这小子。”
风毅见过铁棠的画像。誮
即便没见过，可这等肉身，这等实力，舍绝巅天骄，又有何人？
更让风毅头疼的是......
这位绝巅。
竟然提了一位仙神在赶路！
第三百八十九章 提前背锅，上面有人
铁棠自江都风雷府出来之后，因为手提张渊，显得太过瞩目，很快就有见义勇为的百姓去通知了捕快。楴
他手上拿着一颗定时炸弹，哪里还有空跟其他人解释？
妙善虽然捆住了张渊，却没有明说限制多久。
万一在此时张渊脱困，那得死上多少人？
风尘仆仆的铁棠，一路奔行。
本来他还想施展飞身托迹前行，可张渊乃是一尊货真价实的仙神，根本带不动，一瞬间就能将他吸干。
砰！砰！砰！
赶路的铁棠，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挡在了前方。楴
他与其他避之不及的百姓不同，似乎还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这是碰到高手了？”
铁棠也不意外。
江都城作为一府之重，城内仙神恐怕都有不少，总会有人敢出手。
“本官.....”
他正要开口辩解，却见那中年男子大手一挥，四周天旋地转。
再回首之际，已然来到了府衙内部。楴
风毅大马金刀坐着，板着脸问道：“你堂堂一郡之首，不在自己属地坐镇，到处闲逛是怎么回事？”
闲逛？
铁棠手一松，张渊轰隆一声坠入地下。
“阁下是.....”
“本官风毅！”
铁棠脸色微变，没想到随便碰见一人，就是正主。
他拱手一礼，道：“原来是风大人，久仰久仰，您与风姑娘.....倒是不太像哩。”楴
“女大十八变，她若像我，反倒不是美事。”提起风冰瑶，风毅脸色霎那间缓和了许多。
“大人海量，倒是铁某狭隘了。”
风毅指着地上的张渊问道：“好了，不说其他，这是何人？”
“祂自称是春瘟神张渊，到底是不是，却还要需要去监察殿验明正身。”
“哦，那我送你一程！”风毅想都不想，立即就要甩开手上的烂泥巴。
但铁棠却是连连摆手：“慢着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这能有好事？楴
风毅一手摸着下巴，充满无奈：“也不知商大人怎么想的，为何就让你做了郡守之位？”
铁棠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快速将下属地域遭受瘟疫之事全盘拖出，没有半分隐瞒。
他瞒不了，也不能瞒。
瞒不了是因为仇正阳知道事情经过，他身为监察正守，不可能包庇铁棠。
不能瞒是因为铁棠自身也是监察使，不会去做这种欺上瞒下之事。
“瘟疫一起，死伤过万，光我在幽县所见，就不知死了几千人，加上其他城池的百姓，恐怕这次死了至少有数万，乃至十万以上。”
瘟疫之事，是铁棠从运城柳鹏飞的公文之中得知。楴
而运城并非瘟疫的爆发源头，幽县才是。
从幽县传染到运城，再到柳鹏飞的公文报知铁棠，这里面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就是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瘟疫散播四方，死了不知多少百姓。
数万、乃至十万以上。
这些并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即便是遭遇邪教作乱的九尧城，也远远没有死伤这么多人。
如今铁棠刚上任，就碰见了这档子事，那是不可能躲过去的。楴
这口锅。
不但他要背，风毅也要背。
听闻死了这么多百姓，风毅拍案而起，一把就将张渊提了起来。
“你当真是奉天道行事？”
他的实力比起张渊又强大了不知多少，即便张渊脱困，风毅也可反手镇压。
这是一位真正的人间霸主！
张渊知道大难临头，不禁犹豫了几分，嘴上却还是死撑到底。楴
“我自是奉天而行，未曾违背律法，大商莫非要与仙庭开战不成？”
他嘴巴硬得不行，上来就扣一个大帽子。
可风毅却手一软，将他扔到了地上。
倒不是被张渊吓到了，而是从张渊先前的犹豫之中，他已经猜到了这位瘟神.....多半不是代天行罚。
“你.....哎，你先去一趟监察殿吧，我会立即上报朝歌，你且在江都等候。”
铁棠面有难色，倒不是想甩锅，而是想交人之后赶回清水郡处理瘟疫。
“下官可否先行回返，事后自会负荆请罪。”楴
“你先去监察殿，很快！”风毅大手一挥，直接将铁棠与张渊都送到了监察都府。
铁棠眼前一花，再睁眼之时，只看到一位威严浓重的官员，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本官徐景辉！”
徐景辉是谁，铁棠自然知晓，那是仇正阳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江都府的监察正卿，与神都府项天同等的存在。
“下官铁棠，拜见徐大人。”
“你我互为同僚，何须多礼，这位是......”楴
同样的。
徐景辉在认出铁棠之后，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张渊身上。
这毕竟是一位仙神，容不得半点小觑。
铁棠再次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并将仇正阳所写的书信转交了过去。
有清水郡监察正守的亲笔书信，加上铁棠这位双重身份的监察使，徐景辉自然不会怀疑。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立即唤来两位监察副卿，让他们亲自审问张渊。
“这事麻烦不小，恐怕你的郡守之位也坐不稳了。”楴
铁棠两手一摊，无奈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等天灾人祸，下官也没办法。”
有些事，有些锅，掉下来就是你的，躲都躲不掉。
这跟你做了没做没关系，就是天命使然。
如果此次瘟疫规模不大，铁棠能够及时发现并处理，那非但无过，还是大功一件。
可如今死了那么多人。
百姓需要一个交代，朝堂需要一个交代，必须得有一个，或者几个人站出来，抗掉所有责任。
而身为直辖管理整个清水郡的所有官员，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楴
其中。
又以郡守责任最大。
徐景辉皱了皱眉，食指轻敲案台：“我已经上报圣都监察殿，你是自己人，三位殿主会想办法的。
如果这位春瘟神没有说谎，真的是代天行罚，那你的罪责应该也会减轻许多，可保无恙。
怕就怕.....
哎，你还是太急了。”
徐景辉有些话没有说出口，铁棠却明白他的意思。楴
说他着急，不是指处理瘟疫一事，而是他刚刚上任，就大刀阔斧改革，还要布下护城大阵，将整个清水城大半世家得罪了个遍。
还没有发生瘟疫之时，就已经有许多世家联合身后背景施加了诸多压力。
如今不巧又发生了瘟疫，不正好是给这些世家递了把最锋利的刀么？
在徐景辉看来.....
铁棠这个刚上任没几天的郡守，多半是坐到头了。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可不会管你是什么资质。
那都没用。楴
有实力、有才干的一抓一大把，大商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什么样的天骄、人杰找不出来？
铁棠倒是无所谓，反正护城大阵一事也已经敲定，就算换了个郡守，清水城的几位重要官员，也还是站在他这边。
“当不当郡守也无所谓，反正我正愁公务太忙，没时间修炼，正好趁此机会安静一下。”
徐静辉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你是商殿主与太保联名举荐的人物，这才上任几天，若是转头就丢了官帽，你让殿主与太保的脸面往哪里放？”
铁棠一滞，倒真没想到这茬。
“是我考虑不周，不想还牵连到了殿主、太保二人。”楴
徐景辉在殿内来回踱步，随后坐落下来，似乎也没有太多担忧。
“商殿主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应该有办法的，你且稍坐，我来沏壶好茶。”
“怎敢劳烦徐大人.....让下官来便是。”
“这是小事，我这可是新到的茶叶，你在清水郡可喝不得。”
........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就过去了两个时辰。
而朝堂与监察殿的批复，也很快就传了回来。楴
徐景辉带着铁棠一起来到府衙，这里除了风毅之外，连江都府的府丞、总都捕、府都尉等重要官员也已就位。
下属城池死了这么多人，真要算起来，他们也有一丝责任，这事可怠慢不得。
风毅一展公文，并没有当场宣读，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丢给了铁棠。
“你自己看吧！”
铁棠接过手快速翻阅，心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上面并没有落下最终决定，只是认定铁棠这位郡守失责，暂且卸任郡守之位。
但又因为临时没有官员上任，便让他暂代郡守，先处理好瘟疫一事，清点死伤，安抚百姓，配合监察殿的纠察。楴
一大通话语的结果，等于什么都没有改变，铁棠依旧还是郡守。
而这时徐景辉也拿出了监察殿的批复。
他显然提前看过，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清水郡瘟疫一案，兹事体大，死伤众多，当地官员难辞其咎。监察殿奉人皇之令监察天下，此案不可不察。
特擢清水郡监察使——铁棠，携清水监察郡邸一众官员，特查此案！”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官员都惊掉了耳朵。
还能这样？楴
铁棠也没想到，圣都监察殿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
“合着......”
“让我自己查自己呗？”
“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貌似也挺好的。”
风毅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位英武少年郎，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铁郡守，瘟疫一事耽搁不得，你速速回返处理。”
“下官遵命！”铁棠躬身一礼，掉头就走。楴
待他走到门前，却又听到风翼咬牙发出的声音。
“回到郡城之后，还请铁郡守，务必要配合‘铁监察使’的纠察，不可懈怠，不可推三阻四。”
“大人放一百个心，铁某理会得！”
门外传来了铁棠欢快的声音。
“这小子，还故意点名自己姓铁呢。”徐景辉也是哭笑不得。
其他官员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想到商岳会如此维护铁棠，这已经是明着放话了。
风翼环视一圈，敲了敲案台，让众人安静下来。楴
“诸位.....”
“你们也看到了，上面是什么意思，无需我多说，你们若是还顶着风往前走......那可就有些不美了。
那些能不插手的事....最好就不要多嘴。”
一众官员环视一圈，知道风翼在说清水郡世家之事，全都沉默不语。
少顷。
有人发话。
“有些事不能开先例，此行虽道阻且长，却也要边走边看，不至尽头....又有何人知晓那是何方。”楴
“尽头若是黄泉路，诸位又该如何自处？本官言尽于此，诸位好生考虑吧。”
“谢大人指点！”
第三百九十章 先祖英灵，荣光不坠
幽县。銖
黑烟滚滚，尸香满城。
铁棠回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暗，但见城西方向有冲天火光燃起，浓浓黑烟夹杂绿色瘟雾笔直冲霄。
已经有捕快在聚集死尸，就地焚烧。
幽县只剩李清婉在镇守、救治，何长生与仇正阳则是去了其他城池。
毕竟感染瘟疫的地方.....还有很多。
看到铁棠回返，李清婉担忧地问了一句：“如何？”
她当了三十年清水郡守，深知官场水深似海，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銖
“无妨，我好歹也是个监察使，上面还有人看着呢。”
铁棠简单将江都一行说了一遍，随后又问起幽县具体情况。
“有些不妙。”
李清婉踏空飞升，步入幽县半空，指着下方说道：“初步统计，在城中各地找到的尸身就近七千之数。
还有许多人在早期感染身死之后，曾经被送出城外掩埋。
也有一些人默默死在了家中，尚且无人知晓。
恐怕光是幽县本地......就死了至少上万人之多。銖
这还不算。
如今感染瘟疫的百姓，至少在二十万以上，城中近乎家家都有感染者。
这些人再拖下去.....多半还是要死上一批。”
铁棠听得动魄惊心，没想到幽县的状况已经难缠到了这种地步。
“可有救治良方？”
“你我出手，自然可以驱散瘟疫。”
“但是......”銖
“怎么，有何难处？”
李清婉柳眉微挑，徐徐问道：“你能救多少人？我又能救多少人？”
铁棠愣住了。
他明白李清婉的意思。
城中如今还感染瘟疫的百姓，多达十几二十万。
人太多了！
这种瘟疫连寻常元神大巫都束手无策，李清婉这等天巫境的巫道教尊，自然有手段可以出手救治。銖
铁棠这等绝巅天骄，同样也不缺巫法、神通。
可问题是他们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面对二十万的百姓，那太过渺小。
就算他们不分昼夜，不断出手，也会有十几万的百姓等不到他们救治，就已经瘟疫爆发身死。
“需得有大范围的治疗神通，或者让封诊司尽快研发出能够批量产生的治疗丹丸。”
李清婉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铁棠当机立断：“你先去寻王安道，与他回清水城请柳老出手，看看能否研发药房。銖
这里....我来试试！”
“你有办法？”
“总归要试试才知晓，我也没把握。”
“好！”
李清婉离开之后，铁棠盘坐幽县上空，下方有许多捕快、捕役来来往往。
陡然间。
在县衙牢狱方向，有打斗声响起。銖
铁棠定睛一看。
原来是被关押的杨万等一众官员想要越狱逃走。
他们深知自己罪责深重，难逃一死，便想要逃离幽县。
“这些蚂蚱.....死到临头还跳得这么欢。”
铁棠心念一动，周身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腾空而出，直奔牢狱方向。
实力到了他这个地步，对于还在巫觋秘境的杨万等人，那就是绝对的碾压。
龙吟绕城，虎啸簌簌。銖
作乱的数十官员只觉大力压来，耳不能听，眼前模糊一片。
砰砰砰......
一位位官员瘫倒在地，周身鲜血如注，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场中除了一众捕快之外，仅有一位官员还能站立。
唐欣德看着身周威严怒目的天之四灵，忍不住摸了一把冷汗。
“谢...谢大人手下留情。”
天际传来铁棠的声音：“你是本地县丞，他们这些人便由你处理、关押，莫要让我失望。”銖
“是是是.....下官必尽心尽力！”唐欣德跪倒，连连叩首。
铁棠对唐欣德留手，是因为之前他曾经提醒过自己。
加上幽县也得有一位熟悉本地情况，还能镇得住场面的官员处理事务，唐欣德算是勉强符合条件的官员。
不过这都是小事，幽县如今真正的祸患，并不是这些贪生怕死的官员，而是那些感染了问题的百姓。
如果这后续事务没有处理好，再度让诸多百姓枉死，那圣都监察殿，也未必能够保住铁棠。
“能不能行啊.....”
铁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昏暗无光，星月退避，大日不显。銖
江都府。
在铁棠离开之后，以风毅为首的一众官员，又商讨了许久。
其中赫然有一位铁棠熟悉的官员在场。
镇西大将军——司光霁！
司光霁环视一圈，缓缓说道：“府主，瘟疫之事不可小视，本将怕清水郡势微力薄，难以处理，敢请命前去救助百姓。”
他此言一出，立即就有官员符合。銖
“大将军此言不差，清水郡爆发如此大祸，清水郡必定难顾周全，本官不忍百姓受苦，也愿请命前往。”
“下官也愿前往！”
“本将亦可带领本部兵马前去。”
.......
