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邪祟
姓名:秦空
法号:缘行
年龄:21
实力:凡人三阶
筋骨:21
内力:9
神念:3
功德:200
佛法:初窥门径
功法:天禅童子功(小成)、菩提玉身琉璃功(小成)、罗汉拳(圆满)、罗汉棍法(圆满)、提纵术(大成)、暗器(小成)
神通:天眼通(慧眼)
总结:人世间小杂鱼一条,还是先苟着吧!
“金蝉,这是什么鬼东西?”缘行愣愣地看着面前浮现出的属性菜单。
“骂我狗系统,我做出一个给你看。”
“……”真小气,现在还记得:“这东西有什么用?能像小说里那样提升我的功法等级吗?能发布任务获取奖励吗?”
“暂时只能看着,将来你获取的功德越多,我恢复的越快,解锁的功能就越全面,不是不可能直接提升你的实力。”
“功德怎么获得?年龄也不对啊。”缘行继续追问。
“此方世界灵气复苏邪祟横行,你降伏妖鬼救人危难便能获取功德。”金蝉开始慢慢的解释:“年龄是指你的肉身年龄,年轻那么多你偷着乐吧。”
缘行撇嘴:“我该怎么发现那些诡异?开天眼吗?”他不禁又想起之前开眼的遭遇,那真叫一个坑。
“你做了近两年的盲人,这苦是白受的吗?”金蝉扔下这句话就又隐了。
缘行呼唤了几次,见它无反应,便识趣的不再多说,认真研究起了自己的属性。
不得不说,面前的属性列表很游戏,习武多年属性仍如此的低,他不觉得自己能打的过妖怪,金蝉将这个列表列出来,是要告诉他要猥琐发育,先别浪吗?
至于对方的最后一句就很有说道了,某非他不用开慧眼就能看到鬼怪?
他已经回家半个月了,只出过两次家门,一次是去佛教用品店买衣服和佛具,第二次是补办身份证和手机卡,其余时间都在家陪伴请了年假的母亲,偶尔还要应付闻讯而来的亲戚和朋友。
是该出去走走了,顺道将学业的事情一并办了吧。想到这里,他拨通了导师的电话,得知对方昨天刚从帝都回来,此时正好在学校,便和母亲打了招呼,简单收拾一下,便取了车钥匙,带着新领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出门了。
缘行从小就住在这里,很多街坊邻居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一下楼,便能感受一道道或惋惜或不解的关注目光,稍踌躇后他便是一笑,对熟悉的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脚步不停地朝自己维护车子的修理厂行去。
这里属于老城区,周边有很多极富年代感的欧式建筑,平日里吸引了不少的游客到此,缘行在路过一名正对着一幢别墅拍照的年轻男子身边时却是一愣,微微皱眉,也不走了,就盯着对方看。
那男人拍好了照片,转身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吓得手机险些脱手而出:“你、你做什么?站这里吓人玩吗?”
“施主,贫僧看您气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缘行微微欠身,笑着说。虽然口中谈论的是对方的气色,但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男子的左肩位置。
“我好得很,哪里有什么气色不好。”男子表情古怪地打量着面前一身灰袍的年轻和尚。
“可能是光线问题吧,看错了!”缘行哈哈一笑,猛地伸手握向对方肩头:“兄弟,对不起。”
男人挣扎,却没想到这和尚力气很大,一下竟没有挣脱开,他不由警觉地望着对方:“你松手,再不松手我喊人了。告诉你,我是不会买你东西的,什么佛珠手串护身符我都不要,不信这个。”
“别呀施主,难得见一面,咱就当结个善缘。”缘行脸上笑嘻嘻的,却改握为拍,在对方左肩头拍又拍打了两下才将手收回来。
“神经病、死骗子。”男人脱离了他的控制,低声骂了句,扭头就急匆匆的走了。
缘行再未理会这人,而是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手,刚刚他并不是想卖对方什么东西,而是看到那个男人肩头有一层淡淡的黑色,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才出手试探,没想到……
“这就是邪祟吗?恩,就算是也应该是很弱小的存在,内力灌注手掌就能拍散。”心中嘀咕着,转头四顾,周围并没有什么让他不舒服的气息,显然尽管是灵气复苏,目前也没有到邪祟遍地的地步。
他眯了眯眼睛,看来以后要在外面多逛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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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行有一辆小巧的国产电动汽车,是读研时秦父给他代步用的。弃用两年多,重新充电后仍旧动力十足。只是,车子做过维护后他第一次驾驶,头却冒汗了,他其实已经好多年没摸过方向盘了。
在维护工人惊骇的目光中开出了修理厂,他停车缓了缓,好歹是个老司机,感觉很快便找回了些,这才慢悠悠地重新启动。
一路挨了不少怒路症患者的谩骂,总算平安的到了目的地。
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恍如隔世啊。
缘行这光头僧衣的装扮在这做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里绝对属于另类,自然会吸引各种各样的关注目光,耳旁也不免会传来些肆无忌惮的低语。
“咱们学校怎么有和尚?长得这么年轻,也是来上学的么?”
