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死亡时间，下午三点十一分。”
“死亡时间，下午三点二十。”
“今天的第三个了吧……”
赶到医院的家属已经有不受控制地在急诊室门口嚎啕大哭了起来。省医院的死亡率低，但不代表没有，像这样一天之内连续三起死亡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医生不是神，每个人都要接受这个事实，其中当然包括他们自己。米瑾儿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到死亡，在她手里离开的病人，第一个是她还在胸外实习的时候，第二个便是韩楚凡。来了急诊之后她通常都是处理一些不怎么严重的外伤，两个星期前才慢慢接触重症患者，结果今天就正好被她赶上了。
今天的三个病人里，有一个就是在她手里宣告伤重不治的，在她说出死亡时间的时候家属还没赶到，是经由负责人送来的，一位正值壮年的男性伤者，看服饰应该是在哪个建筑工地遭受的意外。多个器官破裂出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米瑾儿不得不又想起了韩楚凡。当初他也是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没有什么希望，唯一能算得上是庆幸的，当初他还有呼吸跟心跳，还能借助器械维系了两天。
米瑾儿安静地写着报告，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心肠越来越硬，她只是有些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糟糕的一天。
“黑色星期五啊。”
李末撑了一个懒腰，高强度的工作不仅让医生们身体上疲惫，心理上也是在接受着严格的考验。
“其实有时候啊真的不明白我们这行的意义在哪，看到前几天网上那个家属砍医生的新闻了吗，啧啧，不仅会有职业病，还有生命危险，我都不知道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保护自己，是拿起手术刀跟对方拼命?”
“行了吧你，别在这危言耸听了，遇到那种家属也纯属个例。况且这个世界哪里没有危险，走在路上还有可能被车撞死，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死呢，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管是从事什么行业，哪怕你是国家总统，上天对每个人的待遇都是公平的。米瑾儿想，能健康地或者，也许就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运气了。
“难得见你俩这么有闲心，还在探讨人生。”李末不忘吐槽下刚刚谈论社会话题的那两位男医生。
“也不怪他现在这么怕死，他刚有了孩子，要是真现在出点什么意外，留下人家孤儿寡母的。”
“行了啊，成天别乱说，我刚有了孩子忌讳着呢。”
“新时代青年这么迷信。”
“不是迷信，我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急诊室里稍显沉重的气氛终于被这两个插科打诨的医生调解得缓和了一点，米瑾儿脱下白大褂，今天她上行政班，能按实下班，不过叶菁菁今晚值班，回家也是她一个人。
“小米老师，追求者又在外面等你了。”小护士很兴奋地向她报告到。
追求者只有一个，那就是韩楚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韩楚俊在他们科室的称呼变成了“追求者”。其实他也没做什么，连花都没送过，他只是尽量在米瑾儿不值班的时候送她回家，尽管那条路短到他还来不及跟她展开聊完一个话题。
“小瑾瑾，我觉得现在还这么有耐心的人实属不易啊，你可要好好把握哦。”除了李末，没人敢跟米瑾儿说这种话，毕竟他们科室的人都知道，米瑾儿失去的那个恋人还不满一年，没人会这么不识相地提起这个。
米瑾儿照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现在暂时还不想这个。
他们之间好像进入了静止之中，谁也没有打算要再近一步。
韩楚俊能看出来今天米瑾儿很疲惫。这样的状态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一两次，韩楚俊很多次都有冲动想抱着她，但他极为克制，细算起来，他喜欢了她那么久，除了教她游泳，就只剩下机场和葬礼上的那个拥抱。两人之间的进展速度不能按年计，而是以十年为单位。
下班时间，小巷内依旧拥挤。刚下过雨的海城稍微褪去了些许炎热，医院空调开得很足，脱了白大褂之后被冷气冻得手凉脚凉，感觉血液都凝结了，在外面走了几分钟还依然没有恢复温度。韩楚俊细心地走在靠近街道的那一边，为有些精力不集中的米瑾儿挡住小巷子里的车来车往。米瑾儿其实并没有那么萎靡，她只是真的有点累，不想说话。
一群小学生并排着骑着共享单车在小巷里穿梭，让本就拥挤的巷子变得危机四伏起来。一辆电瓶车避让不及，突然把车头调向了韩楚俊身前，米瑾儿一把抓过韩楚俊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前，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腰上，偏过头等着那辆电瓶车通过。
夏天衣衫单薄，米瑾儿身上的凉意一丝丝地透过衣衫传到韩楚俊的身上，这个拥抱来得猝手不及，韩楚俊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毫不犹豫地顺势抱住了她。
即使只拥抱过两次，她身上的味道却是那么熟悉。
米瑾儿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个人现在的激动心情，等身边的混乱渐渐远去之后，米瑾儿很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背：“走了。”
虽然时间很短，但韩楚俊还是心满意足了，特别是米瑾儿这平淡的语气让他有些安心，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米瑾儿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她最近的情绪有些奇怪，用叶菁菁的话来说，她最近变迟钝了。叶菁菁有时候觉得，可能傻人有傻福吧，这个病没看出来有多折磨病人，反倒是折磨病人家属的时间比较多。这短短两个月就像是在跟两个不同的人相处，叶菁菁有时候都快要被弄得精神衰弱。
照例是送到家楼下，韩楚俊看着米瑾儿上楼。米瑾儿看着站在原地的韩楚俊，她有些恍惚，眼前的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她有些怀念刚才的那个拥抱。
“韩楚俊。”
米瑾儿叫他。
韩楚俊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明天见。”
韩楚俊笑了。
“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海城暴雨，预示着夏天终于迈入了正轨。
许凯坐在员工食堂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暴雨如注，每次到这种天气，他就总是有些感慨，特别是从韩楚凡过世之后。
“你是文艺青年还是怎么的，怎么一到下雨天就这么多愁善感的。”李泽龙打趣他到。
许凯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韩总。”
李泽龙也有些感慨，虽然现在公司还有两个韩总，但他知道许凯说的韩总只有那一个。
“说起下雨天我就想起韩总的小女朋友冒雨来找他的那一次，当时我们还以为这个也撑不过半年，没想到人家差点都结婚了。”
许凯也记得，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韩总也是有了这个女朋友了之后变得越来越温柔了，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准时接送。”打开了一个话题，李泽龙顺着说了下去。
“最好笑的是他居然给他女朋友穿雨衣打伞，韩总也太好笑了吧。”
许凯轻轻地笑了笑，韩楚凡对待米瑾儿，的确是像对待小朋友一样宠着。许凯对米瑾儿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外在形象上，他很少直接与她接触，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里，因为电话一直不通，他居然在手术室外，跟着病人家属一起等到她手术结束，就为了告诉她那个消息。
许凯垂下眼睑，那时的他脑子里怎么就只会有那一个念头，就是告诉她这个消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也许只有她，才是韩楚凡身边最亲近的人，是韩楚凡真正想要见到的人。
许凯在韩式上班很多年了，从进公司开始就一直跟着韩楚凡，所以他跟韩楚凡之间的情谊不仅仅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不过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偶尔怀念一下，真正伤心的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许凯暗自神伤，食堂里的人各自喧嚣，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许凯背后的那个人，把他们刚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上。
任笛有条不紊地帮韩楚俊收拾着办公桌上的文件。韩楚俊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很早，各种报表摆满了整张桌子，一般人根本就分不清楚这些像雪花一样的A4纸究竟是什么内容，只有任笛不仅能严格地分好类，还能在韩楚俊需要的时候完全没有误差地迅速帮他拿出来。
任笛认为，她对于韩楚俊，是必不可少的。
脸埋在电脑屏幕后面的韩楚俊脸色有些差，任笛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暗暗地瞟一眼，韩楚俊胃不好这件事也只有她知道，他总是忙到不好好吃饭，在美国的那几年总是受着胃痛的困扰，他谁也没说，任笛也是因为对他太上心，才察觉到的这一点。对于韩楚俊的饮食，任笛总是非常小心，韩楚俊挑食，胃又不好，能选择的食物也就更少，任笛挖空心思想各种各样的菜式，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提醒他吃药，提醒他不要熬夜，提醒他不要喝酒喝咖啡。
任笛认为，除了她，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这样细心地对待他，那个人也不行。
韩楚俊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不舒服，他闭上眼休息了片刻，然后转过身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皱了皱眉。他讨厌下雨，尤其是海城一到夏天就总是下雨，他讨厌湿漉漉的感觉以及满是泥浆的路，特别是米瑾儿她们家必经的那条泥泞的小巷，想想他就有些头痛。
任笛知道，十分钟后韩楚俊就要出发去医院，按照今天的天气情况，不早点出发他就会迟到，她决定提醒他一下。
“韩总，今天路况不好，您最晚需要十分钟后出发，从这到医院可能需要半个小时。”
韩楚俊揉了揉眉心，今天一整天胃都隐隐作痛，再加上下雨，他的心情很糟。
“车里为您准备了雨具，在后备箱左侧。”
韩楚俊点点头，任笛跟在他身边的这些年，做事滴水不漏，他很相信她。
“剩下的文件你看看，不是特别重要的你帮我签署。”韩楚俊强打起精神，任笛见他应该是准备出发了，抓紧时间去给他弄了药来。
“喝完会舒服一点。”
中成药是可以空腹喝的，任笛备了很多，在他不舒服的时候紧急救场。韩楚俊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任笛看着他，有些开心地笑了，他就像一个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
任笛接过杯子，在出去之前对着韩楚俊说了最后一句。
“苏小姐明天下午三点十五的飞机，需要安排人接机吗？”
那边的人想了想，缓缓开口说到：“你亲自去一趟，直接到餐厅。”
苏雪跟韩楚俊之间的关系，在韩楚俊看来仅仅是一个很重要的合作伙伴。而苏雪那边则是把韩楚俊看做她的最佳伴侣选择，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感情受挫后，苏雪莫名其妙地变得固执起来，反正跟谁都每个结果，还不如找一个自己能看得过去的，所以她对韩楚俊的感觉一直很微妙，好像就这样跟他杠上了，你不结婚我也不结婚。
韩楚俊独自开车去医院，今天米瑾儿依旧上行政班，不过她几乎从来没有五点半准点下过班，不知道今天又会等多久。地下停车场，他坐上驾驶座后愣了两秒，然后从车上下来，他想起医院门诊没有地下停车场，只能停在室外。他打开尾箱，一把黑色的打伞躺在一个不明塑料物件上，韩楚俊疑惑地拿起那个塑料不明物，打开一看是一件雨衣。韩楚俊不明白他的车里怎么会出现雨衣，他随手扔进了尾箱不理会。
海城的暴雨不是说说而已，从韩氏集团大楼到省医院，开车整整花了三十五分钟。医院的室外停车场空空荡荡，韩楚俊的车有些可怜地停在最里面的位置。韩楚俊打着大黑伞从车上下来，雨水拍打着大黑伞发出有些震耳的“噼啪”声。韩楚俊皱起了今天不知是第多少次皱起的眉毛，关上车门，努力调节了一下心情，朝着急诊走去。
走出两米，又折返回来，打开尾箱，那件被他随意丢弃的雨衣胡乱地躺在那里。韩楚俊干脆地把它拿了出来，敷衍的对折了一下，撑着伞缓慢地朝着刚才的方向继续走。
站在韩楚俊办公室的窗前，任笛摩挲着刚刚韩楚俊喝过的那个杯子，杯子上还残留了一点点温度。她看着暴雨如注的城市，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希望这不经意的贴心，能够帮到你。任笛收起微笑，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韩楚俊也算是面临了平生最大的考验了。曾经他也经常去米瑾儿宿舍楼下蹲守，但能做到这样风雨无阻的，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毅力。
还好在来之前喝了药，现在他的胃已经舒服多了。他坐在门诊大厅的椅子上等着米瑾儿下班，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
