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出发，居委会
“知道了又如何，后来我不也给了你一些补偿么。”白无月丝毫没觉得自己变成她的模样出去，有何不妥，气的白怜月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就差直接上去挠了。
他以为一些补偿就够了？就能抵消他用自己的脸出去行骗这件事？
“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后再想出去，用自己的脸！你要是连自己的脸都不敢用，今后还敢做什么。”
她不管哥哥跟三青阁的那只猫之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这些都不是他逃避的理由。
白怜月一席话，让白无月抽烟的动作微滞。
他敲了敲烟袋，侧目瞟向怒气腾腾的妹妹，想起姜离和墨归，闭了闭眼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幽幽地道:“我要是擅自出现在那只猫面前，她会揍死我的。”
白无月说的极其认真，一度让白怜月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想想哥哥平常什么样，一张嘴就没说过什么实话。
“那就让她揍死你好了。”
正准备抽口烟，听到妹妹的话，白无月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这可真是他的好妹妹。
——
垃圾日的事，七爷让一会儿去准备扫帚,一会儿又去准备特大号垃圾袋,反正就是静不下来的姜离放宽心。
垃圾日根本没他想的那么严肃。
“墨归，你真的不准备参加？”
白天，姜离将三青阁上上下下又给重新打扫了一遍，顺带还给墨归洗了洗不知在哪儿玩,弄脏了的耳朵,试探着问。
墨归甩了甩沾湿的耳朵，晃的姜离一脸水后,摇了摇头,随即一脸高傲地抬着下巴道:“像我这么优秀的猫，怎么可能去做捡垃圾的事,不去不去。”
她就算是在三青阁生了根,都不可能去做事。
“那好吧，那只能我跟慎庭寂去了。”
幸好还有个人跟自己一道，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姜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天门街的那些妖一道捡垃圾。
不过——
慎庭寂他……真的没事么？
万一要是在捡垃圾途中，跟哪只妖大打出手，连带着七爷要受到处罚，可就不好了。
姜离将自己的担忧与七爷一说，谁知他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让慎庭寂跟他参加今晚的活动。
“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
趁天气好,下午的时候，慎庭寂将随身携带的青铜剑拿出来晒了晒。
姜离一眼瞧见他手里的剑，顿时想起这人之前的事，其他话就又给憋了回去。
摇摇头，退出房间,随即直上三楼。
因着姜离前些天买了些宣纸，判官笔的心情这才算好了一点,也勉强跟他的神识沟通了一下。
得知今晚是天门街的垃圾日，好些日子没出门的判官笔顿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
“你把我也带上呗。”
“你？”
姜离满脸惊恐地看向桌上的判官笔,他去捡垃圾，带着他干嘛啊。
“你能干嘛？可别说你可以帮我捡垃圾。”
这话,他情愿从墨归口中听到，都不信一支笔能帮自己这么做。
“哎呀！反正就是揣支笔的事嘛，又不麻烦。”他都被搁置很久了,外面什么样儿他都忘了。
姜离说什么就是不愿意,却架不住这支笔在自己脑子里叨叨。
他转过头趴在判官笔面前，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是说不让我暴露你么,怎么你现在自己反而迫不及待了？”
判官笔闻言微愣，半天没说话，可能是在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最后想起来了，赶紧反驳:“我只是让你把我带着，藏起来不被那些道士看见不就行了。”
他又没说，非得在外面大闹特闹一番。
“真的想出去？”
判官笔中的器灵连连点头，最近这些天，他待在这个小房间里都呆腻了。
“行吧，只要你保证不捣乱，我就带你出去。”只是出去而已，这个小愿望，还是可以满足一下的。
“真的！我保证不捣乱。”
吃过晚饭，赶在九点之前，姜离悄悄避开众人，再次来到三楼的小房间，将判官笔藏进怀里。
“喂，你这样，我跟在那个小房间里有什么区别。”被他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能看到什么。
“怎么？还想让我将你拎在手里？别忘了，我身边就有个道士。”
这支笔最近是不是飘了，还是觉得他特好说话。
判官笔一听他身边就有个道士时，顿时静音不敢再多说话。
见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姜离也彻底松了口气赶紧下楼。
走到楼下，慎庭寂早已等候多时，回头见他说要上去拿东西，却又什么都没拿，不免狐疑地皱了下眉。
他到底是上去拿什么去了？
“你……”
慎庭寂刚想开口问一句,正巧这时，九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及时阻断了他想问的话。
“今天晚上，跟着附近几只妖一起去居委会登记，切记别跟着不认识的妖走。”
就在姜离打开三青阁的门，准备离开之际，七爷好心提醒了他们一句。
天门街内的妖虽然看着都本本分分，但也不排除想趁这种集体性聚会的时候闹事的。
姜离回头扫了眼被明令禁止，只能待在三青阁的墨归，冲七爷点了下头。
打开大门，街上早已挤满了前去居委会登记的妖，但他们手上却什么都没拿。
“姜离！”
对面的笔童早已料到会是这么个状况，早一步等在了三青阁门外，“你们是第一次参加天门街的活动，跟着我就可以。”
笔童幻化成七八岁的小孩，挺起胸膛拍了拍，平日也从姜离这里拿了不少糖果，今天他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他。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对了，今天是垃圾日，不用带上扫帚这些东西么。”
姜离忍住摸他头的想法，扫了眼街上的妖，赶紧将疑惑问出来。
不拿扫帚怎么打扫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垃圾日这天，居委会通常会举办一个比赛。”
比赛的内容就是捡垃圾，谁捡的多，谁胜出。
为防止某些妖偷奸耍滑，故弄玄虚，捡垃圾一类的工具也全都由居委会发放。
这样就不怕有妖作弊了。
第107章 第一次，正式见面
姜离和慎庭寂一路走，一路听笔童滔滔不绝地说着今天比赛的事，两张脸上更是写满了好奇。
边走边抬头看向四周，许是为了今天的捡垃圾大赛，街道两侧的路灯都好像比平时亮了许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的妖可真多啊。”姜离环顾四周时意外发现，今晚出动的妖比年三十晚上的还要多。
一个捡垃圾比赛，值得这些妖，群起出动？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笔童双手抱臂，高抬下巴，一脸的嘚瑟，“他们啊，都是冲着怜月去的。”
听说只要能在捡垃圾比赛中夺得第一名，就能得到跟白怜月共进一次晚餐的机会。
“白怜月你知道的，就是年前和你一起进行妖物普查的那只狐狸，她啊，是咱们天门街副会长的亲妹妹。”
要是把握住机会，以后没准儿就是副会长的妹婿了，更何况，白怜月在白狐中算得上是长相绝佳的一只，万一能娶到这么漂亮的狐狸，岂不是妖生的一大幸事。
姜离见他说的兴起，不禁想起之前见到的那只白狐，漂亮倒是挺漂亮的，但她好像有双重妖格吧。
之前见过两次，两次却是不一样的两种感觉，就好像突然间换了只狐狸似的。
他再次瞥向口沫翻飞的笔童，有心想问，但又一想，人家怎么样，也不关他一介人类的事。
他也就来凑凑热闹而已。
不过——
现在要去居委会的话，也就是说，能见到传说中的副会长了！
姜离忽然间反应过来，低着头仔细盘算，妹妹都已经那么好看了，这位副会长哥哥，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想了想，姜离再次摇头，还没见到就已开启了自己的脑洞。
“哥哥！是不是你到处放话，说只要赢得第一就能跟我共进晚餐。”
白怜月刚从其他妖口中听到这件事，手里握着的扫帚，差点被她徒手掰成两半。
他可真会坑自己妹妹，就这么简单地将她当做奖品送出去了。
“不过吃个饭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白无月抽了口烟，无所谓地转过脸，只见妹妹直接将掰成两半的扫帚怼到了他脸上。
“我告诉你！要去吃饭，你自己去，别想将我丢出去！”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有这么迫不及待地将妹妹往外推的么。
“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合适的就……”
砰！
白无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白怜月一拳揍飞出去。
白影呈抛物线状，径直从居委会内飞出去，无巧不巧地落到了姜离面前。
只要他再往前多走一步，就能精准地踩到。
“副会长？”
“副会长！”
姜离顿时瞪大双眼，从笔童口中听到这个词后，吓得又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踩上去了。
不过副会长怎么从里面飞出来了？
特地出来迎接……好像不太可能。
瞧他这样子，明显是被谁扔出来的。
白无月重重地摔在地上，耳尖微动，冷不丁听到姜离的声音，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扫视了眼周围聚拢过来的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掸了两下身上的灰尘，随即伸手一握，一管长烟枪啪的一声出现。
“咳咳……各位今年来的挺早啊。”白无月捂嘴假咳两声掩饰尴尬，无意扫了眼姜离快速收回视线后，随即转身推开居委会的大门。
姜离的目光随众妖而动，抬眼望去，只见整个居委会里清一色的狐妖，像是入了狐狸窝似的。
“姜离，咱们先去登记吧。”
居委会也不知用什么结界撑着，看着也就一般大小，却能容下天门街所有的妖，甚至还绰绰有余。
姜离顺着笔童手指的方向，踏进门左手边的一条窄型长廊，就是登记处。
众妖皆需排队登记，领取居委会特别制作的捡垃圾工具，才能正常参加比赛。
否则，一律按违规处置。
“我听说，白狐妖是接近于神的妖。”瞧他不时看向那只手握长管烟枪的白狐，走在他身侧，没什么存在感的慎庭寂冷不丁开口道。
他之所以愿意陪姜离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实则也是想见一见这天门街的实力大妖。
据他从别处听来的传闻，这居委会里藏匿着各种大妖，平时就算是在天门街内也从不轻易现身。
如今得见，仅是不远处那个对谁都一脸笑眯眯的白狐都不容小觑，林知白想将永溪的妖一网打尽，很显然是天方夜谭。
慎庭寂不时打量着白无月，白无月也很快注意到了姜离身边这个特殊的人类。
只不过眨了下眼，方才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狐狸，唰的一下来到他们面前。
扫了眼姜离，随即将目光打在慎庭寂身上，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看了半天，狐狸眼微眯，扬起唇角开口：“你身上的执念好强啊，不是你一个人发出来的吧。”
慎庭寂的瞳孔顿时一阵紧缩，尤其是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在说什么？
当然，白无月的话，别说当事人，就连笔童和姜离也都是一头雾水。
不是一个人。
难不成慎庭寂身上还藏了个人！？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往一个大活人身上藏人，这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
“您搞错了吧。”慎庭寂就是慎庭寂，还能变成别人不成。
与此同时，通过慎庭寂去探测天门街的林知白，一眼对上白无月的目光，立刻切断与慎庭寂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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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月将烟枪抵在下巴上，仔细审视了番这个人类，沉思片刻，掏了掏宽大的白色衣袖，从里面掏出一只素色荷包递了过去。
“我瞧你好像很容易被上身，你带着这个，看看会不会好些。”
慎庭寂低头看了眼荷包，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回头看向姜离。
哪怕已经在天门街待了好些天，也还是无法克服心里的那道关卡，去跟妖族正常交谈，更别说接受他们的东西。
见他将目光转向自己，姜离拧紧眉头思索一番，最后替慎庭寂接下了那只荷包。
就在他伸出手靠近自己之际，白无月不禁睁大双眼，像是瞬间回到刚下山被人类抓到的时候。
也是这双手，摸着他的头，最后放了他。
白无月紧盯他的手，慢慢地将荷包放进他手心，再次看了他两眼，不等姜离替慎庭寂对他说声谢谢，握紧烟枪转身离开。
“哇！你俩的运气可真好。”
得知副会长送了个东西给他们，笔童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这是他们跟副会长第一次见面吧。
第一次见面就送东西给他们，这种好事放在其他妖身上，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位副会长，表面看着很随和，实则十分冷漠，能跟他说上话的大概也就只有同样冷漠的七爷。
据小道消息称，居委会日常大小事件，基本上都是副会长的妹妹白怜月去做的，而副会长平日就跟七爷差不多，一天到晚，烟不离手。
像今天这样主动上前搭话都有可能是第一次，就更别提初次见面送东西这种事了。
姜离捏着荷包前后看看，也没瞧出这荷包到底哪里不同，听到笔童传来艳羡的声音，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妖齐齐朝他们看来，赶紧将荷包往慎庭寂怀里一塞。
反正本来也是给他的。
荷包被姜离揣进慎庭寂怀里之时，林知白就发现铜镜的一角隐隐裂了条缝。
那只狐狸……果然不简单。
不过他现在暂时还不需要慎庭寂去做什么，而且就算没有了铜镜，他也能照样控制慎庭寂。
想摆脱他？
除非他死。
荷包揣入怀中的那一刻，慎庭寂缓慢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直到姜离提醒他往前走，方缓过神来抬脚往前。
值得一提的是，居委会的长廊是真的长，像是一眼望不到头，但排队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轮到姜离他们了。
在看到狼人大哥后，姜离强撑一抹笑意点了下头，随即朝四周望去，左右看看，却发现包子铺的老板没有来。
所有妖都去参加捡垃圾大赛，应该也没谁再去买包子了吧？
“笔童，马面……马老板呢？怎么没看见他啊。”
话问出口，笔童狐疑地睨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收回视线后，微叹一声，向什么都不懂的人解释：“马面兼顾守门的任务，来不了。”
其他妖偶尔还可以松懈精神，参加这种比赛放松放松，但马面和牛头不一样。
尤其是像这种日子，更需要戒备。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俩还真是天门街里标杆劳模。
姜离瞬间静音，眼看快要轮到自己了，赶忙大跨一步走出长廊。
“在这里写下店铺，这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见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登记，一只纤细的长指随即伸到簿子上点了点。
正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妖不知道怎么登记，待看到店铺一栏写下的“三青阁”三个大字，一袭绿裙裹身的母狐狸不禁抬头看去。
一眼扫到长相清秀的姜离，脸上不禁染上了一层红晕，“小哥哥，原来你是三青阁的啊。”
一声阴阳怪气的“小哥哥”，听得姜离忍不住抖了两下，礼貌地扬了下嘴角，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赶紧离开。
结果没等他离开，就又被母狐狸拦了下来，“诶你等等，工具还没拿。”
青狐掩唇痴痴笑两声，亲自去给他分发工具，“小哥哥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喂！骚狐狸，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见姜离即将招架不住热情如火的母狐狸，紧跟他身后签下名字的笔童，冷不丁来了一句。
母狐狸一听赶忙回头看向身后，别说尾巴，毛都没露出来。
“臭小子敢骗老娘！”
等她发现自己被骗，眼前哪还有姜离笔童的身影，早跟随前面的妖逃之夭夭了。
她碾了碾牙，低头扫向手边的登记册，眉眼微转，随即扬起一抹别有深意地笑。
真以为逃了就没事了么？
笔童推着姜离边走边往后看，没见那只母狐狸追过来，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是真的好险。
“谢了，笔童。”
姜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被笔童推走后，方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笔童再晚一点，那只母狐狸的手怕是就要伸到他心脏处了。
她要挖了自己的心啊。
“那是青姬，原先也就是只野狐，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副会长手下当了个打杂的。”
青姬来天门街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遥想她刚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叛逆。
要不是副会长和七爷压着，怕是时不时就得出去吃人。现在还算好了一点，但当身为人的姜离大喇喇地出现在她面前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如果姜离突然在天门街遇害，笔童不用猜都知道，天门街将会发生什么变故。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再起波澜。
“这个捡垃圾比赛，咱们也就图一热闹，你到时候就跟着我吧。”
为防止那只狐狸去偷袭姜离，笔童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姜离他们跟着自己比较安全。
至少有只妖跟着，青姬也不会随便轻举妄动。
但一直这么防着也不是个事儿，姜离现在已经在青姬面前漏了味道，难保她发起疯来，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笔童思忖再三，立即拉着姜离去找副会长，让副会长管着点那只狐狸。