“以前没见过,可能是来找人的吧!”
“这脑袋亮的,会不会是专门搞行为艺术的。”
“这个和尚皮肤真好,样貌也俊,可惜打扮土了点,身上的僧衣太难看了……”
缘行目不斜视,昂首而行,对一切不为所动。只是,越往导师的办公室走,他的脚步越慢,这次回校,他其实是来挨骂的。
果不其然,刚进导师办公室,便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大雍知名的材料学专家、林广缘教授对眼前的弟子真是恨铁不成钢,还想继续骂几句,可见对方低眉顺目点头哈腰的样子,又心生不忍,沉默了片刻才叹道:“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要走到这一步。”
“我这是为了修行。”缘行笑着将之前对父母的解释又拿了出来。
林教授用手指了指他,还有许多话想问,却忍住了:“你真不回来继续学业了?”
“课业落的太多,追不上了。”缘行偏了偏头。
“复印件留下,我让人帮你把手续办了。”林教授闷闷地说,知道这种事是劝不了的,再多说也是徒劳。
“进门前就复印好了。”
林教授瞪他一眼,又无奈道:“我不在家,回来也不知道看看你师娘。记得周末来家吃饭,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他与秦父是老同事老朋友了,以前住在同一个小区,只是后来搬家才离得远了些,但两家的关系仍非常的好。
“那个,师父,我改吃素了,您别忘了。”缘行弱弱的说了句。
老头瞥着他,越看越不顺眼:“马上滚蛋。”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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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行从导师的办公室出来,重新进入校园的林荫道,总算又了结了一件俗事,接下来该为将来的修行多做考虑了。正寻思间,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惊呼:“秦空?真的是你?”
这是又遇到熟人了?他愕然转身,眉头却紧皱起来……
第十七章 暴瘦
缘行将来人细细打量一番,半响才不确定说:“老何?“来人是他的学长,比他高四届,他大学时对方读研,做过他的辅导员。等他读研,对方留校做了讲师,两人关系一向不错,之前一直有联系。
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老何是一个和蔼风趣的矮胖子,可眼前这人却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色青白,瘦得都脱相了,要不是声音和那副眼镜,缘行还真不敢相认。
“没想到你真出家了。”老何也打量着缘行,语气唏嘘不已。
“时也命也。”缘行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说,问道:“你怎么瘦这么多”
“别那么看我,我没得绝症。”老何苦笑一声:“各大医院都跑过,没有查出来大毛病,就是营养不良。无论怎么进补,都无济于事。”
营养不良,贫僧常年茹素也没到你这程度啊!“那个,这么奇怪的症状,你就没往其他方面想想?”他问的小心,因为在他印象里,老何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咳。”老何尴尬地咳嗽了声,瞄了眼四周,才小声道:“我找了,钱花不少,符水也喝过,没什么效果。”
“哎呦老何,你现在也这么迷信了?”缘行睁大眼睛。
“……”就您这打扮,是站在什么立场说出这话的?果然,即便出家当了和尚,这人也这么皮。
缘行刚才一打眼就发现对方身上蒙着一层晦暗的黑色。他上前搂住老何的脖子:“你知道,贫僧现在好歹是宗教界人士,你这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跟我详细说说呗……”
熟悉的人都知道,科研狂人林广缘教授有两个最大的爱好,一个是养花,另一个是做菜。他跃层公寓的阳台被他改造成了空中花园,一有闲暇就会邀请亲朋和得意的学生到此小聚。
周末,缘行跟着父母来到林家,两年了,这还是两家的第一次聚会。林教授做菜的手艺就和他学术水平一样出众,材料简单的素食,被他料理成斋菜馆的风味,美味可口。
整个午宴大家谈天说地,气氛融洽。秦母和师娘这两个女人一个劲儿的给缘行夹菜,后者吃货本色在压抑多年后终于回归,吃得那叫一个开心,一桌子素斋倒有大半进了他的肚子。等吃饱了,他满足地灌了杯可乐,借口出去逛逛,向几位长辈行了礼便下楼了。