今天急诊的话题是，什么是爱。
“什么是爱？”李末忍不住笑到，“怎么我们科室现在已经开始讨论这么哲学的问题了，让我有点不习惯啊。”
“那也总不能讨论哪哪儿的新楼盘户型好，哪哪儿的餐厅好吃，周末带孩子去哪儿的游乐场吧。”一名未婚且并没有打算买房的青年医生语带嘲讽。
“这不是为了生活，这只是为了生存。”
“行行行，这个话题最适合你们小年轻了，那你说说什么是爱。”
什么是爱。米瑾儿也很想知道。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小年轻有些深沉地说到。
“噗。”被护士小姐姐无情地嘲笑了，“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惊世豪言，结果还不是抄袭人家电影里的台词。”
“艺术本就来源于生活，这怎么能算抄袭。”
“我觉得，爱是互相包容，是陪伴。最让人羡慕的爱情就是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你依然在我身边。”
可能女孩子都会羡慕这样的爱情吧。虽然没有了当年的激情，但能一直相伴到老，一直有人陪伴，这应该就是幸福。
“也是，想想你们互相忍受对方几十年的打呼噜，磨牙，挑食，动不动就发脾气，生病了照顾，没病的时候照顾下一代的下一代，这也的确是爱情。”
有理想主义者，那就肯定有悲观主义者，急诊科跟米瑾儿差不多同时间来的一位医生就是不婚主义，大家是在她推了护士长的相亲后知道的这个情况。让护士长不得不感慨现在九零后的孩子们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米瑾儿看到她，总会想起叶菁菁。她们医院里这一批九零后的医生也快年近三十了，已经结婚了的当然肯定有，但没结的就特别突出。
米瑾儿情况特殊，并不在医院里这些长辈们的讨论范围内，但剩下的未婚大龄青年就难逃阿姨们的魔掌，特别是自家科室的，简直比父母还要痛心疾首。
所以逼婚这件事，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工作环境都会发生，特别是对女性，这个社会对女性真是充满了恶意。
“你们能接受无爱婚姻吗？”
这个话题真是越讨论越偏。
“我倒是更好奇为什么谈到爱情就总会跟婚姻搭上关系。”
“我接受无爱婚姻，两个人合得来就行，有时候爱太多反而不能走到最后。”
“当然不能，我都不爱你我干嘛嫁给你，我又不是非要现在结婚。”
兜兜转转讨论到了下班，最终谁也没有占上风。米瑾儿一向不参与讨论，生活是自己的，要怎么过完自己的一生由自己说了算，谁都没有错，谁都没有资格说别人错。因为生活本就没有对错。
暴雨完全没有减小的意思，米瑾儿透过窗户看了外面暗黑的天空一眼，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她有些不确定今天韩楚俊会不会来，因为她知道，韩楚俊很讨厌下雨。
米瑾儿对韩楚俊的了解仅停留在特别表层的部分，例如他有轻微的洁癖，怕冷，易怒，虽然在她面前，他极力表现地克制，米瑾儿还是清楚他的一部分缺点。所以今天下暴雨，就算他来了，应该也会心情极为不爽。
“小米老师，追求者来了哟。”
小护士对着她眨眨眼，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对爱情最向往的时候，韩楚俊的出现几乎满足了他们小年轻们的所有幻想。米瑾儿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其他的表情，她拿着包与雨伞，从办公室出去。
韩楚俊穿着正装，雨水似乎打湿了他的裤腿。米瑾儿很少见他穿正装，特别是在夏天，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米瑾儿差点以为她认错了人。
他们还是不像的。米瑾儿暗自想着。走上前看着他湿漉漉的裤腿，说。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要过来。”
韩楚俊笑笑：“我来不来跟天气没多大关系，是我自己做决定。”
然后他拿出被他胡乱折叠了一下的雨衣，研究了一会儿应该怎么把米瑾儿套进去。米瑾儿愣了愣，随即从他手里拿过来折好交还给他，轻声地说了句。
“不用。”
韩楚俊有些发怔，不知道这雨衣有什么问题。米瑾儿独自朝着医院外走去，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雨很大，米瑾儿与韩楚俊就像是漂流在河里的两片树叶。米瑾儿无声地走在前面，几乎用了抢救病人的速度朝前冲，韩楚俊的声音被雨声淹没，米瑾儿完全不顾后面紧追着她的人，她现在只想回家。
韩楚俊丢掉了大黑伞，也不顾地上的泥泞，直接冲到米瑾儿的面前，抓住她没有握伞的那只手。
雨水很快把韩楚俊整个人都淋湿了，整个小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瑾儿，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
米瑾儿冷漠地看着这个曾经就算是游泳也要保持帅气的男人，米瑾儿生气，她的确在生他的气，但看到这样的韩楚俊，她又很生自己的气。究竟是为什么，她会把局面搞成了今天这样。
“你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跟你说清楚。”
雨毫不留情地下着，打伞的人并没有把淋雨的人拉到自己的伞下。她知道，她必须要结束这一段不会有结果但又无比畸形的关系。
“韩楚俊你听着，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拒绝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一直在找寻楚凡的影子。”
韩楚俊脸色铁青，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头发，像小溪一样地流淌。他的胃不受控制地痛了起来，雨水把他里里外外都淋了个遍，他现在感到无比寒冷。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
米瑾儿没有一点感情地说出了那四个字。
“你只是把我当成是他的替身，对吗？”
米瑾儿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她突然有些不忍心。
“我试过了，想要把你当成是他，可我做不到。你不是他，你们也根本就不像，我只能找到那一丝丝可有可无的影子来欺骗自己可能跟他还有些联系。但我做不到。韩楚俊，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健康的，至少我对你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情。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应该有新的生活。”
“呵。”韩楚俊笑了，他放来了米瑾儿的手，站在暴雨中无情地嘲笑着自己。
“我连当人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呵……真是可怜啊。”
突然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我不是韩楚凡，我也永远不会变成他。他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一堆黄土，他凭什么跟我斗！你再爱他又有什么用，他死了，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你对他不管有多少爱他都感受不到，他永远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失败者，因为他死了，他就什么也做不了！”
“你闭嘴……”
米瑾儿呼吸急促，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她不想任何人来提醒她韩楚凡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她接受韩楚凡的死亡，但她不想听到这个事从别人嘴里那么轻松地说出来，她不允许。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说过了，我不值得。”
米瑾儿几乎没有给韩楚俊任何回答的时间，转身离开在雨雾里。韩楚俊看着米瑾儿离开的背影，冷笑着看着可笑至极的自己。
他的胃像是要撕裂了一般，痛得他锥心刺骨。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打着窗台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米瑾儿闭着眼想要强迫自己睡着，即使是加大了药量的她，现在也无比清醒。
她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黑暗里的虚无，她不知道哪里是出口。
她在想韩楚俊。他那么狼狈，那么可怜，那么，让她产生罪恶感。可是她没有办法忘记雨衣，没有忘记那些无数个下雨天，韩楚凡为她穿上雨衣，把她紧紧地搂在伞下的感觉，她没有办法把自己脑子里关于韩楚凡的记忆通通清除，然后去接受另外一个人的好，她没有办法把韩楚俊当成是韩楚凡的替身，这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
那究竟是对谁更不公平一点，米瑾儿不知道，她就是看到那件雨衣的时候就莫名的生气，她不想看到那件雨衣，不想韩楚俊做出跟韩楚凡一模一样的事，她不想把韩楚俊当成是韩楚凡。
她什么都不想，她只想好好地活着，顺其自然地死去。她不想纠结这些谁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她的脑子快要爆炸，负罪感满满当当，她现在只想睡觉。
“对不起。”
终于，她哭了。在凌晨两点的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着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这句对不起，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应该跟谁说。
追求者消失了。
整个急诊科室里，最先发现这个情况的依旧是那个喜欢报信的小护士。追求者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了，这太不正常了。以往即便是小米老师要值班，追求者也会在她的下班时间来接她。
“吵架了？”小护士忍不住问了米瑾儿一句。
“什么。”米瑾儿没看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追求者一个多星期没来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米瑾儿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小护士看在眼里，看来是真的吵架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还没追到手就吵架，太不懂事了。”小护士自然是只有顺着米瑾儿这边说着。
“谁吵架了。”医院喜欢八卦的人比比皆是。
“追求者啊，跟小米老师吵架了，你们男人也真是小气，吵个架一个多星期还不来和好，也真是太过分了。”
“唉，别说你们男人啊，吵架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嘛，双方都冷静冷静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谁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小米老师，你们因为什么吵，说出来我们分析分析。”
米瑾儿根本没有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听到有人叫她，她抬起头看着发问的那个人，思考了一秒，然后平淡地说。
“没有吵架，我只是把他打发了。”
“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追求者多好啊，长得帅还有钱，对你一片痴心，拒绝了多可惜啊。”
“对啊，听说他是韩氏集团董事长的孙子，豪门啊这是。”
米瑾儿没有搭理他们，也不想看到他们脸上的惋惜，她拿着听诊器出了科室，留下还在惋惜的众人。
“你们也少嘴上没把门的，她死去的男朋友是追求者的哥哥，以后这件事你们都不准再议论了。”
李末靠在门框上义正言辞地教育着他们，刚刚说豪门的那个男医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不早说，这多尴尬啊。”
小护士傻傻地盯着李末，好像刚刚得知了一个多不得了的消息，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替谁惋惜。
命运弄人啊。
米瑾儿一点也不介意他们讨论这个，因为毕竟是客观存在的。一个多星期过去，韩楚俊没有再来找过她，电话信息也一个都没有，大概这次是真的死心了。米瑾儿想，如果一开始她选的就是韩楚俊，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像自己期待的那样顺畅。但转念一想，生活哪有真正的一帆风顺，大家不都或多或少地在负重前行吗。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米瑾儿也会真正的放下，然后坦然地去拥抱另一份爱情，那个人会不会是韩楚俊她不知道，但至少不会是现在。
他们都不应该钻牛角尖。至少在米瑾儿看来，她不应该强迫自己做任何事。
今晚米瑾儿值班，一般她值班的那一天晚上不吃药，抗抑郁的药怎么都会有些催眠的效果，虽说在没有重大事件的时候也不需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但她还是不想在值班的时候睡着。没有吃药的她总会特别精神地熬到天亮，然后在上行政班的人上班了以后睡一两个小时。
急诊难得这样静悄悄的，叶菁菁那边也是无事可做，她们用微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米老师，有病人。”
值班的护士长走到办公室找米瑾儿，一般他们值班的医生会从来着的语调跟步伐来判断病人病情是否紧急。护士长的步伐跟语气都很正常，一点也不慌乱，应该不是太严重。米瑾儿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听诊器挂在脖子上，跟着护士长走了出去。
看着那两人的时候米瑾儿有一刻的犹豫，她在考虑要不要叫另外一个值班的刘医生过来。