“放心，我刚刚已经教训过她了，不用担心。”
早在他们走后，就有妖将登记处发生的事告诉了白无月。
现下，青姬已被关押。
没有他的命令，任何妖都不得将她放出来。
“青姬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去比赛吧。”白无月手执烟枪，满眼温和地笑着看向姜离。
方才亲眼看见副会长亲自动手，将青姬揍的不成狐样的妖，不禁露出惊恐的神色。
两两相望，最后默契地闭上嘴。
得了他的保证，姜离彻底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听得特别安心。
要说原因。
姜离浅眉微皱，心下一番思量，突然想起刚进居委会时慎庭寂说的那句话。
大概是因为站在眼前的是位即将封神的大妖，他才会觉得心安吧。
“多谢会长。”
第108章 幻象
白无月听到这句话微怔，直到妹妹从身后路过时撞了他一下，方才回神。
姜离之后，众妖也都陆陆续续登记结束，拿到了居委会分发下来的打扫工具。
与往年别无二样，一道钟声敲响后，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区域就是整个天门街，时间截止至凌晨两点半，在这期间，所有妖都只能在街道上打扫，不得擅自进入店铺屋内。
一旦被监察员发现作弊，将连续三年不得再参加居委会举办的任何活动。
这项条款，至今无妖敢明目张胆地违抗，毕竟只要作弊被发现，三年都不能参加活动。
只能干看着，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难熬的。
由于姜离他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白无月特地为他制作了一张规则明细。
在看到违规条款后，姜离指着条款，不禁疑道：“这里说一旦被监察员发现，也就是说，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作弊？”
不得不说，姜离发现了规则的盲点。
但是——
笔童点点他的手，让他抬头去看此次比赛的监察员，与平常相比，漂浮在半空中的胖头鱼比以往要多不少。
姜离缓缓收回视线，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不死心地问：“监察员，该不是就是他们吧。”
“答对了。”
不被监察员发现作弊，自然可以逃脱，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能不能逃脱。
要知道这些蠃鱼可是遍布整个天门街的，就跟雷达一样，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比直接弃权还要难，所以这条漏洞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补上了。
早在比赛钟声响起后，看到方才还聚在身边的妖群一窝蜂地冲开居委会大门朝外奔去，再一听笔童的话，姜离失落地垂下了头。
他刚刚看到，比赛前一二三名的奖励，除了能跟副会长的妹妹共进晚餐之外，还能拿到烧烤店一类小吃店的优惠券会员卡。
他盯上了那些，要是能赢，以后不论吃什么，拿着会员卡不就能打折了？
但在看到其他妖族的冲劲后，姜离顿时就跟霜降的茄子，彻底失去了自信心。
“你之前不是说重在参与的么？”慎庭寂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又在乎起了输赢。
姜离瘪着嘴，指了指前三名能拿到的奖励。
“可是有吃的啊。”
笔童瞧他一脸委屈的，不禁狠狠地抽了两下嘴角，合着副会长妹妹的诱惑力，还没有那些优惠券会员卡的大！？
“既然现在想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慎庭寂闻言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抬手指了指捡垃圾捡的起劲的那些妖。
他们要是再不走，别说前几名，怕是倒数的了。
见此，姜离赶忙举着垃圾钳大步朝外走。
目送他们离开后，白无月笑着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嘎吱一声推开居委会的仓库。
青姬就被他绑在这里，此时，那张好看的脸早已被白无月揍的面目全非，完全没留下手。
“会，会长。”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青姬这算是第二次被他暴打，捂着脸满脸委屈，更想不明白，会长今天又怎么了，非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重复一遍么。”
白无月手执一杆烟枪踱步上前，姜离面前温和的居委会副会长，眨眼落下嘴角。
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青姬的心尖上，吓得她心脏直突突。
“姜离可不是你能动的。”
青姬原就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想吃人的心思被会长发现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可他现在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类，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倘若你伤了他，我便扒了你的狐狸毛，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抽出来，听明白了么。”
青姬顿时被他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头，不敢再造次，也心知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警告一番，白无月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直起腰身径自离开，随后关了她将近两个月，才给放出来。
青姬的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出发去捡垃圾的姜离反正是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毕竟三青阁对街就有一家开杂货铺的狼人，天天盯着自己流哈喇子。
可以说，他都已经习惯了。
“不行不行，这样效率太差了。”
两个人一支笔一直聚在一处捡，效率甚至都不及一只妖。
想着至少得拿个第三名，好歹能得些优惠券的姜离，随即提议分开行动。
姜离负责东区，慎庭寂去西区，笔童则去了天门街北门。
约定凌晨两点，在狸花亭门口碰面。
“你对吃的执念还真大。”分开行动后，一道混不吝的声音骤然从耳边响起。
姜离低头扫向怀里的判官笔，扯了下嘴角，他不是因为吃的，而是既然有优惠券拿，他为什么白不拿？
判官笔跟他出来透透气，原以为能大闹特闹一场，没想到最后竟然这么个无聊的比赛，困得他直打了个哈欠。
“喂，问你个事。”
器灵双腿盘地而坐，一手托腮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后，再次开口。
“刚才跟在你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姜离捡垃圾的动作微滞，狐疑问道：“你说的慎庭寂？”
“就是那小子。”
“大概有一星期了吧。”
“一个星期……”
器灵喃喃自语一句，随即再道：“方才那只白狐说的没错，他身上确实还藏了其他人的气息，你要小心些。”
再次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件事，姜离干脆直起腰身，拧紧眉头问：“那请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气息？”
“说不准，反正感觉不太好就是了，而且，看那小子呆头呆脑的样子，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脖子上的那道缝合线就是那股气息的来源。
普通人一看就觉得渗人，不是没有理由，那道伤口是被人下了咒，再加上慎庭寂本人不时抓破伤口，才导致难以恢复。
“所以你的意思是，慎庭寂要想真正复原，就得切断那道气息？”
姜离稍微想了想，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准备捡垃圾的动作再一停。
那位副会长和判官笔都能看出来的事，没道理七爷看不出来。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说？
慎庭寂都已经来了七天有余，也不见七爷对他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治疗，就好像……只是又招了一个新活计的错觉。
判官笔迟疑片刻，十分肯定地嗯了一声，而且，“这个人的力量很强大，能压住他，想必另一道气息的主人更强大。”
甚至隐隐能够比肩三青阁的主人，七爷。
最后一句，判官笔没有直接说出口。
毕竟那位七爷的真实实力，同样无法探知，只是平时稍微释放出的一点气息，就足以令人胆寒。
姜离瞬间愣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方才继续去捡垃圾。
与此同时，来到天门街西区的慎庭寂，正低着头一点点去捡拾街道上的垃圾，安静地像是彻底融合进了其他妖群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白无月送给他的荷包正隐隐散发出一道特殊的香气，这股香气甚至慢慢地从他怀里漫了出去。
很快，慎庭寂就发现，手里拿着的不再是垃圾钳，而是被他放在三青阁的青铜剑。
眼前也不再是天门街宽阔明亮的街道，而是一望看不到的尸山。
青铜剑的剑端甚至还在隐隐滴血。
尸山之上，最显眼的两具尸体，却是早已离世的妹妹和姜离。
两人被一剑封喉，脖间甚至还在不停地渗血。
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齐齐朝他看来，看的他不禁踉跄倒退了一步。
右脚往后退，不慎踩进水坑，他缓缓低头看去，水坑却在刹那间变成了血坑！
这些……都是他做的？
“我杀了他们。”
正当他百般疑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兀的从耳畔响起，他瞬间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陡然瞪大双眼。
站在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现在，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什么青铜剑，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垃圾钳。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是幻象，慎庭寂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问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问他自己。
“慎庭寂”缓缓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杀人杀妖之后的快感，更多的则是落寞。
“我能有什么办法，都是那个人逼我这么做的。”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想起进入居委会时，那只白狐说的话，慎庭寂立刻反问。
可得来的却是摇头。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是谁在控制他的身体，只知道有的时候，自己的行为会不受自己控制，甚至还会做出很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
慎庭寂倏然握紧垃圾钳，猛地转身挡住一身血衣仍要不停往前走的人。
“够了！不要再去做那些事了，你不是谁的傀儡，不是！”
“我没办法挣脱。”
“慎庭寂”抬起下巴，露出脖子上丑陋的缝合线，这道久久未愈的伤口就像一道枷锁牢牢的锁着他，让他进退不得。
“不是还要替妹妹报仇么？既然想要报仇，那就不能让这道伤口愈合，一旦愈合，就会忘了的。”
慎庭寂连连摇头，双手抵住他的肩，阻止他再往前踏一步。
“就算伤口愈合，我也会永远记得妹妹，永远不会忘，听明白了么！”
“慎庭寂”缓缓抬眸，盯着他沉默片刻，身形陡然化作一阵风沙，连同手上的青铜剑，一并随风飘散。
等他再次回神，眼前依旧是天门街的街道，手里握着的还是姜离塞到他手里的垃圾钳。
慎庭寂默然低下头，站在街道上驻足半晌，随即朝姜离所在的东区走去。
“七爷，您交代我的事，我可是都完成了。”
就在他离开西区之后，一道白影转瞬出现在屋顶上，依旧手执一杆长烟枪，抽了一口吐出阵阵云雾。
不多时，他口中的那位也跟着现身，目光却一直紧盯着慎庭寂，直到他跑去找姜离汇合方收回视线，抿了口香茗，将茶盏放到蠃鱼端来的茶盘上。
“多谢了。”
荷包，是七爷特意嘱咐白无月给慎庭寂的，里面放了些足以致幻的药粉，以此来刺激他。
通过这些天对慎庭寂的观察，七爷大概也知道这人目前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今天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借着白无月的手，去警告一下那个人。
“谢就不必了，咱们也算互惠互利。”他今日算是跟姜离第一次正式见面了，就凭这个，怎么也得帮一帮七爷的这个忙。
闻言，七爷侧目睨了他一眼，随即消失。
慎庭寂一路跑，直跑到看到姜离方才停下，想不明白自己刚刚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姜离扫了眼他的垃圾袋，发现装了还不到一半，不禁皱了皱眉。
不是说好，一人负责一区的么。
慎庭寂喘匀气息后，突然想到这件事，磕磕巴巴地赶紧解释：“那边有很多妖。”
他讨厌妖，又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妖多的地方。
经由他这么一解释，姜离也才想起来他的情况，挣扎半晌，最终选择放弃争夺比赛名次。
“算了，一起吧，反正时间还早，不急。”
是他事先没有考虑清楚，就放他单独行动，倒也忘了还有这回事。
两个人聚在一处，效率自然是慢了下来。
姜离边捡拾街面上的垃圾，边不时回头看向慎庭寂，想起判官笔的话，蠕动了两下嘴角小声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回去也行。”
回到七爷身边，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有保障。
慎庭寂在街道另一侧，闻言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从前待着的时间太长了，出来活动活动也是好的，更何况……”
一个人真的会胡思乱想，甚至出现躁郁。
澜姐费尽心思地将他送来天门街，监视姜离的同时，想必也是想让他走出过去。
他可不能辜负了澜姐的一片好意。
见他执意在这儿，姜离也没再说什么，等到凌晨两点左右，动身前往南区。
“狸花，狸花我错了，你就让我进去吧。”
刚走到南区，姜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
好家伙。
墨归居然趴在人狸花亭的门口，喵喵叫。
第109章 墨归，白无月，另一只花猫
“墨归？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离瞧她撅着屁股摇尾巴的样子，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墨归趴在狸花亭门口，一回头看到他，二话不说直接跳上来抱住，委屈巴巴地道：“姜离，狸花他不让我进去。”
“不让你进去是对的。”
墨归倏地抬头，不解地眨了眨眼，像是在问为什么，直到姜离指向狸花亭外的告示，凑过去看了才知道，狸花那家伙居然禁止她和慎庭寂入内。
“可恶！我找他去。”
刚要从姜离身上跳下，反被人一把抓住尾巴，“你现在可千万别去找他。”
墨归和慎庭寂之前在狸花亭打架的事，狸花到现在都还记着，这会儿要是见到他，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是我……”
“第一名！”
不等墨归把话说完，狸花亭附近捡拾垃圾的小妖们一眼看到扒在姜离身上的猫，指着她大声道。
姜离看了看满眼疑惑的墨归，再次打开比赛规则明细，在看到垃圾分类里，有一行小字这样写道：
三青阁小黑猫，特大型垃圾，但凡能抓到者，直接第一名。
姜离顿时瞪大双眼，再次看了看墨归，攥着她尾巴的手更是越收越紧。
“姜离？”
墨归正疑惑怎么回事，就见姜离直接拽着她的尾巴，朝居委会跑去。
第一，第一名拿到了。
“姜离！你要带我去哪儿！快放我下来。”
隐约发现姜离带她去的是居委会，墨归顿时急了，要是去居委会，不就要看到那只臭狐狸了么。
墨归一边喊，一边挣扎。
但不管她如何挣扎，姜离都没有放手，反而拉着刚刚抵达汇合点的笔童一道快步离开。
云里雾里的笔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他看到姜离另一只手上夹着墨归后，大抵就明白了。
“你说你也是的，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居然还敢出来。”
自从墨归来到天门街之后，这种活动上面就特地加了一条，只要能逮住这只惯常吃饭不给钱的猫，无论什么比赛都是第一名。
而且最关键的是，搬出这项条例的是七爷。
但至今为止都没人能抓住这只猫，甚至连她身上的一根毛发都没拿到。
渐渐地，墨归不怎么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出门，七爷定的条款也就跟作废了似的，却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姜离抓住。
墨归被姜离一路夹在腰间，前爪托腮，一脸的愁闷，怎么也没想到这项条款居然还在，再说了，她也只是正常出来喝水而已。
谁知道，狸花那家伙居然拒绝让她进入狸花亭，否则，她也不会被姜离抓住了。
“然后呢，第一名有什么奖励。”
即将走到居委会门口之际，墨归的一句话让姜离及时停下，惹得跟在其后的慎庭寂差一点撞了上去。
墨归这么一提醒，姜离才想起来第一名的奖励，是跟之前那只白狐共进晚餐。
“你不想跟那只狐狸吃晚饭的对不对？”
姜离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眼中满是“赶紧放了我”的神色，手里反而加重了力道。
“我不要第一，只要拿到优惠券就可以，墨归你想啊，拿到优惠券了，没准儿就能去狸花亭了呢。”
她会引诱姜离，姜离也会反诱她。
他的最终目的是那些优惠券和会员卡，到时候吃饭就能打对折。
这不光是他，对墨归也有好处不是？
“你……真的只要优惠券？”
很显然，墨归这只猫还是没有人类狡猾，三两句就被他骗的晕头转向。
姜离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将她成功拐进从未踏进的居委会。
刚一进门，墨归迅速朝四周望去，没看到最讨厌的狐狸，心下陡然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就看见一道白影从眼角晃过。