一瞬间。
殿内人人争先恐后，仿佛都成了担任百姓性命的圣人，纷纷请命要去清水郡。
风毅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坐在主位。銖
他自然知道这些官员的真实目的。
救人不假，但出发点却未必是好意。
如今清水郡爆发瘟疫，锅已经有人背了，那还剩什么？
有过，就有功。
过没了，剩下的自然是功劳。
铁棠等一众清水郡官员背下大锅，他们这些官员，就可以出手摘掉功劳果实，且名义上还极为好听。
‘我是去帮你救人的，天经地义，你谢我都来不及。’銖
利益。
始终是官场永恒不变的主题。
就算如今的郡守不是铁棠，换作其他任何一人，他们同样会如此。
见众多官员一副‘拳拳之心’模样，风毅瞄了一眼徐景辉，后者安稳如山，不发一言。
“本府亦知诸位好意，不过一郡事务，自有当地官员处理，否则还要他们做什么？
你们一个个如此热情，莫非本职工作已经完善妥当？
可要本府出言，请徐大人出手，为尔等验收一二？”銖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冷静下来。
哪怕是带头提议的司光霁，也将目光看向了门外，不敢再直视前方几位大佬。
风毅没有答应此事，考量很多。
这个时代。
每个官员对于自己属地的管辖，都看得非常重要。
哪怕是最为清廉，最不看重权力的监察使，倘若去往其他城池办理事务，也要去当地监察院申请、报备，到了当地还要验明正身。
当官要的是什么？銖
权力。
有权力他们才是官，没有权力，谁认识你是谁？
清水郡是以铁棠为首的一众官员管辖地域。
无论内里发生了什么，是好是坏，都由他们这批官员负责。
除非发生了九尧城那种威胁朝纲的叛乱。
一般情况下。
其他官员，都不会轻易插手其他城池的事务。銖
那很可能会得罪人。
会触犯一些禁忌。
而且清水郡的郡守不比常人，换作其他郡守，风毅也许大手一挥，早就派人，甚至可能亲自前往处理。
可铁棠的资质、身份、背景，让风毅都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得罪。
他有其他手段可以帮到铁棠，也能在瘟疫这件大事之中，分上一口汤。
“好了，铁郡守非常人之资，想必他另有手段处理瘟疫，我等无需担忧。
只不过瘟疫一起，苦得还是众多百姓，这善后的任务，我等亦需尽一份力。銖
本府决定……
调用库银赈灾，为那些受灾百姓重建家园，为那些孤儿寡母照料生计。
尔等……以为如何？”
殿内再度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少钦。
徐景辉哈哈大笑，一拍大腿：“府主此举大善，下官颇有家资，愿捐赠黄金百万，奉以清水灾民。”
风毅喜笑颜开，立即接话道：“即如此，本府也不能落在徐大人后头。”銖
江都府的二把手，江都府丞，脸上同样带着喜意，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二位大人在先，下官自当效仿。”
一府三巨头都开了口，还能与他们抗衡的……只有统领一府巡检司的总都捕，与统领一府兵马的府都尉。
所有官员都将目光看向了这两人。
“此乃大善之举，本官安敢不从？”
“区区黄白之物，本将亦有几分，不吝捐赠。”
这五人站在了一边，其他官员加起来也抗衡不了，哪里还有一人敢反对？銖
殿内一时欢声笑语，尽皆变成了普济天下的大善人。
只是几分欢愉，几分痛楚，却只有自己才知晓。
最终。
由江都府众多官员筹集捐赠的物资，加上风毅调拨的库银，一笔巨大的财物被押送到了清水城。
与此同时。
坐在幽县半空的铁棠，也终于决定出手。
他盘坐于空，将下方众多百姓的痛苦、嗷嚎尽收耳中。銖
“娘，你不要死啊，娘~谁来救救我娘……呜呜！”
“林儿，爹会治好你的，你放心。”
“爹，再坚持坚持，会好的，会好的，你若死了，孩儿也不活了。”
“狗官，狗官，新来的知县为何弃我等而去？若不是他……爷爷不会死的。”
“朝廷会救我们的，会有人来的。”
“朝廷……我们还等的到吗？”
……銖
瘟疫是谁引发，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们只想知道……何时会好？
任何苦难一起，这些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百姓，都是第一线的受难者。
铁棠感受万民心意，不禁悲从心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一方官员的责任。
他端坐虚空，脊椎大龙轰隆隆作响，一根图腾柱从他背部升起。
光耀四方，图纹满空。
“昊天大日，普照世间，烈阳灼灼，光芒烁烁，先天而成，唯吾独尊！”銖
燧人氏所创的《昊天大日图》，有内圣外王之气，霸道无边，但铁棠也不确定能否驱散此地瘟疫。
他思索良久，其他手段都被放弃，只有这门天地间的第一种图腾大道，也许可以创造奇迹。
“先祖若在，可能助我？”
铁棠冥想大日巡天，如同皓日当空，威不可视。
这一瞬间。
他仿佛看到了那远古无敌的皇者。
那是人族先祖，血脉相承。銖
燧人氏太过古老，但也足够强大，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在世上。
一缕缕光辉从铁棠周身散发，那璀璨金芒无比耀眼，却又无比温暖，仿佛先天之胎，即将诞生。
此时明明是黑夜。
可将自己锁在屋中的许多百姓，却发现窗外逐渐明亮起来。
“外面怎么了？”
“之前有大批捕快走动，莫非是朝廷来人了？”
“要不要出去看看？”銖
“不可！”
“一旦染上此等恶疾，无人可治，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
丝丝缕缕的光辉，从虚空普照人间，洒落在整个幽县，甚至绵延到城外数十里。
铁棠所在之处，已经被万丈光芒所覆盖。
这一刻。
他代替了大日。銖
那无量的金色神辉，照亮了幽县夜空，一切宛如白昼。
绚丽的光芒……引来了在街上打扫的捕快注视。
有人停下了搬运，仰头望向天际那轮新日。
有人看向了自己右手，那被瘟疫感染，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在被金色神辉照耀之后，逐渐开始愈合起来。
一股股青灰烟雾从伤口飘出，缓缓升空。
“我的瘟疫似乎好了……”
“是那轮大日。”銖
“我记得那里是……”
“我刚刚看还是铁大人在那盘坐，思索许久。”
“这等神通……堪称伟力。”
……
无数绚丽光芒，就好似骄阳初升，普照世间万物，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
丝丝缕缕的金色神辉穿透屋檐，飞落到幽县一位位百姓身上。
“爹，你的伤口在愈合。”銖
“孩儿，你的脸……你脸上的疙瘩消了。”
“是光，是这些神光！”
“出去，我们要出去。”
“真的要出去吗？”
“出去！”
嘎吱！
一扇门户被打开。銖
干瘦的青年，背着浑身溃烂的父亲，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自己的居所。
嘎吱！
第二扇门推开。
一位脸色青黑的柔弱妇女，牵着两位皮肤暗淡，长满黑斑的幼童走了出来。
第三声！
第四声！
……銖
一位位百姓走出了自己的房屋，出门迎接那金色神辉。
他们仰头，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太阳。
而在幽县上空的那轮新日，也不负众望，尽其所能地普照人间大地。
无数金辉降诞，无数青灰烟雾升起。
瘟疫之力，终究是难挡昊天大日神威。
最古老的图腾大道，跨越了百万年岁月，在这久远的未来重现。
那或许早已逝去的人族先祖……銖
再一次庇护了一方生民！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三日之内，元神解体
幽县瘟疫被彻底驱除。
二十万百姓的瘟疫全数消散，连整个幽县城池都被洗涤，虚空清澈透明，不再死气腾腾，阴气肆虐。
铁棠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头疼欲裂，意识海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凝聚不起一丁点念头。
久违的困意袭来，他就躺在杂乱的街道上，缓缓沉睡了过去。
以清水城刑堂堂主为首的一众捕快，当即赶到了那里，将铁棠送到县衙一处安静的厢房。
同时开始安抚百姓、张贴告示，宣扬铁棠的功绩。
在此之前。
幽县百姓没几个人知道铁棠这个名字是谁。
如果问起如今谁是郡守，相信多数人的答桉还是李清婉。
而这一次不同了。
随着捕快的通传，幽县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让所有人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铁棠的威名.....正在民间飞速传扬。
整整一天一夜过后。
昏睡中的铁棠才慢慢苏醒。
“我的气血、我的巫力……”
他甫一醒来，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好像变成了肉体凡胎。
原本至阳至刚的血气变得稀薄无比，本应浩瀚如海的巫力化作了涓涓小溪。
周身筋络、骨骼传来阵阵撕裂感，如同无数小刀在不断切割。
“是大燧么……难道他还活在世上？”
铁棠很清楚。
以他自己之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将《昊天大日图》运转到那个地步。
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在支持他，让他完成了普照幽县的壮举。
可代价……
似乎也不轻。
铁棠捏了捏手指，伸筋抖骨，又打了一套拳法，身上那些‘伤势’依旧不见好转。
这一次。
哪怕是天寿穴也不能让他快速痊愈。
“我的实力.....退转到巫觋秘境了，恐怕还不如我在天心境之时。”
他的修为尚在，境界还是古巫，但实力却大幅下滑，还不如元神大巫之时，陷入了一种古怪的状态。
略一思索。
铁棠没有再深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嘎吱！
厢房被打开，一束皎洁的月色照射进来，落在铁棠枯藁憔悴的脸上。
“幽县本地的瘟疫虽然驱除了，可周边城池并没有，而且城中虽然聚集的百姓最多，可附近下属的乡里村同样也有很多人。
得需要老王出手，也不知道他那边如何了。”
铁棠一边滴咕，一边走出了县衙。
他无法复刻先前的奇迹，也照顾不到那些住在村落之中的百姓，最终的解决方案，还得落在封诊司身上。
幽县风雷府。
铁棠通过询问镇守此地的官员，得知了自己沉睡时间。
当知晓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之后，他的心情更为紧迫，想要马上赶回清水城。
每拖上一个时辰，可能都会有更多的百姓身死。
正当他要跨入阵法之时……
却见七彩神光一闪，数道身影出现在阵中。
“铁头，你怎地这般憔悴？”来人正是王安道与李清婉等人。
铁棠摆摆手：“我无恙，可曾找到良方？”
“你且安心，我封诊司之名，从不虚传，此行便是带着特制解瘟丸前来。”
王安道掏出了一枚青黑丹药，周身遍布海云纹，内里有异兽虚影奔腾。
李清婉看出了铁棠不对，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渡过去一股生机，却发现霎那间就消失一空。
在他体内仿佛有一个无底洞的漩涡，在鲸吞着一切。
“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此地还有高手？”李清婉疑惑不解。
她可是深深知晓铁棠的实力。
天底下还能将铁棠伤成这副模样的神巫……恐怕已经不多了。
王安道也是极为关切：“你受了什么伤？我看你状态很不对啊。”
“此事说来话长，先将丹药分发给附近乡里村的百姓，至于幽县……应该不用了。”铁棠眼神暗澹无光，失去了往日灵动。
“幽县感染瘟疫的百姓最多，岂会不用？难道说……”王安道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脸不可思议。
这时李清婉也明白过来，铁棠变成这副模样，多半是与幽县有关。
她伸手召来自己的两位侍女：“先送铁大人回去！”
“救人要紧，我真没什么，只是实力下滑了一些。”铁棠伸手阻止了那两位俏丽乖巧的女子。
李清婉何等眼力，早就看出了铁棠如今的真实实力，她有些恼怒道：“可不只是一些，你而今距离全盛之时，恐怕十不存一，先回去修养。”
她没说错。
十不存一。
铁棠如今的实力，还不足原来的一成。
“铁头，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你且安心便是，解瘟丸既已研发出来，百姓的瘟疫随手可解，无需担忧。”
王安道都这么说了，铁棠也选择相信他。
“那就交给你们了。”
“你回去，放心。”
“好！”
清水城，铁府。
铁棠回到这里的时候，自是又引来了一阵惊叹，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嗖！
一道身影飞落，两指一按，搭在了铁棠右臂脉络之上。
“你要死了！”
浓浓的惋惜声从万修贤口中发出，不但引起了天问、李庚等人的震惊，更是让铁棠也茫然无措。
“前辈休要戏言。”
万修贤神色复杂，看着眼前这位绝巅天骄，深感悲痛。
“你寿元将尽，魂魄衰老，元神解体只在三日之间。”
天问一个纵跃飞奔过来，同样伸手为铁棠诊脉。
“前辈莫不是眼拙了，他的脉象虽然虚浮无力，但也算得上平稳，哪里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就连铁棠自己，也没有相信万修贤的话语。
因为他感知自己除了实力下滑之外，并没有大碍。
而且以他的资质、修为，寿元早就达到了二千年，如今他才多少岁？
二十出头而已。
他还拥有极为漫长的寿元，不可能会老死。
风冰瑶走了过来，眼中弥漫仙光，洞彻铁棠紫府元神。
啪嗒！
她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神色震动。
“我去请我师尊出手！”说完风冰瑶便转身化作流光，直奔清水风雷府。
万修贤的眼神一亮，但转瞬又暗了下去。
“就算是武穆亲至.....哎，应该有机会吧。”
风冰瑶、万修贤皆是如此，铁棠开始相信先前的话语。
李庚得到大日金乌拔除尸气，伤势快速好转，如今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实力，并无大碍。
他急切走到铁棠身边，仔细查探了一番，却得到了与天问同样的结论，并没有能够看出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前辈别卖关子了。”天问急得跳脚。
以铁棠这般的资质修为，看起来又没有明显伤势，怎么可能突然就要死了？
万修贤将铁棠扶到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缓缓说道：“你逆天改命，因果缠身，蒙受天罚，神仙难救。
你到底做了什么，且仔细道来，看看是否还有转机。”
“逆天改命么……”铁棠喃喃自语，似乎猜到了答桉。
他也不隐瞒，将自己先前在幽县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但却隐去了《昊天大日图》，只说是一门远古大神通。
“什么神通，能够让你扭转那么多人必死的命运？”万修贤一开始是不信的。
因为铁棠身上缠绕的因果之力，密密麻麻，足有数万之多，几乎将她包裹成了一个茧蛹。
“我大概救了多少人？”铁棠如今虚弱无比，连《寰宇八卦图》都无法施展，看不到自身因果。
万修贤伸出右手，张开五指：“至少有五万人之多，按你所说，幽县那二十余万感染瘟疫的百姓，至少有五万人注定要身死，却被你强行更改了天命。”
“天命？”
铁棠无力地摇摇头：“何来天命？若是春瘟神不在幽县降劫，他们又会不会死？
这本来就是一场人为灾祸，何来天命之说。”
“可是春瘟神在幽县降劫……又何尝不是她的天命呢？”万修贤没有过多辩驳，只是点出了关键。
铁棠沉默无语。
五万人吗？
我的命……换五万同胞性命，倒也不亏。
天问听得眼眶都红了，赶紧拿出自己先前在龙巢得到的一万寿元。
“铁头只不过是没寿元了，我这里有，很多，随便他补。”
万修贤叹息一声。
“哎，没用的，他施展了远超过自身的实力，必定要为之付出代价。
况且天罚之力，无人可助，外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铁棠略一思索，拿出一枚仙韵鸟鸟的蟠桃，这是貔貅给他的，号称是仙庭蟠桃，吃一颗就能增长四万七千年寿元。
“前辈，这个有用么？”
“瑶池蟠桃？”
万修贤一眼认出，赞叹地点了点头：“是好东西，但对如今的你无用。”
“牛鼻子，你我各回师门，求师尊相助。”李庚想到了破局之道。
他与天问身后的背景，俱是人间一等一的庞然大物，门中高手数不胜数，料想总有高人有办法。
“玛德，我真是蠢，现在才想起来，走走走，铁头你在这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天问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拉着李庚就往外飞去。
“大和尚，道兄，不必如此……”铁棠在挽留，但二人哪里会听他们的。
看到这一幕，万修贤好奇问道：“你不怕死吗？”
铁棠澹澹说道：“说完全不怕，那是假话，但更多的是有些不舍。”
他开始有些喜欢这方世界了。
那无所不能的巫力，那滔天的气息，那精妙的巫法、神通，那传奇的际遇，已经令铁棠迷恋上了这方世界。
可惜。
他似乎无法继续走下去了。
“太一道与大雷音寺霸主辈出，也许会有办法，你为何阻拦？”这是万修贤不解的地方。
换作他自己有这番遭遇，恐怕早就遍请故友。
铁棠揉了揉双眉，他总感觉两眼有些酸软，四肢无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在圣都也有几分交情，风姑娘此去，当会为我通传，就算武穆不来，应该也还会有霸主前来。
太一道鱼大雷音寺虽是不凡，但比起大商皇朝又如何？
如果那些人都没有办法，那我注定要死，何苦浪费他们的人脉。”
“你倒是看得开……”
万修贤带着笑意看向铁棠：“这样，你现在拜我为师，我当竭尽所能，为你请来满天神佛，尽最后一份力。”
他这一举动，初初看似乎有些胁迫意味，但铁棠稍一思索，便明白对方心意。
明知道自己都快死了，万修贤还要收自己为徒，他又能得到什么？
只是一个名分吗？
堂堂星剑仙官，又怎会是这种人。
铁棠知道。
万修贤只是要一个名义，他要请人出手，得有一个名义。
而出手救治自己的徒儿，就是最好的名义。
“谢过前辈，只是真的不用了，也许正如你所说，有些天命是注定的，无可更改。”
没过多久。
得知消息的龙榆、李遥、嵇英哲、比岐、铁龙、铁虎、铁牛、雾从云、镇关东、方鹏翼、方乐贤等人，纷纷赶了回来。
众人围着铁棠询问不止，确认噩耗之后，比岐、李遥、铁虎、铁牛、镇关东嚎啕大哭，锤地不止，将庭院内上好的青石地板打得粉碎。
其他人也是眼眶通红，欲语还休，去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呜呜呜~好哥哥，你怎么突然就死了，我没哥哥了，呜呜呜~”镇关东抱着铁棠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将铁棠的衣衫抹得烂七八糟。
铁棠看笑了，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小东啊，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就提前开始哭丧了，慢慢来，有机会的。”
“棠哥儿......”比岐握住了铁棠右手，泪水从脸庞无声滑落。
他与铁棠交情极深，比起他人又有不同。
铁棠见他泪流不止，当即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这等小儿女姿态？
我没那么容易死！
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修炼，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有困难，有问题，就去找老王，去找大和尚，我会叮嘱他们，好好照看你……”
……
在无尽的话语之中，铁棠终于等来了圣都霸主。
轰隆隆！轰隆隆！
清水城的虚空，仿佛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人间霸主亲至，不知多少大道从天际垂拱而下，如同一位位将士，在列队欢迎那至强存在的到来。
天空遍布霞光，五色神芒冲霄，整个清水城内，无论是毫无修为实力的平民百姓，还是巫道有成的巫觋、神巫，都感受到了一股宁静之意从心间升起。
天地间，祥瑞无数，飞花降诞，地涌金莲。
铁府之内。
三道身影不分先后，凭空出现在原地。
待片刻之后。
风冰瑶在姗姗来迟，站在了左边一人身后。
铁棠当即起身，朝着三人躬身施礼。
“下官渺渺之躯，何德何能，惊动三位大人尊驾，不胜惶恐。”
太保、武穆，商岳。
三位在大商朝堂也是最为顶尖的人间霸主，纷沓而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转世重修，最后希望
三人之中，铁棠熟悉的只有两位，武穆他只是见过一两面，却没有丝毫交情。妿
武穆的实力极端强大，但身份也同样敏感。
有传闻他与当朝太师，都是大夏古朝时候的权臣，可以说是前朝遗老。
在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商，显得格外显眼。
而武穆之所以会前来，不单单是因为风冰瑶请求。
更主要的原因……
是因为先前两人在十绝葬地之时，曾经引动武穆出手查探。
那时候在武穆的推算之中，铁棠、风冰瑶都已消失在当世，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妿
当看到风毅带着风冰瑶前来之时，武穆无疑是极为惊讶的。
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风冰瑶体内损失的造化本源，以及那多出来的图腾大道。
图腾法，是过去法，属于极为古老的历史。
这种大道久远到连武穆这等人物，也只是听闻，不曾见过有人修炼。
如今只是短短两天时间，莫名消失的爱徒，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更是修成了这等古老法门，武穆如何不惊？
只不过这个疑惑……还来不及探究，就被风冰瑶的请求堵住了。
在得知铁棠将死之后，武穆便打算前来一看。妿
一方面是尝试拯救人族天骄，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位与自己爱徒同时消失的存在，到底经历了什么。
至于太保与商岳二人，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他们在得知消息之后，当即便赶了过来。
四周跪倒了一大片人。
武穆三公，监察殿殿主，无论哪一个身份，都是位极人臣，权压当世。
一品大员的背后，更是那难以揣摩的霸道实力，无人敢于不尊，无人敢于不敬。
太保挥手，将包括铁棠在内的所有人托起。
“你从哪修来的图腾法？”妿
他的第一句问话，便直指要害。
铁棠略一沉吟，缓缓摇头：“请太保见谅，实是难以启齿。”
风冰瑶心神摇动，踏前一步，想要说出之前经历，却被铁棠眼神制止。
回到过去的遭遇，太过玄妙，不能让更多的外人知晓，因为不知会引来什么变故。
而且那对于救治自己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太大帮助。
见铁棠不愿说出，风冰瑶也没有开口。
两人早有约定，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可相告。妿
他们这副模样，自然瞒不过三位人间霸主，都猜到了二人必有一番奇特际遇。
商岳扫了几眼，心中已有定数，看向其余二人问道：“如何？”
武穆沉默。
太保看了看周围纷乱的人群，摇了摇头：“此间不是说话之地。”
他大手一挥，斗转星移。
铁棠再出现之时，发现已然处于青冥之中，远处有三尊高不可量的伟岸身影耸立。
眼前只有太保三人的法身，以及风冰瑶一人。妿
“你之前做了什么，且细细道来。”武穆第一次开口，尽管他早已得知了前因。
这事有些可以说。
铁棠还是先前那副说辞，同样隐去了《昊天大日图》的名字，只推说是一门远古大神通。
武穆听罢有些不满：“你只是古巫境，资质再高，实力也有个上限。
无论什么神通，都做不到你所说的那个地步，那必定不是属于你的力量。”
这时太保插了一句：“铁棠，无妨，你且说说看，你用得是何等法门，那也许可以让我们有些把握。”
太保为人，铁棠是信得过的。妿
他稍加沉吟，缓缓说道：“此法名为《昊天大日图》，乃是远古图腾之法，不知三位大人可曾耳闻？”
“哦？竟是三皇图录？”商岳有些惊讶。
武穆则眉头一紧，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竟然是此法.....那可是天地间第一门图腾大道，甚至可以说是我人族的第一门修炼功法，不想你竟然有此机缘......”