任笛一脸焦急地等着医生，一边轻声询问坐着的韩楚俊。韩楚俊痛苦地皱着眉坐在椅子上，手按在肚子上。米瑾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淡定地走上前。
“医生来了。”任笛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大褂，像是看到天使一样绽放出笑容，在看清是米瑾儿之后，那抹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迅速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近乎急切地问到。
“他胃痛得厉害，能不能先止痛。”
米瑾儿看了一眼一直皱眉闭着眼的韩楚俊，然后看着任笛问。
“吃过药了吗。”
闭着眼的韩楚俊听到是米瑾儿的声音，并没有睁眼，只是把头偏到了一旁。
“吃过了，铝碳酸镁片，一个小时前。”
“曾经有做过胃镜检查吗，什么时候做的。”
“做过，大概有一年了，在美国那边做的，急性胃粘膜糜烂。”
米瑾儿点点头，看着韩楚俊说：“能走吗。”
韩楚俊痛苦地点点头，任笛扶着他站起来，本来就娇小的个子在韩楚俊身边显得更加小巧，然而却牢牢地扶稳了韩楚俊。
一股混杂着男性香水味与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米瑾儿也是在韩楚俊站起身来之后才闻到的。
米瑾儿皱了皱眉：“喝酒了？”
任笛很是担忧地看着韩楚俊，似乎她的世界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了。
“嗯，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喝酒，拦不住。”
“胃不好还喝酒。”
米瑾儿懒得理他，自顾自朝前走着，先开一针止痛，等到明天再做检查。
身后轻微地发出“嘭”的一声，米瑾儿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任笛惊慌失措地喊着韩楚俊的名字。看着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的韩楚俊，米瑾儿的脑子里一时间全是空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韩楚俊醒来的时候刚好过去两个小时，急诊室里光线很暗，脸上有东西，是氧气罩，刚刚他应该是晕倒了，他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任笛靠在病床旁的柜子上睡着了，他看着天花板，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去了哪里。韩楚俊想着。随即又嘲笑起自己，她是医生，这样的状况应该见多了，又怎么会紧张。
韩楚俊又闭上眼躺了一会儿，但已经睡不着了。他摘下氧气罩，拔掉输液针，轻轻地离开病床，走之前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任笛，没醒。
米瑾儿感觉有人有了进来，她抬头，看到了韩楚俊。
“醒了。”
韩楚俊没回答，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站了一会儿，自顾自地找地方坐下，看着米瑾儿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给你开了电子胃镜检查，等检查科上班了去查一下，白天我都在，拿了报告来找我。”
没回答。
“任笛说你最近总喝酒，戒酒戒烟，少吃刺激性食物。”
没回答。
米瑾儿停下手里的事，转过身看着他。
“应该是急性胃出血，进一步的诊断要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吗？”韩楚俊看着她的眼睛。
米瑾儿顿了顿，然后说：“平时胃痛的厉害吗。”
“厉害。”韩楚俊眼神有些迷离。
“很痛，痛到快要死了。”
米瑾儿皱了皱眉：“那还喝酒。”
“不喝更痛。”
两个人都沉默，米瑾儿收回自己的目光，他知道韩楚俊在说什么。
“好好照顾自己。”沉默半晌，米瑾儿说出了这句话。她转过去继续做手里的事，不敢再直面韩楚俊。
韩楚俊感觉胃又有点隐隐作痛，他有些痛苦地捂着肚子。米瑾儿转过身站起来，扶起他。
“回床上躺着，你的液体还没挂完，天亮了让你同事买点热粥，最近少吃油腻的，酒必须要戒，不要熬夜，三餐准时吃。”
米瑾儿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米瑾儿才发现，韩楚俊很瘦，她的手完全可以环住他一圈。韩楚俊并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米瑾儿身上，他感觉到放在自己腰上的那种手传来的力度，米瑾儿身上好闻的香味，她的脸靠的离他那么近，他转过身，抱住了米瑾儿。
“瑾儿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
怀里的米瑾儿轻轻地呼吸着，没有过多的变化，环在腰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韩楚俊的背，动作温柔。
“回去再休息会儿。”
“嗯。”
韩楚俊像个小朋友一样顺从，他放开米瑾儿，由她扶着回到了病床上。熟睡的任笛突然惊醒，看着正在为韩楚俊重新扎针的米瑾儿，她有些恍惚。米瑾儿调整了一下快慢，韩楚俊拉着她的手不松。
“不要走。”
也许生病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得脆弱吧，特别还是在医院里。米瑾儿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躺下。
“听话，你睡一觉，醒了我保证在。”
“不骗我？”
“不骗你。”
韩楚俊稍显放心地躺下，米瑾儿看了任笛一眼，等韩楚俊睡下，任笛跟着米瑾儿出来。
“等上班了带他去检查，拿了报告来找我，督促他戒酒，保证一日三餐按时吃，不要熬夜，最近不吃刺激性食物，还有海鲜。胃病只能慢慢养，只是吃药是不行的，平时要多注意。”
任笛望着韩楚俊病床的方向，眼神没有焦点，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特别是一醒来就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就算是知道不管陪在他身边的是谁，在他的眼里一直都只会有一个人，她也知道最近韩楚俊的反常会是因为什么，她在等，在等米瑾儿一次次地伤害他，在等他的死心，在等他能回头看看她。她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她还是难过，难过只要米瑾儿挥挥手，他就会死心塌地地回到她的身边，即便只是很敷衍的关心，他也会依然开心地像个小孩。
任笛知道，她能帮他很多，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但唯独有一件事她做不到，就是让他开心。
他的开心，从来都只会为了一个人。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任笛淡然地说到。
米瑾儿看着她的侧脸。
“因为他需要你。”
任笛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转过来看着米瑾儿。
“好好照顾他。”
一分钟前才答应了他醒来的时候她会在，一分钟后又让自己好好照顾他。任笛有些摸不清头脑。
米瑾儿也不再说什么，回去办公室。她希望韩楚俊的身边是有个真心爱他的人，而不是她这种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今夜的时光，似乎特别漫长。
韩楚俊是真的睡着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医院已经正常上班。他的病床帘子被拉上，光线依然很暗，他下意识地开始找人，就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在找自己的母亲。米瑾儿坐在一旁看着手机，液体早就已经挂完了，她其实没有必要待在这里。
韩楚俊笑了笑，她果然在。韩楚俊伸出手拉了拉米瑾儿的衣角，米瑾儿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像是受伤后小兽的脸，轻叹一口气。
“任笛去缴费了，等会儿做完胃镜再吃东西。”
“嗯。”韩楚俊轻轻回答一声。
任笛回来，推着轮椅。韩楚俊也不在意，直接坐了上次，手里还拽着米瑾儿的衣角。
“你陪我去。”
米瑾儿点点头，跟在他们身边。
因为做的是无痛的，麻醉同意书需要家属签字。韩楚俊拉着米瑾儿不松手，可怜巴巴地说。
“你给我签。”
“好。”
米瑾儿拿起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你陪我进去检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男人拉着一位女医生的衣角撒娇，连麻醉师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笑到。
“全麻，不痛。”
韩楚俊没理他，依旧拉着米瑾儿的衣角，他发现这一招对米瑾儿来说好像挺有用。
米瑾儿点点头，示意任笛把轮椅推进去，韩楚俊躺在病床上，麻醉师过来给他挂点滴。
“你去哪！”见米瑾儿要走，韩楚俊噌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拉着她的手不放。
米瑾儿无奈，韩楚俊为了留下她也是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我去找医生，你乖乖躺好，我很快回来。”
“不要！”
米瑾儿满脸嫌弃，这像小孩子一样地闹脾气是要闹哪样。所有在场的医生护士都笑了，米瑾儿拉着他的手，轻声细语地说。
“我答应会陪你检查，你就要相信我，现在你乖乖躺好，睡一觉，我保证醒来你会看到我好吗。”
麻醉师在一旁也是特别无语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反驳，先把点滴打上。
米瑾儿的确是去找医生，她早一点时候联系了胃镜室的主任来给韩楚俊检查，她现在只是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值得急诊科医生亲自送来的病人，看来关系匪浅。”主任开着她的玩笑。
“VIP客户，没办法。”米瑾儿淡淡地笑着。
像韩式集团这样的公司，每年员工体检都指定在省医院，他们的确都是VIP客户，得罪不起。
得知韩楚俊是韩式的新任总裁，主任的态度也不禁严肃起来，不过怎么也都是老医生了，倒也不至于怯场。在韩楚俊检查的时候米瑾儿一直站在旁边观察，她也的确是做到一直陪着他。
报告很快出来，没有米瑾儿想象中严重，昨晚应该就是急性的胃出血。
韩楚俊还没醒，侧身躺在病床上的他就像是睡熟了的婴儿那般安详。任笛一直守着他，那样的眼神米瑾儿很熟悉，他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上司这一丛关系。喜欢韩楚俊的人米瑾儿不是没见过，但真正这样关心他的，米瑾儿是第一次见。
“别担心，他没事。”米瑾儿轻声说到。
“平时多注意一点溃疡也没那么容易复发，小姑娘别担心。”主任也安慰任笛说到。
“要不找王主任看看。”
韩楚俊的情况米瑾儿完全可以确诊，找消化内科的主任这也有些谨慎过头了。
“不用了，我这边来开药就行，谢谢刘主任了。”
“不客气应该的。”
麻醉还没过的人看起来有些痴痴呆呆的，任笛扶着韩楚俊坐回轮椅，就算是痴痴呆呆的人也不忘在身边找着米瑾儿的身影，然后继续拉着她的衣角。
“已经检查完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米瑾儿强行拉开韩楚俊的手，用实力展示了什么叫做过河拆桥。韩楚俊委屈，加上麻醉还没过，那痴呆的表情让路过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这个长得如此帅气无奈却是个痴呆的大帅哥。
“我不能多住两天吗，我胃还是痛。”
米瑾儿不看他，只是看着任笛说：“按时吃药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胃病只能养。”
韩楚俊不依不饶：“我头还是晕。”
“带他去吃早饭吧。”她依旧没看他。
“瑾儿……”
“韩楚俊。”米瑾儿冷漠地看着他，“扮演小孩子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很困，我需要睡觉，所以请韩先生不要再打扰我们医生工作了好吗。”
被米瑾儿一通教训，韩楚俊也恢复了正常，米瑾儿心里畅快了不少，在他们两个的注视下先回到了科室。她并不困，只是不想再被韩楚俊缠着。
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韩楚俊，不是说关心则乱吗，她却一直能这么冷静。但如果自己真的能做到置身事外，那为什么一晚上每隔十分钟都会去看看他，拿到报告后又长舒了一口气。
不想了。米瑾儿摇了摇头，中午下班了回去吃药好好睡一觉，比起自己，任笛才更加适合他。
韩纾梦回到海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加汽车，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精神。她靠在王安杰的肩上，无精打采的，王安杰看了她一眼，询问到。
“这么晚了还要去见她们？”
韩纾梦点点头，这个点也不算太晚，也难得凑到米瑾儿与叶菁菁都不值班，她想第一时间见到她们。
“那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韩纾梦依旧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这样的状态实在是看不出来即将要见到好朋友的兴奋。
米瑾儿中午回家后也没睡好，现在也眯着眼躺在沙发上。
叶菁菁给她泡了一杯安神茶，好像自从她俩住在了一起，她就过起了养生生活。
“下午没睡好吗。”叶菁菁问。
米瑾儿轻轻地点了点头，问：“纾梦还有多久到。”
叶菁菁看了看表：“半个小时以内吧。”
“你明天值班吧。”米瑾儿问。
“嗯。”叶菁菁回答。
“那周末我调个班，纾梦说不是要我们陪她去选婚纱吗。”
韩纾梦回来，要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婚结了。她本不想结婚的，但是想着自己也快三十了，如果不趁着三十以前生宝宝，之后就不好恢复。米瑾儿觉得不管是什么理由，她也终于还是被王安杰给收服了，这也算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她今天才强忍着睡意，这么晚了也还要见她一面。