两只妖许是都没想到双方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同时眨了眨眼。
隔了几百年后再看到他，墨归陡然妖化，要不是姜离抓着她，怕是早一脚踹上去了。
而白无月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却是下意识转身离开。
“姜离，快放我！”
墨归气的发出低鸣，也正是因为这声“姜离”，让白无月彻底停下动作，迟疑片刻，握紧烟枪笑着迎了上去。
“看来第一名，实至名归了。”
墨归在他朝自己靠近之时，瞬间炸毛，他要是敢过来，看她不咬死他。
白无月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眼里的杀气，思忖片刻后，还是选择走上前去。
像是过去的事都烟消云散了似的，冲她扬了下嘴角，而这抹笑在墨归看来，却像是对她的挑衅。
她直接挣脱姜离的手，抬起一脚踹了上去，紧要关头，反被白无月以手中的烟枪挡住。
白无月的反击让墨归彻底失去理智，转身准备再起一脚，然而这一次，却被第一次没有抓住她的姜离及时拉了回来。
姜离的举动却惹得墨归不时跳脚。
三者间的行为，甚至连慎庭寂都能感觉到周围有股火药味迅速蔓延。
白无月收回烟枪，扫了眼气急败坏的猫，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
也不知跟妹妹说了些什么，凌晨两点半比赛结束后，前来公布比赛结果的就变成了白怜月。
第一名，毫无疑问。
抓住了“最大垃圾”的姜离成了今年这场比赛的优胜者。
墨归气冲冲地回到三青阁，一脚踹开门，夺过姜离手中的规则明细恨不得怼到七爷脸上，指着最特殊的一条质问：“为什么没有将这一条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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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他是故意的对不对。
七爷抬眸扫了她一眼，仅一个眼神足以证明，她刚刚的推测都是真的。
“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这句话得我问你才对。”
七爷朝她身后看去，借口支开两人，再次看向墨归，“你究竟还要抓着从前的事到什么时候。”
“是我非要抓着的么，明明是他……”
“墨归，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你就算再怨恨他，姜离也不会变成过去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早在墨归来到天门街后加上这一条，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两个和解。
当年的事，确实有一部分是白无月的错，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姜离也不知转世了多少回，她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一点不放。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下？”
“我只能说，你这样一直憎恨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人了，她这样一直恨下去又有什么用。
墨归盯着躺在摇椅里的人，久久不语。
等到凌晨三点，天门街歇下来的时候，姜离下楼关门时却发现，墨归不见了。
“七爷，墨归她……”
“不用管她，让她静一静。”
姜离有心想问墨归和那位副会长之间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矛盾，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问了，七爷也不会回答他。
因为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关乎到他。
墨归一连出去了三天都没有回来，就连姜离在院子里烤鱼，也不见那只嘴馋的猫从院墙上跳下来，不禁有些担心。
“七爷，墨归这都出去三天了。”
耳边安静了整整三天之后，姜离再也忍不住了，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将她强制带去居委会，才导致墨归赌气离家出走。
但就算再怎么生气，从前也从没离开过天门街才对，可是这三天，他将整个天门街都走遍了，都没见墨归去谁那儿，她到底能去哪儿呢。
七爷瞥了他一眼，仍对墨归的行踪保持沉默。
“七爷，我放弃了。”
不等姜离再问，前不久刚见过面的副会长白无月冷不丁找了过来，许是听闻了墨归在那天之后离开的消息，整整思考了三天。
结果就是，他不再执着于让墨归原谅他了，而他以后也不会再与姜离过多接触。
“你真的考虑好了？”
“嗯，强扭的瓜不甜，没必要了。”
七爷默然，良久后，告诉了姜离一个地址。
距离永溪六十公里外，有一座荒山。
墨归无处可去时，大概就在那座荒山的山洞里待着。毕竟，那是她沉睡的地方。
得知下落，姜离当即决定动身前往荒山。
白无月瞧他义无反顾地要去找那只猫后，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代替不了墨归在他心中位置。
就因为他失控犯下了一件蠢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此时，头一次离开这么久的墨归，趴在荒山的山洞里，也整整想了三天。
眼前皆是这些年来的画面，以及再次遇到姜离后的事，越想，眉头皱的越深。
她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了？
这一想，又赶紧摇头。
谁都可以不记得，只有她不能忘，不能忘记任何一个伤害过姜离的人和妖。
可是现在，也只有她记得了。
墨归抬头望了望山洞外阴沉的天空，记忆瞬间拉回至姜离被杀的那天。
那只即将暴走的狐狸本来想要杀的，是她，是姜离挡在她身前，阻止了狐狸的暴走。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可她却将所有的过错全都错怪到狐狸身上。
所以她也是有罪的吧。
“哟！这不是小野猫嘛。怎么又跑回来了？天门街的那位不要你了。”
就在墨归沉浸在恨意和愧疚中时，一道声音突然将她拉回现实。
定睛往山洞外一看，只见一只长有两条尾巴的花猫，正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不多时，花猫转瞬变成人样，踩着猫步朝她步步走来。
“既然他们都不要你了，不如跟我走。”
变成人的花猫，露出一条花臂撩了下顺滑的长发，噙着一抹浅笑直直看向她。
墨归却在看到她之后，嫌弃地撇开了视线，“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跟着你们去对付姜离的。”
她只是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以后的事，又不是永远都不回去了。
“呵呵……你对那个人类倒是忠心耿耿，可他记得你半点好处么。”
墨归瞬间眯起眼眸。
她到底想干什么？挑拨离间？
不好意思，这招儿在她这儿没用，她并不需要姜离记她的好。
“瞧你那副戒备样儿，可别认为我是来挑拨离间的，不过呢，在我眼里人类就是这样，玩腻了，厌倦了，他就不想要了。”
“姜离不是那种人！”
“你对这个主人的评价还挺高，可你当真是因为姜离这个人么，还是说……”花猫步步走进，最后干脆在她栖息的洞口蹲下，红唇微启，“还是因为他的灵魂，你就觉得他跟从前一样。”
最后一句话，惹得墨归彻底炸毛，径直朝她扑了过去，一爪子直接抓伤花猫的脸。
“我给你脸了是么，敢来我这儿挑弄是非，还不快给我滚！”
花猫捂着血流如注的脸，一张好看的脸霎时变得凶神恶煞，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跟着变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猫瞬间变回原形，朝墨归扑了过去。
两只猫在暗下来的山林间殊死搏斗，一爪一尾，双方都没手下留情。
“你今天不是来拉我入伙，只是纯粹来找我打架的吧。”
直到这时，墨归就算再笨也明白了。
“现在才知道么，老娘看你不爽很久了。”
虽然上头让她来说服这只猫当内应，但一看到她，花猫还是忍不住地想要跟她打一架。
倒要看看，她们两个究竟谁比较厉害。
两只猫也算是宿敌了，打了几百年都难分伯仲，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花猫才更加生气。
因为眼前的这只，平时除了睡就是吃，跟个猪一样，自己却每天都在苦练修行，即便如此还是跟她不相上下。
这说明什么。
就算墨归停步不前，再也无法修炼了，也比她更胜一筹。
她不甘心，所以年年找她决斗。
可就在二十年前，突然间有个男人找上了山，将她带走，进了天门街，一躲就是二十年。
这笔账，她今天非得跟她好好算算不可。
知道她最在乎的人类叫姜离，便故意拿姜离故意激她，更激的墨归妖性大发。
“墨归，其实你喜欢那个人类吧，你对他动了情对不对！”
她都看见了，墨归在公园里吻了那个人类。
可惜啊。
那个人类却并不喜欢她。
第110章 墨归的家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
墨归气的飞起一脚，直将花猫踹飞足有数十米远，与以往不同，这回踹的花猫整个儿趴在了地上。
谁都没资格对她的事评头论足。
“我喜不喜欢姜离，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花猫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嘴上的血渍，瞧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地很大声。
“跟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墨归，你别得意，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份感情会给你带来什么痛苦，跟人类待久了之后是没有好处的！”
花猫说着，瞬间变成一只巨型花猫，趁墨归不备，张口咬住她的喉咙。
她真的好讨厌墨归，乐得守着一个灵魂，一遍遍体会死别的痛苦。
这样很开心是么。
墨归一时不察被她狠狠咬住，鲜血瞬间滴答在荒土枯树之上，正欲哀嚎出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当即抱起巨型花猫，将她三百六十度甩了出去。
“墨归！墨归！”
被甩出去的花猫摇了摇头，也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呼喊，目光死死盯着终于被她伤到一回的墨归，“切”了一声快速没入林间，瞬间消失不见。
等到她离开之后，墨归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回山洞，内心却十分纠结。
既想让姜离找到她，又不想让他找到这样狼狈的自己，而花猫的话则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回响。
花猫有一点没说错，跟人类待久了是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她……
前爪下意识捂着脖间，不出意料地抓到戴在脖间的铃铛，想起过往种种，还是选择从洞里走了出去。
他给自己取了名字，他说永远不会抛下她，他还说要一直护着她，给她烤鱼……
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姜离赶了一整天的路方走到荒山，眼看天色渐晚，天气也不是很好，望着眼前的荒山不禁叹了口气。
这要让他到哪儿找去？
扶着一棵枯树歇口气后，想了想，随即放下背包，拿出随身携带的食物，找了堆干柴点燃后，将肉片放到柴火上烤。
想着，与其自己去找，倒不如让墨归闻着味道自己找来更好。
临走前，七爷跟他说，墨归在进入天门街前，在荒山住了很多年，也相当于她的家了。
既然如此，想必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他环顾四周，边烤着冒油的羊肉边碎碎念：“哎！这又香又嫩的羊肉啊，该找谁来解决呢？要是墨归在就好咯。”
说完没多久，不等他将柴火堆上的羊肉翻个面儿，冷不丁伸来一只小手，从柴火堆上快速地拿了块刚烤熟的羊肉。
姜离心有所思地扬了下唇，结果下一秒就听身后传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的声音。
他赶紧回头，只见那只馋嘴的猫，正不时用手扇着嘴里热气腾腾的羊肉。
墨归主动现身了，他本该高兴才对。
但就在转身之际，一眼看到她脖子上明显的咬痕，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这个位置，定不可能是她自己咬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跟谁打架了。
“快过来。”
他赶忙抬了抬手，低头在背包里一阵翻找，好在临走前在药店里买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墨归歪着头看他，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咽下嘴里的羊肉，亦步亦趋地挪了过去。
结果刚挪到人身边，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脚下一个踉跄扑进了他怀里。
“真是一刻不看着你，就会出事。”
姜离拿着喷瓶在她伤口处喷了两下，惹得墨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黑色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
“对不起。”
是她任性，跑了出来，害的他也跟着跑来这种深山老林里。
听到这声“对不起”，姜离顿了顿，继续给她上药，动作却比刚刚轻了不少。
开口时，语气中满是担忧：“以后我要是再惹你不高兴了，大可跑去找狸花那里嘛，跑到这种地方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吃的可怎么办。”
这三天，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墨归紧抓他的衣角，听到传进耳畔的碎碎念，眼眶一下子红了，埋着头哭哭唧唧地道：“我以为你有狐狸就不要我了。”
从前他就是这样，总是偏爱那只白狐。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姜离被她这句话整的满头雾水，什么叫有了狐狸就不要她？
他什么有狐狸了？
那只白狐可是天门街的副会长，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养啊。
“你走之后，副会长来过一次，说要放弃跟你和好的想法，以后也不会再随便出现在你面前。”
她不愿见到人家，现在人家也如她所愿，再也不出现了。
墨归吸了吸鼻子，赶紧抬起红红的眼眶眨了两下，直直盯着他，像是在问“是不是在骗自己”。
“我的话你还不信？”
姜离给她擦好药，顺带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儿，真不明白，这两个从前到底结了多大的仇，以至于到现在都还记恨着。
“墨归，我知道你的寿命很长，记一件事可以记很久，但有的事真的没必要斤斤计较。”
也可能是他比较看得开，觉得人生在世几十年，有看不完的风景，说不完的话，所以有的事过去也就让它这么过去了。
墨归慢慢低下头，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眨了两下眼，再次抬头：
姜离默然，片刻后笑了一下，随即给她烤羊肉片。
“哎哎！慢点儿，现在没人跟你抢。”
暗下来的天空下，燃起星星火堆，火堆旁，一人一猫相处的极其融洽。
去而复返，瞧见这一幕的花猫，驻足在一棵枯树上，盯着看了许久，带着满身的伤黯然离开。
有的时候，她是真羡慕墨归，羡慕她还有个念想。
不管那个人究竟对她怀揣着什么样的情感，至少这一刻，他关心着她，怕她饿着，专门带来了吃的，瞧见她受伤，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伤口敷药。
而自己……
“真的，好羡慕。”
墨归正接受着姜离的投喂，突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瞬间回头，却发现那股气息骤然就跟消失了一样。
那股气息中明显还夹杂着些许血腥气，是花猫。
再度想起花猫跟她说的那些话，现在重新想想，她是不是也想脱离极端派，如她这般找个人类？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她不再使小性子生气了，想了整整三天也想明白了七爷的话。
过去的事她还是无法忘记，但现在的姜离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她没必要将过去的事安在他身上。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去给狐狸道个歉吧，那一脚好像把他的烟枪都给踹裂了。”墨归撇开视线，挠了挠额角，别扭地说出这句话。
一句话却惹得姜离跟见了鬼似的陡然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赌气出走了三天，她居然还学会了低头退让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姜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才会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
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墨归又立马变回原样，鼓起腮帮子质问：“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信……我信。”
未免小家伙又生气，姜离连忙点头应答。
不过就算他信了，那也得看她回去的表现才知真假啊。
姜离当即抬头望了望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就算现在下山，也没有车回永溪了吧。
眼眸一转，随即看向墨归，嘴角无限上扬，“墨归，你看我大老远地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啊。”
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总比黑灯瞎火地下山要安全，而且，看这天色今夜怕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墨归当即抬头猛眨了两下眼，想起自己栖息的山洞，迟疑许久。
他真的要去自己的山洞里？
“你，你可不能嫌弃。”
墨归耷拉着耳朵，耳朵尖尖瞬间红了一片。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人回自己住的地方，和三青阁里的房间不同，这可是她除了三青阁以外唯一的家。
