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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全文阅读

作者:富安     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txt下载     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芙蓉河

    李宴拜礼后,拂袖便就离去。

    来去无踪。

    甚至不再多看一眼座上的崔廷衍是什么反应。

    更不要说,待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整个院落都静了。

    仿似她从没来过。

    再不往来。

    日后不识。

    像是荒唐。

    久坐在院上中庭的崔廷衍埋进夜色里的那点月华冷面,比数九寒天的冰月还要寂寒。

    犹如寒霜落定。

    他无法动弹。

    任凭这风雪旁落了许久,也没走出身来。

    独坐在这一方庭院中,听茶水泛滚,心如死灰。

    心冷了。

    怎么也救不回。

    分明。

    分明是她撩拨在先。

    这番,又说再不往来。

    崔廷衍一口血从胸腔里震了出来。

    她走了。

    满院的月华瞬间暗淡。

    他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她将他,在囹圄深处希放的唯一那点光亮,攒了许久许久,只在一刹之间,竟全数带走。

    ……

    崔小世子病了。

    病了许久许久,刺伤再犯,宫中请了太医来看,一直治不好。

    圣上大怒,在次月中旬前,不等诸位亲王归京,径直将荀王赶回了封地。

    ……

    李屈的伤渐渐养好。

    筋骨周全,却不能急于习武。

    李府近些日子,总有人来访。

    曹家的人来的最勤。

    李屈的那位上司,曹郎君每隔四五日便来一回,他盼着李屈身体大好,再回他身边办事。

    一道来的,还有他家那位十三妹。

    李宴总不在府中,不觉间,曹十三娘与李矜玩到了一块去,常约着出门打马球,因而,李矜日日荒诞学业,去学堂的次数一日较一日减少。

    学堂里没什么人,宋老太太的小孙子也被安在了庄上办事,很少回府。

    这日。

    易先生只上了半日课,李淑下了学堂,听见后院有动静。

    是大娘子和成姨娘的人又吵了起来。

    “姑娘,”银鹃担心,“要不,我们绕道回院子吧。”

    李淑挑着眉目,远远看着前方的争斗。

    眼中并无半分退缩之意。

    “让她们咬,狗咬狗的把戏,只有咬的越欢,才能见些分晓。”

    银鹃愣了。

    她家姑娘似乎在大公子伤了后……又变了个人般。

    现下都说出这种话来。

    发愣间,又听见自家姑娘道:“去,给许重二递个消息,把这消息传到内宅去,传给……宋老太太。”

    银鹃虽然不明白,却也照办:“是,这就去。”

    李宴在门口送柏甫慎安排来的名医出正门,送别后,午膳去了李屈院中用膳。

    名医果真是名医,筋骨接回,身体已无大碍,只李屈还需好好修养,不可再动兵械。

    李宴到院中时,却见李屈又挥起那杆长枪。

    手中无力,长枪脱手,觉着手臂犯痛,一时气恼,捶碎了桌上茶盏。

    “兄长。”

    李宴走近,捡起地上长枪,将他那杆长枪握在手里,掂了掂。

    李屈见是她来,收了面上的激怒和急色,坐了下来,很是叹了声气。

    李宴叫唯二收好长枪后,坐到了他身侧。

    当作没看见他的恼色。

    “兄长,曹家郎君几次三番来府上探望于你,你二人果真有些交情,这番伤养好后,你待如何报答人家。”

    说到这里,李屈一改面色,忽严肃了起来。

    “大妹……”

    “有话直说。”

    李屈眼中有肃穆,也有抱负。

    “此番伤养好后,我恐怕无法报答曹郎君,在曹郎君的膝下办事,留在京都,固然有诸多机会,但我终不是能承接这种短道途径的人,我想凭借着自己一身本事,在身死之前,为自己挣点功名。大妹妹,你莫要笑话我,我听闻曹家在西山征兵,我想,入军营。”

    参军啊。

    李宴没说话。

    李屈也有些气馁:“我知晓我本事不够,现下又重伤在身,不说比起之前的本事,连枪拿不拿得动,还两说。我却秉着这一口气,当真想试一回,若叫我死在了沙场上,总好过死在京都权贵的手中,家中,就当没我这个孙辈吧,有你在,还有李朝,我们李府,到底还有口血脉。”

    李屈听完他说话,在沉思。

    “如此,兄长,你去吧。”李宴看他愣了,笑,“你也不必这般丧气,待你伤养好,我亲自教你,教你,我们李家枪法。定会叫你,马革而去,百战而归,兄长,我们用饭吧。”

    不光他李屈要赢得功名。

    她李宴,也是。

    就看看她一介寒门,是在这京都冗乱争斗的权贵中,如何为自己挣出点功名。

    要么不争,要争,当是一鸣惊人。

    *

    皇城司的南衙最近疯了。

    凡是北衙要办的案子,南衙必在头一日夜里便办完。

    北衙抓不了的人,隔日,南衙必定抓回。

    捋出案情,捋办捋顺。

    上至抓捕阉党窃贼,下至疏通道路拥堵。

    南衙那帮年纪到了岁数的老壮汉,一夜之间,仿似脱胎换骨。

    各个忽的身手矫健,秩序井然,哪里都能看见他南衙的人马。

    整座北衙都被他南衙的功劳死死压住,宛如一座没有气息脉动的深潭。

    北衙的突破,在水司使回京之日后,方有了转变。

    “水司使,你终于回来了。”

    “水司使。”

    水月听闻池噴快马修书一封,北衙被南衙压制的几乎暗无天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奇事。

    “池司使,当真有如此夸张?”

    池噴领教过李宴的本事,现下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水司使,你见过李宴本人后,你便知晓。”

    水月是北衙第一招牌,仅此于司空手下,便连禁军统领也要给他两分眼色。

    李宴,呵。

    区区一个才闯出些名号的新人司使,如何知晓他这种在阴诡地狱中闯过的人究竟又经历过什么,凭她也能比?

    “哼,给她放出些料,今夜芙蓉桥上,我定要叫她有来无回!”

    夜晚。

    芙蓉河。

    芙蓉河歌舞升平,达官贵族携女眷出门,热闹非凡。

    这是自回京后,魏家大姑娘魏映弗头一遭出夜市。

    魏窕知晓自家这位大堂姐比一般人喜静,可今夜,芙蓉河棠阁楼上,太子幕僚,祁连山来的柏甫慎,人称举世四公子之一的遥昌君正在高楼之上与人品词。

    棠阁楼今夜自是非比寻常的热闹。

    众人都想目睹这位遥昌君的风姿。

    魏窕也不例外。

    魏映弗却停住了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芙蓉桥上,向桥下流河望去。

    一览无余的汴京风光,灯火通明,船舶来往无数。

    她瞧见了船舶之外的流河两道,有数名穿插的黑红制服官差。

    似流水般不断涌动。

    魏窕唤她:“堂姐,快些下桥吧,再不下桥,可就赶不上词会了。”

    魏映弗收回了视线。

    声线温婉:“嗯,走吧。”

第122章 李宴救人

    从芙蓉桥一路往西,数座高大的船厢之下,有间短小的乌篷船。

    船上只有面堪堪放盘点心的小木桌,李宴挑着盘里的莲蓬拨着吃,丢了壳抛进水里。

    “花副使,你总说我不给你机会,我放手凭你去北衙,你又不肯,那今夜机会来了,北衙抛的这个饵可真够大的,南边来的流寇匪首头目,混进了京都,看见人了吧,你我二人乔装打扮在此,我现下将立功的机会全让给你,你现在过去,混进人群,到那贼首身边去。”

    花诏午今夜和李宴各自乔装打扮,便衣在身。

    他正常男子打扮,她,着了件青衣女衫。

    见惯了她穿司服,忽见她正常女子打扮,猛不丁还有些不适应。

    李宴看他面目纠结,又朝水里扔了颗莲蓬。

    打破一池宁静,漾起片片涟漪。

    “花副使有何顾虑。”

    花诏午见她行为举止半点也不拘泥,是女子打扮,更是如此。

    “南衙今夜来的只有我二人,我独身前往不是不可,但你看左右两道上,都是北衙的人……”

    李宴接话:“所以他们蠢,人多管什么用,人多,只会打草惊蛇。快去,那人要上马车了。”

    被训了一通后,花诏午果断出了船,上桥。

    行动确实快,花诏午将要走近贼首身侧,忽从岸边楼上传出阵阵喝彩。

    楼上不知因何闹出巨大动静,楼下人群皆都驻目去看。

    着布衣的匪首也停了脚步,却瞬间生出了警觉的心思。

    他已经作换脸装扮,断不会有人再认得他,适才从中街众多皇城司脚下走来,穿入芙蓉桥河畔,来去自如。

    正在屏气,评断是否是警觉过剩,忽从桥下四方飞来一批皇城司官员。

    自下而上飞起,稳稳落在地面上。

    场面瞬息万变,花诏午狠骂了一声,坏事!

    这帮吃干饭的废物。

    为抢功劳,如此急躁。

    那匪首已是警觉远胜常人,四方北衙皇城司飞去打斗,花诏午也不敢手慢,从腰间瞬间抽了短刀便上。

    一番打斗下,人群四散,惊成了一团。

    花诏午大呵一声:“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统统退出桥下。”

    混乱间,魏家的家丁被冲散。

    魏窕紧握住魏映弗的手,不知为何,忽被一股强力冲散,脱了手后,魏映弗双手扬开,控制不住般向前扑去。

    就在要落地之时,被人狠狠抓住了脖颈。

    一柄短刀架在了魏映弗的脖子。

    后方辖制住她的人,逼迫着她往后退。

    魏映弗这才瞧明白,她成了人质。

    “姑娘!”

    “放开我家姑娘!”

    不说魏家的几个丫头,魏窕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大堂姐,被人用刀挟持了。

    闺阁深处的女子,从未遇到这样的事。

    被人挟制已是极限,一柄要人命的短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魏映弗呼吸困难,片刻之间,已面目苍白,全身耐不住发颤。

    花诏午举起右手,握拳。

    “都别动,往后退。”

    池噴也不是傻子,匪首挟持了世家的姑娘,这要出了事,别说功劳,只怕是天大的祸事。

    花诏午却认得这是哪家姑娘。

    如此面容。

    低声对池噴道:“这是太子侧妃胞妹。”

    池噴闻言,惊的不轻,立时下了命令。

    “散开,左右,都散开!”

    这般,一圈皇城司往外散开,匪首挟持着魏映弗,往桥下去。

    头昏发颤的魏映弗却忽然开了口。

    “若想活命,请往桥上去——”

    匪首逼近刀口,“闭嘴!想活就不要多话。”

    魏映弗察觉那刀已经划破了她脖颈。

    又惊又颤,狠狠闭上了眼,而后缓慢睁开,“听居士口音,是南边人,南边来的贼首竟能动用皇城司诸多官员,想必阁下身份不一般,居士不远万里入京,自不愿要在此处与我同归于尽,恐也是有大事要办吧。”

    “我叫你闭嘴!”

    “居士的事办不办得成,我不知晓,但你要想活命,就往桥上去,桥上人流已被疏散,渐而空荡,你到了桥上,只需往河里逃去,皇城司的人追你不得,或还有一线生路,若执意拼着我这条命一道赴死,我……”

    匪首松了刀口。

    多望了身前女子几眼。

    魏映弗从他微末的动作里便知,他是听进了她说的话。

    一时。

    魏映弗被带到了桥上。

    匪首瞄着时机,一路后看,退到桥栏上,只待找到机会,便要纵身下河。

    花诏午看出他心思。

    没有喊出声。

    就怕这时稍有不慎,人质恐惨遭毒手。

    他心细如此,身后,从高楼之上忽的飞来一道红衣身影。

    水月亲至,身后带了数十皇城司。

    “想跳河,我水月在此,你逃得了?上!”

    这一声唤,动静大作,匪首瞬间方寸大乱,再顾不得手上人质,持了刀就要上手,被红衣水月一柄飞刀阻住了手。

    刀从手中脱落,匪首一时无作它想,牢牢掐住魏映弗的脖颈,面露凶狠。

    “那就来一个人,和我一道陪葬吧!”

    拽着魏映弗,纵身,往河里一并跳入。

    水月带人奔到桥边,举高了手。

    “弓箭手准备,射杀贼犯!”