韩纾梦到了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她们约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韩纾梦看着米瑾儿剪短了的头发皱了皱眉。
“瑾儿你怎么剪头发了，不好看。”
米瑾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个长度已经比最初她剪的那个长多了。
“换换心情。”
“那我不管，我的伴娘都必须是长发，你俩现在都不准剪头发。”
“我可没答应你做伴娘。”叶菁菁摸着自己的短发，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留过长发了。
“反对无效，反正到时候绑也要绑去我的婚礼现场做伴娘。”
叶菁菁不说话，米瑾儿看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嫁出去了，你就满足她一下，大不了到时候戴假发。”
叶菁菁认命地点点头，韩纾梦跟王安杰也是不容易，她实在是不能打击。
“看，我都要结婚了，你们呢？”
“我们过得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叶菁菁赶紧掐住韩纾梦的话头。然而韩纾梦哪里是说掐就能掐地住的。
“有个人照顾真的挺好的，而且你们也不想不要小孩吧，小孩子多可爱啊。”
“那是因为你的老公是王安杰，不是人人都能找到这么体贴的另一半的，有的人可能不仅不会照顾你，还要你反过来照顾他。”米瑾儿的后半句很明显是说的韩楚俊，反正她自认为是没有任笛那么周到。
“我怎么感觉你在吃醋？”要结婚了的女人是不是第六感都变得超强。
“吃醋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可能有些人真的就是不合适。”
“韩楚俊怎么了？”韩纾梦果然能一下子抓住重点。
米瑾儿没说话，叶菁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说他昨天在你们医院晕倒了。”韩纾梦突然想起晚上在车上王安杰跟她说的这件事。
“嗯，胃出血。不是很严重，就是平时多注意饮食，多休息。”
韩纾梦点点头：“昨晚你在值班吧，有没有看到他。”
米瑾儿点点头，她不仅看到了他，还被他赖了一晚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任笛，是他的助理？”米瑾儿问到另外一个人。
“嗯，当初在美国看到她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
任笛家里的确是做生意的，学医本来就是她胡乱选择的。在遇到韩楚俊之前，她也以为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去当了医生，后来遇到韩楚俊，她好像才有了人生目标，放弃了医学改学了金融。
“任笛她很好，对韩楚俊很细心，最重要的是她是心甘情愿地对他。”
米瑾儿分析到。
“等等，你不会是在吃任笛的醋吧。”
韩纾梦打断米瑾儿的话。
“不是吃醋，是我真的认为任笛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韩纾梦摇摇头。
“那你就太不了解韩楚俊身边的人了。他这个人没啥优点，就是特别容易招桃花，我之前不也说过他曾经有过很多女朋友吗，哪一个不是掏心掏肺地对他，比任笛对他好的可多了去了，他不喜欢一切都是白谈。”
米瑾儿一时竟没有了言语。叶菁菁插话到。
“果然有外表有家世就是不一样，所以韩楚俊变成一个受虐狂是因为他以前对他好的太多想换种口味？瑾儿怎么拒绝他都没用，难得的死心塌地。”
“受虐狂是什么鬼，韩楚俊是真心喜欢瑾儿，哪有人因为执着换口味而坚守了十年的，我可不信。”
米瑾儿也清楚，韩楚俊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对他感到有些愧疚，但她知道，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一起了，只会对他更加不公平。
韩纾梦见她没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口说了句。
“没关系，反正他也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介意再多等几年。”
米瑾儿心下一痛。
周末，三个人齐聚婚纱摄影。人人都有爱美之心，特别是女人。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叶菁菁，在看到各式各样的婚纱礼服之后，也有些心动。米瑾儿在各种不同款式的婚纱中穿梭，本是为韩纾梦挑选，她却想起了别的。
“怎么样，是不是看到婚纱后就更像结婚了。”
韩纾梦不怀好意地看着那两人。
“那倒不至于，觉得好看单身也可以试穿。”叶菁菁回到。
都说穿上婚纱的女人最美，的确不是骗人的。韩纾梦本就长得五官精致，身材高挑匀称，加上从小培养出来的端庄气质，穿上婚纱后就像是公主一样。
“这件好看吗？”她站在台子上转了一圈，问坐在下面的两个人。
叶菁菁点点头，感觉她穿什么都好看。米瑾儿倒是指了指自己选的那一条说：“试试这个。”
米瑾儿选的那条不是最华丽的，是她喜欢的鱼尾裙，韩纾梦的身材被勾勒出迷人的曲线，跟刚才公主的风格完全不像。
“瑾儿我觉得你来试试这一条，我觉得更适合。”韩纾梦好像无意识地说到。
“我还是试伴娘服吧。”
米瑾儿不打算接招。
“哎呀试试嘛，反正来都来了，这条你穿肯定好看。”韩纾梦提着裙子走到米瑾儿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撒娇。
叶菁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也怂恿米瑾儿去试穿。
“试试吧，我有很久没有被你的没惊艳到了。”
这一本正经地拍着马屁，大概也只有叶菁菁一个人。
米瑾儿最怕谁对着她撒娇，拗不过韩纾梦，她拿着裙子去试穿，反而是准新娘坐在一旁有些期待。
韩纾梦当然有她的小心思，她拿出手机摆好了位置，等米瑾儿一出来，她就按下录制键。
世界上总会有一种人，特别受到上天的眷顾。米瑾儿平时的工作强度很大，也不怎么保养，长期吃药。但这所有的一切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她依旧是那个就算是站在那什么也不做，也依旧能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她身上那种恬静的气息，让她更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叶菁菁说得没错，她再一次被惊艳到了。
长得好看从来就是一种优势，与生俱来就高人一等。
米瑾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有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己了吧。她并不觉得美貌能给她带来一切，也不觉得这个东西有多么重要。但如果美貌能带给她想要的，她也很感激父母给了自己出色的外表。可是很多东西她都留不住，所以光有美貌又有什么用。
她转过身让她们匆匆地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拉上帘子把裙子换了下来。
韩纾梦很满意地看着自己录制的视频，这个视频不用想，肯定是会发给韩楚俊的。叶菁菁看着严丝合缝的帘子没有什么表情，她知道现在的米瑾儿在懊恼，在感伤，她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只看她一个背影就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其实婚纱，婚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永远都是那个站在你身边的人。
等米瑾儿换好衣服出来，大家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挑选。毕竟她们已经到了能成熟地处理自己情绪的时候，已经到了会顾及别人感受的时候。所以叶菁菁像什么也没看出来，米瑾儿也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们希望韩纾梦是开心的，结婚本来就应该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王安杰因为有事来晚了，陪他一起来的自然不会少了韩楚俊。
韩纾梦试了太久的衣服有些累，靠在叶菁菁的肩膀上坐着休息，米瑾儿有些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杂志，挑选着还有什么样的款式适合她。韩楚俊沉默地在米瑾儿身边坐下，也不帮忙给新郎挑选礼服，准新娘也累了并不准备起身。米瑾儿收起杂志，没有看身边的韩楚俊一眼，站起身来破天荒地说了句。
“我觉得这个适合你。”
韩纾梦惊得从叶菁菁的身上弹了回来。
对于经常穿西装的他们来说，新郎装真的没什么挑的，说不定从自己的衣柜里随意挑出来一套就特别适合参加婚礼。米瑾儿尽忠职守地说到做到，跟着王安杰与店内的职员一起为他挑选衣服，王安杰看着平静的她心里竟然有些不安，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你不会反对我们结婚吧。”
米瑾儿惊诧地看着他，连旁边的服务员都呆了，这句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米瑾儿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其他含义，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王安杰，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自恋。这个世界上除了纾梦还有谁愿意嫁给你，我干嘛要反对你们结婚。”
一旁的服务员更惊讶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反对就好，纾梦她很在意你的意见。”
米瑾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管多在意我的意见我也不可能干涉她的婚姻好吗，再说了，你们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既不喜欢你又不是同性恋。而且你就这么不自信的吗，不太像你。”
这里所有的人当中，王安杰算是米瑾儿认识的最久的人，虽然大部分的印象都不太怎么好，但人都是会变的。王安杰并不像她印象中的那么不可一世，至少对韩纾梦不是这样。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日子怎么都是他们两个人过，合不合适也只有他们才知道。
米瑾儿似乎是无意识地朝着韩楚俊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对他的那种感觉，究竟是对他，还是仅仅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原因。
“韩楚俊。”
米瑾儿与韩楚俊并肩而立，看着韩纾梦与王安杰拍合照。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
米瑾儿没看他，眼里的倒影只有韩纾梦与王安杰幸福的模样。
“韩楚俊，你和我都是不会生活的人，我们也已经不小了，很多事不能只靠感觉来做出判断。你要清楚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这个世界有很多都是比爱情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韩楚俊冷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他都了如指掌。但知道又有什么用，该痛的地方还是会痛。
“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他知道他们两个都陷入了一种怪圈，一个执着着爱着，一个执着着拒绝。韩楚俊没有办法，他就是没有办法看着近在咫尺的米瑾儿却怎么也碰不到，而那个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因为她不爱你。
“如果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人，为什么不肯选择一个爱你的人陪在你身边。瑾儿，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多地方都比不上我哥，没他仔细没他细心，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你一直都不肯给我照顾你的机会，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之间就一直陷进这样的死循环，如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一百步，只要你肯迈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愿意走。”
韩楚俊一直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即使是说到动容处，他也严格地把音量控制在了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程度。
“我不想急着让你表态，我只是不想在什么都还没开始的时候你就单方面的说了结束。”
直到那天结束，米瑾儿都没再跟韩楚俊说一句话。
他们都太着急，所以导致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
不知道是消息阻塞还是有人故意挑事，之前黄科前女友来医院手撕小三的事用了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省医院，以至于当事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完全没有想到那个人是自己。
“应该是有人故意挑事吧。”至少急诊科的同事们都是相信米瑾儿的。
米瑾儿差点想不起上一次见黄科是什么时候。