“好，我保证不嫌弃。”姜离也已经猜想过了，毕竟山洞里能有多好，能让他有个躲雨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完姜离烤的肉，墨归踩着猫步在前面开路，沿着山路又走了百十来米，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山洞。
只能一人通行，进去的时候甚至还要弯着腰。
但——
进去之后才会发现，洞内，别有洞天。
流水从高处沿着岩石顺流而下，四周草木繁盛，别说蜘蛛网，就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完全颠覆了姜离对破旧山洞的想象。
这地方跟外面的景色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墨归，你这地方……”
“是不是特别破。”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有食物，当然了，到了她这个级别的妖，其实已经不再需要进食来满足温饱，只是她习惯了吃东西，偶尔也会出去抓几只运气不好的鸟儿。
“简直太漂亮了，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想起古装仙侠剧里失真的山洞场景，而眼下的一幕却比电视剧里的场景还要美，更接近于天然的那种。
“你在说什么暗语？”姜
离的赞叹让她误以为，只是在安慰她。
“什么暗语，我这是在夸你呢。”
他转身捏了捏墨归的脸颊，从外表来看，还真看不出她有如此手艺，将住的地方布置的这么好看。
来时路上，他还在假想别只是一个小山洞，趴在地上的那种，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他的预料。
这足可以说明，墨归看着虽然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着呢。
“要不，我在你这儿住两天吧。”
墨归蹭的竖起耳朵，听到这句话，更是满脸不可思议，到这时才确信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吃的，也没有网。
“我瞧这石板床就挺好的，那池塘里有鱼吧。”
墨归歪着头点了点，有是有，不过……
姜离放下背包，走到池塘边，刚走近就见一条巨型鲤鱼从池塘里一跃而起，仅是眼睛就有他的拳头那么大，吓得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里的生物可能是吸收了我的妖气，变大了。”变得那么大，墨归也没什么胃口去吃它，就这么放任它在池塘越来越大。
姜离缓缓转过头，吓得一脸苍白，表示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足有鲨鱼那么大体积的鲤鱼，也幸好这鱼不吃人，不然，刚刚他可能就已经被吞入腹了。
“你还要在这儿住么？”墨归发现他自从看到那条鲤鱼之后，嘴唇都白了，不禁问了一句。
其实如果他想回去，她现在就能立马将他带回天门街，完全没必要再在这里住几个晚上。
姜离故作镇定地捏了捏手心，摇头，强扯一抹笑意道：“没关系，就当开开眼界了。”
见他执意住下，墨归也不好说什么，坐在石板椅上看着他从背包里拿出其他零食。
这一刻，他们似乎能在这里住到地老天荒，再也不用去过问世俗中的其他事，也不用再去防着极端派和协调派。
“姜离，我们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他要是能跟自己共存下去就好了。
“这么美的仙境，我也想，但是……”
偶尔做做这样的梦就足够了，离开这里之后，他还是要像所有人一样去面对现实。
他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墨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失落地低下了头。
“墨归。”
“嗯？”
“我们前世见过的，对不对？”
只有他和墨归的时候，姜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不管是白狐的举动，还是墨归的反应，无一不在告诉他，他们跟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但最关键的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们。
也就是说，不是这一世的他。
墨归心头一颤，没想到他居然会冷不丁地问这个问题，过往种种再一次浮现眼前，使得她立刻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山洞内。
也因姜离的一句话彻底陷入死寂。
第111章 发生异变
墨归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压着头直冒冷汗，眼珠子不停地乱转，勉强扬起笑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墨归，你知道么，你根本不会撒谎。”她一撒谎，眼神就会到处乱瞟。
瞧她这副表情，姜离不用再继续问下去也知道答案了，他和墨归以及那只白狐，甚至是七爷，前世都有联系。
怪不得，怪不得墨归会这么地黏自己，敢情他们从前就认识了啊。
“姜离……”
“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对不对。”
墨归倏然抬眸，止不住地开始往后退，不知道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到底还能瞒多久。
姜离这次只身前来，除了来找她，自然也是想从她口中问出些事。
他可以不闻不问，但不可能永远只做个傻子，糊涂的过一世。
七爷让他相信老头子，可相信是一回事，老头子会不会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他现在甚至觉得，当初进入天门街都像是人为刻意安排的。
“姜离，你不要问了好么。”墨归捂着嘴连连摇头，生怕从自己嘴里说出真相。
“你觉得能瞒我到几时。”
他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去管那些闲事，活好当下就够了。
可是越这样想，越像这样强行将自己撇除在外，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缠绕在心头的疑惑。
疑惑郁结在心，一天天随着一个又一个出现的人，出现的妖，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姜离的话让墨归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回答。
“……哎！算了，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就回去吧。”
见她执意不肯说，姜离也不愿再逼她，最终只得作罢。
很多时候，他也不是不想去查证，只是到底还是怕知道那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姜离。”
转身之际，墨归冷不丁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生怕他因为自己不告诉他真相而生气。
“我没有生气，既然你们都要瞒着我，那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姜离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揉了两把她的耳朵，揉了两下，抬手收回，随即起身找些干净的稻草铺在石板床上。
山洞内安静极了。
墨归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躺在上面了，方走过去，靠在背过身的人背后，轻声道：“姜离，有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
“我明白，但只有自己被藏在云雾真相背后，也很可怜不是？”
墨归慢慢垂下头，闭上眼再次选择默不作声。
姜离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不打破现在和平的表现，一次次地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恐怕早在年三十那天的晚上，在遇到那个自称是他小姨的女人后，就已经隐隐明白了。
整整一个晚上，一人一猫再没说过一句话。
就在他们沉沉睡去之际，被姜离放在怀里的判官笔不时开始闪耀光芒。
器灵陡然从判官笔里跑了出来，看了看靠着姜离睡去的猫，又将目光转向闭着眼的姜离，抵着下巴一番思忖，随即潜入到姜离的意识当中。
“姜离，这小野猫不愿告诉你从前的事，也是为你着想。”
他们说的话，器灵听得一清二楚，也十分了解他这个主人的内心活动。
他就不明白了，人类为什么要纠结于过去的事？
“我也不是纠结，只是……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被隐瞒的感觉。”
哪怕知道墨归不会害自己，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甚至在想，如果真的有前世，他的前世与他们又有怎样的一番纠葛。
他现在就像一个没有完全被拒之门外的人，一只脚踏了进去，进，进不去，退又退不出来。
器灵瞧他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抵着额角打量了他许久后，突然问道：“那你究竟想不想知道从前那些，不属于你姜离的事。”
姜离猛地抬头，诧异地盯着他，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方才明白，他所想要知道的都不是属于姜离的，而是前世……
他犹豫了很久，久到判官笔身上的光开始慢慢散去。
“是啊，我只是姜离而已。”
一句话，判官笔就已知晓他的意思，随即闪身退出他的意识。
光晕散去，彻底陷入沉寂。
一夜无梦，墨归在胆战心惊中幽幽转醒，睁眼的那一刻，下意识看向身后的人。
见他睡得正香，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起身走到池塘边，盯着池塘里的大鲤鱼半晌，吓得鲤鱼还以为这位将它养这么大，是要开始吃它了，哆哆嗦嗦地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突然间，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立刻嗖的潜入池塘底部。
睡眼朦胧的墨归还没反应过来它今天是怎么了，刚一转头就见姜离赤着脚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醒了？”
姜离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在墨归歪着头问出这句话后，慢慢地朝她逼近。
等到墨归终于发现他不对劲时，人已走至跟前，抬起了那只耀眼的血瞳，盯着她笑。
他不是姜离！
墨归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打算逃跑，却在逃离之际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拉近。
指腹抚上脸颊，有些粗糙。
“猫妖？活了快上千年了吧。”
墨归身上立时涌起一阵鸡皮疙瘩，两只耳朵更是在瞬间便竖了起来。
“你放开我！”
“你喜欢我。”
“呸！不要脸，我喜欢的是姜离，才不是你这种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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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
他觉醒了，沉睡在姜离体内的怪物突然觉醒了，不可能啊，封印不是还在么？
眼前的姜离似变了个人，强硬地将墨归拉到跟前，用力抬起她的下巴，笑的十分邪性，笑的墨归全身血液开始倒流。
下一秒，姜离慢慢低下头，突然间吻了下来。
这个举动，别说当事人墨归，就连本以为要被吃了的鲤鱼都害羞地往池塘深处游走。
原以为都要来吃它，敢情是来虐鱼的啊。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墨归很显然被他的动作吓住，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眼前的人打算进一步行动时，才算真正缓过来，一脚将姜离踢了出去。
“不准用他的身体！”
她一边吼，一边擦着嘴。
这只可恶的怪物。
冷不丁被她猛踹一脚，失控的姜离，血瞳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回到了三青阁，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记得不是去找墨归的么，还在她的山洞里住了一宿，然后……
“你醒了！”
就在他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墨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重重地哈欠。
表面满不在乎，眼底深处却藏着满满地担忧，生怕他想起晕倒前的事。
姜离抵着脑袋点了点头，抬头朝她看去时，却发现墨归躲闪了下视线。
“墨归，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
“你在墨归那儿摔了一跤，晕了，是墨归将你直接带回来的。”
不等墨归想出个什么好的理由，一道人影直接踹开房门，端着一碗米粥大步走来。
“真是个弱不禁风的，”蔺九直接将手里的碗端到姜离面前，烫了一下他的手背，“睡了两天，饿了吧，赶紧吃吧。”
姜离一听自己睡了两天，陡然瞪大双眼看向墨归，他居然睡了两天！？
不可能吧，他睡了这么久的么。
“不信拉倒，赶快把粥喝了。”蔺九见他迟迟不接，顿时有些不耐烦了。
姜离这才赶紧将热粥接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勺，面色却比醒来时得知自己睡了整整两天还要惊悚。
“怎么样，好喝吧。”
蔺九双手抱臂，满脸的自豪。
“这粥……是你熬的？”
“当然！当然不是！”蔺九赶紧反驳，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去给姜离熬粥，“让我给你熬粥，你想都不要想。”
姜离闻言又再喝了一口，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扫向他的右手，无意发现，他的右手烫红了两块。
之后，姜离再也没问，粥到底是谁熬得，而是将那一碗小米粥喝了个精光。
“怎么样，好不错吧。”
姜离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点了下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了，比我煮的还要好。”
一听这话，蔺九顿时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上扬。
喝完粥，不等姜离问他为什么也在这里，拿走空碗，赶紧离开。
“姜离，那碗粥都熬焦了。”
墨归鼻子灵敏，早在蔺九端着那碗粥进来时，她就闻见了从那碗粥里散发出的焦味，连忙捂着鼻子走远。
原以为姜离瞧见她的举动，就会放下那碗粥，谁料，他居然傻乎乎地全都给吃了。
“煮焦了的粥，也好喝么。”
提到这个，姜离的脸色阵阵发青，不用回答也能看出来到底好不好喝。
“那你为什么还……”
“那个家伙从大一分到同一个寝室后，就看我不爽，整天阴阳怪气，酸言酸语，今天好不容易给我煮了碗粥，怎么也得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让他这一回。”
姜离的回答听得墨归满头雾水，根本没明白这前后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要是关系真的不好，不是更应该拒了刚才的那碗粥么？人类的感情可真复杂。
想到这儿，她再次抬眸去看他的眼睛，之前闪耀着红光的血瞳早已安定下来，变成了普通的红瞳，但那件事却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而且看他醒来后的反应，好像也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七爷，他现在出了这么个状况，您还要留着他？”蔺九养好被黎暖抓伤的脸后再次赶来三青阁，本是想看看安顿在三青阁的慎庭寂，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结果没想到，一来却发现姜离发生了异变。
现在人算是安定下来了，也没有当时的记忆，但这个现象足以告诫他们，姜离的情况要比从前更加糟糕。
“他现在怎么了？晕倒而已，就要立即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不代表他们没有。”别以为他不知道蔺九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纵使他上次回去后，没有上报慎庭寂滞留在三青阁的消息，天门街开业后也总有道士来往，总有那么几个会看到慎庭寂。
慎庭寂的那张脸，他们可不陌生。
如今再加上姜离去寻墨归莫名失踪了两三天，那些人必定是早就坐不住，这才派他来打探打探消息。
“姜离的情况一切正常，你如实汇报上去吧。”
蔺九盯着自己最敬重的七爷须臾，沉默片刻低声嗯了一句。
再次抬头望向楼上，驻足许久，不等姜离穿好衣服下楼，随即转身离开。
在离开三青阁之前，又再次回头看向七爷，眼里满是担忧。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姜离身上的时候还算好，至少不会将目光转向七爷，可现在，他们想要除掉的已经不仅仅是姜离了。
“七爷，近期，派里大概会通知您去参加有关对姜离进一步打算的会议。”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事，蔺九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他们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
姜离一日不除，他们乃至这世上的生物，将一日不得安宁。
“……我知道。”七爷沉默良久，哑声道了一句。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现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姜离既不能交给协调派，也不能直接杀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逼出藏匿在他体内的那只怪物，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据墨归所述，那只怪物已经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一旦让他占据姜离身体的时间变长，后果可想而知，而眼下的局势，也不单单只是姜离的问题，还有协调派和极端派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得想个折中的法子，趁封印还未完全解封前，杀了那只怪物。