    花诏午恣大了眼,北衙的水司使如此行事,当真不顾人质安危吗。

    “水司使——”

    就在他欲说话间,只见得跳下桥的匪首被远处一粒飞来的……莲蓬弹开,手松了力,人质从他手上脱去。

    水月欲要指挥人射杀间,又见不知从哪处的船上飞来一道青衫葱影。

    将要横躺着落水的魏映弗双手抱住,借着一记船舶力道,李宴横抱着魏映弗上了桥,站定。

    花诏午倒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绪。

    只觉得这番场景之下,自家这位女司使,活像个,救世的神仙。

    水月死死望着上了桥的李宴,下令。

    “杀!”

    一时,桥栏边上,诸多弓箭手站定,直往河里射箭追去。

    李宴半蹲着,手中抱着人,缓缓转过身来,手里这点重量,不叫重量。

    她微微弯了腰,放身上的世家小姐下地。

    这么一看,有些惊奇。

    京都第一美人确实生的美,只是,像是吓坏了神,这番神情,不免引她发笑。

    她难得柔和了声线,嘴角含笑,眼眸有如夜空的星星,“魏姑娘,无事了。”

    魏映弗还是没有缓神。

    她受了莫大的惊吓,这一刻的出神却不是因为受吓,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

    她像是。

    像是看见了昔年白鹿洞书院求学时,夫子与她描说过的那些女巾帼,那些女将军。

    曾经数次出现过在她的梦中。

    书里的人,这一刻有了真实的面相。

    梦中的英雄,是真的,鲜活的人影。

    就在她眼前。

    而不是一副画。

    不是一场梦。

    也不再是那些沙场征战的图里,纯纯单薄的纸片人一张。

    魏映弗伸出手来。

    情不自禁。

    轻抚的动作,柔柔地,将手贴在了李宴的脸上。

第123章 一管横笛响

    李宴被她这一温柔的动作微诧到。

    去看这姑娘的眼睛。

    好生奇怪,她竟看懂了,仿似从这姑娘的眼中,瞧出了痴迷的味道。

    也是。

    世家没有经历过血雨的姑娘,哪里受得住这个吓,魏映弗没哭出声,已是万分勇敢,她救了她,她不痴迷才叫奇怪。

    如此,李宴更加柔和了声音,单手按住她覆在她脸上的手。

    垂眸,眼睛弯成月牙。

    “魏姑娘,你还活着,没受伤。”

    没受伤。

    她还活着。

    魏映弗猛然受惊,察觉出她竟握住了她的手。

    “姑娘,放开我,放我进去,姑娘!”

    魏家的人来了。

    水月挥手,放了人进来。

    李宴便放了魏映弗落地。

    魏家的人将魏映弗用披衣包住,带出了人群。

    李宴只觉得一身的香气,像是桃花香,这个天,哪里来的桃花。

    看着魏映弗被带走,从人群里,李宴竟还瞧见了桥下她那位算得上有点关系的二妹。

    现下是魏家二姑娘。

    李宴与魏窕对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甩了一手的桃花香,走到花诏午身边。

    终于近距离瞧清北衙这位赫赫有名的水司使长什么模样。

    长得真的是……

    究极符合她心意。

    这也太秀气了些。

    男生女相。

    如此妖娆的长相。

    这叫她如何对她下手,一时,还有些不忍心。

    水月冷冷看着南衙来的李宴,可没有她这般心思。

    “李司使,你南衙擅自行动,如此坏我大事,这笔仗要如何算,小的们,将李宴抓住,上!”

    李宴后退好几步。

    才明白。

    什么南边来的匪首,他们北衙可不在乎这些功劳,今夜怪道如此兴师动众,原来是下定主意,专门围她来着。

    但她李宴。

    哪能这么蠢。

    一对多,岂不是叫这满城的百姓看笑话。

    便是打得过也不想打。

    “水司使,你生的花容月貌,怎的心胸如此狭窄,抓人是假,瞧我李宴不爽原是真。这般行事,也不怕司员们看笑话。”

    花诏午却惊的不轻。

    他压了声音说话,“李宴,你怎可如此说话,水月最忌讳旁人说他面相,这不是拱火吗。”

    李宴哦了一声,“这样啊。”

    水月已是气到极致,拔了手中长剑,直直指向她。

    “李司使巧舌如簧,好生能耐,那便试试我这把剑,今夜你将如何逃脱。”

    随着他投身而来,他身后一应皇城司一拥而上。

    是真要干架的模样。

    李宴手快,一把推了身前花诏午过去,挡住剑招,人瞬间飞开。

    飞去了桥下,溜得飞快。

    水月若是能追上她,那必要下些功夫。

    身后数位皇城司悉数追来。

    李宴跨过了几座船舶顶,在河里船上飞走。

    水月紧随而至。

    满城灯亮,百姓围堵,都瞧见这一幕。

    两道身影在河里桥上飞奔。

    今夜月明,高悬苍穹,碧色之间,忽从深楼的高处,传来一道幽幽的笛声。

    这笛声,空旷,幽长。

    本是在楼里办词会的一众书客,也都不再附句,纷纷站在高楼栏杆边上,望楼下芙蓉桥上的这一出变故。

    只瞧得那名青衫女子救人后,又被皇城司的人追赶。

    众人瞧得紧张凝神,楼顶,忽传出一道笛声。

    众人不由得又闻声抬头。

    独柏甫慎周身冗盖在白色貂衣中,未抬头分毫。

    眉目含上一丝了然温润的笑意。

    身边侍从轻声道话:“先生,屋顶上,像是北椋姑娘。”

    一阵幽长的笛声吹罢。

    众人只听得如痴如醉,笛声横穿芙蓉河。

    待笛声落,众人又见得一道白衣身影从高楼之上一坠而下。

    亲眼瞧见的人,万分受惊,控制不住情绪惊呼。

    却又见那道白影,持一柄横笛往那青衫姑娘身侧飞去。

    北椋在李宴身前站定,李宴再不用东奔西跑。

    揉了揉内伤未好的胸口,眼光瞧见新的好去处。

    朝奔来的水月放声大笑。

    “水司使,今夜你若追不上我,我都替你感到羞耻,调动北衙精锐,也就这个水平吗,瞧见那面深船了吗,我在那处等你,一炷香的功夫,你若是无法脱身,往后,再别说,教训我的话。”

    李宴嬉笑般落下话,纵身一跃,翻身,上了那面河里最高的深船。

    船上有丝竹之声。

    一船的客人,皆因她的到来,驻目向她看去。

    只见得她翻身,又上了二楼。

    船主惊到,来不及喊。

    “不可,船上是贵客,勿要擅自闯入!”

    李宴上了那方深船。

    水月被逼红了眼,持剑就要去,被眼前一记横笛掀水带来的漫天水幕盖住了周身。

    叫她径自拍回了停在一旁的小船上,吓的船主当即下跪。

    也被溅了一身的水。

    水月被拍倒,一头的水幕落在了他脸上,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他抬头,只见得前方一顶乌篷船的船顶之上,单脚站着个持横笛的白衣女子。

    女子垂目望他,气质不凡,面色冷相。

    望他,有如望一只在地底处的蚂蚁。

    一刹,水月便狠狠捏住了手中剑。

    站起了身。

    身边皇城司悉数赶来,问他要如何办。

    水月今夜是要擒拿李宴,欲给她下马威,却到底低估了她的本事。

    今夜不是不能打,只前方那面深船,分明是皇家船号……

    “不可再动,回衙!”

    一时,水月带人悉数退去。

    李宴在船上二楼看的欢乐。

    捂着闷不过气的胸口,笑出了声。

    这就退了?

    太简单了些。

    这北衙的水月,也不过如此嘛。

    只李宴的欢乐却尤为短暂,身后响起一道少年音,带着欣喜。

    “李娘子。”

    李宴转过身来,见着船上不知何时已围满一堆皇家侍卫,从一众侍卫中,走出个玉面俊脸的少年郎。

    竟然是,小太孙赵修。

    他身旁,还有位年纪略大于他的少年。

    少年十六七岁模样。

    比起太孙周身的荣华秀锦,他之穿戴则较为清简,看见李宴,面上有笑意,也有敬意,更多的,还是好奇。

    与小太孙相比,这位十七皇子,似乎心性更为活泼些。

    李宴瞬间敛了神色,见礼。

    “见过太孙。”

    “见过十七皇子。”

第124章 崔世子冷淡

    十七皇子赵栝未有封号,尚未封王。

    赵栝逢她拜见,更加惊奇她有这番眼色。

    “李娘子,你竟识得我和太孙。”

    李宴双手叠礼,没有抬头。

    恭敬应了声是。

    太孙赵修让她不必拘礼。

    “李娘子,我早便听过你名声,今夜你在河上,是有什么行动,那般穿越河船,好生潇洒,这里说话不便,若是不影响公务,何不如进船厢一聚。”

    同是这个年纪上。

    小太孙说话有礼有节,行事磊落,怪不得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孙。

    反观她家李朝,果真是差的有些远。

    李宴笑,正想应话。

    又见侍卫散开,从船厢内走出一道着月色衣袍的华服男子。

    李宴心里一恍。

    竟把这事忘了。

    怪道太孙和十七皇子都在宫外船上闲聚,原那人是他二人的夫子,今夜夜游芙蓉河,这是皇家船号。

    好些时日没见。

    再见崔世子,李宴还是要说一句,在这漫天星河倒影的船舶里,灯火交错间,崔世子端的容颜天色。

    好生俊朗。

    无人能比。

    李宴愣了一瞬,欲要同他见礼,却见他走来,冷着一张一如初见时的面色。

    眼里没有任何情感。

    说话亦是冷声。

    “皇家客船,也岂容闲人私闯,赶出去。”

    身边侍卫听令。

    赵修有意阻拦。

    “慢,”转身来看向崔廷衍,态度恭敬,不明白他为何待人如此冷淡,“夫子,这是李娘子。”

    崔廷衍冷冷望着他,眼神分明在说,是又如何。

    一时,赵修都不敢再拂他的意思。

    崔廷衍今夜待她,宛如待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子,眼神何其冷淡。

    是。

    这话是她说的。

    此后见面不识,崔世子高洁,当真做到了。

    立时,李宴又见了个礼。

    “太孙莫要为难,原是我李宴误闯了皇家船号,现下还有要事要办——”

    崔廷衍甚至等不住她说完一句话。

    又下了令。

    抹过脸去,只留给她一面冷峻的侧脸弧线。

    “左右,叉出去。”

    “是。”

    “等等,等……这就走,这就走,无需动手。”

    话说完,李宴便往后退去,踩上甲板,纵身反跳出去。

    一瞬消失在了船舶上。

    赵修觉着遗憾,还没好好说些话。

    他也确实听闻李宴的风名许久,不过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真人。

    “夫子为何不许李娘子在船上与我等叙话,这般赶她离去,也不知道伤着了她的心没有。”

    赵栝却看着夫子冷的不冷再冷的面容,眼神打转。

    崔廷衍半句话也不与赵修解释。

    只望着李宴飞去的身影,见她已落在了一面乌篷船上。

    赵栝静静盯着夫子的面容看,走近他身边,低声。

    “夫子,你和李娘子早就认识啊。”

    崔廷衍冷眼望他。

    神情愈发冰寒。

    “从来不识,形同陌路。你闲的没事做,散词品阅完了没有,没阅完,站在此处作甚,还不进去继续品阅。”

    赵栝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听见外头动静,准了他二人散了词会,来甲板上一看的。

    夫子,原来也有这般往复无常的时候啊。

    赵修却在地上捡了一个香囊。

    打开一看。

    里面装着的尽都是未剥壳的莲子。

    “是李娘子掉的……”

    李宴跳去了船上,吓坏了船家。

    船家不知如何是好,又见船尾跳来个白衣女子。

    朝他扔了一锭银钱。

    “顺河而下,往西去。”

    船家大喜,忙撑了杆子摇船。

    李宴在船上躺倒,周身舒展,摸了摸腰间香囊,没摸到。

    许是方才打斗间,碰掉了。

    可惜了她扒下来的那堆莲蓬。

    小小不愉间,见北椋递给她一面未剥的莲蓬头。

    李宴不由得笑开。

    扒了莲蓬,慢慢吃了起来。

    不时朝河面里扔出莲蓬粒。

    一面乌篷船在河面行驶,向西而去。

    月下乌篷遥相去,水流悠转,河面上渐渐响起一阵笛声。

    着白衣的女子吹起一阵横笛,伫立于青衫女子身侧,倒影在水中拉长。

    笛声婉转幽回。

    曲声伴水,一船三人,终随着乌篷船飘远,渐而消失在月色中。

    *

    近些日,京都甚为热闹。

    入京人员与日增多。

    皇城司加派人手巡街,李宴便愈发忙的抽不开身。

    自不知家中内宅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府中成姨娘私会外男被大娘子抓住,大娘子叫人拿住了成姨娘,在家中严办,立时就要找人发卖了她。

    尚等不及书信一封送去青州。

    也等不及李宴回来做公道。

    银鹃来给自家三姑娘回话。

    “这事惊动了老太太,宋姨妈也在帮着拦大娘子,前院闹成了一团,姑娘,这下可如何好。”

    李淑不慌不忙,剪着案上花枝,说话也是出奇的镇定。

    “李矜呢。”

    “四姑娘看情形不对,说要回去拿剑,砍了大娘子……”

    李淑这才放下手中剪刀,落下臂膀上的拂袖。

    “既如此,我们也去看看这个热闹吧。”

    李矜说要砍了大娘子,这话半点也不像开玩笑。

    她死死护在成姨娘身前,谁敢靠近她,她就砍谁。

    一时,众人都不敢再动。

    “四丫头,你疯了!”