太保脸上并没有太多惊喜，他很快也联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发愁。
倒是商岳颇为感慨说道：“你小子身兼三法，若是能够修成人皇的太巫寂灭典，不知会有何事发生。”
他这番话，让沉思中的太保、武穆回过神来。妿
过去、现在、未来的三种正统大道法门，他们自然知晓。
如今铁棠修成了《昊天大日图》，手上又拿着人皇亲书的《太巫寂灭典》，再加上他的立身之本霸体之法，可以说将过去、现在、未来尽在他手。
“没用！”武穆微微摇头。
“且不说他无法炼成《太巫寂灭典》，就算有这个可能……他也没时间了。”
铁棠心中一紧，试着问道：“我……是不是没救了？”
三人尽皆沉默。
但终归要有答案。妿
太保颔首：“你遭受天罚之力，如今还未显，但不出三日，必定元神瓦解，魂飞魄散。
昊天大日图的威能……怎会如此厉害……”
显然。
连太保也没想到，铁棠会遇到如此恐怖的天罚。
正常来说。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为寻常神巫秘境，哪怕想要遭受这种天罚，他也做不到，没有这个实力！妿
风冰瑶听到连太保都无能为力，眼眶一红，存着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哀求着武穆：“请师尊出手救他。”
“这是他自身因果引来的灾劫，外人岂能干涉？我最多也就能够保住他的魂魄，让他可以转世重修。
即便是这一点……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商岳倒是老神在在，大马金刀地坐着，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小子不要怕死，这都是小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咱们巫道中人，转世重修的也不是没有。”
死了还能重来。
可以说是目前最好的消息。妿
不过铁棠还有一丝不甘，他不敢保证转世以后自己还会是自己，也不确定面板还会不会再自己身上。
甚至。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出现在这方世界。
因为。
他本来就不是这方世界的人。
“我可有自救之法？”
商岳张了张嘴，随后又闭上，没有开口。妿
最终。
还是太保出言为他解答。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救你，只是代价太大，你……还不值！”
见太保说穿，商岳也大大咧咧说道：“以我们的实力，可以为你转嫁因果，将你的因果之力，牵引都自身。
只不过这同样是逆天而行，介时的天罚之力……将会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是我们……也很有可能渡不过去。
换句话说。妿
要救你——
就有可能死一位武穆三公级别的霸主。”
铁棠这时明白了太保的意思。
他显然是不值这个价的。
什么样的绝巅天骄，能够值得武穆三公这等人物舍命相救？
没有！
哪怕是人皇幼时，也不值得。妿
最主要的是……
没人会这么做。
“若是人皇尚在……他也许会有办法，不过可惜……哎~”太保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话说到这份上，连风冰瑶都不敢再哀求武穆，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武穆舍命，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但要她自己付出一些代价，却并非不可以。
“师尊，我若是取出体内的造化本源，赠予他造化，可否有一丝希望？”妿
“这……没有！”武穆略一犹豫，否决了风冰瑶这个念头。
他骗了自己爱徒。
造化之力是世间最为奇妙的力量之一，充斥着无限可能。
如果风冰瑶将自己所有的造化赠予铁棠，那铁棠到底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些古往今来的无数英骄，内里不乏远古三皇、大商人皇这等无敌霸主。
这些人，也许会有办法。
只是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更多的可能，是铁棠得到了造化之力，依旧身死。妿
而风冰瑶也会因此修为退转，跌落绝巅之境，沦为凡躯。
本着一份私心，武穆欺骗了风冰瑶，他不想自己爱徒冒太大的风险。
还是那句话……不值当！
用一位绝巅的未来，却换另一位绝巅的性命，这笔买卖本来也没有利益可言。
何况其中一位还是自己的亲眷。
如何选择。
早已显而易见。妿
风冰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武穆封禁了话语，不得开口。
“二位，此间已无事，三日之后我再来为他凝魂。”
太保、商岳皆是拱手一礼：“风兄但去无妨。”
武穆再不多说，带着风冰瑶一起离开了此地。
这里。
只剩三人。
商岳瞥了一眼太保，率先说出自己想法：“铁棠，一场同僚，有什么未尽之事，只管与我言说。妿
你死之后，我会还你心愿。”
监察殿殿主的承诺，放在往昔，无疑充满着诱惑力。
可如今的铁棠只是笑着摇摇头：“承蒙殿主前来相救，已是不世大恩，岂敢再言其他？”
“也罢，看你也是个洒脱的，我去也~”商岳身形消散，连带远处的伟岸真身，也匿于天地之间。
只剩太保与铁棠了。
“三日之后，凝聚你的残魂也非易事，很可能会丢失一部分，即便转世重修，你也再不能拥有今世全部记忆。
人死万事空，你可有未尽之事？”妿
太保深感惋惜，没想到要看着铁棠这样的人族天骄早早陨落。
铁棠没有回答太保的问题，反而问道：“大人，若是你碰到了与我这般的情况。
在五万条性命与一位绝巅的性命之间，你会选择谁？”
“这个选择，我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做过了，你应当知晓答案的。”
太保与人皇的第一次会面，就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很显然。
答案比较残忍。妿
可铁棠不单没有失望，反而哈哈大笑。
“看来我与大人，也是同道之人，这条命……死了也不亏。”
“哎，若是阿凪在此……他会有办法的，无论什么困难，他总有办法，可惜！可惜！”
太保连连摇头，充满了惋惜、悲痛。
转世重修。
并没有想象中美好。
即便重头再来，能否成为绝巅依旧是未知数，甚至连转世的这个人还是不是原来的人，都已经很难说了。妿
“人各有命，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大人无需为我担忧。”
太保点了点头：“你去吧，去与那些亲朋好友聊一聊，也去尽最后一丝可能。”
最后一丝可能？
铁棠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云霄倒转，时空更迭。
他重新回到了铁府之中。
耳中飘来太保轻淡的话语。
“太巫寂灭典，试试吧！”妿
人皇所创造的未来法，只有他一人曾经修炼成功，当世再无任何一人能够修炼此法。
这门天下第一奇功，也因此被赋予了无穷魅力，在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无限希望。
就连太保，也对自己挚友创造的法门充满信心。
他相信。
如果铁棠能够修炼成功，必定可以借此化解天罚。
对于太巫寂灭典的玄妙，太保从未怀疑。
但真正的难点……妿
是如何才能修炼成功？
这是此前除了人皇之外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
铁棠，也很难。
太保并不看好，商岳、武穆甚至提都未提，因为他们知道铁棠无法修炼成功。
那是一个巨大的奇迹。
甚至比起直接出手救治铁棠，还要更难的奇迹。
只不过……妿
到了铁棠如今这个地步，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了。
太巫寂灭典——
是他最后的希望！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铁棠花费了一天时间，并没有去修炼太巫寂灭典，而是与铁府众人铺宴设席，开怀大饮。
倘若真要死去，铁棠希望不留遗憾。
众人苦中作乐，频频与铁棠碰杯敬酒，诉说着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期间免不得又是一番嚎啕大哭。妿
尤以铁龙、铁虎、铁牛三兄弟，加上镇关东四人，哭得最为厉害。
后来不明真相的小貔貅，也跟在镇关东后头痛苦，泪水化作滔滔大河，将铁府都彻底淹没，让众人哭笑不得。
喧嚣过后，终是落寞。
到了第二天时间，铁棠已经站都站不稳了，他开始感受到了天罚之力的显现。
这时候的铁棠……别说与人动手，甚至连盘膝修炼，都需要众人相助。
嘎吱！
厚厚的殿门关闭。妿
所有人都静静坐在门外，目光紧紧顶着前方，仿佛能够看穿门户。
唰！唰！
两道极为强悍的仙神气息涌来，清水城的大道再度卷起了无尽风光。
天问与李庚各自带着师尊前来，却到底慢了一步。
风冰瑶出面，阻止了两人进去。
而他们身后那强大无比的道人与妙善，同样束手无策。
武穆、太保都做不到的事，他们也做不到。妿
或者说。
是不值得做。
一切。
终究只能靠铁棠自己。
第三百九十三章 绝巅退转，太巫寂灭
幽暗的大殿之内，空旷僻静，仅有东南角的一樽仙鹤香炉散发袅袅轻烟。遡
铁棠盘膝而坐，背靠朱红金漆梁柱，他已经无法支撑自身。
体内那本应强大无比的力量，如同一片星空在坍塌，图纹大道在崩碎、窍穴在收缩、长筋萎靡、骨骼哑暗无光。
天罚的力量，如同春雨润无声，又似秋风潜入夜，不起一丝波澜，在无数因果交织的大网之中，默默地吞噬着铁棠的一切。
太巫寂灭典摆放在铁棠身前，但他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翻阅。
好在。
内里的所有经文，他早已熟记于心。
在生命的尽头。遡
铁棠就如那飞蛾扑火，再一次尝试修炼太巫寂灭典。
一柱香过去。
殿内静默如初。
旷世的功法，无人可以复刻的奇迹，有着天下第一奇功之名的太巫寂灭典……
再一次将铁棠拒之门外。
“果然……还是不行么……”
铁棠并不意外，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他早就可以修炼成功了。遡
可哪怕是曾经借助面板之力，都无法堪破这本属于未来大道的法门。
正如风列、赢繇等古人无法修炼窍穴之法，处于现在的铁棠，也不可能修炼未来法。
一瞬间。
有那么一丝绝望，涌上心头。
铁棠认为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可当天罚真正降临……
当生命倒计时来到尾声之后……遡
他才发现。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切，都是平等的存在。
生死面前，圣凡相等。
时间在无声的大殿之中，伴随袅袅轻烟流逝。
铁棠依旧没有参透太巫寂灭典。
连第一步都无法踏出。遡
而他过往的绝对依仗——面板也没能给他带来希望。
自从回到现在以后。
铁棠脑海中的面板，始终悬浮在他意识海，如同一张旷世蓝图，覆盖了整个意识海上空。
无风无浪，不起一丝涟漪。
甚至连以前的记载得文字都看不到，更无法使用任何功能。
“大哥，你还在吗？”
铁棠知道，断裂的界碑，就隐藏了那无垠蓝光之中。遡
作为大尊王炼制的无上神兵，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给予自己奇迹。
“啊？”
“啥情况？”
界碑出现在了铁棠脑海。
形状怪异！
之所以说它怪异，是因为这半截断裂的界碑，竟然长出了一双类似人的双脚，蹦蹦跳跳走了过来。
“你看我……还有救吗？”遡
界碑笑着回应。
“死定啦~”
铁棠没有再问，意识抽离出来，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界碑迈着小脚丫，一溜烟又回到了深蓝光芒之中。
但它在身形隐去之前，还是给铁棠留下了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但我知道……你总能平安无事的。”
铁棠以为界碑在安慰自己，笑笑没有说话。遡
他不知道。
界碑并没有骗他。
在界碑的认知当中。
拥有着眼前这无垠蓝光的存在……理应无灾无劫！
铁棠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五指抖动不止，不能自主。
他缓缓翻开了太巫寂灭典的第一页，内里并非记载着具体的修炼之法，而是人皇年幼之时的经历。
那一行行文字，他早已烂熟于心。遡
而今再看，一如往昔。
铁棠极有耐心地观看着那熟悉的文字，一页又一页，直至翻到最后，也没有丝毫领悟。
他体内的天罚之力愈发严重，丝丝缕缕的阴邪之力从四肢百骸涌出，原本如同一轮轮大日的窍穴，此刻已经微如米粒之光。
巫力流失殆尽，只剩丹田之中不时冒出一缕。
即便是过去至阳至刚的霸道血气，此刻也已如风中火烛，稀薄无力，淡如白水。
第二日即将逝去，铁棠一无所获。
骄阳升起，火红明艳。遡
淡淡紫气接着骄阳光辉，穿透幽暗的大殿窗户，照射在铁棠身上，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紫气东来，晨曦初露。
一日之际的清晨，正如新诞生的婴儿一般，给所有人带去希望。
也包括即将死去的铁棠。
他的瞳孔暗淡无光，没有了过往英武，满头青丝发白如雪，皮肤松垮、布满褶皱。
在这最后时刻。
铁棠依旧在翻阅太巫寂灭典，只是不在去看那些具体修炼之道，而是反复观看人皇的经历。遡
他对于功法并没有丝毫领悟，但却有了许多自己的猜想。
那些猜想，需要验证。
“人皇创法之初，反复毁去自身修为，从头开始修炼，他修炼了诸多不同的功法，最终才得以功成。
那么……
我想要修炼此法，恐怕也必须得毁去自身如今的修为。”
如果放在往常，让一位神巫秘境的绝巅天骄，自毁修为，从肉身秘境开始修炼，那几乎不会有人愿意。
但铁棠如今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遡
他已经走到绝境。
“仅仅自毁，只怕也无法修炼此法，肯定还有其他条件。”
铁棠不是唯一一个拥有太巫寂灭典的人。
相反。
世间还有不少人，且都是极为厉害的人间霸主，曾经见过完整的功法。
以这些人的权力、实力，肯定早已让其他人试验过无数手段。
其中必定也包含自毁修为，或者直接请一位不曾修炼过的人来修炼。遡
可直到目前，依旧没有人成功。
“还会需要什么条件呢……”
铁棠想不到，干脆也不再多想。
他缓缓举起右手，那五根宛如白玉的手指，是他全身唯一还保留着一丝实力的地方。
修罗断狱指——给他留了最后一份体面。
这一次。
指尖不再对准敌人，而是对准了铁棠自己的丹田。遡
噗哧！
五指入腹，稀薄如水的黑血顺着手指留了出来，血腥味中夹杂着淡淡恶臭。
他的体内已经开始腐烂，脏器早已衰歇，恍若活尸。
最后的一丝力量，摧毁了铁棠自身唯一还散发生机的丹田源泉。
嘣嘣嘣……
连续的崩断声响起。
铁棠体内的长筋、骨骼，在失去最后一分力量支撑之后，再也坚持不住，仿佛紧绷许久的弓弦一般，四分五裂，寸寸崩碎。遡
嘭！
铁棠躺倒在地，眼神无力地看着前方的太巫寂灭典。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果有可能……那就在此时。
滴答！滴答！
黑血从他周身滑落在地，逐渐蔓延到那本书籍周边。
随着时间流逝。遡
太巫寂灭典已经完全被铁棠鲜血浸湿。
但！
并没有异象发生。
“要死了……”
铁棠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血液。
倘若他没有选择自毁修为，那么应当还可以多活一天，坚持到元神解体的那一刻。
可当修罗断狱指插入丹田之际，他的生命就像一座高耸的大楼，轰隆隆开始崩塌。遡
没有时间了。
在最后的时刻。
铁棠明悟了参透太巫寂灭典的一种可能。
可偏偏这个可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啊。
临死的这一刻，时间好像格外漫长。
铁棠并没有回忆过往的一生，而是被自己的一种种猜测所震惊。
“太巫寂灭典是人皇创造的一步登天之法，一步三百六十窍，一步绝巅。遡
可世人似乎都误解了这门功法。
并不是修炼了这门功法可以一步登天，而是得先有绝巅的资质，甚至可能需要先迈入绝巅，才能借助高屋建瓯的眼界，借这本功法一步登天。
可这要求未免太苛刻了！
又有哪位天骄会在登临绝巅之后，再退转山脚，重新攀登？
这乃是舍本求末之举，没有任何人会这么做。
仔细想想。
倒也不是没人……遡
人皇既然能够修炼成功，说明他肯定走过这一步。
甚至是其他霸主，在确定这条路可行之后，也会这么做。
但是这样一来。
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此苛刻的要求，注定了太巫寂灭典，只会是少部分人的道路。
它不可能成为正统之法，不可能成为取代窍穴之道的未来法才是。
那得是什么样的族群……才会拥有人人都是绝巅的资质？遡
没有的……不会有。”
铁棠想到这里，又突然停下。
说完全没有，也太过武断。
至少。
在过去的时代，曾经出现过这种至强种族。
人！
不是人族，而是人！遡
倘若太巫寂灭典回到那古老的远古时代，那些被称为‘人’的种族，人人都可以修炼这种功法。
“等等……”
铁棠呆住了，因为他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如果‘人’这个种族可以修炼此法，那太巫寂灭典……会不会是比图腾之道更为久远的正统之法？
在那无比久远的过去，是否曾经出现过一个所有生灵都是至强资质的时代？
而在那个时代……太巫寂灭典就是正统大道！
可是。遡
比之远古还要久远的时代……真的存在吗？
如果这种时代不曾存在……它还能出现在何时？”
铁棠逐渐昏暗的目光，越过眼前的黑红血泊，看向了远方。
倘若过去没有这个时代。
那它——只能出现在未来！
这个未来，不是铁棠以后的未来，是更为久远的未来。
“太巫寂灭典……的确是未来法，可不是我们这些人的未来，是后世众生的未来啊~”遡
这一刻。
铁棠彻底明悟了。
把图腾之法看作过去法，把窍穴之法看作现在法，那么在窍穴之法与太巫寂灭典之间……还有一个‘未来法’。
只不过这个未来法还不曾出现。
只有等这个还未出现的未来法，变成‘现在法’之后，太巫寂灭典才能作为新的未来法出现。
太远了。
这两段时光，恐怕需要不知多少岁月。遡
铁棠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的意识开始消散。
尽管在这最后一刻，他明白了太巫寂灭典的真意，也满足了那苛刻到变态的要求。
但他。
还是没能成功走出第一步。
拥有绝巅资质，且成功登临绝巅之后，再自毁修为，这一条无比严苛的要求，也只是修炼太巫寂灭典的其中一个条件而已。
想要修炼这本未来的未来法，铁棠的资格依旧不够。
骄阳的晨曦照射进来，淡淡金辉落在那黑红血泊之中，仿佛在见证一位天骄的陨落。遡
须弥之间。
那已然彻底闭合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
无穷的深蓝光芒冲天而起。
虚空似乎开始扭曲，时空间在变幻。
那本被铁棠鲜血浸湿的古籍，同样被天罚之力所侵蚀，阴冷的绿火燃烧，以黑血为燃料，将人皇手书的太巫寂灭典烧得哗啦啦作响。
黑烟弥漫，灰烬飘扬。
不算厚重的书籍，很快便被那绿火烧得只剩最后一小块。遡
但就是这小一块……却似乎永远无法焚灭。
唰！
铁棠猛地睁开双眼，两道蓝光从他空洞无神的瞳孔射出，映照在那最后一小块书籍之上。