蔺九站在门口良久，头一次瞧见七爷眉头紧皱，苦思不得的样子，抬头望了眼二楼，最后发动机车，驶离天门街。
就在蔺九离开以后，一直避而不见的慎庭寂却陡然现身在一楼至二楼的楼梯间，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112章 炸出真相
两天前，墨归带着昏迷不醒的姜离匆忙赶回。
自那之后，七爷就没让他进过姜离的房间，是怕他看到什么，还是姜离发生了什么异变。
他扫了眼平静下来的院子，知道蔺九已经离开，而眼下，姜离的房间就只有那一只猫守着，眼睛突然失焦，缓缓转身，准备朝楼上走去。
可就在他正要抬脚上楼之际，一道银丝线冷不丁从身后绕住他的脚踝，趁他不备直接将其带倒。
他从楼梯间滚下去，直至七爷脚下。
“你要去哪儿。”七爷居高临下地垂着头，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凶狠。
被控制住的慎庭寂慢慢地从地上爬起身，目光呆滞地回头：“七爷，我只是回房而已。”
他的房间正好就在姜离隔壁，回房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只限于姜离没出事之前。
自从墨归将昏迷的姜离带回来以后，七爷就没再让他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安排在了楼下的仓库里。
“你现在的房间好像不在那里。”
“为什么不让我回房。”
“我说，你老是操控别人的身体有意思么？就这么见不得人？”
“至少你们不敢随便伤他。”慎庭寂突然低下头，声音和声调都跟换了个人似的，“我用他的身体来对付你们，你们敢真的杀了他么。”
他们不敢，一旦慎庭寂在天门街出了事，第一个要找他们算账的就是温澜。
“是不敢杀了他，但没说不能杀了你！”
慎庭寂不再开口，整个人如同一只木偶被人控制着，直接朝眼前的七爷伸出手。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七爷的脖颈之前，一支笔及时挡在他手下，将他的手一把挑开。
而七爷在看到来人后，神色显得更为诧异。
他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到了多少？
姜离以笔挡在实力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倍的七爷面前，恍然抬起那张脸，一只红瞳耀眼的有些过分。
控制着慎庭寂的林知白，一眼对上那只血瞳，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像被抽干了似的冰冷。
眼前这人不是姜离！
姜离缓缓扬起嘴角，握紧判官笔朝慎庭寂，或者说是朝慎庭寂背后的人发起攻击。
正意外他居然会挡在自己身前的七爷，很快发现这个正和慎庭寂激烈交战，不相伯仲，甚至隐隐占了上风的人，不是姜离。
他抬眸朝楼梯间扫了一眼，看到瑟缩在楼梯间的墨归后，立刻闪身来到姜离面前，一手刀先将他劈晕，随即将被控制的慎庭寂也给劈晕。
再次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这回将荷包系在了慎庭寂的脖子上，成功逼退背后控制的林知白，再来解决姜离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
他抬头望向楼上的墨归，不是让她看着人，别让他下来的么。
为什么姜离不仅下了楼，而且又再次被夺舍了。
“他听到了。”
趁墨归不注意，闷在屋内实在难受的人，使了个小把戏将墨归关进洗手间，从而逃了出来。
逃出来，走至楼梯口时，就听见了慎庭寂和七爷的对话。
墨归急忙踹开洗手间的门，出来看到的就是那一幕，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被夺舍的。
“七爷，姜离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这种安逸的生活，是不是就快要到头了。
墨归很害怕，从姜离第一次发生异变之后，就一直在担心设想的事会不会提前发生。
没想到，姜离居然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再次被他体内的怪物夺舍。
如果这种情况愈发频繁，那么是不是说明，姜离就快消失了。
“不是很，是非常。”
他现在还能逼退姜离体内的怪物，但凡那只怪物控制了姜离哪怕是一半的行动力，他们都再没有办法抑制住他。
“眼下这个情况，你还要使小性子么。”七爷将两个昏迷过去的人安顿好后，回头问道。
如此紧迫的情形，她还要像平常那样，继续跟白无月作对？
墨归瞬间红了眼，扫了眼躺在床上的人，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只要能救姜离，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去试。”
现在救姜离要紧。
见她终于松口，七爷立即呼叫本已打算不再打扰他们，一辈子窝在居委会不露面的白无月。
得知姜离的情况恶化之后，白无月想也没想，立即赶来三青阁。
刚一踏进门，看到那只猫时，踏进去的脚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进来吧。”墨归吸了吸鼻子，撇开视线道。
一句话，却让白无月顿时立起耳朵，不可思议地看向背对自己的猫。
她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七爷在楼上等你，快去吧。”墨归不能说完全原谅了他，但现在情况特殊，且有关姜离，也容不得她继续使小性子了。
白无月对于她的让步感到十分诧异，闻言张了张口，最后攥紧手中的烟枪，大步走上楼。
来到姜离的房间外，抬眸望去就见七爷坐在床边，而躺在床上的姜离，额头和四肢皆已贴满符咒。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大步走进房间，看到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姜离，内心隐有不安。
七爷双手抱臂，盯着床上的人半晌，冷声道：“在你来之前，我查看了下他的身体，其他封印并没有解封，那只怪物之所以能够借姜离的身体突然现世，可能还是姜离本身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他不蠢也不笨，自然知道他们有事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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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就说过，这种事不可能瞒他一辈子，现在看来还是露馅儿了。”
在他和姜离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姜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恐怕自打进入天门街后，疑虑就一直没有被打消过。
“七爷，一直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他要是不想自己的身体被怪物彻底占领，必定会竭尽全力地守住心理防线。”
七爷和白无月靠窗议论着，全然没有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放在被子下的手不禁动了两下。
七爷也知道不可能瞒一辈子，但这二十多年都瞒了下来，他和姜几道还是希望他能继续这样下去，最好一辈子不涉及到这件事最好。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妄想。
“这件事，我会找姜几道谈谈。”
姜离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儿子，不管是隐瞒还是告之，都得告诉他一声才行。
“今日我找你来，目的是让你设法压制住那道封印。”其实自那次事件后，白无月已然封神，但杀了饲主的罪孽，让他无法安心离去，所以甘愿窝在这小小的天门街内任居委会副会长。
但他的妖力也已经接近于神力，用他的力量来遏制姜离体内封印的流逝，最为妥帖。
本来这个办法早在一开始就该用的，碍于墨归对他的积怨，一直没有成功。
如今也到时候了。
“我试试。”
白无月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遏制封印流逝，最多只能是尽全力试一试。
他移步至榻前，盯着榻上沉睡的人半晌，抬起之前被墨归踹裂的烟枪，抽了口烟缓缓吐出。
浓浓烟雾瞬间席卷整个房间，最终汇聚成一团妖力渗入姜离体内。
一阵阵的云雾奔涌而去，眼看即将成功之际，又成片成片地跑了出来，只有少数云雾留在姜离体内。
“不行，那只怪物在抵抗我的妖力。”白无月试了两三次，均以失败告终。
他已经觉醒，势必不可能甘愿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又怎么可能老实地被再次封印。
“你尽量再试试，只要能拖住封印解封的速度就行。”七爷扫了眼躺在床上的人，让他再去尝试。
如今哪怕只是延缓封印解封速度也好。
七爷吩咐了一句，随即离开房间去想别的办法。
等七爷走后，白无月随即关上房门后回到床边坐下，抬眸看向沉睡中的人，微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醒着。”
刚才他尝试失败的主要原因，其实并不是沉睡在他体内的怪物在阻挠，而是姜离本人，并不愿接受。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唰的睁开了眼，完全没有刚醒时的困意，而七爷和白无月的谈话，他也听了个大概，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境况。
原来，他的体内封印着一个无比恐怖的怪物，至于这个怪物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为什么，他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察觉。
“你会……告诉我真相么。”姜离盯着天花板半晌，哑声问道。
白无月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却没有回答，“你刚刚不是都已经听到了么，还想问什么。”
“我体内的怪物是从哪儿来的。”
“打从一开始就有，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钻进了你体内休养生息。”
“封印呢？是谁封印的。”
“……七爷，和你母亲。”
再次听到有关母亲的消息，姜离放在被子下的手骤然握紧，眼眶霎时红了一圈。
“她……没有丢了我？”
“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你。”可以说，七爷是用她母亲的血护住了他。
“所以……”
“你是不是觉得七爷骗了你，很难受。”
不等他说完，白无月直接截了他的话，再次抽了口烟，回想起往事，语气慢慢冷下。
“可是他也保护了你，否则，你一出生就代表着死亡。”相信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协调派的那些人对他并不友好。
其实早在他降生之际，那些人就曾想杀了他，或是将他永久地囚于地下。
七爷是联合姜几道骗了他，但也给了他二十多年较为安定的生活。
正因为有七爷在前面压着协调派的那些人，他才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姜离死死攥住被子，怎么也没想到，一觉醒来，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前世与他们有纠葛，没想到现在居然炸出这种惊天秘事。
想起来到天门街以后的事，现在再想想，那些事八成都是冲他来的吧。
“姜离，现在不是你沮丧的时候，你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体被怪物所支配的对不对。”
他现在不该苦恼，而应该积极地去寻找将怪物从体内剥离出去的办法。
否则，再这样下去，预言就真的要成真了。
作为曾经杀死过他的妖，他很清楚那种感受，但他不希望再次发生这种事。
白无月在房间内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天光大亮，方才止住。
而接到七爷消息的姜几道，也匆忙从桑榆处赶来，来到三青阁，得知姜离很有可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便有些畏惧上楼，看到姜离。
他骗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在骗他。
他不敢想象，姜离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看他，便佝偻着背，坐在了院子里。
天亮以后，白无月随即离开，独留姜离一人在房间内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从墨归口中得知老头子来了，坐在床上怔怔发呆的人立即下床，穿好鞋袜快步下楼。
走到楼下，一眼看到院子里似乎又老了许多的老头子，所有的怒气和怨言全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家老头子，今天也还不到五十岁。
二十多岁的时候收养了他，虽说平常爱喝酒又好色，但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而且。
他将人生最宝贵的年华都搭在了自己身上。
一想到这儿，他便怎么也恨不起来这个满口谎言的老头子。
及时收回踏出去的脚，转身进了厨房。
不多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放到惶恐不安的人面前，“这么快就到了，还没吃的吧。”
姜几道唰的抬头，一眼看到笑的没心没肺的儿子，所有的不安和担忧全都变成爱的拳头砸了过去。
“你这臭小子搞什么名堂呢，非得让我老头子担惊受怕的才好受是吧。”
天知道接到七爷的电话，得知姜离开始发生异常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好歹养了这么些年，又有哪个做父亲的不盼着儿子好。
姜离冷不丁被他拍了下脑门儿，揉着额头扬唇浅笑：“是是是，是我的错，我让您担心了。”
瞧他还能开得起玩笑，姜几道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抱着那碗微烫的素面，先喝了口汤，随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第113章 老爹霸气护崽
吃完儿子给做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姜几道抹了把嘴，长舒了口气。
果然还是这个味道好，最近几个月在桑榆那儿，除了药酒，是真没什么吃的。
吃饱了也喝足了，接下来就该谈谈他们的正事儿了。
“现在我人就在这儿，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他也知道根本瞒不了多久，接到七爷的电话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想起白无月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姜离直接在他对面坐下，这么一说，还真有件事要问一问他。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我是弃婴。”哪怕非得编个谎话骗他，为什么要杜撰他被亲生母亲遗弃的事。
姜几道缓缓抬起混浊的眼，盯着眼前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沉默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大概是没有一两岁时的记忆，不知道，你一两岁的时候，你母亲就在你身边。”
姜离登时瞪大双眼，所有的思绪随着这句话彻底清空，什么叫他母亲在他身边,他小的时候母亲还在？
“不可能。”
白无月说,七爷当初是用他母亲的血封印住了他体内的怪物，怎么可能活到了他一两岁的时候。
“是真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死了。”
姜离的母亲死后其实一直都跟在他身边,只是他从未察觉到。
也看到了儿子被人说成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而那个时候的她,早已触碰不到他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我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她？”哪怕是魂魄,也没见过。
姜几道就知道他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姜离大概是真的忘了,他小的时候有多害怕那些。
所以即便是他的母亲,也从没随意现身，怕的就是吓到他。
“那她现在呢，现在又去哪儿了？”
“她虽说是你母亲,终究也不过一缕游魂，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在你身边，精神力也早已消耗殆尽了。”她深知自己不可能护姜离一辈子，而他也终要面对一切，所以便寻了个恰当的时机离开了。
也是在她离开之后,发生了女鬼挖他眼睛，试图解除封印的事。
他可能到现在都不知，当初的那只女鬼其实是别人特地派来的。
不管是血瞳还是七爷的出现，都是事先就已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让他进入天门街，在七爷身边就近监视。
而他，则负责去找不知瞟向何处的姜离母亲。
得知所有的事都是人为干预产生的结果，姜离呆坐着久久未言。
难怪。
这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原来都是早有预谋的啊。
“所以我母亲消失了是么？”
“这个,我也不能完全肯定,也许那缕幽魂现在还飘荡在世界的某处吧。”
他也只能这样推测,毕竟姜离的母亲也不是一般人，魂魄消散这种事，目前应该不可能。
姜离抱着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一时间真有些接受不过来这么多事。
他的母亲死了但又没完全死，而且这么多年还一直护着他,直到他进入天门街之前。
而他自己，体内不知何时住进了一只很可能七爷都对付不了的怪物。
这一系列的事,让姜离莫名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现在最紧要的是逼出你体内的怪物,一定不能让他彻底苏醒。”
“如果醒来会怎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竟让老头子和七爷都觉得棘手？
如果逼不出来，又唤醒了那只怪物，他们……他们是不是就要将他连同那只怪物一起干掉。