    大娘子上气不接下气,毕竟这小畜生倒是敢来真的。

    “这是家丑,我本不想闹得如此动静,你倒好,非要闹的满府里都知道不可吗,你小娘私会外男,拿庄上的银钱养男人,账目皆在此处,人证物证俱有,你们母女俩想如何争辩。”

    李矜手持一把剑,没人再能靠近她。

    “全凭你一张嘴说了算,账目可以伪造,人证索性都是你的人,才闹出这些动静,你便要拿我小娘,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半刻也等不及,你便要发卖我小娘,也太急性了些吧,莫不是心里有鬼,容不得人申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得给他说句话的机会!”

    李矜左右又挥出剑风。

    “都别靠近我,我已叫人去皇城司喊了大姐姐来,我大姐姐没回来前,我看谁敢动我和我小娘!”

    柳如芸委实急性了些,若不是李矜拼死护住,成姨娘真被她拖了去。

    宋老太太都拦不住这大娘子。

    现下主君不在府中,宋老太太要来说话,柳如芸一把就推开了她,险些将她推倒,幸被身后的宋雅奚抱住。

    宋雅奚一向柔柔弱弱,这时却要来说句公道话。

    “大娘子,到底是要容成姨娘说两句的,闹出这样的事,谁也不知道究竟,现下在院中传还好,就怕传到外间去,家中几个姑娘眼看都要到及笄的年纪。旁的不说,府上的二姑娘就在魏家当姑娘,若这样的事传出去,叫旁人家如何看我家,便是有大姑娘兜着底,外人总要说几句,李家原是这样的家风,你叫姑娘们在外人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宋雅奚一番话说到命门上。

    府里的二姑娘确实是在魏府做姑娘。

    她姑娘那般有才气,京中谁不夸赞句,若是叫这些乌糟糟的事坏了她名声……

    柳如芸这才有了顾忌。

    “豁,这是在闹什么呢。”

    “宴娘子,你府里好生热闹啊。”

    前院闹成一团,从正门里进来些人,是些男人,卢鸣走在最前头,看见这光景,登时笑出了声。

    众人都寻着声音看去。

    是大姑娘回来了。

第125章 处理成姨娘

    大姑娘带了好些客人回来。

    身边跟着李屈,右边是曹家郎君,前面是卢衙内,身后还有几名皇城司制服装扮的官爷。

    卢鸣摇着扇子,看着门口这出闹剧,笑的满面生花。

    李宴身边,曹家郎君曹宛盯着那挥剑的小丫头片子。

    也笑出了声。

    “李娘子,你家这个妹妹,倒是和我家十三娘有的一拼,果然也有些功夫在手上,只是当心,剑锋凌厉,切莫真伤了人。”

    李宴站在那处,眉峰微动。

    身边,李屈却止不住怒意,呵了一声。

    “闹什么!李矜,收起你的剑!”

    府中大公子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李矜纵是被气性涌上了头,这时也知道难堪。

    慢慢放下了剑,全身发软,既觉着丢脸,又觉着委屈。

    李屈不光光是生气,一帮后宅的命妇,丢脸都丢到人前,还有他那个三妹妹。

    她竟然也在这里。

    连带着对她也凶上了一句。

    “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淑无辜被训,默默垂下了头去。

    瞧着这满院子的闹事,一府的人都给它聚的差不多。

    李宴心里倒不似李屈那般气愤。

    还有些想发笑。

    “好了,兄长,这边的事,我来解决吧,你领着客人先进去。”

    李屈怒气未散,领着人暂时离开了前院。

    待门口这帮男客走掉,李矜才控制不住掉下一连串的眼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李宴身边,一把扑进她怀里。

    哭的止不住。

    “大姐姐,她们,她们,大娘子,她,她欺负我和我小娘!”

    李矜哭的伤心。

    叫这个小魔头能哭成这样,可见是委屈的不行。

    李宴摸了摸她脑袋。

    “好了,哭什么,横竖就这么些事,”安抚了句李矜,李宴落了话,“大娘子和成姨娘既有事,便一并随我去后院,我来理论。老太太,这里就不劳烦你了,您老身体不好,还是少管些闲事,赶紧回去休息去吧。”

    她这是在说她多管闲事,老太太生气,想冲她个几句,被宋雅奚拉住。

    “母亲,你就回院吧,我陪成姨娘一道去。”

    ……

    李宴听罢了大娘子说的这些事。

    慢吞吞喝着茶,面上似笑非笑,半天也没给出句话。

    满厅上静而无声。

    只等着李宴给个态度。

    李宴喝完这盏茶,放下茶盏,面色端的淡定,“就这点事啊,这也值得说。”

    柳如芸恣大了眼,“大姑娘,你说什么,这个贱人她私会外男,什么叫就这点事,你知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事吗,我没将她扭送着去报官已是对得起她,发卖,发卖我看都是轻的!”

    李宴看着座下那可怜模样的成姨娘。

    现下解了绑,可脸上,也像是挨了好些巴掌。

    大娘子行事确是够狠的,主君不在府中,她行事便再无顾忌。

    一向巧舌如簧的成姨娘,这时却也不为自己申辩。

    可见心里是装了事的。

    李宴今日便戳了她这桩事。

    “大娘子你行事忒莽撞,抓人前也不先问问,成姨娘她会的,是不是外男。”

    这话一出,成姨娘率先抬起了头,不敢置信。

    李宴继续道,“动用庄上铺上的钱,索性是她自己的贴己钱,要垫补,也是我垫补,这管家钥匙如今在我手上,大娘子你急个什么。成姨娘在外间私会谁,这事能瞒过我,我早知晓了。”

    这下,大娘子坐不住了。

    “你早知晓了?”

    “嗯,早知晓了,成姨娘,你是要我亲口说,还是你自己说,你会的,到底是什么人。”

    成姨娘有如悬在头顶的最后一根刺,径直插进了后脑勺,从李宴嘴里说出这话,她便知晓,那人怕是再保不住了。

    登时软了身子,全身泄了气,李矜扶着她,叫她歪着身子坐下,又急又气。

    “小娘,小娘,你快些说吧,那人到底是谁。”

    “那人,那人,那人是……”

    成姨娘还是没说出来。

    李宴便替她说了:“那人是你舅舅,是你小娘同母不同父的胞弟,因犯了伤人罪,走投无路,这才投靠到了你小娘这处。”

    此话一出,满堂惊祚。

    李矜第一个不敢信:“小娘?”

    成姨娘狠狠撇过了头去,眼里霎时流出一串泪来,握紧了李矜的双臂,痛不堪言。

    今日的事确实是个闹剧,众人都被大姑娘遣散回了各院。

    一时,厅上只留下成姨娘和李矜。

    成姨娘从前是嫌李宴像个罗刹,是因她做的事,哪件不叫人害怕,成姨娘跪下乞求。

    “大姐儿,你就放了我那个兄弟吧,他也不是故意伤人,为此也折断了一只手,因果报复,怎样都算还了,你若是将他送去官府,他这一生,算是彻底完了!”

    李矜拉着成姨娘起身。

    “小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包庇罪犯,这是犯法的!你想过后果没有,你不怕死,纸却是包不住火,你当真不怕连累我吗,你也想叫我有个这样的舅舅好一直被人说道!”

    “住嘴,那是你舅舅,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不成吗!”

    李矜音量放大:“他算我哪门子的舅舅,我与他素未谋面,我亲舅舅在南边好好的,他一个罪犯与我有什么关系——”

    啪——

    成姨娘发起狠来,甩了李矜一巴掌。

    场面安静。

    李宴扶着成姨娘起身。

    说话冷了些声音。

    “成姨娘,你糊涂了,我纵许你贴钱私养你那个罪犯小舅子,却不是叫你不作为。现下事情闹大,这人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若肯自首,还能从轻发落,既为了你和李矜着想,这人,我自走些关系,好生处置。好了,此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成姨娘你精神不太如常,回院中休养一个月再出来走动,李矜,送你小娘回去。”

    李矜擦着眼睛上流出的成颗泪水。

    应声:“嗯,我一定好好照看我小娘。”

    成姨娘被府中大姑娘禁足了一个月。

    这事上牵连出的那名外男也被李宴送去了官府查办。

    府中再度恢复宁静。

    *

    李宴休沐在家。

    院中,易安淮在指导李朝作画。

    亭上,李宴喝着茶水,和李管事问话。

    “成姨娘的事,我有意隐瞒,大娘子有心想查,凭她那颗脑袋,还查不到这头上,是谁给她走漏了风声。”

第126章 皇家比武场

    李管事答话。

    “庄上的许多事多是许重二接的手,这些时日,老奴却看见,三姑娘身边的银鹃和许重三走的近……大姑娘还不知道,重三重四这俩小子现下都在花圃里,跟在我家老大身后办事。”

    李淑?

    李宴转着手上的玉珠。

    “嗯……”

    思索片刻,同李管事道。

    “既这样,就安排重三到三姑娘院中办差,府中的管家钥匙,是在易先生手上?”

    “回姑娘的话,是,自打易先生接手以来,庄上铺上的生意都打点的极好,连大娘子房中的账目都做平了,这月已在盈利了。”

    易安淮是个有本事的人。

    李宴朝亭上望去。

    李朝一手水墨画,在易安淮的调教下,渐渐出彩。

    “我请来教书的先生,岂只能叫他做这些,去跟易安淮说,管家钥匙交于三姑娘,三姑娘年纪轻,未见过太多世面,往后府中一应中馈打点,还请易先生多多照拂。”

    “是。”

    管家钥匙落在了陶花轩,落在了三姑娘李淑手里。

    这是众人都未想到的事。

    大娘子没想到,老太太房中的宋雅奚也未想到。

    府里的人都觉得惊讶。

    若是大姑娘管家,那是大姑娘行事狠辣,众人不得不服。

    但是三姑娘的话……

    大娘子听了这消息后,头顶一片黑。

    “好啊,现在随便来个贱丫头也能骑到我头上来,她这般脸嫩,我倒要看看她如何管家,累不死她还我!”

    大娘子是在院中发发牢骚。

    而梧桐阁。

    宋雅奚房中,却是已被她砸碎了好几面瓷器。

    李妈妈安抚着她,“宋姑娘,这事急不得,我估摸着大姑娘,像是看出了什么。”

    “她能看出什么,这事我做的天衣无缝,大娘子是个蠢的,姓成的也没什么大用,这管家钥匙,只待大郎修书一封回来,便是我拿定无疑,临了却叫那个李淑杀了出来,哼,她倒还敢接……”

    李妈妈也觉得纳闷:“三姑娘往常最是安静,方氏走了后……她倒是像变了个人。”

    “左不过是仗着李宴给她撑腰,上头还有个能办事的哥哥。那又如何,这个家,大娘子管不了,成氏管不了,凭她,也敢跟我斗!”