轰隆隆！
那不到一寸大小的残叶，爆发金色神辉，驱散了所有绿火，也抖尽了周身所有黑色灰烬，露出了真实面目。
这是一块薄如蝉翼，通体透明，不知是何材质的物品。
它中间镂空，雕刻了一种莫名符号，不是过去、现在任何一种字体。遡
在这一刻。
已然要元神瓦解、魂飞魄散的铁棠，再度幽幽醒转了过来。
无穷的深蓝光芒，从意识海散发，遍布周身，挡住了所有天罚之力。
冥冥中宛如有许多不属于这个虚空的力量浇筑下来，为铁棠构建了一层特殊的壁垒。
他感觉自己仿佛处在莫名空间之中，并不是眼前看到的大殿，有种类似于施展飞身托迹遁入青冥的感觉。
“这是……”
铁棠看到了那片残叶。遡
“难道这才是太巫寂灭典的真迹？”
“可这门功法，不是人皇所创吗？”
铁棠百思不得其解，眼前有很多关键之处无法解释，也完全说不通。
还不等他想明白，那片残页散发无穷金光，化作了一个铁棠根本不认识的符号出现。
“这是什么……”
即便铁棠知晓一些极为古老的文字，可依然认不出眼前这个符号。
片刻之后。遡
仿佛察觉到铁棠是个‘文盲’，残页再度抖动，变成了两个字。
而这个两个字……
铁棠认识。
【太】【巫】
“什么意思？名字吗？”
尽管认出了这两个字体，但铁棠依旧不明其意，简单的两个字，并没有包含什么特殊迹象。
残页不甘，再度震动。遡
这次是四个字。
太、巫、寂、灭！
铁棠茫然。
他早已知道太巫寂灭典的真名，残页的举动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或者说。
即便有，他此刻也根本看不懂。
又是数十息过去。遡
等残页意识到，眼前这位除了是文盲之外，还是朽木之后，它似乎有些震动了。
这一次。
是十六个字。
太初之先，巫山之始，寂灭之路，超脱之道。
第三百九十四章 劫中有大秘，如梦幻泡影
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太初。
太初，道本也。
这十六个字甫一出现，铁棠脑海中便浮现出诸多感悟。
“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还不够！
仅凭这十六个字，还不够。
铁棠不知从何得来了力量，勉强支撑起肉身，瘫坐在那字符身前，两眼弥漫神光。
这一瞬间。
那十六个苍茫、飘忽的字体，在铁棠眼中开始不断分裂。
十六变成了三十二，三十二变成了六十四……
只须弥之间。
一篇浩大、完整的经文出现在铁棠眼前。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太巫寂灭典……或者说，这才是最原始的真本。”
铁棠彻底明白了。
人皇开创的太巫寂灭典，是他从这篇经文参悟得来，是属于人皇自己的感悟。
所以很难有人可以复刻。
眼前的这篇经文……或许真名不是太巫寂灭典。
它到底是什么功法，是何人所创，是何时出现，也许当世只有人皇才知晓真正的答桉。
铁棠心中还有诸多疑惑，但显然现在不是思量那些问题的时机。
“我需要尽快修炼眼前这篇功法。
否则……
面板也支持不了太久吧？”
在醒来的那一刻。
铁棠就已经知晓是什么力量将自己从地府深渊拉了回来。
意识海那暴涨的蓝光……足以说明一切。
四周好似静止了一般，时空间在这一刻已经停滞，铁棠能够看到角落仙鹤香炉散发的鸟鸟轻烟，悬浮在空，一动不动。
他沉心静气，拂去脑海中所有杂乱心思，紧盯眼前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
铁棠渐渐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这篇经文……不是功法……准确地说，它不算是一门具体的修炼法门。”
一时之间。
铁棠似乎都很难找到形容词来描绘它。
非要说的话……
眼前这篇经文，有更多是类似于他前世《道德经》那种存在。
“这么看来，我根本也不可能修炼《太巫寂灭典》。”
“他人之法，终有局限。”
“我需要……自己参悟，乃至开创一门新的功法！”
这一刻。
铁棠找到了方向，明悟了自己将要走下去的道路。
他似乎知晓了脑海中的‘面板’，为何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
历经生死，才有堪破生死的可能。
铸就一位绝世高手，不仅需要匹配无匹的资质，更需要强大无比的心境来相衬。
如果面板在天罚刚开始，就帮助自己解决了困难。
或许。
依赖绝巅资质，自己还是会成为一代霸主。
但是。
却不可能成为大尊王、人皇那等人物。
想到真正达到世间顶峰，绝不仅仅是依靠先天资质就可以成功。
意志、心境、气运、因果，乃至天时、地利，以及当下的滚滚大势。
每一个因素，都可能需要达到足够高的境界。
“呼~”
铁棠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近乎新生般的美好，哪怕他如今的肉身即将濒临死亡。
但是精神、意志、心境，却极为放松，极为飘然，恍若抵达了彼岸之境。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问题。
“我需要开创怎么样的功法？”
“我能开创怎样的功法？”
这两个问题不算难。
在他刚冒起这个念头之际，第一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桉。
“我要开创一门简单实用，又无需耗费太多资源的修炼法门，再将之普及天下。”
这是铁棠在肉身秘境时发下的宏愿。
当初只是因为他自己是寒门出身，这个想法也是为了照顾天下所有寒门子弟。
还因此得到了面板的奖励。
如今。
铁棠要再加一条。
“我开创的功法，要能使得每一位踏上修炼之道的人族，都有机会一览绝巅风光。”
当今天下的功法虽然数不胜数，但有许多法门，在一开始就将九成九的人排挤在外。
尤其是那些出生贫寒的子弟，即便拥有不俗资质，却没有机会登临绝巅。
等到他们迈入巫觋秘境之时，已经悔之晚矣。
七十二窍法、三十六窍法，乃至十八窍、九窍之法，太多了，太杂了。
应该要有一种法门，能够统一所有档次，下限足够低，低到可以让大部分人族都能修炼。
但上限也同样要高。
高到哪怕是资质最为出色的绝巅天骄，也能借助这门功法登临绝巅。
这样的功法……很难。
至少目前并没有人做到。
而这。
也是铁棠的第二个问题。
“我能开创什么样的功法？”
铁棠盘膝沉思。
“凭借我如今的武学见识，虽然在高深处不如那些人间霸主，可在神巫秘境之下，尤其是在巫觋秘境与肉身秘境，也没人敢说远超于我。”
他不但是绝巅天骄，而且还掌握了过去、现在两种正统大道。
尤其是《昊天大日图》和《十绝霸体》，分别是各自正统时代的第一门功法。
这具有别样的意义。
世间除了那可能早已逝去的大尊王之外，早也找不到第二个与铁棠类似的人物。
从这点上看……
他是有可能创造奇迹的。
“不过仅仅依靠这两门功法，底蕴依旧有所不足，即便加上过往所见过、炼过的所有法门，还是不够。”
铁棠看向了眼前这篇经文。
他所能开创功法的极限……应当是结合眼前经文，加上两种正统大道，三者合一。
“对了，忘了还有界碑。”
铁棠意识沉浸如脑海，不断呼唤界碑。
界碑又名《斗战界》，曾经见过自远古时代至上古的诸多天骄，更曾经开设擂台，广邀天下英杰比斗。
它所见过的功法，必定远超铁棠想象。
“何……事？”界碑没有出现，只有缓慢而又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似乎它陷入了一个古怪状态。
“大哥，能否将你所知的功法全部告诉我？”
“我……做不……到，有……规则……制约。”界碑的声音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可它明明就在铁棠脑海。
听到界碑的答复，铁棠难免有些失望，不过有昊天大日图加上十绝霸体在手，他依旧有信心。
正在这时。
界碑的话语又陆陆续续传了过来。
“劫中……有……大秘，雷劫……蕴含……古往今来……所有功法。”
雷劫？
铁棠略一思索，立即明白过来。
是啊。
作为天道的降劫体现，雷劫等于是天道出手。
而世间只要曾经出现过的功法，无论它如今还在不在世间，都已经被天道所铭刻。
雷劫并非只是雷霆。
铁棠曾经渡过雷劫，也曾见过他人渡劫。
雷霆之力，只是雷劫的一种表现，他见过雷霆化作古之神兽，施展种种不明神通。
“如果世间还有一个包含所有功法的‘藏经阁’，那就只能是天道那里了。
而想要从天道那里得到功法，就得渡劫，从无尽的雷劫之中，探寻那些早已埋葬在时光之中的功法、神通。
可我现在……不可能渡劫！”
铁棠如今近乎处于濒死状态，修为尽毁，宛如凡人，若非有面板的神奇伟力，早就死透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没有机会渡劫，就算有机会，他也不可能去尝试。
那必死无疑。
“一定还有办法的……”
铁棠沉思片刻，突然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而今遭遇天罚，何尝不是劫的一种体现？只是这个劫，并非雷劫罢了。”
铁棠想要查看自己体内的具体情况，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神识，连内视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无路了么？”
嗡！嗡！
眼前的经文微微抖动，那泛起的声响，引起了铁棠注意。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篇经文，看到了后面薄如蝉翼的物品。
那是人皇手书最后的残留。
“太巫寂灭典……人皇之法……”
陡然间。
铁棠想到了什么。
“人皇创法之前，不知多少次毁去自身修为，由巫化凡。
难道说……他在不停渡劫，借雷劫神通，弥补自己的眼界见识，丰富自己底蕴，完善那即将开创的功法？”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不知……我的肉身能否支撑？时间又是否足够？”
铁棠没有尝试开创新的功法，而是静静盘坐。
数息过后。
他开始修炼起来。
十绝霸体第一相——丹漆兕皮！
这是修炼十绝霸体的第一步，其实不算难，世间能够借此迈入巫道的人数不胜数。
连铁棠自身，在没有得到面板之前，也能修炼成功。
奇妙的一幕在发生。
明明铁棠的肉身已经被天罚缠身，濒临死亡，但他却能修炼十绝霸体。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铁棠只能归功于脑海中的面板。
随着修炼不断进行，很快铁棠的皮膜就开始鼓起，肉身秘境的炼皮境，不可能难倒一位绝巅天骄。
而第一相丹漆兕皮，铁棠更是纯熟无比。
他的肉身开始变得丰盈，筋骨重新恢复到了常人模样，那些天罚之力如同被无形的结界隔离开来，不影响分毫。
一柱香不到。
铁棠将第一相丹漆兕皮彻底修炼圆满，修为也来到了炼皮境的大圆满状态。
“可以修炼……那时间，够吗？”
这座大殿的时空间，显然是与外界不同的。
会发生这种情况，有且仅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面板在发力。
可铁棠不知道它能维持多久。
也许是永恒，也许是下一息。
一旦这个状态被打破，铁棠就会被天罚之力震得魂飞魄散，元神解体，彻底死亡。
他没有再犹豫，继续开始修炼第二相——脱胎换骨！
时间在悄然流逝，铁棠的修为实力也在逐渐高涨。
或者说。
用恢复来形容更为准确。
第三相——十二经筋！
第四相——髓化银河！
第五相——吞吐日月！
当正五相修炼完毕，铁棠的实力已经来到了换血境，体内血液轰隆隆作响，已经有了一丝之前的威势。
但这只是开始。
十绝霸体真正的难点……是逆五相。
尤其是逆转脱胎换骨这一相，真正是需要褪去自身血肉、骨骼，彻底蜕变。
有许多尝试修炼十绝霸体的人族，就是死在了这一关。
铁棠眼神坚定，信心十足，没有丝毫畏惧。
逆练开始。
安静的大殿之中，只有铁棠的肉身在咆孝。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当铁棠再度睁开眼之时，他已经十相圆满，再度登临绝巅。
但光耀古今这一幕，却并没有再次出现，自然也看不到大尊王的身影。
不过。
铁棠所期待的事物……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他仰头望向天顶，屋顶彷若透明，上方是黑压压的乌云，以及无数的雷弧电光。
七十二窍登临绝巅者，需要渡过雷劫。
这就是铁棠的目的。
轰隆隆！轰隆隆！
不等雷劫降诞，铁棠站起身来，一把扯去上身衣袍，接连对空打出数百道拳印。
他一拳接着一拳，不带丝毫停歇，仿佛故意引起雷劫的‘怒火’，生怕雷劫太弱。
这个举动似乎有效。
在铁棠看不到的厚重乌云之中，那一汪深如大海的雷劫池中，缓缓出现了一尊庞大的佛陀虚影。
这尊佛陀只有上半身，甚至只有一条手臂。
她刚一出现，铁棠就看穿了她的金身。
大日如来法身！
这是等同于天问的存在。
“佛门神通……也可一试！”
铁棠悍然不惧，若非没有巫力无法飞腾，他甚至想纵身跃入云层之中。
也就在这时。
那尊佛陀虚影动了。
她仅有的一臂五指张开，大拇指按在中指上方。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
拈花指！
铁棠坦然张开双臂，不仅不抵挡，反而要用霸道无比的肉身，强行硬接这门神通。
少顷。
他睁开双眼，神色欣喜，周身无恙。
轰隆隆！
雷劫还在继续……
各种铁棠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功法神通，逐一出现，直到他彻底渡劫完毕。
正如界碑所说，劫中有大秘。
古老的雷劫印记，囊括了古往今来所有霸主豪杰的功法、神通。
“还不够啊~”
渡过雷劫的铁棠，并不满意。
他毅然而然，再度废掉自身修为，重新退转到凡人之躯，开始修炼新的功法。
龙虎阴阳诀！
当他再度登临绝巅之际，天际竟然再有雷劫降临，而这对于三十六窍法来说，本应是不存在的。
铁棠悍然不惧，开始打磨自己过往曾经掌握的种种巫法、神通。
《拦云手》、《冲天掌》、《空明拳》、《铁砂掌》、《鹤形拳》、《乱披风剑》、《韦陀伏魔剑》、《燃木刀》、《青灵两仪剑》、《摩诃洞劫指》、《观自在·如意印·天人大悲掌》……
许多之前只是粗粗修炼的手段，逐渐变得纯熟、圆满，乃至登峰造极。
铁棠的修为并没有因此而提升，但他对于武学、巫法、神通的理解……何止深了十倍、百倍？
时间过去了很久。
这座安静的大殿，除了铁棠之外，再没有丝毫动静。
无论他在内里如何渡劫，发出如何巨大的声响，外面都好似听不到、看不见一般。
铁棠猜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境界，但他不忧反喜。
借着面板带来的奇迹，他不断修炼各种功法，一次次登临绝巅，在渡过雷劫之后，又自废修为，重新开始。
数次过后。
铁棠已经无法可修，开始钻研从雷劫之中得到的修炼之法。
这些修炼之法他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过，修炼起来速度慢了几分。
但同样难不倒他，毕竟他曾经是一位绝巅天骄。
时间在此地仿佛失去了意义。
就这样。
周而复始。
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百年。
铁棠安静地坐在地上，看着头顶落下的最后一道雷劫掌印，他飘然出掌。
掌法与雷劫相同，一模一样，甚至连威力都分毫不差。
彭！
两道掌印相撞，各自湮灭，没有多溢出一分。
当雷劫再度散去之后……
铁棠又一次选择了自毁。
但这一次。
他没有再修炼其他功法。
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这漫长的时间内，铁棠已经修炼了不知多少种功法。
任何法门，如今他只需要稍微一看，立即就能明悟其真意，已经达到了一通而百通的境界。
他唯一不能参悟的功法，只有人皇开创的太巫寂灭典。
“我虽然悟不透人皇之法，但也不需要它了。”
“这一次，就试试图腾大道吧，不知道昊天大日图……会给我带来什么。”
铁棠闷头苦修。
可就在他踏入图腾之道的一瞬间。
眼前的种种画面，好似琉璃镜碎，变成了一块块分裂的碎片。
嘣！嘣！嘣！
没有声音发出，铁棠却听到了那无形中的声响。
等他再度睁开双眼。
一缕骄阳的光辉落在他头顶，角落里的仙鹤香炉飘来鸟鸟轻烟。
清香扑鼻。
体内耀眼的蓝光在缓缓消散，那恐怖的天罚之力在不断侵蚀。
这具残破的身躯……一如之前！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业火焚身，混沌玄胎
青烟鸟鸟，血泊依旧。
上好青砖铺就的地面，被大量黑红色的血迹浸染，就如同地狱之花开在人间。
妖艳而凄美！
铁棠躺在血泊之中，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有一点是不同的。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安稳、澄净，没有丝毫慌张，也没有半分不舍，更不掺杂半分绝望。
就如沧海桑田变幻，亦如万千世事轮转，那是狂风暴雨、山呼海啸过后……天际所飞跃而出的一道彩虹。
充满希望！
“原来我的天罚，竟是三灾九难十劫之一么？难怪连太保、武穆都束手无策，只怕换作他们来渡……也难登彼岸。”
铁棠的肉身一直留在原地，没有丝毫变化。
但他的意识，却是在先前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磨砺，从天劫雷罚之中，见识了不知多少功法、神通。
这一刻。
他认出了自己体内的天罚之力。
道门、佛门之中，皆有三灾九难十劫之说，其中三灾九难尚可凭人力渡过。
到了十劫这一关，每一劫都是十死无生的必杀劫难。
十劫分为‘一元劫、两仪劫、三才劫、四象劫、五行劫、六合劫、七星劫、八卦劫、九宫劫’，以及最后的无量劫。
这十劫之中，仅有八劫曾经出现在世间。
唯独一元劫与无量劫从未现世。
无量劫，乃是‘道’劫，以九为极，极尽而变，只有将前九劫融合唯一，且成功渡过，方才算是渡过无量劫。
但前九劫之中，有一元劫存在。
《皇极经世书》有记载：“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会，十二会为一元。
即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会出现一次灭世大劫。”
但铁棠知道。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一元之数，虽然不算短，但在这方世界也不算什么。
所谓的灭世大劫，不曾有任何古籍、道藏、佛经记载。
也就是说。
一元劫……从未在世间出现。
唯一能够一元劫稍微有点联系的，也就是仙神寿元了。
一位在凡人看来不老不死的仙神，倾尽全力，也只能活上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这或许。
是天地对于生灵的限制，是一种另类的一元劫。
铁棠眼皮微微抖动，拂去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他所遭受的天罚，并非是一元劫，也不是无量劫，而是十劫之中的——四象劫！
四象劫的四象，并非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天之四灵。
四象之意，被称作‘少阳、太阳、少阴、太阴’。
铁棠此时体内的阴邪之力，便是少阴、太阴之力，一旦它们与少阳、太阳之力相逢，便会彻底爆发灾劫，将铁棠的元神瓦解、魂魄崩碎。
这种劫难……遇之则必死。
至少对于之前的铁棠来说，这是必死之劫。
不过他在之前的遭遇之中，已经渡过了超出常人想象的诸多灾劫。
眼前的难题，并非无解。