黄科是医院的抢手货，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传出米瑾儿与他的绯闻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少女少妇伤了心，伤完心后继续开心地聊着八卦。米瑾儿与黄科的传言在医院里一直都有，不然那个前女友也不会把米瑾儿错认为是小三，毕竟以黄科那种油盐不进的性格，他根本就不会允许其他异性在他身边，这样看起来似乎也只有米瑾儿有这个待遇。
但这跟爱情一点关系也没有。至少米瑾儿是很肯定自己没有喜欢黄科，他们之间也完全没有任何暧昧，甚至都没有私下约见过。
本来最近被韩楚俊搞得焦头烂额的米瑾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感觉自己的抑郁症又严重了。
“不过是有心人挑事，你不要太在意。”李末还是算是了解米瑾儿的，当小三这种没品的事她自然不会做。
“不在意，我是因为其他的事心烦。”
米瑾儿权衡了一下，还是韩楚俊的事更让她心烦一些。
“其实很多烦恼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已经飘出了办公室的李末丢下了这样一句话。
的确，这本就是她庸人自扰而已。她不是不在意韩楚俊，但她又不是真的爱他，韩楚俊叫她走出第一步，但她知道这一步自己不能动，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还会抵挡不住诱惑跳下去的那种人不是她。也许迈出了第一步之后他们会很幸福，但这种幸福不能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等的关系上。韩楚俊全身心地爱着他，但她却一直对他犹豫。
他们都有资本能找到彼此相爱的人，随意米瑾儿不能松口。
这种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介于米瑾儿与黄科都是属于相信谣言止于智者的典范，谁也没有出来澄清。八卦群众们看双方都没有动静，也不可能去直接问本人，都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双方的动静。可惜不管是哪边的科室，都完全没有人漏出任何他们想要听到的风声。
然后更糟心的事发生了。
交接病人这种事十分平常，平常到米瑾儿把病人交到黄科手里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之前医院的那些传闻。伏击而动的群众一个个跃跃欲试，想要抓住他们之间那一点点八卦的味道，他们之间的对话在有心人那里，每一句都变得无比可疑。
“最近忙吗，好久没看到你们科室的人过来了。”
什么你们科室，明明你就只想见她。
“最近重症病人少，我们那边还好。”
没有重症病人也是可以见面的呀！
“米老师最近有点咳嗽，我劝他去检查一下他又不肯，自己胡乱吃了点药感觉没有好转。”
看，知道关心老丈人了。
“那我等会儿去看看他。”
感觉整个住院大楼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偷听，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细节。但这明明就只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对话，完全被围观的群众脑补了一出大戏。
糟心的当然不是这些米瑾儿根本就不知道的群众脑洞，糟心的是一直对黄科死缠烂打的那个前女友又出现了，更糟糕的是这次跟她一起来的是最难缠的母亲大人，本来只是打算跟这个曾经的准女婿谈谈心，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撞上了另外一个当事人，正好那就一起谈心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
米瑾儿觉得自己最近这运气也是简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前女友”的妈妈一看就是不太好惹的样子，黄科把手插进衣兜，有些不耐烦。
“阿姨，我跟琳琳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没有谁在交往了十年后说不合适的。”
“前女友”妈妈笑眯眯的、客气地说到，只是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米瑾儿，让米瑾儿察觉到这句话另有所指。
黄科极其不耐烦地看着他的前女友，谈恋爱分手这么正常的事，何至于搬出家长来解决，这种十年了完全没有成长的巨婴，他早就受不了了。
米瑾儿没兴趣参和别人的家事，她悄悄地后退了两步，打算从旁边溜走。
前女友眼看她要开溜，一副捉奸的模样堵住了她的去路，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真的像是有了她母亲，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样。
“你没权利不让我离开。”
想到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扇她耳光的样子，米瑾儿也应该猜到她不是那种能讲道理的人。
“我没让你走你就不准走。”前女友毫不示弱。
“谢琳琳。”
黄科是真的生气了，米瑾儿跟他同事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一向懒散的他竟然也会生气。
前女友委屈地憋着嘴，回到了她母亲身边。
不走就不走吧。米瑾儿心想。她这个样子，实在不会是黄科的菜，如果真的结婚了，黄科应该会疯吧。
听到黄科低吼，那个母亲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允许你娇生惯养惯出一身毛病，还要让身边的人通通接受。
“行，那我们就在这把话说开。本想着大家都是文明人，我们都坐下来好好谈谈，但看你的样子是不准备好好谈。年轻人打打闹闹都属正常，那为什么要动不动就提分手呢？我跟你叔叔什么都为你们考虑好了，婚前婚后都不用你们操心，我来安排。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当初也是你主动追求的我们家琳琳，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一个大男人做错事就要有担当，别拿什么不合适来当借口，哪有谈对象谈了十年突然说不合适的。”
这次她倒不用瞄着米瑾儿，而是正大光明地瞪着她。
“好好一个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当小三，偷来的男人你以为你就能留得住吗？”
这搅屎棍的功夫也真是让米瑾儿五体投地，米瑾儿也不生气，她向来抗压能力不错，对方说话越难听，她就越能稳得住。
“所以您想这件事怎么解决。”米瑾儿反而温和地笑了笑，莫名有些温柔。
“当然是你们两赶紧断了，把黄科还给我们琳琳。”
米瑾儿点点头，转过头看着黄科：“黄医生，你怎么看。”
黄科简直被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功力所震撼，他就是好奇对方是怎么脑补出这么多苦情戏的。
“我跟米医生完全没有男女关系，只是同事，这一点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它就是事实。我跟你女儿分手也并不是因为什么第三者，是我配不上她配不上你们家总行了吧。还有你。”
黄科看着他的前女友：“我是怎么跟你说的看来你完全没有跟你妈说清楚，那我现在就再说一遍，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你跟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你能在你朋友中炫耀，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在向前走是不行的，你选择原地踏步，不代表我就要陪着你。这样的两个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所以我们彼此都放手，才能看到更远的天空。”
前女友见他依然这么冷漠，委屈巴巴的：“可你以前觉得这样的我很可爱……”
“十年前是很可爱。”
黄科冷漠地说到。
那位母亲见黄科是这样的态度，火蹭的就上来了。
“一个女孩付出了十年的青春年华，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倒好，说不爱就不爱了，你还有良心吗！”
“我没有说不爱就不爱了，这个问题三年前就已经讨论过了……”
“讨论又怎么样，谈恋爱又不是单方面的事，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
前女友本想发一通火，但看着黄科的样子她又不敢。
“科科，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是你说的我都有改，你不能这个样子对我。”
听到科科这两个字，米瑾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整个住院部一楼大厅谜一样的安静，连过往的病人及病人家属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前台的小护士们早就抢占了最佳位置听八卦，米瑾儿扶额，今天这一出大戏估计可以议论一个月了。
最重要的是米瑾儿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但看着黄科孤军奋战俩母女，她又特别不忍心。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拖了这么久我的确也有问题，你不是总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吗，分手费我也已经给你了，你也收了，现在来跟我摆这一出还有什么意义。”
“别以为拿钱就能打发我女儿，这事儿得我们说了算。”
“那您想怎么样。”
黄科也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一向都那么不要脸来的。
“当然是收回你分手的想法，好好跟琳琳过下去。”
“这条办不到。”
“你……”
米瑾儿好奇，今天他们是不是就打算在这耗上了，班还上不上了。
“行，那就去你们领导那，你父母那，都来评评理。”
“不用评理，我从来都没说我有理。”
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不管你怎么说，这个手是分定了。
“你……”对面被气得说不出话，前女友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这一个混乱的场面，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的好。米瑾儿发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医院又出了什么事故。
“渣男。”米瑾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了一眼黄科，然后看着那位母亲。
“您看他这人，性格冷漠，一点也不会关心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始乱终弃，对家庭毫无责任感，谁嫁给他谁倒霉。您这是慧眼便忠奸，是好事啊，您想想要是未来他们结了婚，指不定还会更加悲惨。反正他要分就分呗，谁稀罕啊，还是钱比较实在。”
米瑾儿旁若无人地损着黄科，完全不担心黄科会发火。反正只要能达到目的，让她损一下也无伤大雅。
第一百三十章
那位母亲感觉黄科是说不通了，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又不可能真的强迫他们结婚。
“你是真铁了心要分手。”
前女友依旧不死心，想用撒娇来留住他。
黄科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火气，又恢复了一贯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他看也没看前女友，冷淡地说到。
“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们女儿，二环的那套房子下星期就过户到你女儿的名下，希望能有点补偿。”
果然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富二代，送房子就跟送白菜一样。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好像颇为满意这个筹码。但想着放弃了这样一个金铂铂，也着实有些心痛。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这铁了心要分手，留也留不住。
“琳琳我们走。”
俩母女就这样雄赳赳地来，雄赳赳地走，真是挥一挥衣袖，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场闹剧也终于是赶在下班之前结束了。不过就是结束地有点荒谬，感觉俩母女不是来讨公道的，而是来要房子的。
“不好意思牵连到你。”
黄科虽然懒散，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对于基本的礼貌与人情他还是懂的，特别还是这种不怎么光彩又无辜让人家受害的事。
“没关系，我不也过了嘴瘾。说起来我已经把你损成这样了，应该不会再有人会传我是第三者了吧。”
太年轻，在群众的面前没有什么是不会以讹传讹的。
“谣言止于智者。”黄科的想法果然跟米瑾儿是一样的。
“可能是我们的体质都太特殊，特别容易招人误会。”黄科说。
反正都到了下班时间，他们也都懒得再回科室了，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也应该饿了，两个人肩并肩地出了住院大楼，直奔食堂。
“瑾儿。”一出门就听到有人叫她，听声音应该是韩纾梦。
韩纾梦边走边朝着米瑾儿挥手，本还在说笑的米瑾儿转过脸在人群中来回看了一遍，找到了韩纾梦跟韩楚俊。
“你们怎么来了。”米瑾儿心情很好，脸上还保持着笑意。
“我倒是想问你，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在那边等了快一个小时了。”韩纾梦有些不满，在看到黄科之后更加不满。
“这位是？”
“黄医生，以前的上司。”米瑾儿解释到。韩楚俊自然是认识他的，那件事能成功，他占了主要功劳。
“哦。”韩纾梦故作夸张地回答了一声，然后迅速把米瑾儿拉到自己身边，语气轻快，“怎么去了这么久，交接什么的这么复杂的吗？”