    宋雅奚的眸里闪着阵阵阴毒的狠光。

    月中。

    圣上特命皇家召办的比练会就在皇家御林场举办。

    各路藩王入京,比练场别开生面,官家娘娘亲至,携众妃参与这场比练会的评选,今日这场比练,比的就不仅仅是个人荣誉,事关武将世家,代表的可是一个家族的荣耀。

    这也是李宴为何一定要在比练的名单上加上南衙司员的原因所在。

    若此时南衙不出头,何谈在京都众人面前出头的时日。

    比练也分好些场次。

    上场中场和下场。

    上场是世家公子的比试。

    中场是老将练兵的比试。

    下场却是上中场取得名次者的综合比试。

    场上热闹非凡。

    李屈坐在李宴身侧,看见这场面,整个心脏都在彭彭跳动。

    各地的武将,大多只同他一般年纪,却耍的一手枪法本领,在马上纵枪挥舞,果真是英气勃发。

    李屈看的眼睛挪不开,丝毫不敢错过场上瞬息万变的变化。

    上场三番比试,崔家小将军皆拔得头筹。

    偌大比练场上,欢呼声震耳欲聋。

    南衙的人到底隔得太远,从这里,众人也都是模糊瞧见官家和娘娘等人的面容,上方坐席上,都坐了不下百余人。

    场上人数众多,禁军戒严,场下四方,也俱是今日来比练的京都各路世家。

    任一一处都叫得上名号。

    李屈盯场上变化看的认真。

    花诏午却没有。

    身边的唐峥马钊一左一右按住他胸口,取笑。

    “还看,这能看得见吗。”

    “花副使,差不多就行了啊,五公主何等尊贵,皇贵妃娘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公主,圣上宠爱五公主,尤甚她一母同胞的八皇子寿王,你惦记谁不好,竟惦记五公主,李司使,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

    花诏午左右推开身上挂着的二人。

    “李司使面前,你二人胡言乱语些什么。”

    唐峥行事一向爽快,没有花花肠子,说话亦是:“你还想瞒过谁,找些关系要调去北衙,可不就是想寻着机会去五公主身边效力嘛,这事,在南衙可都不是什么秘密喽。”

    李宴听笑了。

    剥了颗花生吃。

    “原是这样啊,花诏午,那今日比试,我特派你去,你好生表现,争取拿下那崔家小将军,为我南衙闯出名头来。”

    马钊喝彩:“好样的,花副使,司使大人都发了话,我南衙独今年才有些名头,你可千万不能丢了我南衙的脸面,非拿下那定远小将军不可!”

    花诏午瞥了他一眼,不予答复。

    众人都往场上看。

    场上崔廷瑱连赢三场,又拔了一面黑旗。

    绕动手上旗帜,在整个马场上绕马奔走。

    好生少年意气,傲比秋霜,气势难挡。

    崔家军欢呼声一阵接过一阵,声响大的,李宴都听不清身边人道话。

    可见其威望。

    小作休息片刻。

    后面便是花诏午上场,他已准备好装扮,这时,李屈也被曹家的人叫走。

    李宴和唐峥坐着吃花生,心中舒爽,闲聊。

    忽听见身后有些什么动静。

    闻声抬头去看。

    宫中女使开路,是公主的仪仗。

    适才才被念及的五公主同户部侍郎胡长庸正迎面走来。

    两人似是闲谈,途径这处。

    谈论的是幅画上的东西,五公主见解不同,李宴听的明白,耳力太好,听见她问。

    “胡侍郎,倘若置地而处,你会在画上勾出怎样一笔?”

    胡长庸没答她的话。

    他停了脚步,朝转过身在座上坐定的李宴看来。

    视线相望,李宴同他一般,颔首,见了个礼。

    五公主因而看向前方一众男人堆里的那个红衣女娘。

    那女子男子打扮,身着皇家制服。

    一身红衣不显妖艳,反有几分道不出的飘洒俊逸。

    用这词形容一个女娘,但她倒也担的起。

    五公主只在一个眼神间,便知晓身边的胡侍郎与她是熟识。

    五公主驻目望来,唐峥马钊连同李宴都相继站起了身来,同五公主行礼。

    五公主轻嗯一声,并未停下脚步,只继而朝前方走去。

    走去没有多远,李宴听见她同胡长庸道话。

    “那女子与胡大人你什么关系,我为何从未在宫中见过她。”

第127章 崔家大将军

    胡长庸走在五公主身侧。

    道话简单。

    “公主甚少出宫,有所不知,那是皇城司的人,她与下官,有些同僚交情。”

    皇城司的人。

    同僚交情。

    五公主面色淡漠,便接过这茬不再诉话。

    二人也依次走远。

    李宴身侧,唐峥笑:“花副使一眨眼的功夫,去的真不及时,五公主如此近距离到身边,他却没瞧着。”

    李宴也笑。

    李宴与身边人笑作一团,她今日一身红衣装扮,极为惹眼。

    皇城司李宴的名头,如今甚为响亮。

    众人瞧着那一圈男人堆里的女娘,总是要控制不住多留意几眼。

    崔廷衍便就这般在廊上看了许久。

    久到,自己都不记得时辰。

    直至身后有声音来。

    一道阔声女音,来人同永康郡主并排走来。

    崔翩妤也不晓得本家这个小世子在望些什么,还望得出神。

    “阿衍,何故眉头紧蹙,又是谁,惹我们家阿衍不开心了,且都说来,阿姐为你评理。”

    女子洒脱的心性道着关切的话。

    崔廷衍撇过身来,收了面色,面上神色寡淡,他一向如此,清清淡淡同大长姐道话。

    “无事。”

    崔翩妤自小看着家里这个小世子长大,对他太过了解。

    “阿衍,又不说实话,是谁,是寿王赵藐那小子,还是文家大郎,你同我来,我正要会会这些臭小子。”

    崔廷衍神色不顺,道话,“都不是,无事发生,圣上方还在念叨你,一道过去吧。”

    崔翩妤不信。

    她家这个小世子总把自己包裹的像个坚硬的刺猬,可是很久没见他这般情绪浮在脸上,还是如此神伤模样。

    不心疼那便怪了。

    他不说,她自要亲手揪出是哪家小子,现下她回京,还有人敢欺负她家小世子,胆子真不小,这些儿郎们。

    永康可看不出崔廷衍什么地方不高兴,他不一向是副死人脸吗。

    倒是顺着他望去的方向望了望。

    那面坐的都是人,不知道他在望谁。

    她倒是先留意到了对面最扎眼的李宴。

    待崔廷衍和崔翩妤往前走出些距离,她与顾子唯道话。

    “打听李宴什么时候上场,及时来报。”

    “是。”

    场上崔家小将军已取得四连冠,花诏午上场,没怎么发挥,只因被北衙的水月死死压制住,专与他作对,最后是一面旗帜也没拔到。

    花诏午气愤下席。

    上场便就这般结束。

    中场军阵演练,李宴看的浑身热血沸涌,终瞧清崔家常用哪些阵法。

    看的单手握拳,视线不错。

    身后,尽有些人来寻她说话。

    她都挥挥手,随意应付了两句。

    马钊也是被人叫了出去,这时得到消息,来和自家司使传话。

    大了一度声音,贴近李宴耳朵边。

    李宴听完他消息,霎时抹过头来。

    上阳南城匪首作乱,主战将军霍氏满门投敌,门户大开,致使上阳满城屠灭。

    上阳城灭。

    没错。

    是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

    皇城司素有查探军中情状,伺察消息之能,此般消息能率先传进她耳朵里,不为怪。

    马钊神色严肃,询问她现下如何办。

    李宴思索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上阳情报查探乃是北衙专司负责,眼下圣上必也知晓此事,与我南衙无甚关系,还是坐下看比试吧。”

    马钊不想她竟能如此淡定。

    身后又有侍从来传话,道永康郡主身边,顾侍卫来见。

    李宴立刻起了身,抖了抖身上衣袍,按住马钊坐下。

    和顾子唯退去了身后人少的地方。

    顾子唯同李宴抱礼:“李司使,郡主请你过去一叙。”

    永康脱了身来见见李宴,就为了和她说一件事。

    “我塞你一个名额,稍后你我一同上场,杀杀那崔廷瑱的威风,快去准备准备,这末场,圣上抽了命题,比的是箭术,圣上奖励赐物有三,其二是一柄凉面玉枕,这东西你助我拿下。”

    李宴剥着手里花生,答应。

    “助你胜过崔廷瑱啊,有些难度,未尝不能一试,就当是报答你那夜府上荀王面前为我说话吧。”

    曲笙被她气笑,拿手肘倒了她两下。

    “去你的,有这么算的嘛。”

    李宴揉了揉胸口,往嘴里塞花生,笑开。

    曲笙忽而警觉,听见围场外有什么动静。

    “何人在那处?”

    呵了一声后,那边动静停止,从围栏后走出一对男女。

    女的又羞又惧,男的衣衫华丽,看见曲笙,嬉皮笑脸模样,同她见礼。

    看见这场面,曲笙还有什么不懂的。

    崔家三郎崔廷磐一向流连花所,纨绔子弟一个,这种场合下也不安分。

    崔家一门人才辈出,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废物东西。

    “圣上坐镇,世家百官面前,此等场合,也容得你失礼放浪,成何体统!”

    崔廷磐被抓住,也觉得害怕,陪笑。

    “郡主姐姐,别告诉我二哥,千万别告诉他,我这就走,这就走!”

    崔廷磐被曲笙骂走,李宴盯着那小子的背影看,好奇。

    “那是?”

    “崔廷衍的三弟,崔三,没出息的东西。”

    说起她,曲笙气的很。

    李宴默默点了点头,捞起她的肩膀,拍了拍。

    “一会儿场上见。”

    末场比试开始。

    永康郡主和崔小将军崔廷瑱各自为营,一为红队,一为黑队。

    李宴穿了一身红,胳膊上绑了块红绸缎,示为红队标志。

    随着一声旗号响,两方开场。

    官家却在此时骤然离席,面色不虞,皇后和众妃皆不明。

    岑皇后使眼色与身边黄公公,黄公公悄声从席间退去。

    不多时,高公公来传话,比练场上一切照旧,由康王协同寿王原样举行,后又走到太子身侧。

    同太子耳语了几句。

    太子受惊,脸色瞬间苍白,随着高公公离去。

    太子和官家相继离席,不免引场上诸位官员小有动荡。

    众人却又见崔大元帅安坐如常,崔家长女就坐在诸位皇子席间,并无异样。

    有崔大元帅坐镇,康王协同镇场,场面而后便又安静了下来。

    众人往比练场上看去。

    只见得永康郡主也上了场,像是要与崔小将军一较高下。

    几个回合间,两方人马颇有些不相上下,各自守阵严明。

    崔廷瑱的那一方丝毫不见攻破之法。

    八皇子寿王赵藐就坐在康王右侧,与崔翩妤说话极是方便。

    “多年不见,永康郡主性子似是半点没变,总要与崔廷瑱争个高下,依大将军你看,这场谁胜的几率大。”

    崔翩妤端坐雅正,眉目平和。

    京中独一位女大将军,面色总是要较一般人威仪,眸间肃正,不过一个束发装扮,却是英气逼人,威风赫赫。

    更不要提她望人的眼神。

    鲜少有年轻的郡王招架得住。

    崔翩妤似笑非笑,回问,“寿王你觉得呢。”

    寿王毕竟年纪轻,同她有些岁数上的差异,见崔翩妤回问他,他展眉笑开。

    “我倒觉得此番崔廷瑱未必能胜,大将军你仔细看,红方后六右三的位置,那人形色你觉如何。”

    崔翩妤望去。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若没几分本事,也不会在末场出现。

    “嗯,此女面容有几分刚烈之色,是哪位将军的女儿。”

    寿王展开手中摇扇,闷着声笑,道话。

    “翩妤姐,这话你不该问我,要问小世子,他想是知道的多。”

第128章 崔元帅震惊

    三言两句间,寿王待崔翩妤又换了个称谓,众人都朝崔廷衍望去。

    崔廷衍的面色自入席后,没有缓过。

    现下冷的更多。

    崔翩妤暗暗嘶了一声,她知晓崔廷衍是个爱冷色脾气不太好的小子,不想,几年不见,他这副冷色面容更甚。

    头几年里,仿似也无这般严重。

    至少人多场合,他素只是安静些,哪像今日。

    定是有什么人欺负了他,他这股气一直没出。

    崔廷衍不光冷脸,望向寿王,声线也冷。

    “寿王殿下此话何意,是觉得荀王离京,此事全然罪我,没处撒气,说话阴阳两句,我便能扭转乾坤,叫他重返京都?”