“四象劫灭，五行轮回，六合不存，七星换斗……想要渡过四象劫，最好的方法，就是遁入更高一层的五行轮回，难怪武穆、太保都要我转世重生。
即便是现在的我……似乎也只能走这条路啊。”
破解四象劫的手段，并非没有。
因为世间曾经有人渡过四象劫，流传下来一些隐秘。
可如果选择转世重生这条路，无疑会损失许多，甚至连自己的意识、记忆都会丢失不少。
那时候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铁棠不想走这条路。
他躺在血泊之中，看着前方坠落在地的透明字符，那是人皇手书留下的残余。
看到此物，铁棠心中已然明了，之前的一切并不是幻境。
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如此一来，铁棠心中有了计较。
”转世重生是不可能转世重生的，类似的手段……我也会，何须走转世这条路？”
能够与转世重生比肩的手段，会是什么？
铁棠已经有了答桉。
那就是……
涅槃之法！
远古神凤一族的涅槃之法——混沌玄胎诀！
这门功法，是铁棠从雷劫之中获得，曾有不死神凤依仗此诀将他多次重伤。
那是一次极为危险的劫难，铁棠险些没有渡过。
神凤不死不灭，永远存在，实力堪称霸绝同境。
铁棠最后还是依仗苍天霸掌隔空打碎了雷劫池，从根本上瓦解了不死神凤的源泉之力，方才渡过那次劫难。
这门功法他只得到了一些皮毛，到底能不能应付眼下的四象劫，他也没有十足把握。
但总归要试一试！
神凤涅槃，要重归天地未分，混沌初开之时，将自己变作玄胎，从胎中再度破窍而出。
铁棠如今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
可冥冥中，自有天佑。
铁棠在殿内经历的一切，对他自己来说，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
仿佛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完整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但是对于殿外的所有人来说……
仅仅只是刹那。
在铁棠选择自毁修为，尝试修炼太巫寂灭典的那一刻。
他快速瓦解的生命迹象，就已经被许多人所感知。
轰隆！
沉重的殿内被推开，一大堆人走了进来。
领头那位。
正是当朝太保。
他与武穆、商岳二人，本欲是要等到第三日铁棠死后，为他收拾残魂，助他转世重生。
不想铁棠竟然选择了自毁修为，加快了死亡速度。
“你为何……”
还不等太保说完，铁棠干巴巴地开口：“大人……助我，我有……一法。”
尽管不明白铁棠要做什么，但他显然就快死了，这点要求太保自然不会拒绝。
太保一步上前，将他整个人扶起，手掌按在背心。
只片刻之间。
无数道韵、仙力涌入铁棠体内，为他重塑筋骨、恢复窍穴，贯通脉络。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四象劫力还是会将铁棠彻底吞噬。
“你……”太保神色古怪。
他这一次出手，感应到了铁棠体内，有一股连他都认不出的莫名伟力。
正是这股伟力相助，使得天罚进行的异常缓慢。
太保的疑问没有问出口，此地还有武穆、商岳在场，而这个问题，显然涉及到了铁棠自身隐秘。
“业火熊熊，焚我残躯。”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刚刚好转几分的铁棠，周身轰然冒起冲天火光，将自身彻底点燃。
这股烈焰让太保都后退了一步。
业火不同于世间的其他火焰，哪怕是实力通天的人间霸主，也不会随便沾染。
就如因果之力一般，业火也是世间最为难缠的力量之一。
不等众人明悟其意，铁棠的肉身已经被业火烧融，化成一团团肉泥滑落下来。
原地盘坐着一具白骨，坐下俱是肉泥，这等场景诡异瘆人。
很快。
连白骨也开始消融，与肉泥混合在一起，被无尽赤焰包裹。
到了这一步。
太保、武穆、商岳三人都明白铁棠要做什么。
“涅槃之法？难道他想……”
“不可能的，就算涅槃之后重塑真身，天罚之力依旧不会消失，他还是要死。”
什么是天罚？
那是天道在降劫。
如果区区涅槃之法就可以躲过天罚，那天罚之名，就不会让太保、武穆这等人间霸主都束手无策。
太保手一挥，示意铁棠的亲朋好友等人先退出去。
无论如何。
这是铁棠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们既然救不了他，就只能选择成全。
炽烈的赤焰在缓缓缩小，地上的血肉、白骨俱已消失，业火也烧无可烧。
在外人看来……铁棠已经死透了。
可在太保三人眼中，却能看到那一缕微如灯火的生机。
呼~
一阵微风吹过。
那缕生机暗然熄灭，周围天色勐然一暗。
商岳看得惊奇无比：“不对劲，这是……混沌的气息。”
在铁棠的‘葬身之所’，那块地域仿佛被九幽地域所覆盖，幽暗无比，一片虚无，甚至连铁棠的一丝气息都找不到了。
“什么功法，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以武穆的眼界见识，也没有认出铁棠的涅槃之法。
太保眉头紧皱，眼神死死盯着那一小块区域，久久不曾发声。
“或许……这小子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商岳开始相信铁棠。
武穆威严的面孔也是微微动容：“若是他能以神巫秘境的修为渡过四象劫……那的确算是奇迹。”
过往的确有人曾经渡过四象劫。
但那些人的修为实力，比铁棠高了不知多少倍，两者根本不可以道里计。
无尽的虚无之中。
有一层椭圆形的黑色物质出现，像是一颗蛋的模样。
安静，却又极为突兀地出现在大殿之中。
彭！
黑色的蛋里仿佛有心脏在跳动。
一缕缕玄奥符文出现在蛋壳表面，红光初现，热浪来袭。
直到此时。
太保才缓缓说道：“我曾听人皇谈及远古神凤一族，与眼前这个状况……似有相彷。”
武穆、商岳俱是一震，他们自然明白太保的意思。
“连我都没见过神凤，这小子哪来的功法？从何学道？”商岳想不明白。
武穆摇摇头：“相彷……可能也仅仅只是相彷，未必是那等法门。”
此时的铁棠，正处于玄胎之中，泰然自若，神色平静。
混沌玄胎诀，不亏是至强种族的涅槃之法，尽管他只学得皮毛，还是能够成功涅槃。
但铁棠脸上没有太多欣喜。
哪怕他此时处在玄胎之中，没有肉身，可天罚之力化作的四象劫难依旧存在。
“看来就算我涅槃重生之后，四象劫依旧不会消失。”
神凤的涅槃之法无需多言，堪称世间最强法之一，可天道凌驾于一切之上。
纵使是世间的至强种族，也不可能超过天道伟力。
最关键的是……
铁棠得到的功法并不完善，远没有达到混沌玄胎诀的极限。
“连这门功法都救不了我，那只能靠我自己了。”
铁棠再不犹豫，趁着玄胎还在塑形阶段，开始完善他在先前遭遇中开创的新法。
多少次的自毁，多少次的劫难，早已将铁棠的心境打磨圆满。
在那一次次的偷天之功后，对于即将要开辟的新法，铁棠早就有了完整的框架。
唯一可惜的是……
图腾之道无法掺入其中。
因为铁棠想要尝试图腾大道的时候，已然‘醒’了过来。
他不知道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还是因为图腾之道的缘故导致他醒来。
但他如今确实没有时间了。
完善新法。
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一门门功法、神通从铁棠脑海飘过，他以那篇无名经文为骨架，以十绝霸体的窍穴之道为血肉，以纷乱繁多的世间万法为经络，构建了一门属于自己的功法。
开创一门新的功法并不容易，铁棠遇到了很多困难。
可每当有困境出现，那片璀璨的深蓝光芒就会替他扫除障碍。
这股无所不能的伟力，让铁棠感觉自己总能在最危急的状态下转危为安。
结合以往，以及回到过去的种种遭遇……铁棠其实有一点猜到了自己身上的‘面板’是什么。
但这股力量，并没有彻底为他所用，仅仅是在特殊的关键时刻才会出现。
这里面，还有许多他不知晓的谜底。
玄胎在快速成型，冲天的红光映照天地，那股苍凉、粗犷、莽荒的气息，让殿内、殿外的所有人，都以为来到了远古时代。
商岳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的气息……看来九成与神凤有关了。”
武穆虽然有所动摇，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即便是神凤一族的涅槃之法，也难以助他摆脱四象劫难。
法门虽强，却还需要人来施展。
神凤是神凤，他是他，又岂可相提并论？”
如果是由神凤亲自来施展涅槃之法，那没有人会怀疑，天罚恐怕也难以奈何这等至强神兽。
但铁棠太弱了。
比起神凤来说，两者无论是修为实力，还是资质天赋，都有明显的差距。
彭！彭！彭！
就在太保三人商谈之间，那透射着冲天红光的黑蛋，再次剧烈抖动了数下。
卡卡卡卡……
一连串的裂纹遍布蛋壳之上，那黑色物质形成的薄膜开始快速龟裂。
无数蛛网一样的裂纹在飞速蔓延，漫天的红光之中，夹杂着滚滚热浪，也带来了新生的气息。
彭！
彭！
这一次，是人的心跳声。
噗通~
一条修长的手臂穿透黑色薄膜，紧接着两个手掌出现，将薄膜微微掰开，重塑真身的铁棠从内里钻了出来。
他的气息强大而又弱小，如同是刚刚诞生的婴儿，却又有着天地间至强种族的威严。
“果然还在！”
铁棠刚刚从玄胎之中破出，便感觉周身内外，再度有密密麻麻的天罚之力蜂拥而来。
“起！”
他一抬手，周身的玄胎薄膜变成一颗黑蛋出现在他掌心。
铁棠想都不想，仰头将黑蛋一口吞了下去。
“有混沌玄胎抵挡，我应当至少还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也许……用不了这么久。”
铁棠不顾太保三人惊讶的目光，再度盘坐下来。
他要开始修炼。
修炼那一门——
自己开创的新法！
第三百九十六章 掌控未来，称霸现在
当铁棠吞下混沌玄胎之后，体内四象劫的气息立即被遮蔽，仿佛隔着万万里时空。
这种奇特景象，让在场三位最顶尖的人间霸主都感到惊讶。
纵然以他们的眼界见识，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应劫。
商岳目光何等锐利，仅是扫了一眼，他便知晓结果。
“没有消失，终会降临。”
“纵然拖延十日……也改变不了结局，为何……”武穆话语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三人目光齐齐投射到铁棠身上。
前方安静盘坐的铁棠，身上传来了一股极为奇妙的气息。
像是春天刚刚钻出泥土的嫩芽，带着草木芬芳。
像是仙界道韵刚刚结出的仙果，充斥氤氲仙气。
更像是昏暗天际初初破晓的那一抹晨曦，承载着浓浓的希望。
饶是以三位人间霸主的眼界，也根本无法认出这是什么功法。
正如先前的涅槃之法一般，即便他们知晓与神凤有关，却也不知混沌玄胎诀的玄妙。
神凤的时代太过久远了，久到如今的人间，已然开始遗忘这个至强种族。
而铁棠的功法不同。
它像是新降生的婴儿，在这个有些腐朽的时代，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勃勃生机。
铁棠的修为进展极快，快到超出了当世所有人的认知。
根本不见他有何动作，气息却在节节攀升。
轰隆隆！轰隆隆！
沉闷的雷鸣响起，铁棠体内泛起虎豹雷音，血液滚滚如潮汐。
一柱香不到。
他已经修炼到了等同于如今换血境的境界。
“怎么可能？”商岳惊呼出声。
倒不是因为铁棠的修炼速度，而是因为……
“他似乎没有经过易筋、洗髓的阶段。”
太保点出了真正原因。
当今之世的修炼之道，任凭你天资如何出众，哪怕你有着绝巅之姿，依旧要按照窍穴之法铺设的道路，从炼皮境开始。
走过锻骨、易筋、洗髓、换血四境，才能尝试迈入巫觋秘境。
这是当世的正统大道！
与资质无关，与功法无关，人人皆是如此。
倘若要让三位霸主找出一个意外……
那就只能是大商人皇！
现在。
似乎多了一个。
可铁棠尽管资质同样出众，但他如何能够比肩那位称霸天地，无敌世间的皇者？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才对。
武穆郑重说道：“他好像开创了一门新法，不同于世间任何法门。”
“不可能！”商岳断然否决。
“他哪来的巫道见识？哪来的底蕴？”
开创一门功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以铁棠的资质，以及过往曾经达到的修为境界，确实有开创功法的资格与实力。
但是。
开创一门不不同于当世正统大道的新法……
其中的困难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最简单的比喻……就是在场三位人间最顶尖的霸主，都无法做到这个事情。
古往今来。
能够破开当世正统，令开道统的存在……
有，且只有三位。
当然。
也许还有一些绝世天才开创了一些独特的道统，可终究没有流传于世，不为人所知。
真正被人所知晓，且成功取代过去，成为正统大道的创法者……只有三人。
太保缓缓说道：“也许……他只是走上了一条无人开辟的道路，这条路，或许只有他能走。”
这种事。
并非没有。
甚至很多。
世间除了人族以外，其他妖魔、凶兽、神兽，很多异类都是在走一条只有自己种族才能行进的大道。
他们的修炼之法同样与世间大部分人都不同。
可铁棠是人族，并非异族。
他如果开创了一门不同于正统大道的法门，那对于人族，对于人间大地，乃至对于天上地下所有生灵，都可能产生巨大的影响。
商岳不信，也有一丝不服：“这小子乃是寒门出身，眼界见识别说比肩我等，就是一些大家族的子弟都不如，怎么可能开辟新的道统？”
他说的话也是事实，开创新法若是这么简单，也轮不大铁棠了。
武穆看了太保一眼，与后者皆是沉默不语。
商岳看到二人如此，也有些明白过来。
他们都想到了一个人。
人皇——商凪！
人皇开创太巫寂灭典之时，修为甚至不如之前的铁棠。
而且人皇也是寒门出生，还是生在数千年乱世的终末，那时候的格局之动荡，连保住性命都是难事，远不如现在安稳。
并不是说人皇能够做到的事，铁棠一定也可以做到。
而是因为曾经有人创造了这么一个奇迹。
那么。
即便有后来者……
即便很难理解……
终究是有可能发生！
轰隆隆~轰隆隆~
浩大的雷声响起。
这一次，不是从铁棠身上发出，而是源自于上方苍穹。
“他即将迈入巫觋秘境了，恐怕也是再度登临绝巅，因此引来了雷劫。”
相比于刚刚的震惊，如今的雷劫反倒不算什么。
毕竟铁棠过往也是绝巅，他有这份资质。
与此同时。
在那茫茫高空之中，有神将感应到天道之意，准备奉诏前去配合降劫。
这位执掌雷霆之力的神将，刚刚迈出仙庭，便见一位四尺高低的道童手持拂尘走来。
“下官拜见圣使！”
“你且稍候，在此地等待吩咐。”
“喏！”
神将感应到了天道号召，本应前去配合降劫，但眼前这位的来历，他根本不敢招惹分毫，只能乖乖在原地等待。
仙庭云雾激荡，氤氲之气充斥其中，在那无人深入的寂静领域，有宫殿高耸，仙鹤飞翔。
庞大的深宫望不到顶，极尽奢华，凋龙刻凤，内有神兽匍匐。
一位肩宽体厚，身着浅金色锦绣袍服的男子，端坐在龙床之上，遥遥望着下方那将欲渡劫的身影。
“终是让他得道了么？”
“为何会是他？”
“原来大家都错了……”
稍一沉思。
他做出了决定。
“得道者，当殉道也，你理应有此一劫。”
仙庭之外。
战战兢兢等候吩咐的神将，耳边突然传来道童的声音。
“你自去降劫，当弑之！”
神将闻言一愣。
心中有疑惑升起，但旋即就被扑灭。
他安然点头应命：“下官必倾力为之。”
铁府之中。
太保三人初初感应到雷劫之时，神色尚且正常。
可片刻不到，三人俱是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雷劫？”
“有雷将插手其中，莫非是仙庭旨意？”
武穆较为冷静，阻止了蠢蠢欲动的二人。
“有没有仙庭旨意另说，不过他若是真的开辟新的道统，天道也会降劫，未必就是仙庭插手。
成道……岂有这么简单？”
太保、商岳思索片刻，终究是没有出手。
插手雷劫这种事，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哪怕他们能够帮助铁棠渡过此劫，终究也瞒不过天道，雷劫会再次出现，直到铁棠靠自己的力量渡过为止。
而且插手雷劫之人，同样会引来天罚。
天罚的威力，无需多言，铁棠已经做出了表率。
太保神色忧虑：“这只是巫觋秘境，甚至是肉身秘境的雷劫，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若是让我发现异常，必定要跟仙庭讨个说法。”
头顶苍穹的雷劫，已经酝酿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那远远超出了其他绝巅渡劫时的威力。
倘若铁棠没有死在天罚之下，而是死在了雷劫之中，那也未免太过可悲。
一直盘膝修炼的铁棠，终于站起身来，走出了大殿。
他笑着看向前方的那群挚友，挥手让他们离开了此地，又转身看向太保三人，躬身施礼，表达谢意。
“三位大人安心，天罚都杀不死我，小小雷劫，何足道哉？”
嘶~
铁棠深吸一口气，稍微运转气血活动了一下手脚。
而后抬头。
望天。
太熟悉了。
苍穹之上那无边的黑云，那闪烁的电弧，那跳跃的雷光。
一切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在这个世上，如果要找出一个铁棠最了解、最熟悉的东西。
那雷劫——必定是其中之一。
他在先前那莫名的遭遇之中，已经渡过了数不清的雷劫。
具体有多少次……
一千次？
一万次？
记不清了，太多，太多。
这一次。
铁棠从雷劫之中感受到了杀意。
这股感觉极为微妙。
雷劫，虽是天道降劫，虽是惩戒生灵的伟力，但它是不可能有杀意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天道总会给世间万物留下一线生机，哪怕是雷劫，也绝不是赶尽杀绝、灭门绝户的灾难。
杀意……只能来自生灵！
雷劫之中，只会有一种生灵，仙庭雷将！
“按照先前符箓之说，我的血这么厉害，不知还能不能号令雷将？”
铁棠看着头顶沉闷的乌云，不禁没有提前做好渡劫准备，反而咬破指尖，虚空化出一道符箓。
他口颂道诀，血符自燃，却感受不到有雷将奉诏前来。
“不行了么……”
符箓的血祭之法，仿佛失去了作用。
铁棠并没有丝毫失望，反而像是早有预料。
轰隆隆！轰隆隆！
雷劫池哗啦啦抖动，一条通体蓝白，鳞甲森森，反射寒光的身躯钻了出来。
“昂！”
嘹亮的龙吟响彻天地，让整个清水城都瞩目相看。
足有一两百丈大小的龙躯从高空飞落，龙首威严无比，龙须飘飘，爪牙尖利。
那一片片碗口大的鳞甲如同魔镜一般，反射着种种光怪陆离的情景。
当它来到铁棠上方，腹下鳞甲将所有人都映照其中，出现了各种拳影、掌印、刀光、剑芒。
这是下方所有人的巫法、神通，连太保三人都被映照在内。
他们的拿手伎俩……也被照出了一丝半毫。
“真龙！”
“竟有真龙雷劫现世？”
太保三人不惊反喜，旋即又担忧万分。
他们一方面迫切想知道有关真龙的一切，哪怕这只是雷劫印记召出的虚影。
另一方面又担心铁棠根本无力应对这等恐怖灾劫，多半要死在雷劫之下。
铁棠看着即将到达头顶的龙影，喃喃自语。
“真龙么……倒真没见过多少，不过万法鳞我却是知道的。”
万法鳞。
是铁棠给真龙鳞甲取得名字，他并不知晓这到底是什么。
但真龙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可以映照出敌人的所有神通，自然而然就知晓对方的杀手锏。
所以铁棠称它为万法鳞。
这不能算是神通，更不是巫法，或许说是真龙的天赋更为恰当。
雷劫真龙没有自己的意志，它一身锃光瓦亮的鳞甲，照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巫法、神通，连太保三人都难以避免。
可纵观全身……内里似乎找不到铁棠的身影。
那无所不能的万法鳞，照不出铁棠的手段。
彭！
龙爪如刀，正中铁棠头骨。
啪!