他们，是想杀了自己？
这句话，姜离不敢再问出口，也怕从他口中得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坐了会儿，吹了会儿冷风，不等姜几道再开口，借口累了，起身回房。
墨归望着他的背影，迟疑了半晌，目送他上楼后，回头看向姜几道，问:“他好像知道如果不将那怪物逼出来的后果，也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他真相。”
“人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直至看不见姜离身影了，姜几道这才收回目光。
没谁会面对所有事都能无动于衷，姜离更甚。
他只是习惯将所有的心事都藏起来，不叫其他人知道罢了。
如果他从姜离记事起，就告诉他这件事，姜离绝对活不到现在。
他的内心太脆弱了，脆弱到似乎只需一击，就能让他彻底爬不起身。
姜几道淡淡地道了一句，沉默片刻随即望向四周，“对了,七爷呢？”
他这么一问，墨归也才发现将人大老远叫来的七爷，不见了。
早在半个多小时之前，不等姜几道登门，七爷就被黎先生派来的车给接走了。
协调派也已知道，他不光收留了身为极端派的慎庭寂，就连姜离也跟着出现了问题。
“七爷，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好交代的。”
七爷缓缓抬眸望向质问自己的这些人，忽而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臂，身体微微往后靠。
“我需要向你们交代什么。”
“为什么慎庭寂会出现在天门街！”他这是打算跟极端派为伍么？
“我只是正常的做生意而已。”
七爷面对这些质问根本不为所动，他三青阁做生意何时也要他们过问？
“做生意？您是打算跟极端派做生意吧！”
“如果我解释了你们听么，还是一味地坚持自己的看法，既然如此，我还解释什么。”
只会多费口沫而已。
“七爷！我们敬重您，也请您别到了紧要关头犯糊涂！”
“我看犯糊涂的是你们吧，与极端派合作的当真是我么？”
别自己做的事全往他身上推。
怎么？他是垃圾桶？
“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某些人心里清楚。”他直直扫向昆虚观的老观主，霎时眯起危险的眼眸。
真当他安于天门街的一角，什么都不管不问么。
老观主不甘示弱地对上他的视线，轻咳一声，在其他人再次开口前，将话题转向姜离。
“听说姜离已经出现觉醒的症状了，七爷还想将他藏在天门街到几时。”
他一开口，不少人纷纷附和。
第114章 辣酒穿喉
本以为他一开口，众人就会再次随声附和，结果这次却意外地无一人再吭声。
他们今日一举，也算是彻底得罪了七爷和姜几道，若日后发生什么事，难保这两位再跟他们协调派齐心协力了啊。
黎先生睨了他们一眼，唇边不禁漾开一丝嘲弄，怎么？非得把人得罪走了，才知道后悔？
早干嘛去了。
七爷一走，黎先生也懒得看这些人作秀。
动不动就拿整个人类说事，依他看，拖人族后腿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吧。
而且听七爷的口气，这里面似乎早已有人叛变到极端派，如果不先将这个隐藏的毒瘤清除，他们是真的要走到头了。
早已起身离开的人，才不会将这些人说的话做的事放在心上，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抑制姜离体内封印解封的速度。
如果真的非得走到那一步……
大步往前走的人顿时停下脚步，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全都摆在了脸上。
“不知道七爷有没有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随即离开的黎先生快步跟上了他，尚未走近就见他难得一脸愁苦的模样，捂嘴轻咳一声，安慰了一句。
结果这句安慰的话，却得来七爷的一个惨笑。
“车到山前必有路，那要是凿开了那座山就是悬崖呢？”前方没路了，有的就只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七爷对眼前的局势如此悲观？”
就算姜离体内的魔物即将苏醒,那也是即将,而不是已经苏醒，他们还有时间去想对策，不是么。
“我不是对这件事悲观，而是对……接下来的事。”七爷回头扫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极其深长。
不等黎先生想明白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再一抬头，人早已不见身影。
接下来？
接下来还能发生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
七爷返回天门街的时候,前来抓捕姜离的人早已接到撤退的命令后散去,现身对抗人族的妖族也已在白无月的安抚下陆续离开。
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七爷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挣扎。
从天门街入口处走到三青阁,短短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愣是让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刚准备伸手推开门，就听门内传来姜几道爽朗的笑声。
“我就说这些小瘪三不敢真动手，要是敢,老子非跟他们撕破脸不可。”
敢抓他儿子，他们动一下手试试！
姜几道喝了两口酒，在墨归面前大肆吹牛，惹得墨归双手微握抱着脸，瞪大眼,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迟疑许久的七爷推开了门。
“七爷回来了啊。”
姜几道立时从他平常躺着的摇椅里嗖的一下站起身，嘿嘿笑了两声，刚才在墨归面前有多桀骜，面对七爷时就能有多怂。
七爷倒是没过多追究，只淡淡地对他点了下头，随即望向四周，似在寻找什么。
“您是在找姜离吧，他在楼上。”姜几道瞧他左右乱转,灵光一闪,随即伸手指向二楼。
见七爷一回来就去找姜离,姜几道和意外跟他聊得来的墨归同时探头朝楼上看去。
收回视线，相互对视一眼连眨了好几下眼，不明白七爷现在还想再跟姜离说什么。
“七爷！”
呆坐在房间里的姜离无意瞥见敲了两声门,大步进来的人，立时站起了身。
“事情的大概,你也看到了吧。”
七爷也不跟他废话，观察了他一番,直言来意:“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姜离猛地抬起头,不是很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他现在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我是说，你对你体内的这个怪物有什么打算，是想与他共存，还是……”
“谁都不愿自己的身体被其他东西控制。”
不等七爷把话说完，姜离赶紧打断，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将这个不安定的因素从体内剥离出去。
他想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他是人，是人！
哪怕最终的结果是死，他也希望是作为一个人死。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既然本人有这个意愿，他也不想就这么让他死了，现下就剩唯一的办法了。
“那我们就想办法把他逼出来。”将那只怪物从姜离体内剥离出去。
七爷的话，让姜离的眼睛瞬间有了些许光彩，大概没想到七爷真的会站在自己这边帮他。
他还以为……他会被七爷杀了呢。
“当初既是用你母亲的精血封印了他，那么，现在也只能去找你母亲了。”
他一直觉得，姜离母亲骤然离开不是偶然，而是蓄谋。
至于谁会做这种事，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他思忖片刻，抬手招了招，“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几件事。”
那一天，也不知七爷跟姜离到底说了些什么，听得姜离登时瞪大了双眼。
直至傍晚,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慎庭寂从爆睡中幽幽转醒,醒来就见姜离坐在自己床边，待视线聚焦后，一看到他,整个人直接往后退了退。
“你醒了啊。”
背对他的人缓缓转过身,一双血瞳异常地耀眼，更看的慎庭寂下意识抓住放在枕下的青铜剑，快速地从床的另一侧翻下去，直直指向他。
“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姜离眨了两下眼，一双血瞳又莫名变成了一只，看的慎庭寂连连眨了眨眼，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没睡醒，看错了。
而透过慎庭寂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林知白，在看到姜离的一双血瞳后，整个人莫名地开始兴奋。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切实的看到那双耀眼的血瞳。
姜离，不，应该说他体内的那位，马上就要觉醒了！
一想到这儿，林知白整个人都快要兴奋地晕过去似的，赶忙将这个好消息汇报给师父，拿出手机正要拨出号码的一刻，处于极度兴奋中的人又慢慢地缓了下来，扬了下嘴角，随即放下手机。
他为什么要将这种好消息分享出去，等他彻底给姜离解了封印，那他就是他的大恩人了呀。
亲眼看到那双赤目血瞳的姜离后，林知白忽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慎庭寂也仅被控制了一瞬，随即缓了过来，看了看也已恢复正常的姜离，立刻放下手中的青铜剑，下意识捂住脑袋，“我刚刚……”
第115章 妖族血脉
他所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祭奠妹妹，只是想让自己内心好过些罢了。
慎庭寂紧扣喉咙，想说也说不出话来，见他对自己好像很了解的样子，转瞬看向了躺在摇椅里不问世事的七爷。
他的事，是七爷跟他说的吧，否则，这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留着这个伤口到底是为了什么。”七爷见他用眼神质问自己，没有回答反而站在姜几道的那边继续发问。
这个迟迟未愈的伤口，就是那人用来控制他的，想要反过来掌控那人的一举一动，就得将慎庭寂的事情先解决了才行。
七爷的话，让慎庭寂彻底低下了头，眼前又再一次浮现当初未能救下妹妹，眼睁睁看着她被献祭而无能为力的虚脱感。
他留着这个伤口，当然是为了记住那件事，记住妖族对他妹妹的所作所为，这有什么错，他们有什么错，妹妹又有什么错。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还在抗拒即将愈合的伤口，七爷随即起身，缓步走到了面前，“你觉得一个人一直反反复复地抓挠伤口,真能一点事都没有？”
七爷的话,令慎庭寂唰的抬起了眸，不明白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被墨归赶到厨房去给她做夜宵的人闻声走了出来，抬眼就见院子里呈这副景象，随后就听站在慎庭寂面前的七爷,居高临下地睨向他,冷冷说道:
“你大概到现在都还不知，你和你妹妹两人本身就有蛇族血脉,可以说,血脉更浓郁的那个人自出生时起，就是祭品。”
他妹妹就是作为祭品而生的。
一听这话,姜离下意识就要走过去,结果却被墨归一把从身后赶紧抱住。
现在走过去又有什么用，他必须得知道真相，才会明白自己恨的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完全只是做了别人手中的一颗棋而已。
而现在，他必须要知道并且接受这个真相，才能往前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骗人你骗人！”
他和妹妹明明是人，怎么可能有蛇族的血脉？怎么可能！！！
慎庭寂的抗拒,不出七爷所料，换过来想想，如果换作是他，想必也不愿相信这种事。
但——
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他不信就不存在的。
“不管你如何抗拒，真相就摆在眼前。”而且是血淋淋的真相。
七爷随即伸手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往上拎，神色异常的冰冷，“如果你连承认真相的勇气都没有，谈何报仇？难道你真想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生？”
说道最后,七爷的声调愈来愈高,素来淡漠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皲裂,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没错，就是他自己。
从前的他亦十分厌恶流淌在身体里剥离不掉的血脉，可后来他学会了和自己和解,便也这样接受了。
想到曾经，七爷不禁回头望了眼从厨房走出来的人。
他曾被人拉出深渊,所以他希望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能从深渊中走出来。
七爷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慎庭寂耳边，最后问的那句话让他慢慢地放下了捂住脖子的手,姜几道瞥了眼七爷随即上前,蹲下身去看他脖子的愈合状况。
不得不说，桑榆的药酒效用果然奇好，不过片刻伤口就都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那道缝合线没有拆除。
姜几道本想伸手上前，关键时刻却被七爷一手拦下，抬眸看向眼神意味深长的人，随即放下手。
看来，那控制着慎庭寂的媒介就是这道缝合线了。
这背后的人还真是恶毒，竟然将咒术随缝合线一并注入人体，他是一点都没关心过慎庭寂，只将他当做了傀儡呀。
伤口愈合的一刻，萦绕在喉间的辣感也彻底消散，慎庭寂再次尝试开口，清了清嗓音，这回终于能说话了。
但等到能说话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多谢七爷，多谢姜道长。”
姜几道笑着摆摆手，眉眼微转，又将别在腰间的酒葫芦取下递了过去。
一看到那让自己苦不堪言的酒葫芦，慎庭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还没点到地，想到这是前辈递过来的，略一思忖，迟疑着再次接了过去。
吞咽了下喉咙，一鼓作气地仰头灌了一口，然而这次，想象中的辣味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甘甜味,像是高山中的流水,清甜有味。
他唰的抬眸看向站在眼前的姜道长，甚是疑惑地眨了好几下眼,他应该没看错，这位姜道长的腰间只别了一只酒葫芦，可为什么喝出来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姜几道笑着解释:“我这葫芦随心而变，你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从这里出来的就是什么味道。”
至于酒还是水，都无所谓。
他既能喝出清甜的山泉水，便代表他的心境已在一点点的变化，心里也在慢慢接受七爷所说的真相。
得知他已慢慢好转的消息，再次来到南寻的温澜不禁松了口气，随即瞥向一旁人身蛇尾的女孩儿。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将慎庭寂送去天门街，让他切实地感受那里的人情冷暖，才是治愈的关键所在。
女孩儿摆动了下蛇尾，脸上忽而扬起一抹难得的淡笑，淡淡地道了句“太好了”，不多时原地消散。
基本解决完慎庭寂的事，七爷才将事情再次转移到姜离身上，说出了今后的方向。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姜离的母亲。”七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意间扫向慎庭寂，他之所以没让姜几道动手拆除那道缝合线，目的就是让背后监视他们的人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他们并不知慎庭寂还有什么被拿捏在那人手里，如果一旦让慎庭寂和背后的人断了联系，很难保证慎庭寂会发生什么变化。
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那人知道。
七爷话音刚落，姜几道紧接着开口:“这些日子，我尝试用各种办法去找，皆一无所获，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得姜离自己去做。”
好歹是血脉相依的母子俩，总比他一介外人找好。
几人商量着对策，像是立刻就要找到姜离母亲似的，可这时，久久未再发话的姜离突然插进了他们的谈话中，抿了抿嘴角道:“这件事，能不能等我开学了之后再说。”
还有两天，他就要开学了。
开学之后又是一堆事，到时候所有的事都堆到一起，他怕自己无暇顾及，而且，相比于这边的事，他更在意的还有表世界。
当林知白通过慎庭寂得知这一事后，紧抿的嘴角忽然间翘了上去。
这样最好，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接下来的事了。
没办法，七爷最后也只得勉强应下姜离的要求。
等到慎庭寂被七爷派出，独自跑腿后，院中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扬了扬嘴角。
现在，对方已经掉进他们设置好的陷阱中了。
接下来就看，到底谁的布棋水平更高一筹。
啃着烤鱼，降低存在感的墨归，回头扫了一眼，却是连连摇头，只觉得这些人类的心思比他们妖族复杂多了。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姜几道在永溪转了一圈后，不等姜离开学那日便打算打道回府。
离去的速度甚至连协调派的那些人都没抓住，本想就算已经得罪了七爷，也千万别将这位给得罪死，结果谁能想到，不等他们去讨好，人就不见了。
然而谁能想到，姜几道之所以跑这么快的原因，根本就跟他们无任何关系，纯粹只是接到了桑榆的电话，说她那儿又酿造了一批好酒，请他去试咳请他去品尝品尝，所以才会溜的这么快。
但他在临走前，却将儿子叫到了一旁说了几句悄悄话，甚至瞒着七爷，偷偷给他塞了某样东西。
“姜道长给了你什么。”
人一走，不等慎庭寂走近，墨归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得他赶紧将老头子给他的东西往怀里藏了藏，连连摇头。
“没什么，反正不是吃的，你就别打听了。”姜离含糊不清地糊弄过去，下一秒赶紧上楼回到房间，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这一动作，更加让慎庭寂觉得姜道长给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双时而失焦的眼睛不禁往下压了压，等到半夜，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做事的时候，借口头疼想早点回去休息的借口，直接溜进了姜离的房间。