    好一张毒嘴。

    寿王吃瘪,摇着扇子放慢了速度,“小世子又多心,是荀王与你有误会,我哪有。”

    崔廷衍冷冷望着他,慢慢才收回视线。

    说起崔廷衍受伤这一事,崔翩妤自不可能没收到信。

    现下赵厚那厮是离京了,姑且算他走得快,若在京都,就冲他对崔廷衍做的这些事,她也定要他不会好过。

    一瞬即逝的戾色由面上滑过,崔翩妤一锤落音。

    “好了,既是寿王一眼望中的人,我们瞧瞧结果再说。”

    李宴确实不负众望。

    崔廷瑱的八人小阵被她一人钻破,追着崔廷瑱去了围场西边,困住了他的脚程。

    留出时间,让曲笙命中了一箭。

    一场,红队胜,曲笙独占鳌头。

    曲笙绕马在场上欢呼,小队的人马围着她转圈,欢呼声比得上前次崔廷瑱的架势。

    崔廷瑱可是一场也没输,阵脚就这般轻易被攻破,他拽紧马头,转过身来,看整个场上比斗间,始终追着他不放的那红衣姑娘。

    还真是个姑娘。

    小将军气势焰,输了一场,脸上顷刻就挂了些惊奇。

    又夹杂着些不甘和一股子不服输的傲气劲。

    好个少年郎。

    倒叫李宴觉得鲜活,也被他斗出半身的劲。

    直直望着他,李宴也在看他这张脸。

    说实话,这人其实不太像他父亲。

    心性也不像。

    她记得,崔道旻在他这个年纪上时,远没有他恣意。

    也没有他这般气焰有威望。

    果真是不一样。

    短短凝望一刹,李宴起了戏弄的心思,知道那小子不甘心,她单挑着眉峰,颇有些得意挑衅的意味,向他耸了耸眉。

    崔廷瑱气倒。

    他身侧副将不是气,觉着好生新鲜。

    “小,小将军,那女娘,在向你抛媚眼?”

    崔廷衍气笑,没理会他。

    而后朗声。

    “点齐人马,过来复盘。”

    新一轮比斗开始。

    上一轮那红衣女娘缠的崔廷瑱分不开身,这局需改变战略,由得她缠,黑方主力交于副将,纵观上一局,那红衣女娘的马术精湛,追人根本甩不开。

    马术精湛,箭法必定薄弱,崔廷瑱愿将自己作个诱饵,打乱红方阵法。

    崔廷衍改变了主力。

    曲笙半晌瞧了出来,和李宴凑到了一处,气甚。

    “好个狡猾的小狼崽,我方阵法已经乱了,你莫再去缠着他,护着我,随我杀出去,离红方箭靶只有小半里,你清开路障。”

    李宴自是听令。

    护送曲笙出去唯有声东击西,她率先出去,崔廷瑱见状,果带着一队人马拦截追来。

    曲笙从侧面抄出。

    李宴觉着崔廷瑱像是中了计,却见他勾唇一笑,身侧除他外,几乎所有人马都反向追去了曲笙。

    失策。

    倒是低估了这小子的警觉心。

    曲笙自是会被拦住,李宴勒紧马绳,不欲再与崔廷瑱纠缠,绕了马就要去助曲笙。

    这时,忽从北面嗖嗖射来几柄冷箭。

    直射向她。

    李宴反应不及,坐于马上,整个身子向后翻转,从马上瞬间跳起,将躲过一箭,又来一箭,李宴侧身,勒着缰绳,在马上站起,不得已逼停了马匹。

    如此,助力曲笙已是来不及。

    曲笙单人单骑,被小队人马从马上逼落在了地。

    红方主力落马着地,判黑方自动胜出一筹。

    李宴的马受惊,她重坐回马上,朝北面偷袭她的人望去。

    那人仿似行的正,坐的直,不怕她望。

    还挥挥手上长弓,冲她冷笑。

    似乎在说,偷袭的就是你,有本事,下场你还回来。

    幼稚!

    北衙的水司使,办案上,几次三番落败于她,瞧她不爽倒也能理解。

    只是这人偏还生了一副艳丽的女相,这般明目张胆偷袭她,当真也不怕席间一众裁判员说教。

    果然。

    这一局结束,小作休息,很快便有人来于她说,水月因违反围场规则,被狠训了一通。

    但她不知的是,训人的,是崔廷瑱。

    方才席间那一幕,旁人没看见,他就在身边,看的最清楚。

    好险的箭招,倘若射中人,非是小事。

    意外的是,那红衣女娘竟然纵马连避数箭。

    看来不只是马术精湛,是有些功夫在身上。

    这回下场休息,他自是要好生问问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回到了席间。

    才发现圣上和太子均不在席。

    而他父帅和康王站在一处。

    身边圣上身边的高公公在回话。

    两人俱是神色严峻。

    至于他长姐一席人,都在席间,他们倒是一切如常。

    崔道旻的神色严峻和康王的神色严峻,思的不是一件事。

    高公公去回了话。

    事关太子妃岳丈,康王担忧思虑此事,面容不能好。

    崔道旻却是瞧着场上那一抹红衣。

    红衣纵马,单枪而去。

    人人都曾说她威武……

    一阵埋在脑海深处不见底的记忆涌现。

    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

    长河落日下,大漠荒野。

    “喂,小郎君,你就这点本事啊,你这般,我如何下得了手,再回去练个几年吧,什么时候一柄长枪赢过姑奶奶我,我就让你过城关。”

    十八岁的崔府小郎君,被一个姑娘杀的连连败退。

    像是笑话,又不像,毕竟,那是李家的少将军。

    李家军高捧在手的未来少主。

    后来,待他出城关归来,也没同她再比过。

    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不得而知。

    崔道旻紧闭上了眼,将这股骇人的记忆强行退散出脑海。

    世间奇妙的事千千万,不亲眼见,谁也说不准。

    若只是神态相似,也罢了,就连纵马的模样,都与那时一模一样。

    并无二致。

    崔道旻晦了神色。

    康王觉得诧异,怎么崔太尉又在席间坐下了,他不是还要同他一道去面圣么。

    …

    …

第129章 两相对阵

    崔廷瑱方走回席间,走近,上来先坐到了崔廷衍身边,捏了捏他整洁平滑的肩膀。

    “阿衍,兄长要输了,可怎么好。”

    崔廷衍被他晃的脑袋晕。

    拨开了他的手,“也未必会输。”

    “难说啊。阿兄这回遇见了个强有力的对手。”

    崔廷衍嗯了一声,同他道:“兄长自求多福。”

    他这般冷脸,崔廷瑱又捏了捏他肩膀。

    “阿衍,你好生冷淡,若是输了,你最想要的那方堪舆图,阿兄可就真的无法为你赢回来了噢。”

    崔廷衍不说话了,面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廷瑱逗弄崔廷衍结束,起了身,看见他父亲入了座。

    “父亲。”

    熟料他父亲板着一张脸,神情讳莫,唤他长姐小字,同他长姐一针见血道。

    “廷瑱比不过,最后一局,阿雾,你替他上。”

    崔廷瑱惊诧。

    他方同崔廷衍说笑,那都是逗他的玩笑话,哪里就真的比不过。

    满座听见崔太尉这句话,也觉得惊然。

    崔氏长女,崔大将军,何等武力值与身份,和这些小辈混作一团,崔太尉莫不是在说笑。

    场上谁人能与之抗衡。

    康王第一个皱起了眉头。

    崔翩妤听笑,不可置信,“父亲?”

    却看清他父亲面上的神色,当即垂首,“是。”

    第三局崔小将军换成崔大将军上场。

    此消息一传出,整个场子都炸开了锅。

    曲笙整理着臂间束襟,听了这个消息,登时甩了手上束襟。

    “既如此,那不比了,同崔雾比箭术,是自惭形秽,叫人看笑话。”

    曲笙态度相当果断。

    她果真不比了。

    也怂恿李宴不要比,自动认输。

    免得丢丑。

    李宴从地上捡起她的束襟,绕在手里,语气轻佻,“当真有如此厉害?”

    曲笙呵笑一声:“万军之中,取对方首级,你觉得到什么程度。”

    李宴眯了眼。

    竟如此英勇?

    李宴自是不信,她知晓崔家长女厉害,若厉害至此,叫她连上场都不敢与之一试的话,她还真的不信。

    李宴执意要上场,曲笙奈她不得,见她将自己那面束襟给了她副使。

    便提前叫顾子唯去准备。

    “多叫几个治箭伤的医士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子唯虽知道崔大将军路数凶猛,但他不解自家主子这时退场的意思。

    曲笙冲他摆手。

    “你懂什么,我只是图一乐,谁想和这些人真比个生死输赢,真伤了命,我犯不着为这种事受罪。至于那面玉枕,待崔雾赢了去,我向她讨了不就行。”

    如此,曲笙又变成了场下看戏的。

    红方没了曲笙,这一队人马知晓对面是崔翩妤上场,颇有些胆怯,前两局李宴表现好,众人此刻也只好唯她是令。

    李宴马在后方,拍了拍花诏午肩膀。

    “南衙成败,在此一举,花副使,跟在我身后,你当好好表现。”

    花诏午嗯了一声,面色不由得认真。

    李宴拍马,大呵。

    “冲!”

    两方人马混入乱斗中。

    李宴纵马急去。

    在马上驰骋的感觉得心应手,有种道不出的酣畅淋漓,这就好比鱼儿入了水,她该是为这片沙场而生。

    昔年,老魏国公,老祁阳王同贵为淮安二十四将二首。

    崔家子,李家女,却一直没堂堂正正比上一场。

    李宴觉得,崔道旻那厮,肯定不如她。

    淮安却传,崔小将军分明是李将军的克星。

    传的多了,她都快信了。

    那就看看,今次,两相对决,到底谁才更胜一筹。

    崔翩妤的箭风凌厉,无人能靠近,压根追不上,每靠近一分,便被射来的长箭逼退马匹,打乱阵脚。

    几次三番,花诏午的马匹严重受惊,竟调转了头跑去了反方向。

    如此,红队的人被冲散,只剩下李宴还能控制住座下马匹。

    崔翩妤往箭靶的方向去,就待她抽出箭,必一击而中。

    李宴在混乱中,顺手一捞,牢牢牵住一头疾驰的马匹。

    自然是有意为之,水月都拔出了背上的弓箭,身前马匹忽而被控,定睛一看,是李宴!

    “李宴!”水月低吼。

    李宴弯腰,勒紧他的马头与自己靠近,半个身子站在了马上,双马并驱,气势惊人。

    “驾!”

    水月惊赫,操控马匹无力,竟被她生拽去,直朝黑队崔翩妤冲去。

    李宴携敌方双马疾驰,场下一众老将军看的连连称赞。

    有摸着胡子道:“此女马术了得。”

    也有问:“哪家女娘,竟有这个本事,通晓阵法变化,带敌手冲进队营,是为上上应对之策。”

    便有人解释道,这就是京中最近小有名气的李宴。

    南衙司使,李宴。

    这名字好听。

    座下崔廷瑱看的津津有味,不禁站起了身,眺目去看。

    曲笙却看的着急:“豁,这李宴还真有几分本事,她何时马术也如此精湛,出箭啊,笨!”

    “拔箭,拔……唉!”