龙尾似鞭，带着滚滚风浪，命中铁棠肉身。
这两下攻势，哪怕不知晓铁棠底细，依旧有着极为恐怖的威力。
“还好不是真的……雷劫肉身与真龙肉身……差距太大了。”
铁棠摇摇头，两手勐一合抱，十指插入那粗大的龙尾之中，两臂爆发巨力，竟然将雷劫真龙倒举了起来。
这等移山挪海的肉身巨力，远远超出了一位肉身秘境的实力。
即便这是一位肉身绝巅！
“想杀我……你们应该亲自出手！”
铁棠一声怒吼，十指爆发冲天血气，直逼云霄，将苍穹的滚滚乌云都震裂开来，就连雷劫池都被捅穿了一个窟窿。
哧啦~
出场威势惊人的雷劫真龙，被铁棠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百丈龙躯化作雷劫液滚滚落下，铺天盖地。
铁棠仰头望向苍穹，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无限空间，看向最深处的仙庭。
“吾道……已成！”
从创出功法，到自己真正修炼成功。
铁棠从无穷感悟之中……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真相。
一个他从不曾想过，但如今已经成为事实的真相。
窍穴之法的时代将要落幕。
未来法将要传世。
真正取代窍穴之道的未来法，不是人皇开创的太巫寂灭典，而是他的新法。
是他铁棠——
开创了承接窍穴之道与太巫寂灭典中间的未来法。
他的法门。
将成为现在法，成为新的正统大道！
他。
即是未来。
也即将成为现在。
第三百九十七章 法天象地，持斧问天
铁棠霸道无比的实力，让执掌雷霆的神将大惊不已。
她奉了天庭大人物的法诏，要借雷劫之力杀掉下方那位人族。
为此她一上来，就直接催动了最为古老的印记之一，唤来了雷劫真龙。
可没想到连真龙之躯，也被铁棠轻易斩杀。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提升雷劫威力？
她虽执掌雷霆之力，却并非能够为所欲为。
上要秉承天道法理，中要遵循仙庭法旨。
就连下……
也要顾及人间大地那强大无比的大商皇朝。
天道降劫，都有鲜明界限划分，肉身境的雷劫，就不可能出现神巫秘境的实力，否则谁能渡过？
如今铁棠所渡的雷劫，已经逼近了堪比巫觋秘境天心境的实力，再继续往下提升下去……无疑超出了天道给予的界限。
而且。
人间不是没有霸主。
神将看向下方那三道身影，自然认出了那是何人。
想要当着这三人的面，抹杀人族天骄……即便能够成功，事后呢？
那三人或许奈何不了天庭，但要杀自己……那可太简单了。
神将脑海转得飞快，既要能够应付仙庭旨意，又要能够不引起下方三位人间霸主的愤怒。
至于天道……那反倒是最简单的一关了。
很快。
她便有了解决办法。
雷劫有九重，刚刚只落下第一重雷劫，还有八重雷劫。
那她只需要一口气召出八重雷劫，既有机会灭杀下方那人，也能让三位霸主不对雷劫起疑。
八重雷劫齐出，虽然骇人听闻，但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下方那人渡不过，那是他自己没本事。
渡过去了，自己回去以后也能交代，毕竟雷劫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很夸张的地步。
神将催动雷霆大道，雷劫池中电闪雷鸣，风起云涌。
嗖！嗖！嗖！
一条接着一条，接连八条庞大龙躯浮现。
八重雷劫齐出，威力绝不是仅仅多出几条雷劫真龙这么简单。
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够在一瞬间抵挡住如此凶勐的攻势。
一旦落入下风，则必死无疑。
浩荡的龙威铺天盖地，覆盖整个清水城，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全身不自觉泛起鸡皮疙瘩。
走出街道的百姓们，全都毛发倒竖，悬浮头顶，被强大的雷劫真龙所吸引。
而作为雷劫的主要目标……铁棠却仅是澹然一笑。
“大约……你也不知我的实力，今日便先用雷劫之名，扬我大道！”
他两手一拍，丹田血气滚滚，骨髓如同水漫金山，蜂拥而出，海量新血瞬间诞生，将铁棠的肉身撑得鼓起一个个疙瘩。
“法天象地，显吾真灵！”
铁棠是人族。
人族，首先是人。
而人，是过往的厚重历史之中，最为强大的至强种族之一。
人族作为他们的后裔，即便血脉之力已经大幅削弱，却依旧潜藏着属于人的伟岸力量。
轰隆隆！
好似一座高山平底而起。
铁棠的肉身飞速扩张，身高节节攀升，大腿、手臂、腰肢都快速增大。
只瞬息之间。
他已经化作三十丈高低，眉心处有神秘纹路亮起，在他身后更有一道虚幻的身影，乃是他自己的面目，却更加高大，近百丈上下。
铁棠目含星月，神光激荡，望着从天上涌来的八条雷劫真龙，大手一握，虚空被捏得爆响，一条条气浪如同神箭四射。
无数天地元气被牵引过来，在他手掌上幻化出一柄石斧。
“我有一斧，可问苍天。”
铁棠双手持斧，身后虚影如影相随，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齐齐一挥手。
唰~
幽暗的斧光仿佛开天辟地一般，眨眼即逝。
嗡嗡嗡……
虚空不停抖动。
来势汹汹的八条雷劫真龙突然止住了身形，就连头顶的漫天乌云，都像是被禁锢封印，困在了时间碎片之中，没有丝毫动静。
嘣！
一声脆响。
第一条雷劫真龙拦腰断开。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八条雷劫真龙，尽数被这一斧直接腰斩。
天际好似破开了一个大洞，滚滚雷劫液如同银河倒灌而下，冲刷着铁棠的肉身。
黑压压的云层缓缓飘散，连雷劫池都被打碎，再没有雷劫可降。
执掌雷霆的神将伸手摸了一把冷汗，死死盯着下方铁棠的面孔，仿佛要将他印入脑海之中。
她知道，自己今日无形中招惹了一丝因果。
日后。
也许自己也有应劫之日。
一丝杀意升起，但很快又被铁棠身边那三道身影吓退，纵有千般不甘，她也能回天庭复命。
“好个法天象地，以你如今的修为实力，如何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见雷劫消散，商岳最先走了上来，想要得知新法奥妙。
铁棠开创的新法，很有可能成为新的正统大道，作为当世最为顶尖的霸主之一，商岳不可能不关心。
“大人，恕下官直言，就算我说了……您恐怕也难以理解，还需要时间。”
商岳乐不可支：“好小子，你竟然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
铁棠拱手一礼：“我的法门尚未彻底完善，待到来日……终有相告天下之时。”
武穆、商岳闻言俱是一震，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以为自己开创了新的道统？”
铁棠微微一笑，澹然说道：“不是我以为，而是……事实！”
作为开创未来法的第一人，铁棠在功法成型，且自己修炼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经感知到了冥冥中的未来。
嘶~
三位人间霸主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深刻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以为铁棠只是开辟了一条孤独的道路，没想到竟然是能够取代窍穴之法的正统大道。
他们并没有怀疑铁棠的话语。
一方面是因为世间开辟正统大道的人没有几个，他们也不曾做到，不知晓到底会发生什么。
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线索！
那就是……类似的话语，他们从人皇口中也曾听闻。
铁棠的话他们可以不信，但是人皇的话……不会有错。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就打出种种禁制神通，封天锁地，只将四人困锁一处。
“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铁棠悠然回应：“我想……我比所有人都清楚。”
太保眼神疑惑，有浓浓不解：“若是你的法门为将来的正统……那将太巫寂灭典置身于何处？
人皇也曾说过，他开辟了新的道统。
莫非你的法门还能胜过人皇之法不成？”
铁棠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正统之法的强弱，我不予评价，但每一个正统之法，都必定是适用于当前时代的法门。
人皇开创的太巫寂灭典，同样是未来法。
但他的未来……在我之后！
太巫寂灭典，是将取代我之正统的法门。”
‘他的未来，在我之后。’
这句话尽显张狂、霸道，让三位霸主皆是眼前一亮，感受到了铁棠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有些话……不是能够随便说的。
强行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笑柄。
可铁棠说得澹然无比，仿佛那就是事实，那就是以后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一丝骄狂，没有一丝傲气，却彰显着自身无比的信心。
尽管很难相信，甚至有些不愿意相信。
但是太保、武穆、商岳，还是认可了铁棠的话语。
“难怪阿凪的功法……久久无人能够参悟，我等还一直以为是时间未到。
如今看来……时间似乎还有很久啊！”
铁棠没有再多说。
他知道人皇开创的太巫寂灭典，对于修炼者要求太高太高了，高到绝巅之姿也仅仅是起步。
而这种法门，几乎是不可能成为正统的。
自己的出现……似乎是要填平窍穴之法与太巫寂灭典之间的鸿沟。
可是。
哪怕已经创法成功，铁棠依旧觉得人人都是绝巅之姿的时代……永远不会到来。
恍忽间。
他还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悲伤，与无尽的落寞。
未来……似乎并不美好啊！
太保三人简单问了一些问题，铁棠基本都如实回应，没有必要，也不会去隐瞒。
作为开辟新时代的创法者，有着自己的气量。
片刻之后。
太保作出了决定。
“铁棠开辟新法一事……姑且当真，不过却不可轻易透露出去，以免为他引来灾劫。
等到时机一至，再公告天下即可。”
这是三位朝堂霸主商议后的决定。
既有保护铁棠的想法，也有验证新道统是否为真的念头。
最主要的是。
他们也要维护如今天下格局的安稳，不能让新道统的出现，成为搅乱局势的帮凶。
毕竟。
大商最为强大的那位皇者……如今还不知在何地。
铁棠对于这一点自无不可，他的功法也并未彻底完善，还需要改进。
而且属于他的时代……并未彻底到来。
敲定这个事件之后，太保又问起了四象劫，这关乎铁棠的生死。
“我需要时间修炼，对于天罚之力，我应当有把握。”
“既如此，我留下一个信符，一旦你自知不敌，便立刻通知我。”
太保丢给铁棠一个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姬’字。
“大人放心，我若是连天罚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也愧于我之大道，死了都不算冤。”
太保、武穆见他信心满满，各自吩咐了一句，便齐齐离去。
他们三人都身居高位，不可能时刻照看铁棠，也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铁棠安静坐了下来。
事实。
并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
最关键之处，便是他的时间不够了。
虽然他开辟了一个新的道统，可混沌玄胎最多，也只能挡住天罚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算是创法者，就算资质再高，也不可能凭空获得修为。
没有足够高的修为境界，就很难应付天罚之力。
不是他的法门不行，是他的实力……可能会不够。
没过多久。
在外面等候的一众人等，纷纷走了进来，诸多话语询问不休。
其中一个人走得最快，上前就狠狠抱住了铁棠。
“铁头，为何不通知我？险些与你阴阳两隔。”王安道眼眶微红，衣袍污迹斑斑，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赶回来。
铁棠在知道自己将死之后，不但没有让人去通知在下属城池的王安道、李清婉、何长生、仇正阳等人，反而还封锁了消息。
瘟疫之难还没有彻底解决，如果因为他个人缘故，让更多百姓身死。
那他遭受的天罚，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直到今日。
大量丹药在陆续分发完毕之后，王安道等人才从前来接受的捕快口中，得知了铁棠的消息。
“我无恙，勿忧！”
铁棠笑着怕了拍王安道，又与众人简单解释了一番。
“天罚并未消失，我需要闭关修炼，清水城以及瘟疫的善后之事，就交给你们了。
李都尉，此事便由你来负责！”
李清婉默默点头，没有多说。
铁棠扫了一眼，没有看见陆正青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
“为何一直不见陆兄？”
陆正青作为郡丞，在清水郡发生了瘟疫这等大事之后，却一直没有出现。
甚至连铁棠将死之际，依旧没有现身。
龙榆站了出来回应道：“大人，陆府近日来一直紧闭大门，不曾见有一人进出，想来是先前那位仙神身死的原因。”
“这都几天时间过去了……陆兄不会出现问题吧？”铁棠可是知道，陆府之中还有一位仙神。
如果那位仙神贪恋陆家之前那位仙神的遗留，那事情就很麻烦了，陆正青显然无法应对这种人物。
“陆府方向，近几日没有剧烈争斗，你且安心。”万修贤出言，驱除了铁棠的担忧。
万修贤已是仙神之境，哪怕被陆家的阵法阻挡，也能感知一些。
铁棠听罢之后，左眼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当即就要施展《寰宇八卦图》一探究竟，却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无法施展图腾大道。
“仇大人，你有时间的话，不妨上门拜访一二，需得做好准备，我感觉有些不对。”
仇正阳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要求也不算难。
铁棠被天罚所困，自身也是一屁股烂账，顾不得太多身外之事。
与众人商谈片刻之后，又找了一间安静的大殿开始修炼。
“我如今的修为……约莫等于刚刚迈入巫觋秘境，但我的肉身实力却分外强大。
如果后来者皆能如此，他们的资质等于无形中就被拔高。
看来……
巫道天门也到了被淘汰的时候了。”
巫觋秘境的第一个境界，便是天授境。
所谓天授，便是天道授予，人人都需要从巫道天门之中获取相应的天赋。
这个天赋，几乎决定了大部分人接下来的一生。
但是铁棠的功法不同。
他渡完雷劫之后，并不需要得到巫道天门的认可，更不需要从中获取天赋。
既得天授。
何不自授？
第三百九十八章 先天五太，黯然一击
整整十天。
铁棠没有走出大殿一步。
除了偶尔的虎啸龙吟、万兽咆孝之外，外面的人也无法感知里面的具体情况。
若非铁棠的气息一直都在，他们很可能早就冲进去了。
第十一日。
伴随沉闷的殿门开启之声，铁棠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气息初看之下并不算强大，远没有神巫秘境的霸道、强悍，整个人好似一坨浑圆金丹，将所有锋芒内敛，不显露一丝。
守在门外的比岐、天问二人，见他出来赶紧起身。
“棠哥儿，成了么？”
“铁头，如何？”
铁棠闭目感应了一番，徐徐问道：“方前辈已经走了么？”
方鹏翼是极为厉害的阵法大师，他受邀前来替铁棠布阵，却不可能无休止地呆在这里。
十天时间过去，铁棠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
“方家另有要务，七天前将他召了回去，不过护城大阵已经布下，你可安心。”
在这段时间，万修贤早已将二百一十八面星辰幡打造完毕，方鹏翼也规划好了新的阵图，在清水城内布下了大阵。
“这样么……倒是有些难办了。”铁棠微微皱眉。
“怎么？有何不对？”
“倒也不是，只是时间太短，我若是想要渡过天罚，恐怕还得借助阵法之力。”
天问不解：“此阵本来就是以你为核心打造，你直接动用便是。”
铁棠沉默，没有解释。
他开创了新法。
同样的。
过往一些旧法的能力也已经失去，短时间内难以修炼回来。
何况二十八星宿大阵，乃是来源于十绝霸体，与他的新法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正如大尊王无法将图腾大道修炼到圆满一般，他也不可能将窍穴之道炼到很高的境界。
有得，亦有失。
没了二十八星宿大阵，他再想掌控清水城的护城大阵，就得依赖其他手段。
不过这样一来，他与其他人就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大阵的掌控力度，也不可能达到原来方鹏翼猜想的那种程度。
铁棠略一沉吟，没有太多计较，反而问起其他情况。
“瘟疫之事处理得如何？”
比岐快速回应道：“所有传染了瘟疫的百姓都服下了避瘟丸，李大人带领各位神巫，加上军中将士、捕快，在为各地百姓修缮房屋。
还有江都府那边，也派人送来了足足‘四亿两黄金’的财物，足以照顾到下面所有受难百姓。