米瑾儿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黄科一眼，黄科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出了点状况，没事了。”
韩纾梦对这“状况”很感兴趣，但米瑾儿怎么也不打算说。
“那我先走了，改天再好好谢你。”
黄科说着转身离开，没打算跟另外两个人打招呼。
“这么酷。”韩纾梦看着他的背影咕哝到。
“你们来找我干嘛，菁菁还在手术，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米瑾儿想果然只要有韩纾梦在，她们就逃不过她的纠缠。
“当然是来找你吃午饭的。”韩纾梦挽着米瑾儿的胳膊，拖着她朝医院外走。
“吃午饭也要等我先换衣服啊。”米瑾儿无奈，挣脱她的禁锢朝着科室走去，“你们等我一下。”
待米瑾儿走远，韩纾梦收起笑容站到韩楚俊身边，有些严肃地问。
“刚刚那个人是帮凡哥做手术的那个吧。”
韩楚俊没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们都对他有印象，这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好现象。
韩纾梦突然叹了一口气：“他们好像相处得挺融洽，我好像也很久没有见她那么开心过了。”
韩纾梦侧过头看着一直面色铁青的韩楚俊，知道自己说的没错。
连韩纾梦跟韩楚俊都会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别提那些不了解他们的群众。可惜这两个当事人就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是不是现在单身也成了原罪，大家都上杆子的把单身男女凑一块，凑成一对儿是一对儿吗。
米瑾儿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也根本不必在意。只是她的不在意在旁人看来就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至少在韩楚俊看来，她喜欢那个男的。
韩楚俊暗自心痛，表面平静到就算丢颗石头进去也不会有涟漪。
餐桌上自然是韩纾梦一个人话最多，她叽叽喳喳地跟米瑾儿讨论婚礼的各种细节，虽然这婚礼还早，并不着急这一会儿，但这并没有打击到一个人贪图新鲜的劲儿。韩楚俊依旧像个闷葫芦一样不说话，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生气。
中途韩纾梦去洗手间，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相顾无言。
“胃怎么样，之后还痛吗。”米瑾儿率先打破沉默。
“不痛了。”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死，韩楚俊什么变得这么惜字如金。
“那就好。”米瑾儿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为什么一对着他什么理智都被感性给压到了。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这种反转的情况还从来没在米瑾儿与韩楚俊之间发生过，让她一时非常不习惯。
米瑾儿深吸两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烦躁不安。
既然韩楚俊不愿意说话，米瑾儿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韩纾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久了也没回来，大概也是想多留一些时间给他们。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各自生着对方的气，根本就不想交流。
米瑾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点了。她喝了一口水，给韩纾梦打了个电话。
“你再不回来我就走了。”
这趟厕所去得也太久了。
“马上马上，哪有催人上厕所的。”
米瑾儿放下手机，抬眼看着对面的韩楚俊，他依旧板着一张脸，眼睛盯着窗外，行，不愿意说话是吧，那就不说。米瑾儿赌气一般地把手机放好，也懒得跟他打招呼，直接离座，两个人之间就像是互相不认识一样。
米瑾儿直接走到卫生间门口，也不管韩纾梦是不是在里面，说了句“走了”然后直接离开了餐厅。韩楚俊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愤怒跟委屈。韩纾梦一直躲在一旁看着他们两，没想到米瑾儿这么干脆就走了，她都来不及拉住。
韩纾梦转过身没好气的看着韩楚俊：“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本来就形势严峻你还不好好珍惜，高傲个什么劲。”
韩纾梦说完从座位上拎着自己的包走了，也是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韩楚俊从始至终一直没动，他想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怎么样迅速把米瑾儿拉回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管舆论怎么导向，群众们始终还是更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
米瑾儿与黄科的事已经越传越离谱，连米林都不禁要开始相信医院里传的都是真的。黄科依然我行我素，不承认不否认，不澄清不搭理，这四不政策弄得传言的可信度又涨了两分。
急诊那边这个星期忙得天昏地暗，根本没时间去管流言，他们也不知道医院的人怎么就那么闲，特别钟爱这些捕风捉影的事。米瑾儿就更加想不通了，为什么这种事总是会无缘无故找上自己，之前是王安杰，现在是黄科。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过，却能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米瑾儿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什么特殊体质。
医院的风言风语可以不用管，但是身边人的质问就没法忽略了。米瑾儿与父亲也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吃过饭了，并不是刻意，只是两个人的时间总是凑不到一起。米林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要支持米瑾儿学医，一家子都是医生看起来像是世家，其实医生这份职业，又苦又累，很多时候还不被人理解。米林自己吃过这样的苦，好像时至今日才发现不能让自己女儿吃苦是有些晚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感慨，想着女儿喜欢的东西跟自己一样，骄傲还是多余埋怨的。
米林趁着午饭时间，找米瑾儿谈了谈。毕竟是家事，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外人全都知道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这个父亲做的也太不称职了。米瑾儿大概也猜到米林会问什么，她先开口澄清。
“如果我恋爱了，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不用担心。”
米林点点头：“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医院里传得太厉害，对你影响不好。”
米瑾儿不以为意：“没事，清者自清。”
“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米林也不再纠结那个问题，本来他也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最近挺忙，所以没什么时间。”米瑾儿像是在解释。
“忙也要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就各自回了科室。米瑾儿看着米林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假设。如果她的另一半也是医生，两个这么忙的人一周都见不了几次，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呢。或者是婚姻本就只是大家凑合过日子，反正感情终究都会归于平淡，也不用在意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只有合适。
米瑾儿又想起了韩楚俊。米瑾儿心底叹息一声。有这样一个人爱了她十年，她是不是太不知好歹。
人会因为感恩而选择婚姻吗？米瑾儿不知道，她想起了之前韩楚俊妈妈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如果可以，她希望韩楚俊幸福，不管那个给他幸福的人是谁。
她在试着回头看看他，试着接受现在的生活，没有韩楚凡的生活。
活着的人总要努力地活下去。米瑾儿暗自激励。还有一个月，就是韩楚凡去世一周年。这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米瑾儿都没有察觉。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年，在克服疾病的路上艰难前行。生病这件事至今还是只有叶菁菁一个人知道，上次复诊，医生建议可以试着药量减半。
结果最近因为韩楚俊的事弄得她心浮气躁，药量完全减不下来。
今天又是米瑾儿一个人回家。她的晚饭一般在外面解决，一个人吃得又少，所以很好打理。回到家也不过六点，秋意渐浓，日落之后的海城气温降得很快，米瑾儿洗完澡坐在床边擦着头发，短发的好处在于可以节约电吹风的电量。
呼呼两下吹干了头发，时间不过七点。米瑾儿拿出电脑查点资料，今天的睡觉时间定在九点半，她九点二十需要吃药，她打开手机定了一个闹钟。
安静的公寓里只能听见她点击鼠标的声音，闹铃突兀地响起，米瑾儿拿过手里关上闹铃，从卧室出来走进厨房倒水。路程才走了一半，敲门声响起。
在这个时间点，这声敲门声变得十分诡异。
米瑾儿被吓了一跳，一个人在家总是胆子会小很多。她愣了几秒，等着下一声敲门响起，来证实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间隔不到两秒，敲门声再次响起。米瑾儿狐疑地走到门边，感觉从猫眼里看一眼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她透过猫眼望出去，随即送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门。
韩楚俊一脸红晕地靠在墙上，一看就是喝了酒。
“你怎么……”
还没等到米瑾儿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韩楚俊就整个人压了过来。
“韩楚俊……韩楚俊你站好……”
米瑾儿一边艰难地扶着他，一边把门关上，她可不想被邻居看到。
“韩楚俊，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放手。”
韩楚俊一个字也不说，就这样紧紧地抱着米瑾儿。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居然莫名有种催眠的作用。
“楚俊你先放手，你是打算我们就这样站在客厅中间站一晚上吗。”
韩楚俊依然没有反应，米瑾儿叹气，试图把他弄到沙发上去，但即使是喝醉了的韩楚俊依旧还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凭米瑾儿这瘦小的身躯，想要搬动他还真有些困难。
米瑾儿选择放弃，开始站着跟他谈判。
“有什么困难我们坐下来说好吗？你不能这样要挟我对不对。”
没反应。
“楚俊，你究竟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没反应。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说出来，我尽量办到行不行。”
在谈判这方面米瑾儿实在不如威胁人来得熟练。
似乎过了很久，米瑾儿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睡衣，抱着的人身上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让米瑾儿有些难堪。难堪又有什么办法，这个人就是不松手。
米瑾儿放弃挣扎，抬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这样安抚人的动作对于韩楚俊来说应该是有用的。
虽然韩楚俊依旧没动，但米瑾儿感觉到了，怀里的这个人哭了。
宽阔的肩膀轻轻地颤抖着，韩楚俊哭了，米瑾儿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米瑾儿一时有些心慌，她抬起另外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一只手拍着背，语气轻柔。
“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讲，不要憋在心里。”
韩楚俊极为克制地抽泣着，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要彻底离开我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米瑾儿以为他哭是因为家里或者公司出了什么事，结果还是因为自己的事。米瑾儿一副被骗了的样子，气急败坏地想要推开他。
“别趁机耍酒疯，我就没跟你在一起过，谈什么离开。”
韩楚俊不肯撒手，还是那副委屈的样子：“你跟那个黄科是不是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米瑾儿随口答了一句。
“所以都是真的。”韩楚俊这下是放开了米瑾儿。
米瑾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回答的那句话有歧义。
韩楚俊的眼睛通红，脸颊上还挂着泪珠。米瑾儿看他憔悴成这样也实在不忍心，解释到：“我那句话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医院的流言，我没有跟他在一起，我们就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
“真的？”
“真的。”
米瑾儿感觉一瞬间韩楚俊的眼睛都亮了。