    曲笙气她又慢了一手,操控马匹,根本无法拔箭。

    还有一个水月搅事。

    又骂又嚷。

    身侧十七皇子被她大嗓门炸的脑袋疼。

    好言好语劝:“永康郡主,你莫要如此激动——”

    “漂亮!干他娘的!”曲笙喜色。

    赵栝转目去看。

    见得场上局面颇为紧张。

    水月阻挠李宴不得,已搭好了箭,心思一狠,顿时转了方向,就要朝李宴近距离射来。

    却见李宴警觉如斯,登时弃了座下马,一记狠力拍去,马匹朝崔翩妤迅速冲去,冲散了崔翩妤的箭法,叫崔翩妤一柄箭射歪,没中。

    李宴弃了身下马匹,立时跳到了水月的马上,坐到他身后,他将将才射出一柄没方向的箭,李宴就牢牢握住了他的双手,从身后拉长他的弓箭,就着他射箭的姿势,顷刻扭转方向。

    李宴力度之大,水月全程无有挣扎的力气,就见着她就着自己的手,拉长弓弦,朝崔翩妤发出的第二箭射去。

    一瞬之间。

    只瞧得崔翩妤那支射出的箭被拦空截断,再次落靶。

    水月青筋暴出,李宴按住他干瘦的手,忽的靠近他耳边,笑。

    “嗷,水司使,怪道生的如此长相,身量却这般清瘦。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呢。”

    这水月,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娘家家。

第130章 李宴被困

    真真是有趣,李宴含笑了几分,本精神正有些专注。

    水月转过头来,和李宴对视。

    眼中错愕不减。

    趁着她错愕惊色,李宴一把捞起她的脖子,用力一推。

    甩去了一旁驰来的马上,叫她横坐在了对方马上。

    现下水月的这匹好马为李宴所用,她双手持起马绳,直朝崔翩妤冲去。

    伸手摸到背后长弓,拉弦。

    射出今日第一支经她手开弓的箭。

    李宴气势惊人。

    崔翩妤轻笑一声,看着这方冲来的红衣小女娘。

    拔出箭来,瞬间阻断她射出来的箭,将她射出的箭冲出围场之外。

    李宴登时眯了眼,崔翩妤确实箭术非同一般。

    不是曲笙夸大。

    李宴欲再度拔箭,听得身后有箭风向她飚来。

    横了半边身子,与马匹平齐,回眸去看,是水月。

    她一人作法不算,竟召集了数名弓箭手,齐齐向她射箭来。

    这哪里是比试。

    这不是要她命吗!

    没得时间再与崔翩妤周旋,李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重坐回了马上,从背上拔出三箭,快马追去,对准了崔翩妤。

    顺而,箭风一转。

    朝后方数箭直直射去。

    三箭齐发!

    后方队营大乱。

    李宴被密集的箭风追赶,反复躲闪。

    到最后,只一只脚挂在马上,半个身子脱出马外。

    再度拔出背上两根箭。

    人在空中横卧,单脚踩住马镫,两支箭从手中飞出,射向前方靶心。

    箭方出,已见崔翩妤长箭射出。

    不知出手快慢。

    三支箭同向靶心而去,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李宴来不及细看,身后水月穷追不舍,全数的箭朝她手上长弓射来。

    一刹,李宴手中的长弓脱手,径直甩了出去,周身也因这方手上力度转了个身,再欲回到马上,听得马匹一声嘶嚎,马腿被射中,剧烈后仰,李宴没有支撑可控,翻身间,从马上跌落。

    原地滚了数圈,那箭也不放过她,一道又一道飞来。

    “岂有此理!”

    席间赵栝看的满头生火,扶着伏案站起了身,“这是比武吗,这分明是私斗!”

    在草地上滚的李宴,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水月好大的胆,只不过撞破了一点她的小秘密,她便想要她的命。

    还射伤了战马!

    还记不记得这是皇家围场。

    蠢的厉害。

    李宴欲寻着机会挣脱,忽见前方射箭而出的崔翩妤已抬箭向这边奔来。

    数柄长箭飞来,箭箭都是在帮李宴断箭。

    一时,水月等人停住了马,再不敢箭杀李宴。

    崔翩妤收了弓,右手持弓,左手拉住缰绳,放慢马速到李宴身边。

    马蹄前后踢踏,李宴终歇了一口气,全身躺倒,瞧见在她耳边踢踏的马匹,呼着气,是为良驹,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

    良骥在她耳边不断哈气,李宴累的够呛,呈大字状摊开。

    崔翩妤坐于马上,垂目望她。

    肃正的面上有英杰之气。

    远处传来一声锣响。

    咚的一声。

    这局落幕。

    意味着有人射中了靶心。

    崔翩妤松了手上缰绳,朝在地上瘫倒的李宴伸出手来。

    李宴长长的睫毛刷下,望着马上人。

    该怎么形容,现下这股子异样的情绪呢。

    一张酷似那人的脸,女相英气,手持长弓,高高坐于马上,弯腰,空出来的那只手朝她伸出。

    布满厚结的粗糙大手,手掌空空净净。

    李宴缓缓伸出手去。

    莞尔一笑。

    横生了不少恶意。

    崔翩妤性子豪爽,行事果断洒脱,今朝场上比斗,草地上躺着的这人确有几分本事。

    又如此年轻。

    好些年,也没遇见如此身手矫健的女娘。

    永康郡主可到不了她三分之一……

    崔翩妤分明瞧见了她嘴角扬起的微弱弧度,待反应过来时,已被她狠狠一拽,拽到了马下,从马上瞬而跌了下去。

    人拽到了自己身边,李宴怎么会小心对待。

    崔翩妤还手几招,都被李宴生生堵住,径直翻过了个身,将崔翩妤压在了身下。

    笑看着她。

    嘴角恶意不减,眸中星光璀璨:“大将军,好生威武。”

    崔翩妤气笑,眼中有些诧异,却觉得有趣。

    “姑娘,你也不差。”

    前方又是一声铜锣响。

    整场比试结果公布。

    终是崔翩妤的箭快李宴一步,黑方胜。

    下了围场。

    围在李宴身侧,一应南衙皇城司心惊胆战,各个都在痛骂水月那厮是个畜生。

    连从曹宛处回来的李屈也吓的不轻。

    “大妹妹,你可有异样。”

    李宴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半身泥灰,“没事,毫发无伤。”

    她没事,李屈便就放下了心。

    身旁曹宛一脸红光,喜笑非常。

    “李大姑娘,你当真,当真是太过英勇,那可是崔翩妤!你还将她拽下了马,也不怕回头她怪罪。”

    闻言,李宴笑,“谁说我不怕,我怕呀。”

    “怕你还敢。”

    “这不是觉着,她不会怪罪嘛。”

    崔翩妤倒不会去怪罪,回到席间,又下了场换了身干净衣裳,回想,还连笑了几声。

    那姑娘,着实有趣的很。

    一番比斗结束,官家身边的高公公来到围场传话,急的不行。

    “太尉大人,官家可是等着您呢,您怎么能叫官家这样等。”

    催了没用,崔道旻像是定在了席上。

    全程盯着场上变化不错眼,任凭高公公怎样着急都没用,就连康王,也是耐不住,先崔道旻一步,离开了围场。

    总算等到这局敲定结束,崔道旻抖抖身上衣袍,终站起了身。

    高声朗阔。

    “高公公,带路。”

    ……

    皇家围场,李宴出尽风头。

    皇城司司使李宴,一时,声名大噪。

    能在大将军崔翩妤的手下过个几招,又这般年轻,日后前程,谁堪估计。

    李府的拜帖又是一日盖过一日,日日宾客不断。

    都是李屈在应对。

    李宴却在后院,和家中夫子易安淮对邀闲谈,喝清酒。

    天热难耐,独今日凉了些,像是要下雨。

    东宫出了大事,太子妃的父亲霍将军叛了敌,致使上阳城尽灭,说来奇怪,官家却没派在京的崔家去围剿,而是点了寿王的兵马,派了他前去。

    伙同一起去的,还有年纪尚小的十七皇子赵栝。

    派了两位皇子出京。

    东宫此番,已陷入众矢之的,是在一片火海中煎熬。

    易安淮与李宴谈论此事,倒是没点评东宫局势,反而话锋一转,说起了东宫那位小太孙。

    “官家宠爱小太孙有嘉,依易某人看,此间局势翻转,还在这小太孙身上。”

    李宴不信:“小太孙如今才多大,也不过和李朝一般年纪,先生别忘了,太子府还有位祁连山来的谋士。”

    易安淮听说那人名声,却并未打过交道。

    “柏甫慎此人倒是比我还要低调,入京后,从不出席王公贵爵席面,自是见他一面也难,不了解此人本事,不予评论,我说全靠这小太孙,乃是因为小太孙背后之人。”

    李宴霎时想到某人。

    易安淮倒是看的仔细。

    “你是说太孙的夫子,崔家世子,崔廷衍?”李宴微诧。

    “正是。”

第131章 都想嫁

    李宴觉得不一定,崔廷衍一向明哲保身,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当什么太孙皇子的授书先生。

    依她对崔廷衍的了解,这事上,只怕他会撇的相当干净。

    说不定明日就辞了太孙少保一职。

    李宴思索间,易安淮说话。

    “如此看来,我倒是要会一会家主你那位师出同门的柏先生,下月钟鼎世家将要在西山长畔举办一场空前盛况的品谈会,四大世家皆会入京,品谈会上,许是能得一见。”

    品谈会?

    这些文人墨客的事,李宴并不在意。

    又听得他道:“此番品谈会,恰是誉有举世四公子之称的俞平君举办,得一张请柬,不难。”

    俞平君?

    那不就是崔廷衍。

    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这人这名字老在她耳边打转,还没绕明白,亭外李朝抱着画跑来。

    “阿姐,阿姐!”

    看见易安淮也在,遂以规矩了起来。

    “先生。”

    易安淮点点头,问他何事。

    李朝兴奋,将手中画摊开:“阿姐你看,今日我去宣家作画,被崔世子点评了,你瞧,他还赠了我四个字!”

    宣家?

    宣家这样的清流人家,也会邀请李朝。

    等等,被崔廷衍点评了。

    李宴定目一看,画上四个大字,笔锋龙盘,苍劲雄浑。

    是崔廷衍的字不假。

    写着:铁画银钩。

    这样高的评价。

    李宴这才去看画。

    忍不住要拍李朝脑袋。

    “你小子跟易先生学画,就学了这个本事,临摹我的画,拿出去作秀,找打。”

    李朝忙躲在了易安淮身后。

    易安淮捋着胡子笑:“不错,大有长进,已有家主画中五分意境,还要再练。”

    李朝听话,应声:“好嗳。夫子,我赢得了赞誉,你能准我一日假,放我去醉仙楼吃点心嘛。”

    易安淮应了他:“可。”

    李朝欣喜如狂。

    李宴觉得头疼,收了李朝那画,在想。

    这下易安淮可说错了,她判的没错,崔廷衍都有心情在宣府做客,这时还管什么太孙太子妃死活。

    不会管的。

    *

    宣家。

    赏画结束。

    宣家大郎和崔廷衍在内厢书房单独会话。

    宣三姑娘宣芙毓和一众姑娘都在桥边庭上闲话。

    “这些时日,太尉府大娘子设小宴,总给我们家三娘下帖子,崔小将军将将回京,你们说,崔大娘子是不是看中了我家三娘啊。”

    “我也觉得是,听说崔府老太君,大长公主,还给三娘送了面手镯,三娘,是也不是。”

    宣芙毓敛着手帕,眉眼微垂,心思不在这里。

    被唤,才回了神。

    “你们说什么。”

    “三娘,在说你的好事呢,你怎么还分了心。”

    “什么好事?”宣芙毓问。

    “自是和崔家大郎的好事啊,崔小将军英勇不凡,何等气派。既有那样的家世,又有军功傍身,你是不知道,我们闺阁中的姑娘,听说了这件事,可都要羡慕死你!”

    宣芙毓没有多少喜色,语气平淡:“是吗,京中有这样家世的人,似也是不少的……”

    众位姑娘都觉得她是害羞,才不想多说。

    有姑娘接着她的话,忽说起崔家的另一位:“三娘说的对啊,崔小将军虽然英勇,可到底也是个武将军,恐也不会很心细的。我倒是知道,大长公主最疼的,却不是那位小将军,若说崔府泼天富贵在身,蔚为人中龙凤,君子气度的,其实另有其人。”

    她这一说,众人明了,纷纷点头,比谈及崔廷瑱时都要激动的多。

    便连宣芙毓也因此抬起了头,面色染了点红。

    众人都说那位矜贵,容颜惊人。

    是京中公认的美男子。

    这才是京中女娘都想嫁的少年郎。

    这时,不知是哪处声音又响起,浇灭了一帮谈的兴起的姑娘们的热兴。

    “害,我劝你们啊,都别想了,崔世子何等身份,她母亲可是当今皇后胞妹,身后,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岑家,婚事皆有皇后做主,必是要尚个公主郡主也使得,哪是我们能盼得上的,快醒醒吧!”