至于更多的细节，我知晓得也不多，要不现在去问问？”
“不用！”
铁棠一挥手，凭空一握，指尖出现五条灰白气体，如同五条小蛇一般，刹那间飞向城中四处。
监察郡邸。
正在与下属监察使相谈的仇正阳，突然看见一条灰白气流飞进大殿。
然后陡然一变，竟然变成了有着铁棠模样的虚影。
这手段看得他啧啧称奇，近乎有种天巫境一神分化的感觉。
“你出关了？这又是……什么神通？”
铁棠虚影笑着说道：“没什么，一些小伎俩罢了，还请仇正守来我府上一叙。”
听到铁棠以官职相称，仇正阳明白不是私事，连忙施了一礼回应。
“下官即刻就到。”
片刻之后。
仇正阳匆匆赶至，李庚、风冰瑶、方乐贤也察觉到了铁棠出关的气息，一起赶了过来。
铁棠让铁府仆从泡了壶茶，在四溢的茶香之中，得知了近来发生的一切。
仇正阳徐徐说道：“瘟疫之事收尾不会出现太大问题，不过这次瘟疫之难，前前后后共死去二十三万七千九百三十一人。
朝堂为之震怒，弹奏你的公文络绎不绝，连风府主都都受到了牵连，被指责看管不严、办事不力。
不过古怪地是……
好似那几位大老都商量好了一般，将关于你的所有弹劾都按了下去，除了当朝太师不曾表露心迹，连左相、右相都为你发声。
起码这段时间……你应该还能坐稳郡守之位。
往后，就不好说了。”
仇正阳话语忧心忡忡，但铁棠却根本不以为意。
他只要过了天罚这一关，就如鲤跃龙门、鲲鹏展翅，天下之大，任其纵横。
只要给予时间，属于他的时代终究会到来。
这岂是小小庙堂之争可以阻拦。
铁棠大马金刀坐着，食指敲了敲桉台，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除此之外，城中可还有其他事发生？”
仇正阳有所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一切无恙。”
他有一件事没说。
铁棠闭关之前，曾经让他去陆家拜访，他也的确带着三位监察使前去，可并没有见到陆正青。
陆家中人说陆正青在闭关，暂时出不来。
他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的确感应到了陆正青的气息，平稳安详，说明对方应该没事。
仇正阳没说，是考虑到铁棠如今还未渡过天罚，不想他过多分心。
“如此便好，我亦无忧也。”铁棠点了点头，又看向风冰瑶、天问、李庚三人。
被那清澈透亮的目光紧盯，天问有些发毛，也有些好奇：“铁头，你现在到底什么实力？
我怎么总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好像你与我们格格不入一样。”
无论是之前的铁棠，还是如今的铁棠，肉身都同样强大，在外人看来可能并没有太大区别。
可天问毕竟是绝巅，也对铁棠十分熟悉，即便不知道他开创了新法，也能感受到他的不同。
而听到这个问话，铁棠哈哈一笑，却并没有开口解释。
只有风冰瑶柳眉竖起，知道眼前这位……已经走上了另一条与他们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的实力……你会知道的。”
这话说完，铁棠让比岐去通知各位好友前来‘观礼’。
不消多久。
除了李清婉、何长生、王安道三人还在运城、幽县等地处理瘟疫手尾、安抚百姓之外。
其余龙榆、李遥、嵇英哲、铁龙、铁虎、铁牛、镇关东、镇关西、雾从云、方乐贤等人齐齐到来。
众人济济一堂，再度聚首。
铁棠看着满座高朋，两手负在身后，缓缓起身。
“今日请尔等前来观摩我渡劫，对你们也有很大的好处，如果有人能够从中得到几分领悟，当受用一生。”
这话说得天问就不乐意了。
“铁头，你这牛皮就吹得大了吧？这里都是自己人，咱别顾着出风头，先将天罚渡过再说。
若是没有把握，赶快请太保过来，这事不丢人。”
铁棠也不解释，踩踏虚空走到天际，盘坐于苍穹白云之中。
他每一步落下，都有海碗大小的龙凤图纹绽放，仿佛一阶阶天梯将他送到了高空。
既然难以借用阵法之力，铁棠便不再多想，打算用自己的实力来与天罚对抗。
混沌玄胎已经消磨九成九，只剩一层薄薄的黑色薄膜在抵挡四象劫的力量。
坚持不了太久了。
四象劫，主少阳、太阳、少阴、太阴之力，可以说是阴阳之力变幻的极致。
想要渡过这等劫难，除了用极高的修为、肉身强行横渡之外，就只能遁入五行轮回，转世重生之法。
铁棠已经走过涅槃之道，自然不可能选择转世，他的修为、肉身，也没有高到霸主那种境界，不可能凭借实力硬闯。
摆在他眼前的……似乎是一个死结。
一个拖延了十天的死结。
过程看起来有些波澜，可如今的结果……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死亡——如期而至！
铁棠静坐虚空，默默等待。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
下方观望的人脖子都看酸了，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状况发生。
镇关东与小貔貅看得百无聊懒，正要偷偷飞上去近距离观摩之际……
忽然。
铁棠周身起了变化。
波！
一声脆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爆开了一般。
二阴二阳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分别从铁棠左右半身出现。
这一次它们的速度极快。
只待四者相会于丹田、紫府，便会爆发惊天威势，将铁棠彻底抹杀。
感应到了四象劫的力量，铁棠也微微皱眉。
显然被压抑了十天时间之后，天罚之力更显暴躁，急于将灾难带给铁棠。
“阴阳之力，诞于先天之后，可称后天之力，别人或许奈何不了你们……但我不同。”
铁棠喃喃自语，丹田处一下涌出了五道极为元始的气息。
“太初本意，当有先天五太，我将之命为‘太初’、‘太易’、‘太始’、‘太素’、‘太极’。
以先天五太的力量，足以覆灭四象灾劫。”
这是铁棠从那篇无名经文得来的感悟。
所谓先天五太，是混沌鸿蒙从无极过渡到天地诞生之前的五个阶段。
这五太，乃是先天。
而四象劫的力量，却是后天之力，尽管这个后天之力来源于天道，且强大无比，但终于难于抗衡先天五太。
唯一不足的一点……
是铁棠的实力太弱。
他所拥有的先天五太之力，得自混沌玄胎诀涅槃重生之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它们壮大。
仅凭这五缕微弱的五太之力，铁棠也没有把握渡过四象劫。
“法相天地、真灵附体。”
铁棠再度施展了新的神通。
这是来源他自身功法的力量，是一个新的阶段，不同于如今的巫觋秘境。
只要修炼他的功法，自然而然就可以修成不同的法相，也能唤醒自身血脉之中的先祖血脉，得到真灵之力。
在肉身实力上……会远远超过寻常的巫觋秘境。
肉身强大之后，资质也会无形中拔高许多，不再依赖天道授予天赋。
一切。
都可以靠自己修炼！
这无疑是有些逆天而行的意味，但是修炼之道……何尝不是如此？
铁棠的法相、真灵，俱是他自己真身，不是其他各种神兽、异兽，这是源于他体内的血脉之力。
是源自于……人的伟力！
虚空中的铁棠法相、真灵一显，自然引起了整个清水城的注意。
天色都刹那间暗澹下来，被铁棠庞大的身躯遮蔽了不少。
“这不是铁郡守么……他怎地变成如此模样？怪吓人的。”
“应当是某种神通吧？铁郡守资质非同凡响，连城内各大世家都不敢招惹，我倒是希望他越强越好。”
“确实啊，铁大人这才上任几天，你没看那些世家子弟，近日连出门的都少了许多，生怕不小心犯事。”
“哼，勾家亲自斩首自己的后辈，这乃是前车之鉴，其他世家不得掂量掂量自的斤两？”
“也不知铁大人这郡守能够做多久，听说下面的瘟疫死了几十万、上百万人，朝堂一旦追责下来……铁大人亦是难辞其咎。”
“那是天灾人祸，如何能够怪到铁大人身上？这瘟疫爆发的时候……铁大人可能都还不是郡守呢。”
“那你想得可就太简单咯，朝堂哪管这些？总要有个人出来顶罪，我看啊~铁郡守这次只怕难了。”
……
平民百姓看不懂铁棠的神通，也不会去多想，议论的都是朝政之事。
可天上的这副情景，看在清水城内各大世家眼中，又有不同。
各大世家之中元神大巫极多，神巫秘境也不少，都是眼力非凡之辈。
他们一看到铁棠，第一反应不是强大，而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就好像……铁棠不该存在于世，宛如是一个异类。
等到四象劫的力量显现，许多人都察觉到……铁棠并不是在修炼，而是遭受了某种劫难。
“你说他会死么？”
“死了好，我巴不得他死，布下了这什劳子大阵，我家中的天地元气足足少了三成。
三成啊！
这是什么概念？比杀了我还难受。”
“仇正阳不是解释了么，大阵初初落下，需要抽取地脉之气，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你信他？我反正是不信的，肉都已经吃进肚子里了，他们还会吐出来？”
又有人说道：“也不知这家伙弄了什么神通，怎么可以将肉身变化得如此之大？
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虚的，倒是他的实力……似乎下降了不少啊。”
“他乃是绝巅天骄，我等岂能揣摩他的手段？”
……
众人议论不止，而四象劫的力量，也来到了关键之处。
铁棠的丹田、紫府，成了四种后天之力与五种先天大道抗衡的战场。
剧烈的波动让铁棠血气奔腾、骨骼、长筋轰轰作响。
“难道先天之力也不敌后天？”
铁棠感应到了先天五太的颓势。
正当他施展后手之时。
苍啷！
一道清澈的剑鸣响彻虚空。
煌煌剑光如同飞仙一击，从万丈高空直奔铁棠眉心而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长空戮仙，青冥幻影
“狗子，狗子，新接了个买卖，赶紧的。”
“蛋哥儿，我近来有些累，暂且算了吧。”
“累？糊口啊大哥！”
“蛋哥儿，我发现最近你好像掉钱眼里去了，是不是又开始赌了？”
“去去去，别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买卖我已经接了，你好歹听听。”
“总归是些鸡仔一样的角色，干起来也没劲，算了算了，我今日已经跟肥妞约定，待会还要下河抓鱼呢。”
“以你的本事……下东海抓骊龙都绰绰有余，抓什么鱼啊？这不是胡闹么？”
“蛋哥儿，这你就不懂了吧，至诚之道，得有赤子之心才能持之以恒。这话我都跟你说几百遍了，是几百遍了，你能不能上点心？”
“算逑，我又不是你，我资质就这样。甭废话，这次的点子……绝对能够让你满意。”
“哦？男的女的？”
“是个芽儿（小伙）。”
“什么来头？”
“官！还是个大官！”
“蛋哥儿，咱不杀官，朝廷的实力你也知道，惹不过的。”
“本来我也不想接，可那官是个绝巅。”
“果真？”
“不假！”
“倘若是个绝巅……倒也值得我出手，作价几何？”
“五千寿元！”
“五千？这他妈也太黑了！一位绝巅天骄……在他们眼中只值五千寿元么？”
“狗子，这没办法吧，谁叫咱们是干苦力活的。也许买家给了五万、五十万，可这几经转手下来……咱能有五千就不错了。”
“蛋哥儿，你回去告诉拖线孙（接头人），我给他五千，看看是谁扣了这么多，我先把这黑心的给宰了。
一位绝巅天骄才五千，这不是闹么？
谁爱干谁干，我反正不干。”
“狗子，你可想好了，咱们见不得光，你的长空剑用了这么久，该换了吧？你的丹药……也不多了。
还有咱这东躲西藏的，上下打点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笔数。
这账真要算起来，那可不经算啊。”
……
“那芽儿什么修为？”
“刚刚迈入古巫境，不是你的对手，放心！”
“绝巅……没有这么简单，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这样，你回去跟他们说，我既出手，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收五千。
五千寿元得罪一位绝巅天骄，放眼天下，绝对找不到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个人肯做。”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
二狗在清水城外等了七天七夜。
作为一名杀手，他有足够的耐心，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只如寻常。
这天。
天色刚好，春意微微。
等待了七天七夜的二狗，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目标出现。
出乎意料。
对方给他的感觉……好似并没有古巫境的实力。
但是。
二狗心中却有种极为异常的情绪荡漾，令他手臂上的寒毛微微竖起，随风飘扬。
“这人……怎么感觉不属于现在。”
二狗只是低喃了一句，心中并没有任何动摇。
诚信。
是干他们这行的根本。
当看到四象劫的力量溢出铁棠体外之时……
二狗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有一个同样是杀手出身的师傅，那老头死得很早，并没有教给二狗太多东西。
唯一能够让二狗牢牢记住的。
只有一句话。
“作为杀手，永远只有一击！”
“一击不中，则远遁千里，杀手不是亡命徒，是这世间最为灿烂的星月。
你应该赋予它生命，而不是将它变成世俗那种下三滥。”
二狗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也一直奉行至如今，从未有过失手。
今日。
也不例外。
他肆无忌惮地拔出腰中的长空剑，清澈剑鸣回荡苍穹。
这把剑，只是一柄八品巫兵，剑身上有十几个豁口、七八道裂纹，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吹散。
可正是这把无人知晓的长空剑，却沾染了不知多少天骄、豪杰的鲜血。
煌煌剑光如同九天雷霆，眨眼即至。
又似天仙下凡，飞仙一击，灿烂、耀眼。
“竟然有人敢来刺杀我？”
长剑出鞘的那一刹那……铁棠立刻反应过来。
这的确是他不曾想到的事故。
作为清水城的郡守，他执掌一方，统领一郡，可以容忍官场上的各种手段，却不会想到有人敢铤而走险，雇凶杀人。
这是犯了大忌。
铁棠下意识认为不会有人这么做。
“看来我身处官场，也不知不觉被他们污染了，竟然连这种事都没想到。
不过来得既然不是仙神……就不可能杀掉我。”
铁棠眼中有星月浮沉，大日、寒月如同日升月落，在他双眼瞳孔不断轮转。
【日月神瞳】
是他功法修成的第一门神通，能堪破世间虚妄，直面真实。
“地巫境的绝巅？”
“竟然有人能够请动这种天骄来杀我……厉害，厉害！”
二狗的修为，没有瞒过铁棠的双眼。
但那无匹的煌煌见光，也来到了他的紫府眉心。
二狗的身材不到七尺，略显瘦弱，在铁棠三十丈的庞大肉身面前，微如蝼蚁。
可铁棠不会有丝毫轻视。
又有谁？
敢小看一位绝巅天骄呢？
“噗通！”
璀璨的深红剑芒，如同火烧云映照了整个天空，仿佛刺穿了铁棠眉心。
但就在这一瞬间。
铁棠体外百丈上下的真灵虚影，如同一层影子覆盖在铁棠周身，一道道神秘纹路如同图腾纹一般蔓延而出，一片片宛如鳞甲的铠甲化生而成。
叮！
铛！
两声清鸣，剑光如入无人之境。
正中铁棠紫府！
下方观望的众人，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幕发生。
风冰瑶、李庚、仇正阳、方乐贤最先反应过来，极速奔赴高空，紧接着铁龙、铁虎等人也纷纷赶上。
铁棠死了吗？
他没有死在天罚之下，竟然死在了暗杀当中？
所有人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可事件的两位主人公……却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你这是什么神通？”
二狗留下了一句疑惑。
还不等铁棠解答，他的身影比来时更快，刹那间化作红色流光消失在天际。
见他离开之后，铁棠方才从另一处缓缓现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淡淡说了一句。
“我这神通……便称为【青冥幻影步】好了。”
直到这时。
众人方才纷纷赶至。
“大人，没事吧？”
“竟然有人敢出手暗杀，简直没把我等放在眼里。”
“我去追他！”风冰瑶最是果决，纵身就要离开，却被铁棠拦下。
“风姑娘，你追不上的，他的修为比你还高，也是一位绝巅天骄。”
“什么？”
听到杀手也是一位绝巅天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铁棠所遭遇的凶险，恐怕还在他们想象之上。
如果刚刚那位杀手不是暗杀铁棠，在场之中……或许只有风冰瑶、李庚才有可能躲过去。
其他人碰见了必死无疑，就连仇正阳、方乐贤这等地巫也未必有机会逃脱。
天问关切问道：“你没受伤吧？会不会影响你渡劫？”
一位绝巅天骄的刺杀，铁棠纵然能够躲过，只怕也受到了影响，再念及他正在遭遇的四象劫……所有人又是心中一紧。
“哈哈哈哈~”
铁棠开怀大笑。
“说起来……我倒还要谢谢刚刚那人，他的剑法不错，不过却不知我的底细，被我移花接木，转过去部分四象劫力。
只怕这时候，他也头疼的紧。”
“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这话连李庚都听得啧啧称奇。
铁棠看向风冰瑶，在场或许只有她一人能够理解。
“这是远古正统大道，图腾之力的妙用，你们没见过，难以理解倒也正常。”
十天时间。