“七爷，人进去了。”
“嗯，暂且先不要轻举妄动。”七爷闭着眼睛淡淡开口，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
当然，这一系列的行为定不是出自慎庭寂本人的意愿，而是那个惯常偷窥别人生活的人干的，他操纵着慎庭寂，在姜离房内四处寻找，就想知道那老道士临走前到底给了他什么。
结果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正当他遍寻无果准备放弃之际，就那样随意搁置在桌上的电脑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进入姜离房间的时候，电脑上还没有插上u盘，难道这就是那老道士交给他的东西？
u盘里又能藏什么秘密？
怀揣着这份好奇心，“慎庭寂”回头扫了眼紧闭的房门，迟疑片刻还是选择打开了电脑。
房间亮起微光的那一刻，立刻引起了楼下几人的注意。
“这么迫不及待啊。”这人倒是比从前还要耐不住性子，也不想想这是在哪里，他的一举一动又怎么可能逃脱的过他们的眼睛。
但现在，他一定很后悔自己都看了些什么吧。
当“慎庭寂”将u盘里的内容打开后，香艳的十八禁照片狠狠冲击了一把他的大脑，看的林知白大脑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找到的，居然是这些。
他立刻操纵慎庭寂关闭电脑，单手捂着眼睛，表示没眼看。
等到慎庭寂安然无恙地退出姜离的房间后，失焦的眼睛又再次恢复神彩，方才的事更是半天记忆都没有。
“你怎么又下来了？”姜离回头瞧他从楼梯上下来，故作不明地问，却问的慎庭寂满头雾水不知该作何回答。
翌日，桐江大学正式开学。
姜离他们在桐江也不过这最后一个学期的时间了。
去的最早的是姜离，抵达宿舍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墨归缠了他将近一个晚上，被烦的受不了的人这才答应带她来学校。
“听好了，只可以在这里待到有人来，等人来了，立刻走，知道么。”
“知道啦！真小气。”墨归咬了下唇，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他在自己洞中被附身时，亲自己的那一下，脸色登时红了一大片。
要是姜离平时有那时候一半的魄力就好了，他们也不至于一点进展都没有。
“姜离，那天在山洞里的事，你还记得么。”墨归不死心，再次问。
得到的却依旧是姜离的皱眉和狐疑，以及抬手伸到她脑门儿前，轻拍的那一下。
“好端端地，又提这事干嘛，你要真没什么事干，就去缠着慎庭寂吧。”反正那人还要在三青阁待上一段时间，她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然而这句话也不知道戳中了墨归的哪个点，惹得她陡然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盯着忙前忙后的人，哼了一声，在林知白走进宿舍之际直接撞开人大步离开。
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是他，姜离微愣片刻，低声道了句抱歉后，随即追出宿舍。
谁知那刚出宿舍的猫，竟然跑的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那是你女朋友？”
姜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寝室，没等坐下就听身后冷不丁传来了一道声音。
愣了许久，直到一股微风从窗外吹来，恢复了一丝神智后连连摇头否认:“没有，不是，只是朋友。”
本以为公园那次之后，林知白不会在跟他搭话，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主动问起自己的事。
真是意外。
“只是朋友？”林知白最近似乎没有休息好，眼下隐有乌青闪过，听到他的话，难得的笑了一声。
第116章 开学，返校
这还是姜离第一次看到他笑，十分意外，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
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要另说，就还有一层饲养员的身份，除此之外，他跟墨归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了，他的这些解释在普通人眼里大概都是辩解，经历了许聿的事，他也懒得再跟他们说许多，既然误会，那就让他们误会着吧。
反正，他们也不经常见到墨归。
有关墨归的身份，就算是这样搪塞过去了，未等宿舍内安静下来，许聿紧接着登场，算是给即将冷却下来的空间增添了份热闹。
果然如姜离所料，整个寒假，许聿整整吃胖了二十多斤。
进入宿舍时，愣是没谁认出他来，直到他开口，才知道他居然就是许聿。
“我说你，一个假期,吃的也太好了吧。”
许聿低头盯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撇着八字眉尴尬地笑了笑，他能有什么办法，家里的应酬是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是一天从未停过。
现在也只能祈祷在拍摄毕业照之前能顺利瘦下来了。
“你们两个,来的倒是挺早的嘛。”许聿成功地转移话题,将注意力放到从前都是最后两个到的人，要知道,之前开学来的最早的那个可是蔺九,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心中想法刚落地，走到阳台,就听楼下传来蔺九的声音。
三人探头往楼下偷瞄,一眼就见蔺九跟一个女孩儿吵了起来。
“那不是大三的校花么。”许聿一眼认出正插着腰，怒怼蔺九的女孩儿。
是黎暖。
“蔺九怎么一开学就到处惹事啊。”居然还去招惹人家小学妹。
听着许聿的吐槽，了解事情前因后果的姜离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楼下的两人现在已经晋级到冤家的地步，要是遇见了不吵一架，那才叫奇怪。
“怎么，踩脏了我的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楼下，黎暖抱臂再次挡住蔺九的去路,真是每次看到他都没好事发生。
她看不顺眼蔺九，蔺九也同样看她不顺眼，一想到年三十那晚，一双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窟窿出来不可。
他没去找她算账都算好的了，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是你没看清路，这也要怪我？”就算年三十那天怨他不好，谁让他嘴贱，非得带她去城外看烟花，但今天这事可不能一直怨他吧。
“我没看清路？就算我没看清,你踩了我,难道不该跟我说声对不起么,蔺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见她突然扯上蔺家，本来还打算不跟她一般见识的人，不禁翻了个白眼,转动行李箱准备离开。
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哎？我怎么感觉有股火药味冲上来了。”哪怕隔了这么远，许聿都能瞧见楼下的两人脸色不是很好,似有种下一秒就要动手打起来的架势。
蔺九那家伙不会还要动手打女人吧。
林知白仅在阳台上待了两三分钟，便了无兴趣地返回宿舍,留下姜离和许聿两人在阳台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自我调节,深呼吸了两三口气后，蔺九无意朝宿舍方向一瞟，正好瞧见姜离和许聿趴在阳台朝他这边看过来。
本已打算息事宁人的蔺九被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激了起来，立刻扭头看向双手叉腰，尤其对他蛮不讲理的黎暖，眯起危险的眼眸，立时上前两步，低声警告:
“给我让开，否则，待会儿你就会后悔，不该来惹我。”
本只是想得到一个道歉的黎暖，一听这话，气性也给逼了上来，毫不示弱地抬了抬下巴，瞪回去:“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该后悔的是你才对。”
什么！
黎暖眨了眨眼，不等她反应过来，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的人陡然松开行李箱，大跨一步上前，下一秒直接搂住她的腰低下了头。
这一幕，看的正看好戏的两人直接被空气呛了一口，甚至连一旁路过的学生都冷不丁喂了这一口狗粮。
黎暖接连眨了好几下眼，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唇上一热，那人的脸陡然在眼中放大了数倍。
他的睫毛，可真长
想到这儿,黎暖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推开人,连擦了好几下，气的更是脸色通红。
“你，你干什么！”
蔺九被人推开后,见她极其嫌弃地擦着嘴，再次上前。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更带了些惩罚意味，狠狠地咬了一口，立即退开。
“我刚刚就让你别后悔的，现在想跑，晚了！”
他微弯着腰凑到人面前，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一副纨绔富二代玩完人的模样，气的黎暖当场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就跟不要钱似的，委屈地滴答滑落。
蔺九原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谁知她居然哭了，震惊地立刻松开了手，“喂，不至于吧，都这个年代了，亲一下都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等缓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吻了上去。
“那个你别哭了，我给你道歉总行了吧，要不要不咱们先处着，也行。”
哭到一半的黎暖彻底对他无语，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样逼迫别人谈恋爱的，而且，他不是看不惯她么。
说出最后一句话后，蔺九立刻捂住嘴，心里不停地后悔，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我”
“流氓！”黎暖气的直接打了他一巴掌，转身哭着跑开。
蔺九站在原地愣愣地眨了两下眼，随即抬头朝楼上望去，原本还在阳台上看热闹的两人，一见他抬头立刻收回视线。
“他还真厉害。”
开学日当天，学校里来往的人更不再少数，他居然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强吻黎暖，不是勇士，就是脑子出问题了。
没过多久，顶着一道巴掌印的蔺九从宿舍外进来，抬眸瞥了眼早已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两人，沉默着走到自己的位子放下行李。
之后更是一连几天时间，都不见黎暖的身影。
“这件事既然是你做错了，我觉得低下头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是那么难的事。”一周过后，姜离彻底怒了。
第117章 宣战宣言
听到这句话的黎暖，诧异回头，像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你要是不愿意，那算了。”蔺九撇开头，挠了挠额角。
黎暖发现，他的脸好像红了，发现之后，抿唇忍不住往上扬，“当然可以啊，一起吃饭又不会少块肉。”
抱着墨归，暗处观察的姜离瞧见他们和好如初，甚至一起去了食堂吃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狠狠松了口气。
这样，这两个就不用来找自己了吧。
“我可是完成任务了哦。”墨归看向两个走远的身影，收回视线眨眨眼，接下来就该姜离完成她所提的要求了。
姜离垂眸对上她的视线，伸手在她小脑袋上摸了两下，点头。
开学之后，回到学校上课的姜离就像是回到了普通人群中，上着大学里的最后一门课，写写论文，逗逗猫。
但他的生活又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学之后，原本与他没有多少交集的林知白忽然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话变多了,甚至开始跟他和许聿一起吃饭。
这个现象就连许聿也觉得无比奇怪，却又没往别处多想。
唯有姜离在察觉到他的异常后，悄然眯起了危险的左眼，心里更是彻底凉了。
墨归说,之前对他做出那一系列事情的,很有可能是他身边人，而背后控制着慎庭寂的如果也是他身边人的话,不排除两件事是同一人所为。
这个人通过慎庭寂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想必也知道了他现在状态，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靠近,结果试出来的竟是他,林知白。
想起这人在公园里说的那些话，姜离现在严重怀疑那是他骗自己的，只是为了让自己陷入到他的陷阱当中。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不是么？他对七爷以及老头子产生了质疑，甚至开始思考他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一旦他和七爷他们离了心，他们这些人不就可以入侵了。
想到这儿，姜离的四肢都沁着一股刺骨的冷意，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卧虎藏龙,前有以道士身份活动的蔺九，后有一直打自己主意的林知白。
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还能放心地去结交谁了。
没准儿有一天，他还会发现，此刻正跟自己嬉皮笑脸的许聿，背地里也有另一层身份。
“姜离，你在看什么呢？我脸上有字？”图书馆内，许聿无意间抬头，就见姜离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盯的他浑身不舒服。
姜离这才回神,赶紧收起视线连连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不敢想，也不想大学里交到的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他渴望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他越是渴望,这种生活似乎就离自己远一步，任凭他如何伸手都抓不到似的。
“姜离,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啊？”墨归歪着头蹲在他身旁,发现他最近走神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就连鱼烤焦了都未曾察觉。
姜离被她这一声倏然唤回，侧目对上她疑惑不已的目光，伸手在她耳朵上揉了两下，柔软的耳朵让他瞬间放下了所有对普通生活的执念。
如果他本就不是正常人，又为什么非得去渴望正常人的生活？
再说了，要是沉睡在他体内的那只怪物被剥离出去了，他不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回归到普通人当中么，到时候，恐怕就是他想再回来也难了。
“我没事，只是最近在写论文，思绪有点儿杂而已。”姜离心中所想，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但是却有一个实时接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
三青阁关门后，回到房间躺下的姜离迷迷糊糊睡着，便又跟判官笔中的器灵对上了。
器灵受他这几日的情绪影响，整个人也变得喜怒无常，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扇子，扇着散去。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很受影响的好不好。”困难只是暂时的，现在还有那么多的人帮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姜离，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意识中的姜离，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似的，器灵啪的一声收起折扇，用扇端戳了过去。
谁知这一戳，人直接倒了下去。
“姜离！”器灵满眼诧异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折扇,这不就是把普通的扇子么，应该也没那么大的威力，能戳死人吧。
“姜离，姜”连喊了两三声，原本倒下的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坐起身，器灵很松了口气，嘴角刚扬起笑，便怎么也笑不出来。
眼前这人根本不是姜离！
通红的双眼，嘴角噙着的笑，这分明是
“嘘！”眼前的姜离抬手一根手指，抵在唇间，朝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仅这一个动作，就让器灵遍体生寒，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实中的人，登时睁开赤目血瞳，笑着从床上起身，移步走到窗边，眼帘微抬，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嘴角的笑意无限放大。
回到房间，走到镜前正查看脖子上那条缝合线的人，刚上手摸了摸，就被一人强行破开了房门。
慎庭寂刚一回头便被一只手掐住脖颈摔在了床上，待他奋力地睁开眼，看清楚来人是谁后，瞳孔猛地一缩，抬起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这人不是姜离！是
“姜离”行动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笑着再次朝他走去，立时站在了一言不发，甚至不知道开口求救的人面前，再次伸出了手。
然而这一次，他的行动被察觉到异样的七爷及时制止，切实看到这双红眸后，七爷手下暗带巧劲，直接拽着他的手，将他从窗户扔下。
巨大的声响，瞬间惊扰到沉睡中的墨归，她赶忙打开窗户低头一看。
待看到姜离，想也不想地就要往下跳，结果跳到一半便被人及时拽住。
“你看清楚了，那是谁！”七爷一声大喝，唤回了急忙要跳下去的猫，定睛再看，看到从楼上摔下去却毫发无伤的人后，一股寒意冷不丁爬上后背。
姜离的意识又被侵占了。
第118章 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
姜离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
他撑起身，环视四周，总觉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此刻已是上午十点。
他的课！
姜离嚯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地穿好衣服准备学校上课，等他穿好之后，再度翻开手机里的课程表才发现，今天一天都没课。