    这话一出,众人醒悟,只觉得惋惜,又气恼。

    “找打,叫你扫兴!”

    “看打!”

    ……

    夜间。

    崔廷衍从宣府出门,宣家大郎亲送他出府。

    出了府后,金樽来传话。

    “太子今日也未出门,世子爷你猜对了,太子不欲掺这趟浑水,全凭大理寺和寿王协同调查,也尚未去宫中求情,将自身摘的很是干净。”

    崔廷衍嗯了声。

    太子此前不会如此行事,这时却沉住了心性。

    背后确实是有高人指点。

    “但是?”金樽停顿了。

    “但是什么。”

    “是小太孙,他命我传信来,说,太子妃娘娘这会儿已经去了坤宁宫……”

    去了皇后的寝殿。

    崔廷衍凝神,登时压了神色。

    “胡闹。”

    气候闷热,回府的途中,空中下起细雨。

    不多时,雨势渐大。

    崔廷衍回了府,整个府宅被一片大雨朦胧笼罩。

    金樽撑着伞立在崔廷衍身侧。

    忽而,从西面远处传来一阵横笛之声。

    这声,金樽可太熟悉了,立时转头去看。

    崔廷衍也转过了身。

    大雨笼盖,什么也瞧不清,可都明白,那笛声,不是这院里传来的,而是那院里飘来的。

    金樽道:“是北椋姑娘!”

    崔廷衍却敛了神色。

    不是她。

    是……

    笛声曲境不同。

    或许是那人。

    若是她。

    崔廷衍手势收紧。

    她竟也会些曲笛,听来不觉悲意,有丝雨后欢快的明媚之境,仿似在言说,连日来的闷热,终下了场雨,意境大好。

    她心情很好。

    殊不知,这样的雨,伤的,可不是简简单单一条人命。

    只她心情好。

    旁人俱都自顾不暇。

    崔廷衍面容深褐,哼了声,脾气不顺。

    “站着做什么,还不进去!”

    金樽无辜被训,哦了一声,乖乖陪世子进了院落。

    坤宁宫外。

    太子妃霍氏跪了整整一夜。

    大雨倾盆,太子妃身怀有孕,在坤宁宫外长跪不起。

    岑皇后避而不见,任凭太子妃跪了一夜。

    寅时,崔廷衍从梦中惊醒。

    思虑过深,从床上起身,嗓音微哑,唤:“金樽。”

    金樽守夜,瞬间醒了。

    “世子爷,我在。”

    “套车,去皇宫。”

第132章 太孙求情

    崔廷衍半点没有预错。

    他凭借官家手令,无诏可以出入宫廷。

    从长玄门一路去坤宁宫。

    坤宁宫外,赵修痛哭不止。

    太孙一向周正,自幼便受大礼教导,自是比一般皇孙识礼、知分寸,为何会在宫外如此大失礼度,形象不顾。

    必是遇着了痛失心怀的大事。

    坤宁宫的公公在规劝:“太孙,官家方有令,命太子殿下禁足,太子妃坤宁宫外长跪不起,现下在宫外晕倒,皇后娘娘已是违了圣命,将太子妃接入坤宁宫修养,太孙就莫要再为难奴才了,速速出宫回府吧。”

    崔廷衍敛神,瞧到赵修跪倒的地面上有一滩血迹,雨势渐停,地上这滩血迹也未被冲刷走。

    恐是太子妃留下的。

    太子妃身怀有孕。

    早前便听赵修说,太子妃身子骨一向不好,此番有孕,是意外之喜,宫人俱都悉心照料。

    赵修哭成这般,必是亲眼见着了太子妃晕倒模样。

    这世上,亲人间,有太多情谊。

    夫妻之情,知命之情,还有母子之情。

    太孙爱戴太子妃,心善孝悌,这是宫中众人皆知的事,若非如此,官家也不会在一众皇孙中,独独偏爱于他。

    崔廷衍从小黄门手上接过了油纸伞,缓步站到赵修身边停住脚步。

    一面油纸伞盖过了他头部。

    赵修流着泪抬起头来,神色发怔:“夫子?”

    崔廷衍面色清淡,颜色不好。

    嗯了一声后,低头同他道。

    “你在此处候着,我替你进去看个究竟。”

    赵修面上泪水未断,跪在地面上,双手紧紧按住崔廷衍的手:“夫子……你同母妃说,外祖父的事我来想办法,叫她莫要再劳神……你一定要同她说,我会想办法。”

    于情于理,崔廷衍都该止住他这句话。

    太子位为东宫之主,尚且偏安一隅,不愿牵扯,他这个做太孙的,自该在此时愈发沉得住气才是,官家脾气难定,若见得太孙如此,恐失望大于期望,这事上,怕是会有责怪。

    思虑如此,崔廷衍却并未阻他。

    世上能有多少这样的母子之情,若此时不尽份力,他倒是怕赵修它日回想起来,若像他一般,只剩后悔,那这后悔远大过当时的痛苦。

    得不偿失矣。

    “站起身,眼泪擦干净。”崔廷衍沉着神色同他道。

    赵修缓缓站起了身,听他的话,擦干净了眼泪,笔直站开,面上已是一副坚定神色。

    崔廷衍注意了他的变化,将伞递给他。

    语气严厉:“既是去崇政殿求情,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当注意。”

    赵修心头一凛,夫子猜到他要去崇政殿找官家。

    神色再度凛然,“是。”

    赵修撑了伞转身离去,小黄门用手作伞,挡在崔廷衍身前。

    崔廷衍看着门口的公公,面色漠然。

    “怎么,我也不能进?”

    公公知晓崔廷衍身份,不敢阻拦,“能进,能进的。”

    太孙从坤宁宫转去崇政殿。

    就在百位官员上朝的地方,跪地不起。

    从晨时跪到天亮,从天亮跪到文武大臣下朝。

    官家身边的高公公才来传话,“太孙,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一众宫婢都守在御书房外,只听得里头像是有了争执。

    官家大怒。

    砸了什么东西,呵斥,说,要将太孙关禁足。

    太孙的声音拔高:“既然如此,这太孙,我不当也罢!”

    高公公闻言,心头一震。

    小太孙说话过于激愤,为了一个投敌的霍氏将军,敢和圣上这般呛声,到底是年纪小,心地过于仁慈。

    不知随了谁。

    殿外坤宁宫的小太监急匆匆往这里跑来,神色惊吓,与高公公耳语。

    高公公一听,立即变了神色。

    顾不得官家还在书房内大发雷霆,走近殿内,只见得小太孙俯首跪在地板上,脑袋像是被砚台砸破,流着血迹,便是这般,他仍是倔强不服,跪地不起。

    高公公到官家面前传话,故意放大了音量,只为了叫太孙也听见。

    “官家,坤宁宫来传,太子妃娘娘,恐凶多吉少。”

    太宗闻言,神色小变。

    跪在地上的小太孙却霎时抬起了头。

    ……

    酷夏接近尾声。

    日头渐而变凉。

    京中发生了不少事。

    只是这样的事,却影响不到寻常百姓的宅院。

    李矜和曹十三娘在院中踢毽子,欢快的嗓音传到亭上。

    李宴看见,耐不住被这声音盘静了心思。

    对面,易安淮可就不如她想的开,神色颇有些严肃。

    “寿王回京了。”他道。

    “是。”

    寿王回京,太子妃薨逝,霍将军死于乱战,寿王只带回了一具面目模糊的尸身,霍氏满门被羁押在牢狱,不日问斩。

    太子也被禁足在府,不得参与朝政。

    倒是小太孙,被接去了宫廷,似乎未被禁足。

    李宴看他思虑过多,又给他带了些消息。

    “寿王此次回京,不光是带回了霍氏的通敌证,还带回了叛城的府州军监,招认的罪己书中,我看见,他倒是咬了不少人,其中,有个人颇有些骇人。”

    “谁?”

    李宴视线朝远处曹十三娘望去。

    “曹宛小郎君的父亲,宣威将军府,曹将军。”

    这话叫易安淮面目沉了又沉。

    宣威将军府在西北大营有数万兵马,统管西山。

    恰是太子一直在拉拢的对象之一。

    霍氏满门问斩,连太子妃都不能顾个周全,岂不是意味着,宣威将军府被俘,亦是早晚的事。

    思到此处。

    李宴刮了刮眉峰。

    此事有些难办。

    寿王现下在大理寺和刑部办案。

    她收了面色:“此番看来,寿王本事不小。”

    易安淮也没心思听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他正了神色,同李宴道:“家主,我需去一趟上阳,一来一回,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一月之内,必定赶回。”

    李宴好奇问了句。

    “先生你和曹将军?”

    易安淮点头:“曹将军曾救过在下一家老小性命,当是报恩,此案,我欲为他查个清楚。”

    原来还有这层纠葛。

    李宴一沉思,同意了他去,“既这样,我再派个人与你一起。”

    易安淮却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一人坐船换道去,反而快捷,不用再多人跟着累赘,回程也走水路,家主,在此拜别,”易安淮站起了身,向她拜礼,“我这就收拾,即刻出发。”

    如此着急。

    李宴也站起了身,扶起了他的手臂,“先生一路多加小心,路上干粮多带些。”

第133章 崔廷瑱坦诚

    半月后。

    京中的风云瞬息万变,几家欢喜,几家愁。

    夜晚,月落时分。

    刑部的人到了宣威将军府,奉命缉拿罪犯宣威大将军,阖府老少一并收押。

    曹府瞬间乱作一团。

    成批家眷不断往外输送,宣威将军府被夜火烛把照的通明。

    李矜躲在正门外的石墩后,紧紧捂住了曹十三娘的嘴唇。

    曹梓楠一句话也说不出,任凭泪水流满了李矜的手背。

    待她缓和些,李矜才将她拉离了曹府。

    “先去我家吧,我们去寻我大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一定知道。”

    曹梓楠却撇开了她的手,浑身止不住发抖。

    “我要去西山,去寻我兄长,我得去给他报信。”

    李矜拼命拉住她:“十三娘!”

    怎么样也拉不住。

    李矜想说,说不定派去缉拿她兄长的人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连她家女眷都抓了,曹家的儿郎怎么能不抓。

    可她拦不住,曹梓楠翻身上了马就去了。

    李矜原地干着急,后又想到。

    糟了,这个点,城门早落了,她如何出城。

    追着曹梓楠也一并往西城去。

    奇怪的是,她虽然追不上曹梓楠,却见她被放了行,真就出了西城。

    这是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看见从城楼上下来好几道身影。

    为首的那个红衣便服的,正是她家阿姐!

    一定是她家阿姐给曹十三娘放了行。

    坐在马上,她扬手,高喊。

    “阿姐!”

    李宴抬目望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将她带过来。

    李矜下了马,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忧,便想和阿姐说刚刚瞧见的事。

    身侧有送请帖的侍从来给她家阿姐送信。

    都送到了这处?

    哪家的侍从。

    李宴打开请帖一看。

    扬了唇角。

    那侍从道:“大将军令,请帖务必亲手送到李司使手上,明日崔府私人围场,还望李司使莫忘参赛。”

    崔翩妤亲自给她下请帖。

    崔大将军……

    李宴含笑:“大将军邀请,岂敢不从,此邀,必去。”

    侍从得了句准话,离去。

    李矜看的愣愣的,走到李宴身边,望着她手上拿着的那面金色请帖。

    “阿姐,你不能去!”

    李宴挥了挥手,让身边人都退下,收了请帖揣进怀里。

    “怎么?”

    李矜看现下无人了,才敢和李宴说心里话。

    双手抱住她胳膊,将她往外又拉了拉,确保那些守城的士兵也听不见。

    “阿姐,曹府出事了。”

    “嗯。”

    “阿姐你知道?”对,阿姐神通广大,什么不知道,“那,十三娘……明日你若是去了崔府参加什么比赛,十三娘和她哥哥怎么办……”

    李宴摸了摸她脑袋,似没当一回事。

    “落案问斩总要几日,不耽误我明日去参赛。况这曹家,与我李家也没什么关系嘛,矜儿,天色不早,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回去吧。”

    李矜生气了。

    阿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什么叫没关系。

    十三娘可是她在京都交的最投得来的朋友。

    还有曹宛,他分明也总是来府上作客。

    李矜气的双颊鼓囊囊的,松开了李宴的胳膊。

    “怎么没有关系!阿姐你忘了,大哥还在曹宛的帐中任职,他二人关系可好了!”