“你就因为这么一个谣言哭成这样，你是不是傻。”
“我是。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才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守着你，那么你呢，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误会什么吗？”
这语气，怎么跟抓奸的一样。
看着他脸上挂着的泪珠，米瑾儿觉得又可怜又好笑，她抬手轻轻抹去那些泪痕，眼神无尽温柔。
“也只有你这么傻……”
韩楚俊抬手捧着她的脸，几乎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韩楚俊的吻绵密柔长，米瑾儿竟然一时间忘了拒绝。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韩楚俊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纤细的腰肢，微凉的肌肤，似乎让他的心神更加坚定了一些。接吻的间隙，他看着米瑾儿的脸，深情款款地说。
“瑾儿嫁给我。”
米瑾儿看着他，眼神有些涣散：“楚俊我……”
韩楚俊没让她说完，又吻了上去。
韩楚俊不相信米瑾儿完全没有对他动过心，至少今晚就是个证明。
他躺在全是米瑾儿气味的单人床上，枕头是她的味道，被子是她的味道，怀里的人也是她的味道。他紧紧地抱着已经睡着了的米瑾儿，仿佛刚刚是做了一场梦。
他的酒早就醒了，如果知道挣扎了这么久的问题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他只恨自己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米瑾儿是真的睡着了，她太累，她早就想全部放下，找个臂膀靠一靠。
韩楚俊就这样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内心狂喜到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抒发。他就这样看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忍不住困意，睡着了。
米瑾儿醒来时天还没亮，她轻轻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从韩楚俊的怀里钻出来。因为酒精的作用韩楚俊睡得很熟，她起身坐着，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着他熟睡的脸，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穿上衣服走出了卧室。
深秋的早晨很冷，米瑾儿打开客厅的灯，感觉连灯光都透着寒气。米瑾儿抱着胳膊窝在沙发一脚，开始回想昨晚的事。她承认那个怀抱很暖，很安心，但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她有些后悔，后悔就这样被激情冲淡了理智。
直到思绪冷静了下来，她走进厨房开始做早餐。
粥还没熬好，感觉到怀里没人的韩楚俊就醒了。他顶着一头乱发走进厨房，从后面环住发呆的米瑾儿，喃喃地说。
“做什么好吃的。”
米瑾儿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自己的走神：“快去洗脸刷牙，第一个抽屉有新牙刷。”
明明只是过了一晚，两个人都像老夫老妻一样自然。韩楚俊埋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脖子，然后听话的去了卫生间。米瑾儿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这样其实也挺好。
她用勺子搅动了一下锅里的白粥，韩楚俊的怀抱总是有些莫名让人安心的感觉，她之前的那些疑虑只要有这样一个拥抱，好像都已经不再是问题。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什么也不想的感觉。自从韩楚凡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韩楚俊就像隔壁家的傻儿子一样一直盯着米瑾儿傻笑，米瑾儿夹起一块煎鸡蛋塞进他嘴里：“好好吃饭。”
韩楚俊傻笑着点头，米瑾儿实在是受不了：“至于这么高兴吗？”
韩楚俊又傻笑地点点头。
“你正常一点，我不想这么快就后悔。”
韩楚俊更傻了：“也就是说你答应了！”
“没答应嫁给你，试用期都有三个月呢，哪能随便就嫁人的。”
“行行行，试用期多久都行，只要你肯答应，怎么都行。”
韩楚俊点头如捣蒜，米瑾儿也真是人才，把一个从小到大都傲娇到只可能别人追着他跑的人驯服成了一个眼里只有她的人。米瑾儿倒没什么成就感，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带着韩楚俊一起出门，她还在想中午应该怎么跟叶菁菁解释韩楚俊突然闯入她家顺带俘虏了她。人呐，永远都行走在打自己耳光的道路上。
叶菁菁可不是一般人，她总能从米瑾儿的一个小东西猜出她想对自己说什么，并且关于韩楚俊的事他们没一个人觉得意外，就像当年的韩纾梦跟王安杰一样，只要愿意松口，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叶菁菁关心的很明显是另外一件事。
“生病的事你说了吗？”
米瑾儿摇摇头，随即又有些兴奋地说。
“昨晚我没吃药就睡着了，说不定在他身边我会渐渐好起来。”
叶菁菁轻轻地点着头：“医生也说了，要保持良好的情绪状态，也许谈恋爱的确能改善你的病情。”
叶菁菁只是有点担心，韩楚俊跟韩楚凡不一样，他的确很爱她，但是就细心程度跟体贴来看，韩楚俊肯定不如他哥哥。叶菁菁对韩楚俊没什么信心，那个大少爷一样的人究竟能不能照顾好她。就如米瑾儿所说，他们都是需要别人来照顾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究竟适不适合。
不过她也不用担心太多，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现在的人又需要照顾多少，大家都那么独立，只要心情好就没有其他问题，与其担心韩楚俊能不能照顾好人这件事，还不如担心他会不会像韩楚凡那样突然遭受什么变故。叶菁菁摇了摇头，即使只是在心里想，这样好像对韩楚俊也不太礼貌。
叶菁菁看着神色轻松的米瑾儿，虽然刚刚那个想法不太吉利，但她是真的不想面前的这个人再受到任何刺激了，她也真的希望老天能对她好一点，不要再折磨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
米瑾儿恋爱的消息一出，流言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旦名花有主，好像身价就掉了下来，完全引发不了多大的关注，没有人关心米瑾儿的男朋友是谁，只要不是黄科，一切都没有价值。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自己科室的不关心。
“我就知道追求者一定会成功的。”
最开心的莫过于那个平时最喜欢向米瑾儿报告韩楚俊行踪的小护士。
小女生都喜欢这种浪漫且专一的爱情故事，米瑾儿也算是满足了她的愿望，终于肯松口答应韩楚俊。其实米瑾儿自己都不确定这样算不算是就真的在一起，不过韩楚俊已经结结实实地把她当做老婆来对待，首要任务就是搬去跟他住。
米瑾儿的病情虽说有了很大的改善，她现在暂时还不想让韩楚俊知道这件事。如果搬去跟他住，很大程度上为了瞒着他，米瑾儿就只能选择停药。这样做风险很大，后果也没人能预料。叶菁菁的建议是如果米瑾儿坚持不让韩楚俊知道她生病的事，同居的事先暂时缓一缓，也可以选择循序渐进的模式，比如一个星期过去三次五次，骤然换了环境也不太利于控制病情。
米瑾儿也不想搬去跟他住，主要是她觉得怎么突然大家就好像在赶时间一样，感觉什么都凑到一起把它做完一样。她没有什么时间紧迫感，她还是喜欢什么都顺其自然。
但韩楚俊就像她总是要逃跑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抓在手里。所以就这个问题很快两边都陷入了僵局，韩楚俊就差没有天天去她们家蹲守了。
有时候米瑾儿会想，为什么跟韩楚俊在一起的感觉总是这样，总是没有顺畅的时候，他们之间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观念不统一而产生这样僵硬的局面。米瑾儿知道韩楚俊是因为太爱她而变成这样，但她想要的不是这样激烈的爱情，她想要的是即使双方不在一起，依旧安心的那种感觉。
但韩楚凡已经不在了，米瑾儿清楚，她也不会强求韩楚俊会跟他一样，韩楚俊有韩楚俊的好处，虽然他幼稚霸道，但他也有自己的主张，有他可爱的地方。
米瑾儿想好好跟他过下去，所以她需要赶快让自己好起来。
然而生病这件事并不是她能控制的。虽然病情有好转，但是要从医生那里拿到一份正常的测试表异常艰难。越是心急就越是办不了，欲速则不达，米瑾儿也清楚。她每天保持良好的作息，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跟韩楚俊谈着甜蜜的恋爱，她想快点好起来，但心情似乎比之前更糟。
想要痊愈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的状态比一个月前更糟了。
“放轻松，千万不可以勉强自己做些什么。”同样都是医生，米瑾儿也知道这个道理，况且久病成医，就算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专业，多多少少也都能理解到一些。
“我知道，可能最近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米瑾儿心里明白。
快要入冬，海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对于叶菁菁这个每年看雪都看不腻的人来说，下雪就是她的节日。
然而不管是不是第一场雪，班依旧照上，手术依旧照做。米瑾儿从一大早起床就特别不舒服，脸色也很不好看。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胃口，跟异常兴奋的叶菁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菁菁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感冒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米瑾儿无力地摇摇头：“一直想吐，头晕，可能是大脑供血不足吧。”
“那还不多吃点，我去给你买牛奶。”
叶菁菁放下筷子去了食堂里的小卖部，两分钟后回来，她看见米瑾儿趴在桌子上，心下叫到“不好”，她可不会单纯到以为米瑾儿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叶菁菁像射出的剑一样飞奔过去，把米瑾儿平放到地上，身旁的同事也是反应迅速，赶紧帮忙急救。还好是在医院里，都是一群专业人员，不到十分钟米瑾儿就被送到了急诊科。路上米瑾儿一直没醒。
叶菁菁有些担心，这样莫名其妙地晕倒，而且还这么长时间，说到头晕，叶菁菁看了一眼熟睡的米瑾儿，开始盘算起她们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我去请脑外的刘主任过来看看，你先帮我看着她。”叶菁菁对李末说，但愿不会是像自己想的那样。
“先别急，等验血报告出来再说。”
医生总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想到很多，这是职业病，他们见过太多看起来可能只是小毛病，结果转化成严重到不能医治的地步的，对这外人大家也只是唏嘘一下，但要是身边人出现这样的情况，都不得不更加警惕。
验血报告很快出来，李末迅速瞄了一眼，然后交给叶菁菁。叶菁菁重点关注了白细胞数量，正常。就算是有肿瘤应该不是恶性晚期。李末见她没反应，用手点了点另外两项，叶菁菁愣了两秒，喃喃地说：“这是，怀孕了？”
李末轻轻笑了一下：“等她醒了去做个孕检吧。”然后气定神闲地飘走了。
想到刚刚那十几分钟自己满脑子都是如果真是什么恶性肿瘤该怎么办，看到这个结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叶菁菁看着还在熟睡的米瑾儿，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到。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点常识都没有，你真是快要吓死我了。”
然后她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怀孕，可不是什么好事。
米瑾儿醒来的时候看着叶菁菁坐在她身边，米瑾儿头还是晕，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晕倒了。叶菁菁扶她起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验血报告给了她。
“我是怎么了……”米瑾儿接过报告看了很久，完全没注意到该注意的。
“我还算健康。”她放下报告揉了揉太阳穴，完全没多想。
“我想。”叶菁菁说，“等会的孕检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什么？”米瑾儿一时发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米瑾儿重新拿起了自己的验血报告来回看了两次。
第一百三十四章
米瑾儿怀孕了，不是噩耗，但也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能要。”
叶菁菁面色凝重，像这么私人的事本不该她过问。
“我们做了措施，但是依旧怀上了，菁菁，你说这是不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米瑾儿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叶菁菁在说什么。
“瑾儿你冷静一点。”叶菁菁强行掰过她的肩，让她看着自己。
“先不提停药对你会有多大的影响，怀孕期间激素本就不会正常，这样会非常影响你的状态，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米瑾儿完全沉浸在自己怀孕的喜悦里，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生病这件事。
“那我告诉韩楚俊，让他决定。”
“不要。”
米瑾儿这下还是清醒的。
“我……你让我自己跟他说……行吗……”