他悄然松了口气，怔怔坐在床边，直到墨归小心翼翼地开了条门缝，伸出一只手探进来方回神。
“姜离，你醒了？”墨归闭口不提昨天的事，瞧他的状态好像也记不得那怪物占据他身体的事。
“嗯，我昨天”
“你昨天很早就睡了。”墨归赶紧给他找了个理由，也恰恰是这个理由，让对昨晚一点记忆都没有的人起了一丝疑惑。
如果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为什么会回答的这么快？
“昨晚，我又失控了吧。”墨归向来不会说谎，最近每一次谎话都跟他有关，跟栖息在他体内的怪物有关，联想到自己没有一点有关昨晚的记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又被怪物占据了主导意识,而且这种意识最近正在渐渐加强,也就是说，他很快就会被怪物侵蚀所有。
墨归低着头沉默不语，不会骗，也不想去骗他。
“我明白了。”姜离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随即起身离开,没有跟七爷打声招呼，便直接返回学校。
接下来一连几天时间,都借口最近需要写论文,而拒绝进入天门街。
他需要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他不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他得自救！
接连几天,姜离都在寻找如何自救的办法，看了不少小说电视剧，企图能找到一个看起来荒诞却真实有效的办法。
见他天天窝在宿舍里看小说,许聿就跟见了鬼似的，万万没想到这从大一勤奋到大四，从无半点不良嗜好，一心只想着赚钱的人，现在居然也开始堕落了。
不过,他现在堕落，是不是有点晚了。
“姜离，你论文写好了么。”许聿从图书馆回来就见他垂着头坐着，置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在放着最近大热的玄幻大剧。
他如平常一样，准备伸手拍一下姜离的肩，结果手还未伸过去，就被一人直接截胡。
林知白拦在中间，挡住了许聿的视线，“许聿,我电脑出了点毛病,你来帮我看看。”
不等许聿开口,林知白直接将他拉到自己的位置上，隔绝了他看向姜离的目光。
林知白缓缓回头，望向身后,正好就跟盯着一双赤目血瞳的姜离对视个正着。
姜离又被控制了，时间越来越长,频率也越来越快，这代表他本身的心就快要守不住了。
瞧见这一幕,林知白也只是扬了扬唇,并未做什么。
对他而言，姜离要是真被这怪物占据了，对他反而是件好事，不管对方是要毁灭这个世界，还是要做其他什么事，都比现在好。
他讨厌现在的这个世界，这里很冷，他迫切地需要谁来将它摧毁，重新塑造一个新的，适合他的世界。
“姜离”对他的识趣很是受用，眨眼间，两只血瞳全部隐藏了起来，等到许聿给林知白修完电脑，早已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他一连几天都没去天门街，墨归顿时有些急了，直接找到学校，在校园了逛了一整圈，没寻到姜离，反而发现黎暖的身影，二话不说走上前去。
“黎暖！”这回，墨归是以人的身份出现在人类面前，瞧她身边好多人，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站在树荫下，抬手朝她招了招。
“你？你怎么又来了。”
“姜离，帮我找找姜离好么，他都四天没去天门街了。”她担心姜离再出现之前的状况，如果在学校里被怪物控制身体，他们连办法都来不及想。
得知姜离的事后,黎暖瞬间将上回的事抛之脑后,领着她去图书馆。
路上,听蔺九提起姜离最近的状态，不免为之担忧。
“我觉得你们还是派个人时时跟着他吧，他那个状态”黎暖想起前两天在操场上看到的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那天看到的一定不是姜离，那人身上的气息很冷，即便隔了很远，也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现在既然知道他体内的怪物有苏醒之状，为什么还放任他一个人到处乱跑？
“我知道，从今日起，我便时时刻刻地守着他。”墨归一开始并没有往这处想，只以为姜离是因为那天，自己对他隐瞒这件事生气，负气才一连请了几天假。
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姜离自己的意愿，很有可能，他体内的那只怪物在操控他。
还未走至图书馆，黎暖头一抬就见姜离背着个电脑从馆内出来，赶忙带着墨归匆匆上前。
“姜离，你这几日为何不去天门街报到。”不等墨归上前，黎暖先发制人，插着腰质问。
他知不知道单独行动，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刚从图书馆出来的人抬眸睨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跟在她身后的墨归，几步走上前，伸手放在她头顶上揉了两下。
“最近要交论文了。”一句话就解释了他这几天，并不是对他们避而不见，而只是因为太忙了的缘故。
墨归感受到头顶上温柔的抚摸，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人，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就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人了似的。
“今天晚上我就去天门街，放心好了。”姜离说完，不等墨归开口，立即从她头上收回手，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大步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姜离跟以前不太一样啊。”
姜离的反常，就连不常跟他们待在一起的黎暖都看出来了，更别说时常跟姜离待在一起的墨归。
在他将手放到自己头上的那一刻，看到他嘴角扬起的笑后，墨归就知道那个人与平时有什么区别了。
不等黎暖回头，转瞬跑回天门街，一脚踹开门四处寻找七爷。
第119章 墨归和姜离
七爷不知跟温澜说了些什么，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眼姜离，而后带着慎庭寂匆忙离开。
他们离开之后，望着安静下来的院子，姜离还真有些怅然失措。
“七爷，他不到两个月就走了，那委托费不会也减半了吧。”
端起茶盏准备抿一口的人，突然顿住，抬头看向了他，直到这时才确定站在眼前的是姜离本人，也只有姜离会率先关心委托费的事了。
“你放心，该你的，一分也不会少给你。”
得了这句话，姜离悄然松了口气，毕竟对方给的委托费多了，七爷一高兴没准儿也能给他涨点工资。
见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委托费和工资上，七爷和墨归才真实地感觉到以前的那个姜离，又回来了。
除此之外，墨归还发现，发了工资后的姜离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被他体内的怪物控制。
得知这一情况后，墨归偷偷摸摸地拉着姜离来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下扒拉出一个小箱子。
正当姜离疑惑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后，墨归咔哒一声打开锁扣，缓缓打开那只神秘的小箱子。
待姜离凑近了之后,低头看去,整个人已经震惊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这是”
“这是我存的，嫁妆！都给你了好不好。”墨归将满满一箱子的黄金推到他面前，吓得姜离连忙后退了好几步，都没缓过神来。
黄金,这可是是真的黄金！
“等等,等等，嫁妆？你给我干嘛啊。”姜离直接被她的一句话给整懵了。
这是她的东西,自己可不能要。
“给你啊。”墨归鼓起腮帮子,又将装满黄金的箱子推了推，“给了你,你就要听我的话,不准给那只怪物跑出来的机会。”
她觉得姜离喜欢钱，所以就将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以为这样就能让他阻止那只怪物的入侵。
姜离对上她澄澈的目光,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所以，有没有这些东西都无所谓。”
“你不喜欢么？”墨归歪着头道,她看姜离发了工资有了钱就很开心啊。
“喜欢，谁不喜欢，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发了工资开心，那是因为自己的劳动得到了等价的回报，但如果他收了墨归的这箱黄金，就跟那份通过自己的手赚到的快乐，截然相反了。
墨归慢慢耷下耳朵，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知道姜离不要她这箱金灿灿的东西。
“其实,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一点用也没有。”
“既然没用，那不如给我吧。”
不等姜离开口让她收回去，本在楼下的七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也不知靠在门口看了多久，等墨归说出那句话后,随即道了一句。
一听到他的声音，墨归立刻啪的一声关上箱子,藏到了身后。
“你休想,这是我给姜离的。”
“嫁妆？”
七爷一句反问便让墨归脸红的彻底说不出话来，敢情她刚才和姜离说的那些，他都听到了啊。
“你，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这是我和姜离的，和姜离的隐私。”墨归好不容易憋出一个词儿，却听得七爷忍不住扬了下嘴角。
这房门大敞着，他们白天就在房间里说悄悄话了？
“我这不叫偷偷，这是光明正大。”七爷说着随即走上前，睨了眼她身后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宝箱。
这只猫，明明那么有钱，居然还天天问他要工资，以他的名义到外面赊账。
“既然你有这些东西，那以后去狸花亭，可别再记我账上了。”
提到狸花亭，墨归下意识撇开视线，盯着天花板一角噘了噘嘴。
看她这副表情，日后怕是还得再犯。
“对了，这个月的账单，是不是还得麻烦小富婆给我结算一下。”七爷随即拎出一纸账单，上面几乎都是墨归近两三个月来的所有花销。
姜离侧目瞟了一眼，看的分外清楚，七爷在这只猫身上究竟花了多少，单就狸花亭的花费就能抵得上他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嘁~万恶的有钱人。
本想将自己攒的嫁妆给姜离，结果却被七爷偶然发现了她私藏小金库，墨归当晚就抱着自己的小金库，另藏到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等姜离什么想要了，再给他。
“她对你是真的好。”七爷瞧她抱着箱子鬼鬼祟祟的出去,回来时,箱子就不见了，就知道这猫为了防自己,将小金库另藏了。
藏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知道，却因为姜离喜欢钱，轻而易举地拿了出来。
由此可见，她是真喜欢姜离，为了他甚至可以舍弃全部。
“我一直都知道。”姜离知道，墨归对他极好，虽然有时有些蛮不讲理，但她从不对自己发不可理喻的脾气，有的时候甚至在迁就自己。
之前总以为是因为自己经常给她投喂，才会如此，现在看来，好像也并非止于那些理由。
可墨归越是这样地对他好，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这份感情。
“七爷，墨归跟我，应该说，跟我前世是不是也见过。”有关前世的话，他只问过墨归，但她却总是支支吾吾。
如今已经得知他体内栖息着一只怪物，再多告诉他一些其他的事也不为过吧。
七爷抿了口香茗，缓缓抬头看向他，启唇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哪怕那些事根本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姜离低下头迟疑了片刻，随即认真地点了两下。
他想知道，不止是因为好奇心，而是想弄清楚墨归对自己执念深重的原因，他觉得他们之前曾经历过一些事，才会导致墨归到现在都没有忘了他。
但他又怕这一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好，我告诉你。”七爷放下香茗，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教务置于膝上，不时转着两只大拇指。
“还记得眼睛被女鬼戳瞎的那件事么。”
姜离连连点头，自然不能忘了是因什么进入了三青阁，那件事是所有事情的开端。
第120章 对话
“以不变应万变。”
七爷不疾不徐地道了一句，惹得原本十分认真听他说的猫突然反应过来。
这话说的不就跟没说一样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要是什么都不做，等到那只怪物彻底占领姜离的身体，到时不管做什么不都为时晚矣么。
而且，她也不觉得七爷会是那种什么都不准备的人。
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准备，他先前为什么要带着慎庭寂去找白无月，温澜来接人走的时候,他又因为什么跟人在楼上谈了将近半个小时？
真当她是只笨猫，什么都不懂是吧。
“墨归，你现在最好不要打探那么多，你知道越多，姜离知道就越多。”
“你的意思是，我嘴上没个把门的？”
七爷深深地睨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气的墨归顿时竖起耳朵,双手叉腰怒瞪着他。
她有那么靠不住么，她好歹也是这一代的大妖好不好。
姜离来的时候，就看到墨归正叉腰瞪着七爷，像是在生气，但更像是为自己鸣不平似的。
这一人一猫倒真是有趣，哪怕是像这样吵上上百年，怕是都不会腻了。
姜离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下意识拽紧了衣领。
看到他来便停止争吵的墨归，一眼看到他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连忙跑到他身边，关心地问:“姜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儿不舒服。”
姜离连连摆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最近论文写的不是很顺。”
光是这边的事就已经搞得他心力交瘁，如今还要应付学校里的事，就算是精力再好的人，也吃不消啊。
“那个论文,真的很重要么。”似乎自从过了年之后，就一直在看他忙什么论文，不写不行么？
“当然了，论文过了，我才能毕业啊，这样才能”说到这儿，姜离突然意识到，如果，只是说如果，他被体内的那只怪物控制了身体，还有必要向往着回到正常生活中吗？
这样的念头仅是想想，又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能回到现实社会中，成为千万人中的一员不是么。
即便他解释了两遍，墨归依旧不是很懂这个论文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个东西对姜离很重要，所以每当他去敲键盘的时候，通常都不会去打扰他。
这大概也是姜离愿意宠着她的原因之一，虽然平时又吵又闹的，关键时刻还是很听话的。
就在他论文接近尾声的时候，一道机车轰鸣声从远处驶来，没看到人，仅是听到声音，姜离就知道是谁来了。
不等他抬头望去，蔺九便直接推开了三青阁的门。
见是他，不止姜离，就连墨归都不禁耷下了神色，原因无他，这人每回来都没什么好事。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啊。”墨归双手抱臂，没什么好颜色对他。
踏进三青阁没走两步的人，突然顿住脚，抬眸看向她，沉默片刻，说了句让在场人都没想到的话。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找姜离讨论论文的事而已。”
一句话，就让姜离和墨归齐齐惊呆，尤其是姜离，十分不解他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不找自己，非得等他来天门街了才找过来。
姜离突然顿住，缓缓抬头看向等他来三青阁了才找过来的人，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复杂。
他好像知道蔺九为什么这个时间点来找自己了，要是在宿舍里问自己一些白痴都知道的问题，保不准又要被许聿笑话。
想必他蔺九也是不想在人前出太多丑。
“带电脑了么。”
蔺九瞥了眼朝他看过来的墨归，随即转过身，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背包。
“既然如此，跟我上楼吧。”在院子终归有些不方便，再加上还有墨归在一旁，这一人一猫像是天生不对盘，在一起待不了多久就要吵一架。
按照他们的速度，蔺九的论文就是写半年都不一定写得完。
眼睁睁看着蔺九带走了她的姜离，墨归气的噘了噘嘴，随即跑去找七爷诉苦。
“您就不打算管管么。”
“你觉得我管得了么？”七爷不答反问。
瞧他准备朝楼下走去，墨归狐疑着探出头，“你又要去哪儿？”
“不该问的不要问，之前就告诉过你，知道的越多，对你反而越不利。”走到楼下，七爷缓缓抬头望向开着一扇窗户的房间，收回视线叮嘱了一句。
“还有，替我看着他们。”
“你是指蔺九？”墨归歪着头反问，这人出现的倒真是时候，七爷刚打算走，他就来了，就好像特意掐着时间点来似的。
“不。”七爷极其认真地摇了摇头。
他要他们看着的，是姜离。
现在要说最危险的人物，就是他了，蔺九也只不过是他叫来的监视者之一。
见他摇头，墨归就都明白了，那个蔺九今日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原来全都是一早安排好的，哪怕姜离最近几日并没有再被怪物附身，他们也依旧对姜离感到害怕。
他们这些人的行为才能称得上是正常人做出的反应，只有自己还在一个劲地骗自己，姜离已经彻底摆脱了怪物的控制。
“你放心好了，三青阁有我看着，没问题。”墨归深呼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神色极其认真地拍了两下，叫他放心。
她一定会好好看着姜离，至少让他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得了她的保证，七爷什么也没说便出门去了，刚踏出三青阁的门，整个人就连影子也一并消失。奇怪的是，七爷离开三青阁之后，整个三青阁就又变成了一座普通的阁楼，没了以往的灵气。
这一现象，很快引起楼上人的注意。
他体内的怪物正在逐渐复苏，自然要比正常人更能察觉到异样，他收手紧抿嘴角，让蔺九自己一个人试着建模，自己则走到另一张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再无其他余地的桌旁。
趁蔺九正在费力学如何建模的时候，悄悄地从怀里拿出那只已数日不曾跟自己沟通的判官笔，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判官笔这几日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