    李宴点了点她的脑门。

    “咸吃萝卜淡操心,是他属下,又不跟他同姓,李屈不至于连这点厉害也不懂,你明日给我安分些,听见没有?”

    李矜抿着唇,眯着眼,也不知将她的话听进去没有。

    *

    第日,崔府围场。

    李宴今日穿了一席青白叠层衣衫,梳了个好看的辫发。

    一路从廊上过去,前方永康郡主等人俱在。

    看见她来,曲笙第一个走向了她,没再跟身边人说话。

    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啧啧称叹。

    “你今天怎么回事,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的,往常可不见你这样。”

    曲笙一张嘴胡吣。

    偶尔一次盛装出席,怎么了。

    就她话多。

    李宴翻了她半个白眼。

    曲笙笑:“说你一句也说不得了,走,我带你去见崔廷瑱。”

    曲笙果真带她去见崔廷瑱。

    崔廷瑱穿了一席白色毛衫,身上挂了些羽毛吊坠,这样打扮,反显得他少了些武官气质,雍容了不少。

    看见她来,崔廷瑱盘弄手上蹴球,停住指尖旋转,朝她细看来。

    而后换了只手握球,顷刻就笑开了。

    他比崔廷衍大上个几岁,有些少年的肆意,却心性外放开阔。

    爱笑。

    爱热闹。

    爱交友。

    面相其实比崔廷衍还要生的柔和。

    估计是像他母亲崔夫人多些。

    “宴娘子,见你一面当真难,比宫里的公主郡主还要难约,自那日一别,多久没见了。”他道话。

    曲笙却被他这声称谓微诧到,不爽,“乱叫什么,宴娘也是你能叫的,才见了几回面啊,就唤这么亲昵,小将军,莫非,你看上李宴了,想与她套近乎。”

    熟料,崔廷瑱丝毫没觉得尴尬,反而扬笑,道。

    “是啊。竟被你发现了。”

    曲笙瞬间愣了。

    李宴也愣了。

    她判错了,崔廷瑱不光心性活泼,为人还相当坦诚。

    这般的坦诚,李宴都多少年没遇见过了。

    崔廷瑱开朗的面容,含笑的唇角,仿似在她心上漾出一抹弧度。

    奇妙的感觉。

    崔廷瑱朗声一笑,见曲笙这般模样,笑得更为开怀。

    面朝李宴,忽又正经起来。

    微微作礼。

    “一句玩笑话,宴娘子莫当真。”

    还真有些当真。

    有些面红,前方有人走来。

    “怎么都聚在这里,聊什么这么热闹。”

    是寿王。

    李宴看见他,顷刻恢复了面色,态度恭敬,朝他见礼。

    一行数人便往崔翩妤在的席面上去。

    崔翩妤和崔廷衍的贴身侍卫在说话,没错,正是金樽。

    金樽被骂的可怜,眼看崔翩妤还没停,训他。

    “这种事都注意不了,留着你有什么用,再有下回,廷衍管不了你,我亲自来,看我怎么罚你。”

    金樽委屈死:“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去,去把世子请来。”

    “哦。”

    金樽听令喊人去了。

    经过李宴一行人身边,看见李宴,眼睛亮了一瞬,同她笑了笑,而后离去。

第134章 李宴被撩

    寿王看见那小侍从的身影,想起什么。

    试探着问,“那不是崔世子身边的金樽吗,听说武功了得,一个能打十个,怎么还被大姑娘训。”

    曲笙嘁了声:“什么一个打十个,那小子仗着自己身手好,可没少惹事,就崔廷衍那个娇贵的性子,把他养在身边,我也是没想到。”

    “哦?”寿王疑惑。

    崔廷瑱笑:“也不是阿衍想养,金樽是大姐从关外带回来的,原是大姐一手调教,后给了阿衍,金樽这小子,除了爱哼唧了些,办事倒还是可以的。”

    李宴默默点头。

    确实。

    这话没错。

    众人走到了崔翩妤身侧,曲笙问:“大将军,什么事,在这训人。”

    崔翩妤看见了李宴,眸中有股微妙的眸光涌过,情绪还有些复杂。

    李宴不明原因。

    却又见她道话温和。

    “还不是金樽那个混小子,划破了阿衍一道外袍,你们也知道,小世子一向不喜这些场合,好不容易将他从书房搬了出来,现下就因一道衣袍损坏,他置了气,又不肯来了。”

    曲笙无语。

    她还当什么事。

    寿王却笑:“怪不得都说小世子娇贵,这样好了,我去喊他。”

    崔廷瑱喊住了他。

    “你去没用,十七皇子在吗,派个人与他传话,叫他去喊。”

    在场上忙着颠球热身的赵栝就这么被打发去了围场外,崔廷衍的小憩之所。

    不多时。

    李宴和崔翩妤各饮了半碗不知什么名头的甜品。

    觉得这东西好喝。

    曲笙将手按在她肩膀上:“一会儿你与我一队,再杀一杀那崔廷瑱的锐气。”

    李宴放下碗盏,拨开了她的手。

    一本正经道:“郡主,这你可找错人了,蹴鞠,我不会。”

    她是真不会。

    她在漠北那些年,那个年纪,什么都会,会作画,会画堪舆图,画得一手好图,还会弹点小曲,会打仗,会舞枪,会骑马,可偏偏就不会玩京都这些贵公子小姐们都爱玩的蹴鞠游戏。

    以前是没有时间去玩,现下是没得这个心境再去玩弄。

    故以,半点都不会,连李矜都不如。

    听说李矜还去参加了几场京都姑娘们举办的闺阁球赛。

    曲笙面目僵硬,不太信。

    “你不会?”

    “嗯呢。”

    “你不会,你来球场作甚。”

    李宴笑,“这不是崔大姑娘给我下了帖子嘛,我岂敢不来。”

    曲笙还是不信,“你莫不是不想上场,在诓我。”

    “真没有——”

    李宴话停了。

    她看见了从台阶上往上走来的崔世子崔廷衍。

    他被十七皇子唤来了。

    什么叫公子如华。

    李宴是见识到了。

    京中的儿郎众多,似崔廷衍这般无双容貌的,其实没几个。

    他着一席青衣长衫,戴玉冠,气质清冷,似一块经不住盘弄的冷玉,纯洁无瑕,远观而不可侵犯。

    不光是容颜上的出众,眉目间流露出的梅香神色,也叫人不由得想深入沦陷,只一眼的功夫,李宴察觉,她又失了神。

    正是崔廷衍容颜天色,气质如玉,反显得身旁的十七皇子毫无存在感。

    就连寿王也忍不住赞一句。

    “世子容华出众,我等望尘莫及,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女娘啊。”

    这话说的有歧义。

    崔廷瑱虽面上带笑,却语气严肃。

    “寿王殿下,我家这位小世子,是矜贵美色不假,何来便宜二字一说,我倒要说,还不知日后哪家女娘有如此福气,才能配得上我家这独一无二的小世子。”

    寿王收了面色,改口。

    “是是是,本王用词不当,改口,当改口。”

    一番言语,李宴便知,怪不得说崔廷衍娇贵,家中兄长姐妹如此疼爱于他,偏他一人不会武学,想不娇贵都难。

    唉。

    小世子矜贵无比,脾气嘛,有好有坏。

    怪自己,和他闹掰,再不招他待见。

    唉。

    早知晓他秉性,当初就不该瞎招惹,不然,现下还能和众人一般好好同他说句话。

    跟这样的人就是闲聊个几句,面对这么一张容颜,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可惜啊。

    李宴连叹两声气。

    曲笙转过头来看她:“叹什么气。”

    “有吗。”

    “……”

    好吧,许是被她听见了。

    李宴端起面前的甜品小盏,慢慢喝了起来,眸光注意到崔廷衍坐到了崔翩妤右侧,和她隔了些距离。

    一时。

    众人都上了场。

    曲笙临上场,还骂骂咧咧了两句,说叫李宴好生看看,该学的学学。

    席间,便就剩下李宴崔翩妤和崔廷衍三人。

    一众人都去了场上,崔廷瑱换好了衣衫,头上绑了面红色抹额,没去场上,反来到了席间。

    走近李宴身边。

    “宴娘子,你既不上场,一时,我若赢得了曲笙,你可否应我一个请求。”

    幸而曲笙不在。

    李宴挑眉:“小将军话说太早,你未必就能赢过永康郡主。”

    崔廷瑱抿唇一笑,笑得好看。

    眸里渐渐流出一丝势在必行的胜色。

    “赢不赢得了,全凭你一句话。”

    “哦?”

    “若是我赢得这比赛,我之请求,你能否应允。”

    李宴被他说的新鲜:“小将军不妨先说说看。”

    崔廷瑱忽弯下身来,额头绑在脑后长长的抹额流苏坠到身前,在胸前搭出一抹红。

    小将军眸色流转。

    有撩人的意味。

    “若是我赢了,明日芙蓉河上,灯会夜游,可否一同前往。”

    这真的是在撩她!

    微诧之余,李宴眸里绽出一抹笑色。

    都多少年了,还没遇到敢对她说这样话的人。

    重回京都,这半年来,世家子弟有要与她来往的,大多是惧她敬她,可还真没有一个似崔廷瑱这般直白又胆大的,说要邀她游灯会。

    这还不是在没人的地方说出这番话。

    是当着他家姐弟面前。

    毕竟这小将军看上去也不是个不正经的人,能说出这番话,李宴反觉出几分真诚。

    微咳了一声后。

    李宴垂了半边眸子,不去看他直赖赖的视线。

    而后又迎上他没错眼的视线。

    笑:“小将军,你也未必能赢。”

    崔廷瑱面上坚韧,显出一分肃穆之气:“我说能赢便能赢,李娘子,等我好话!”

    说完,他便上了场。

    他走罢,席间气氛有些宁静。

    李宴失笑两回。

    端起小甜碗,想起崔廷瑱那反应,忍不住,又笑了一回。

    这才注意到,座上的崔翩妤定定地看着她。

    仍有些错愕模样。

    啊。

    当着人家长姐面前,这般言语过往,确实怪不好意思。

    她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种气氛,眼光忽注意到崔翩妤右侧,崔世子模样。

    他也不像是冷脸,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无生气……

    大抵是打过好些回交道,李宴竟从他毫无生气的面上瞧出,他仿似伤碎了心。

    容颜暗淡,面色由深转黯,继而消沉。

    只一刹。

    李宴便收了所有被逗弄之余的趣色,实在是被小世子这模样狠狠刺激到。

    他为何这般。

    甚至都不抬眸,不朝她看来。

    视线不知在看向哪处。

    只一瞬的暗沉,她竟觉得有些承受不起。

    小世子这般的人,怎么能心伤,谁欺负了他?

    好像是自己。

    是不是与崔廷瑱言语过密,又叫他误会,误以为他在招惹他大长兄。

    这可真是莫须有的事。

    分明是崔廷瑱主动来和她搭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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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介绍:
李宴,三十年前祁阳王府第一女战神,自献首级保一城百姓平安,一朝归来,投生在同名同姓的表侄女身上。
世人都说李家已经没落,家中小辈都是废物。
可后来……
李家大公子成了战功赫赫的征西大将军。
李家小妹执掌一方,荣升汴京女首富。
李家四姑娘嫁入永昌伯爵府,是时人称颂的当家女主母。
一时之间,李家风头无两,门槛几乎被当朝权贵大佬们踏破。
人们惊悚地发现,李宴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马场上,她逼迫第一佞臣伏诛:“国相大人,还嫌我手上你的把柄不够多,这九族的命你保是不保?”
宫宴上,她与当今圣上推杯换盏:“雍弟,你家这个太子枉为人君,换了吧。”
穷巷里,她压着京都最为高风亮节的魏家世子爷,将他扣在墙上不能动弹:“你祖父害了我父亲性命,爷债孙还,拿来吧你!”

为了解决阉党,李宴没少出谋划策。
在某位自恋成狂的世子爷眼中,他看见的却是:
粮草案事发,她奔袭千里来救我;
皇子谋逆,万箭齐发,她挡在我身前;
暗哨造反,她手刃叛徒,早早替我解决。
还说不喜欢我?
李宴:您,没事吧?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