叶菁菁一脸“我不相信你”的表情，米瑾儿叹气。
“我知道自己的状况，我答应你我绝不忽略这个行吗，你让我自己决定这件事好吗？”
叶菁菁也非常慎重地看着她。
“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一定要尽快跟韩楚俊商量。”
米瑾儿特别真诚地点点头，叶菁菁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
米瑾儿怀孕，似乎考验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叶菁菁。叶菁菁要犹豫要不要不顾承诺把她生病的事告诉韩楚俊，哪怕是韩纾梦也好。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月，米瑾儿根本就没跟叶菁菁见面，一直躲着她。
韩楚俊感觉米瑾儿变了，从她搬去跟他住了以后。她变得温柔，时不时还会傻笑，虽说发呆的时间也变长了，还不许他碰她，不过看着米瑾儿因为自己而变得温和，让最近非常忙碌的韩楚俊感到十分平静。
他也有了自己的家，那个有米瑾儿的家。
李末知道米瑾儿怀孕的事，把她调离了之前的岗位，让她做一些轻松一点的工作。米瑾儿很感激她，虽然她们互相都没说什么，但她知道李末这么做肯定是因为知道她怀孕，她很感激李末没像叶菁菁那样逼着自己做决定，其实李末什么都清楚，但她不是那种只会讲大道理的人，她知道怎么做才是米瑾儿真正想要的。
怀孕的事，生病的事，一件都没告诉韩楚俊，更别提什么商量。米瑾儿知道只要一说出口，他也会像叶菁菁一样逼着她把孩子拿掉。但她觉得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她不能辜负。为了尽量不露出破绽，她逼着自己正常吃饭，不在韩楚俊面前呕吐，强忍着孕期给她带来的不适，在所有人勉强表现地异常正常，她躲着叶菁菁不跟她见面，只要撑过前三个月，一切就还有转机。
韩楚俊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么不寻常的米瑾儿居然也能骗过他。米瑾儿照常上班，值夜班，极好地掩饰着一切。好在韩楚俊最近特别配合，每天忙到一回家就像只死猪一样，什么也不想做。
米瑾儿更加确幸这就是天意。
韩楚俊靠在椅背上打着瞌睡，已经半个月了，每天都这么忙，他都感觉太对不起米瑾儿了。他最近察觉到米瑾儿似乎有事瞒着他，但他又怕是自己多想。她的情绪总是有些变幻无常，不过也都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她总是想很多借口推开自己，好像有什么忌讳，今天也是，居然心血来潮让他来给叶菁菁送汤。
行吧，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这些都是小事，有她在就好。
他此刻坐在手术室外像个病人家属一样等待着手术结束，他差点就快要睡着了。
又等了二十分钟，叶菁菁终于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叶菁菁像是见了鬼一样，连病人家属都没理直接走到了韩楚俊面前。
“来给你送汤。”韩楚俊打着哈欠，把手里的保温桶给她。
“瑾儿呢？”叶菁菁有些着急。
“在家啊。”
“你留她一个人在家？”
这下韩楚俊有些疑惑了。
“一个人，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叶菁菁过分敏感还是今天状态不对，她相信自己的的第六感。
“快回家！”
她甚至连手术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拖着韩楚俊出了医院。
“你能先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紧张。”
叶菁菁催促着韩楚俊开车。
“你天天跟她在一起就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叶菁菁一边打电话一边催促他快点。
“没什么异样，除了总是喜欢躲着我。”
韩楚俊狐疑地看着叶菁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叶菁菁的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瑾儿她怀孕了。”叶菁菁一直没有停下拨打米瑾儿的手机。
“什么？”这是惊喜的惊讶，随即韩楚俊更迷惑了，“你干嘛这么紧张，当爸的又不是你。”
“瑾儿有严重的抑郁症，她现在根本就不适合怀孕。”
“什么？”这下是惊吓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米瑾儿看着锅里煮沸的水，眼神迷离。她关上火，走到卧室，打开衣柜，准确无误地从一件外套里摸出那枚领针。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那枚领针依然反射出金黄色的光。米瑾儿怔怔地看着针，又抬头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看了一眼，那里明明没有人，却感觉她在跟谁对话。
“妈妈。”
米瑾儿喃喃地说着，然后缓缓地把领针对准了她的脖子。
“抑郁症？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有多严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韩楚俊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家里。他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粗心忽略了什么，他暗自懊恼，怎么就被喜悦给冲昏了头，哪怕是天天在一起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随着距离的缩短，叶菁菁的预告越来越强烈，今晚如果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两个人急匆匆地跑上楼，根本来不及等电梯。冲进门后看到客厅没人，韩楚俊下意识朝着卧室冲，还是没人。叶菁菁跟着跑进来，她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猛的跑过去推开了门。
米瑾儿躺在溢满了热水的浴缸里，丝丝红色晕染着雪白色的瓷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叶菁菁吓得心脏停顿了一秒，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动作。韩楚俊比她冲得更快，把米瑾儿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米瑾儿右边颈动脉处有一道伤口，叶菁菁迅速地拿了一条毛巾捂着创口，探了一下脉搏，声音有些发颤。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韩楚俊红着眼，握着米瑾儿的手，艰难地拿出手机。他不敢问，一句话都不敢说。
创口不深，米瑾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失血过多加上精神压力，一直昏迷着。
米林守在她床边，面容又苍老了几分。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韩楚俊整个人都虚脱了。他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手脚冰凉，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浩劫。叶菁菁站在他旁边，透过玻璃看着躺在床上的米瑾儿。韩纾梦不知是从哪听到的风声赶了过来，拉着叶菁菁追问。
“瑾儿怎么样？她为什么会自杀？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菁菁没有回答，不知是在懊恼自己还是懊恼韩楚俊。韩纾梦见她没有反应，转问韩楚俊。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闹成这样？”
韩楚俊闭着眼，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究竟是哪里被忽略了。叶菁菁知道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但就是抑制不住的生气。
“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就完全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她自从怀孕后就一直躲着我，我猜她也没跟你商量孩子的问题吧。”
“什么孩子？什么异常？”韩纾梦一头雾水。
“瑾儿有中度抑郁症，一直在吃药治疗，最近这半年有好转，但还是需要注意。怀孕会不仅要停药，本身也会影响她身体各种激素指标，所以我不同意她现在要孩子，但是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叶菁菁叹了一口气，“我应该直接找你谈。”叶菁菁看着韩楚俊。
“什么？”韩纾梦完全没有消化这些信息。
“她最近肯定是病情恶化了，却谁也没说。”
叶菁菁看着躺着的那个人，以前她还有自己，这次她身边谁也没有。
“等她醒了，该谈的还是需要谈，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病也要好好治。”
叶菁菁不再说话，说什么并没有多大的用，主要还是要看韩楚俊怎么做。
米瑾儿醒来时是凌晨，她看着昏暗的灯光，一时间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脑子有些乱，之前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在她脑子里重播，她想起那枚领针，想起浴缸，想起自己脖子上的那道伤口。
怎么会？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恍如隔世。
韩楚俊见她醒了，不敢大声跟她说话，只是轻轻地紧了紧抓着她的那只手。
“没事了，我在。”
米瑾儿有些后怕。
“对不起……”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眶，她真的没想死，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没关系，我会一直守着你，陪着你，不让你再伤害自己。”
米瑾儿偏过头躺在他的臂弯里，前所未有的软弱。
米瑾儿已经严重到产生了幻觉，她经常能看见已经死去很多年的母亲。病情发展地这么快也是叶菁菁没有预料到的。天一亮能去的人都聚集在米瑾儿的病房里，这已经不是用严重来形容了。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米瑾儿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拿掉孩子接受治疗。
“我知道。”米瑾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我只是舍不得。”
米瑾儿流着泪，在感受最后一点孩子的温度。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韩楚俊抱着她。
米瑾儿看了一眼叶菁菁，看了一眼父亲米林，闹成这样她感到很抱歉，她不想再让他们担心。
米林签了麻醉同意书，米瑾儿被推进了手术室。
刚开春，韩家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件大事。
韩纾梦跟王安杰的婚礼定在三月五号，米瑾儿不明白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日子，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不是节假日，甚至不是星期天。
米瑾儿没有去参加迎亲，倒是去了韩式。自从韩楚凡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公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今天很想去。
大厅没变，还是那样给人压力的高级。米瑾儿在前台登记好后过了闸机。韩楚俊的办公室并不在双刃剑科技，而是直接在倒数第二层韩式集团总部里，应该是他自己要求的。
一出电梯就碰到任笛，她依旧是那么雷厉风行，在看到米瑾儿的时候短暂地发愣了一秒，点点头，继续工作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对韩楚俊的心思，除了米瑾儿。但就像韩纾梦所说的，韩楚俊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桃花太多，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们分开了，米瑾儿想肯定是韩楚俊变心的。
不过她不想想得那么长远，毕竟谁也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
米瑾儿已经走到了韩楚俊办公室的门口，就算从未来过，她也这样顺利地找到了他。
韩楚俊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文件，米瑾儿没去打扰，她喜欢这样岁月静好的感觉。
婚礼现场布置地十分温馨，就像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样，细水长流。米瑾儿参加了很多婚礼，她希望下一场是自己的。坐在主宾席，她靠在韩楚俊的肩上，看着台上的鲜花，不知在想什么。韩楚俊从背后环住她，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她。
人生的路这么长，谁也不能要求这条路是平坦的。无关岁月磨人，只看在这条路上行走的人是否能意志坚定。一切承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时间是检验真心最好的方式。
人的一生来去匆匆，拼命抓住身边的人，方能幸福。
米瑾儿看着新郎新娘互换戒指，她捏了捏韩楚俊的无名指，心下坦然。
她跟韩楚俊相视一笑，在新郎新娘互相亲吻的时候，他也吻向了身边的，对他而言弥足珍贵的人。
太阳终于出来了，在这个初春寒冷的天气，一抹暖阳照进了每个人的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