铁棠不单单在刻苦修炼，还多次尝试，将过去法的图腾大道也融入自己功法之中。
虽然因为时间缘故，没有太多所得，但也引进了图腾大道最主要的一种力量之一。
图腾纹！
刚刚他的真灵覆盖法天象地，体表浮现的各种纹路，便是远古图腾大道的图腾纹。
如今的铁棠，兼修过去、现在、未来三法，犹如站在各位最顶尖的无敌霸主肩膀上，开辟着一条过往从未有过的艰难道路。
他的终点会是哪里……没人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的起点。
无疑很高，很高，高到了超出这个时代的任何法门。
“这么说……你没事了？”风冰瑶冷冷地问了一句。
铁棠稍一感应，右手打了个响指。
“且跟我喝酒去！”
天问、李庚、仇正阳等人纷纷劝诫，怕铁棠逞能。
不过今时今日的铁棠，的确已经超出了他们过往的认知。
四象劫力被他度给了二狗一部分，剩下的四象劫力，已经难以抗衡先天五太的力量。
何况铁棠还准备了后手，没有任何夸大。
如今他体内的四象劫力，正在缓缓被先天五太消融，逐渐从体内消失，不可能再威胁到他的性命。
铁棠收回法天象地，变回真身，看着众人，情真意切。
“真的不用担忧！”
“现在的我……已经强到自己都打不死自己了。”
“呵！”
风冰瑶冷笑一声，直接飞落城中。
“走了，走了，这家伙，有点本事就翘尾巴。”天问朝着众人拍了拍手掌，赶着众人离开。
李庚笑呵呵道：“铁兄……你的本事不见长，嘴巴上的功夫倒是厉害了许多。”
片刻之间。
虚空中只剩三‘人’。
铁棠呆呆地站在原地，旁边还围着镇关东与小貔貅。
“好哥哥，他们不信你，我信你，你得了好处，可莫要忘了老弟。”
“吼！吼！”小貔貅跟着附和。
“我说得……是真的。”铁棠双手环胸，摸了摸下巴，无奈摇头。
“真的，真的，我一百个相信。”镇关东一下变作三寸蛟龙真身，飞到铁棠耳边拨弄他的头发。
小貔貅有样学样，也跟着爬到铁棠肩膀，撕扯他的发丝。
“算了，以后他们会明白，走，咱们去喝酒。”
“喝酒，喝酒。”
“吼，吼！”
“小东啊，前几日我听铁牛说过，他说账房先生跟他告了状，说你在账房签下的烂账，账本都有三尺高了。
这事不会是假的吧？”
“好哥哥，这账房先生看不起我，故意在这嚼舌根呢，我堂堂正正一条好蛟龙，怎会做赖账这种事？”
“我寻思也是，这样，咱现在下去就把那账房老头的舌根剪了，就由你来出手如何？哥哥也好为你出口恶气。”
“呵~呵~大哥，这都是小事，咱与这些人计较什么，这剪舌根一事……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怎么？莫非嫌不过瘾？还要砍了人手脚？”
“好哥哥，你是知不道，镇关西这家伙……那就是一个吞天兽，你听过饕餮没有？我都怀疑他不是貔貅，而是饕餮变的。”
“吼~吼~”
“哎，二弟你咬我做甚，松口，松口……”
深山老林之中，毒蛇潜游、猛虎假寐，一株株古树枝干如虬龙交叉缠绕在一起，搭建出了一片撑天华盖。
碗口粗细的树根凸出地面，其上有一位男子盘膝而坐。
“这厮倒也有点本事，与给我的资料不同啊，明明说他擅长一门远古大神通‘飞身托迹’，为何却不是这个神通？”
二狗脸色极为难看，四象劫力被他堵在了右手之上，整个右掌乌漆麻黑，仿佛中了剧毒。
“这笔买卖做亏了，不会是哪位行家来坑我的吧？”
他被铁棠转嫁了部分四象劫力，此刻也能感受天罚的力量。
但这股力量不算强大，且不同于在铁棠身上，是无根浮萍，无源之水。
只要慢慢消磨，终有彻底耗尽的一天。
“我与他结了这番因果，需得快他一步迈入仙神之境才好，否则等他成为仙神，必会来找我算账。”
二狗的资质同样绝顶，深刻知晓有一位绝巅天骄作为敌人，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正当他要尝试驱散四象劫力之时，突然两耳抖动，一手按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谁？”
“再不出来，可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啪嗒！
脚步声响起。
踩在厚厚的枯叶之上，在这寂静的深山老林，分外刺耳。
“嗬嗬~”
“不想鼎鼎大名的‘戮仙剑’……也有失手的时候。”
一道绿色倩影从前方的古树身后走了出来。
二狗眼中凌厉的神色一闪而逝，右手却从剑柄上移开，随意在地上拔了一根嫩草放入口中。
“女人，你还有什么愿望？”
那道倩影脚步一顿。
“你想杀我？”
“不不不……你误会了。”
“我不是想杀你，我只是想让你闭嘴，但我听说女人最是唠叨，我认识的一个胖妞也是这样，所以你肯定是不愿听我的。
那让一个人闭嘴的最好方法……
就是让她永远也开不了口！
你以为呢？”
第四百章 刀剑合璧，所向无敌
“神巫境杀手榜第二，戮仙剑！”
“传闻你曾经刺杀过一位三十六窍绝巅，有戮仙之威，因而名声大噪。我又听说戮仙剑从不杀女人，所以才冒死前来共襄盛举。
如今看来……传闻似乎也当不得真！”
绿色倩影嘴上不停，却终究是停住了脚步，不敢继续上前。
二狗对她的这个举动很满意，但对她说得话并不赞同。
“不不不……”
“你又错了。”
“我只是不接女人的买卖，并不是我不杀女人。”
两次被二狗否决，女子也有些恼怒，她不是别人，正是红颜教的江映雪。
前段时间，她去蛊惑王亥，试图将无极门拉到邪教阵营。
王亥自负甚高，看不起邪教这等三教九流，但还是被江映雪言辞打动，循着种种线索，最终找到了清水城。
而在王亥消失之后，他与铁棠在清水城外大战之事，也被江映雪得知。
她本意是过来寻找王亥，再次邀请他联手。
不想王亥没找到，却通过邪教的情报系统，得知了有人要刺杀铁棠，还有杀手接下了这笔买卖。
于是江映雪在清水城外又苦等了一段时间。
当她得知是大名鼎鼎的戮仙剑接手之时，一度以为铁棠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可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戮仙剑非但没能杀掉铁棠，甚至都没有伤到他。
这让江映雪对于铁棠愈发忌惮。
而且这次照面，以她天巫境的修为，都看不穿铁棠的具体实力，对方身上仿佛有一层透明的薄雾，将自身气息完全隐藏。
再联想到人皇手书的太巫寂灭典，就在铁棠手中。
一个恐怖的猜测……在江映雪心中诞生了。
她追随二狗的步伐，想要从对方口中得知与铁棠交手的具体细节，不想自己反倒惹了一身腥。
二狗要杀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对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见过了他的真容。
光凭这一点。
这女人就留不得。
江映雪自然也知道原因，面对大名鼎鼎的戮仙剑，即便她的修为更高一个境界，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次前来，妾身的确有些冒昧，你接下刺杀铁棠这笔生意，外面价格开到了十五万寿元，但你能拿多少？
估计也就五万左右吧？
我不同。
我跟你做买卖，可以先付定金，也不会有任何人从中抽取油水。
二十万！
你帮我，我给你二十万寿元。
我还可以先给你五万，待事成之后，一次结清，绝不拖欠。”
二狗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里早就气得发抖，怒火冲天而起。
“五万？”
“五千！”
“谁能想到，自己接下这笔惊天买卖，仅仅只有五千寿元？”
“黑商啊！太黑了！”
二狗欲哭无泪，但却没有丝毫办法。
像他这种杀手，从不跟雇主直接照面，都是经过接头人联系。
有些买卖很可能在中间转了二手、三手，乃至七八手都有可能。
就像这一次。
刺杀铁棠的价格，雇主给足了诚意，十五万寿元的价格，放到哪里都不算低，甚至偏高。
但他真正拿到手的寿元……
只有五千！
二狗郁闷地想吐血，看着右手上的四象劫力，气不打一出来，打定主意要好好‘回报’一下上面的接头人。
同时。
江映雪开出的价格，也的确吸引到了他。
二狗咬了咬嫩草，半依着粗大的树干问道：“先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生意随时都可以做，二狗缺钱，但不代表贪钱。
缺钱跟贪钱，那是截然不同的。
否则以他的修为实力，绝不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江映雪提起绿色裙摆，掩嘴轻笑：“妾身姓江，乃是红颜教中人。你若是出手杀我……且不谈能否成功。
事后，妾身敢保证，你和你的亲卷……必死无疑！”
她这番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仿佛将二狗完全拿捏。
同样是敌人。
面对铁棠之时，江映雪并没有说出这种威胁。
因为铁棠背后，是朝廷，是整个大商皇朝，他能够见光。
相比之下，邪教才是过街老鼠。
面对二狗之时，哪怕对方名声赫赫，号称有戮仙之威，但江映雪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二狗见不得光！
与她同样是暗夜中的人物。
而三大邪教……则是暗夜中的王者，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一切反抗力量。
听到江映雪的话语，二狗不禁眉头微皱。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那你又错了。”
他鹰隼般的目光紧盯那绿色倩影。
“我要杀你，只需一剑。”
一霎那之间。
江映雪头皮发麻，紫府眉心仿佛被利刃所指，下意识地连连后退数十丈。
“你误会了，我今日前来，只是想跟你做笔买卖，绝对没有任何冒犯之心。
只是阁下神出鬼没，往日根本无法探寻，今日妾身能够遇见，也只是恰逢其会，并非特意设计。”
她说得都是真话，自然情真意切。
真话，往往更能打动人。
不知到底什么原因，二狗吐掉了口中的嫩草，缓缓问道：“什么买卖？”
二十万寿元的买卖……即便对方开口要他弑仙，二狗也绝不会意外。
这个价钱。
值得！
“你帮我绑一个人，可以重伤，但不能死，哪怕只有元神、魂魄存留也可以。”
江映雪的买卖，完全出乎了二狗意料。
他眯着眼说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是江湖中的绿林好汉，做不来这等绑票勾当。
我的剑——只杀人！”
二狗说完就要起身离开，不欲跟这女子纠缠。
却在这时。
身后传来了那宛如黄鹂般的声音，让他止住了脚步。
“神巫境杀手榜第一，天刀！”
二狗缓缓转身，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要我出手对付他？”
“不！”
“这次是你错了。”
江映雪的语气有些欢喜，仿佛终于在这次交谈中占了一次上风。
“天刀将会与你一起出手，共同做成这笔买卖。”
“当然，你的二十万寿元，一分都不会少。”
“外界素来传闻，若是你们刀剑合璧……神巫秘境之中无不可杀之人，就算是仙神也要为之胆颤。
这一次，我给你们机会，如何？”
天刀之名，还在二狗之上。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没取好，被叫惯了二狗的二狗，永远在神巫境杀手榜排在第二。
哪怕他刺杀了一位绝巅之后，依旧位于天刀之后。
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对手，二狗其实一直牵挂在心。
他也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一直排在自己上面。
这人——他够格么？
一念至此，二狗张开嘴巴，就要应下此事。
但多年来的良好习惯，让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男的女的？”
“用你们的话说……好像是芽儿，对吧？”
男的，那没问题。
二狗点点头，这笔买卖并没有破坏他的原则。
“等等……”
“男的？”
二狗勐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江映雪：“你不会……要我俩一起出手，绑架刚刚那位大官吧？”
一下请动天刀、戮仙剑两位最顶级的杀手，付出的寿元绝对超出想象。
那点子会是什么人？
二狗其实并没有把握，只是联想到一连串的事故，下意识想到了刚刚他刺杀的那位。
啪！啪！
江映雪连连鼓掌：“如今你既然知道了目标，想来这笔买卖你也拒绝不得。
给！
这是五万年寿元，权且当作定金。”
她一连抛过去五樽白玉瓶，每一瓶里面，都足有一万年寿元。
二狗接过瓶子，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反而呆愣在地原地。
“绑架朝廷命官也就算了，为何还要绑一位绝巅天骄？想必你刚刚也看到了，他的实力……非常古怪。”
“如果是寻常角色，何须请动你们二位？我教中也有些好手，多少还是能办点事的。”
江映雪一边说，一边又扔过去一樽白玉瓶。
“这里有一万寿元，是另一笔交易。”
二狗挥手拒绝：“我从不同时接两笔买卖。”
“放心，这个很简单，只要你如实将刚刚与那人交手的经过告诉我，事无巨细，这一万年寿元，就是你的了。”
这么简单？
纵然二狗并不贪财，也着实被江映雪霸道财力震得有些头晕目眩。
略一沉思，他还是接过了第六樽白玉瓶。
“其实能说的也不多，上面给我的情报有误。”
“本来我准备好了针对那门远古大神通的手段，不想对方却并没有施展，反而用出了一连串我根本没见过的巫法、神通。
我都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是有行家要暗算我，故意给了我一份错误的情报，想让我失手被擒、被杀。”
杀手要杀人，对于目标的情况，一定要掌握到巨细无遗的程度，否则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而二狗这类杀手，之所以难缠，之所以能够屡屡得手，除了他们自身实力高超之外。
也是因为他们躲在暗处，还凭借雇主给出的情报，对于目标人物的弱点一清二楚。
一旦情报有误，那杀手除了突然袭击这个优势之外，几乎就要凭借自己的实力与目标搏杀。
常人也就罢了，若是碰到绝巅天骄，连偷袭这个优势，也会丧失殆尽。
绝巅天骄，有着极为厉害的危机感知，二狗自己就是绝巅，对于这个本能非常了解。
江映雪听得胸潮起伏不定，心中愈发坚定了先前的猜测。
“你且说说，接头人给了你什么情报。”
二狗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内里包括了铁棠各种擅长的手段，连天人大悲掌、摩诃洞劫指、修罗断狱指这等大神通都涵盖其中。
当然。
也包括了对于杀手来说，最为难缠的远古大神通——飞身托迹！
江映雪与铁棠交过手，事后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更是仔细搜查了铁棠资料。
二狗所说的情报，听在她的耳中，可谓是详尽无比，就算是她来给，也不会比这超出多少。
按理来说。
这份情报没有丝毫问题。
可事实上戮仙剑的确失手了，似乎还极为严重。
“铁棠施展了什么神通，不管你见没见过，你仔细描述……”
半个时辰之后。
这片深山老林之中，就只剩江映雪自己一人。
她心中翻江倒海，原本只是一个猜测，如今却有了九成把握。
一个人。
哪怕他是绝巅天骄。
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然改变自己的所有手段，尤其那些是他一路走来都极为擅长的巫法、神通。
而江映雪在刚刚与二狗的谈话之中，所听所闻，合二人之眼界，都不曾看出一分。
“他的飞身托迹，乃是得自于登临绝巅的先天不败神通，其他或许可以改变，这神通必定不可能更改。
如果他有什么变化……那只能是连功法都已经重修过了。
难怪。
难怪他的气息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大，不像是古巫境的层次。
倘若……
他参悟了太巫寂灭典，然后散功重修。
那么。
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如今的他，还没有恢复到鼎盛实力，正是捉拿他的最好时机！”
江映雪激动的浑身发抖。
她知道自己的师尊，对于太巫寂灭典心心念念了许久，无论是何时何地，都在参悟那本功法。
只要她擒来铁棠，交给师尊，那她在教中的地位，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撼动。
仙神也不行！
而且。
她的师尊在修成太巫寂灭典之后，也许会传授于她。
这本天地间的第一奇功。
又有谁不想修炼呢？
人皇的强大，举世闻名，横扫一切，称霸天地，连天庭、地府都要为之俯首。
靠得不就是太巫寂灭典么？
若是她也能修炼这本功法……
那未来。
到底谁主沉浮，未有定数。
江映雪收回望向清水城方向的贪婪目光，身化绿色流光，要快速赶去联系另一位重要角色。
与戮仙剑不同，她不愁天刀不出手。
她将会给天刀开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刀剑合璧之下，神巫秘境谁人能敌？
“铁棠啊，铁棠，就算你炼成了那本天下第一奇功，又如何能够抵挡杀手榜第一、第二的联手呢？”
绝巅，亦有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