“这小子这两年变化太大了,比之过去沉稳得多。”林教授站在阳台边缘,目送楼下那个光头和尚开车离开,回过头对秦父道:“你们倒也看得开,真不劝了”
“不看开点又能如何?我们是没有一点办法。”秦父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苦涩的说:“孩子大了,再不是做家长能管的了。这几日家里亲戚朋友也都劝过,还不是没用?也就我家老爷子去世的早,否则非被这小子气死不可。”
“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劝过无用,就随他去吧!”林教授见他难过,只能开口安慰。
“他已和我提过,要搬出去住,我同意了。”秦父又道。
“什么”一旁的秦母却是突然惊叫:“老秦,这事儿你怎么没同我讲过,我不答应。”说到这里,声音已带了哭腔:“一走就是两年没有音信,这才刚回开就又要走吗?
“你能永远将他绑在身上吗?”秦父对妻子柔声细语的说:“他不回寺庙,老家祖宅不是在他名下吗,以后会常住那里。”
听到不是去庙里,秦母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仍道:“老宅离市里也不近啊,以后岂不是不能经常见面?”
秦父叹息道:“这样就不错了,他开始要在深山老林隐居来着,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劝住。”
“就算正常人,到了这个年纪总要出外工作的,一年到头和父母相聚的时间能有几天”林教授也在一旁劝解:“现在通信交通都方便,就算他回了寺里,以后想见面还是很容易的,放宽心吧!”
“我就是心疼,每天只吃一顿素餐,早晚要焚香念经,夜里在地板上打坐,就算睡觉也是打地铺,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床上睡,他对我说那张床太软太豪华,戒律不许。”秦母擦起眼泪:“做父母的,从孩子出生就视之如掌中珍宝,小心翼翼的呵护长大,若是病了伤了,恨不得以身代之。等他上学,既要操心他的学业,又希望他过得快乐,一边关心他在学校有没有朋友,又怕他受了欺负。好不容易长大,我们就等着他谈恋爱,娶妻生子,心心念的希望他一切都好。可谁想到会变成这样,等我们走了,他孤零零的怎么办?陪着青灯古佛一辈子么?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好像被人揪着,吃不下,睡不好……”
她这一哭,一旁的林夫人也不免红了眼眶,缘行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是有儿女的人,此时不免感同身受。至于两个男人则相视一眼,尽皆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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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行开着他的爱车,一路出了城,直奔银山镇老宅。这半个多月,虽然过得温馨,但他却处处不自在,一个是生活习惯和家里格格不入,另一个原因就是练武的原因了,他的武功刚猛,有些招式不便在人前施展,偏偏秦家附近公园里早上人很多,既不利于隐秘又时常受到干扰。所以,他向父亲提起了搬出来自己住的事情好说歹说,总算是同意了。
穿越前,缘行是有一些积蓄的,蓝星的秦空一直在上学,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爱好,他的奖学金,压岁钱,零花钱以及林教授的打赏都存在一张卡里,这段时间又是修车又是买东西,现在他手里还有七万多。
他既然不读书,更出家了,就不能再接受家里的资助,如果单独出去住,这笔钱看似不少,节省一些够用几年了。但如果进入修炼状态,购买壮骨的药材就是一大笔花销,这是不能省略的,否则身体根本扛不住练武的消耗。
要不是父亲提起,他真就忘了爷爷去世前还给他这个独孙留了一个老宅子,要不然,以岛城的房租价格,为了省些钱,他还真可能进山隐居了。
而此行目的有两个,第一,老宅空置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如果损坏不大,自己动手就可修缮,如果太荒废,就要花上一笔钱了,不修理家里绝对不会同意他出来自己住。
第二个目的,就与之前遇到的老何有关了。说来也巧,老何的老家也在银山镇,而老何变得“营养不良”是从一年前清明祭祖之后开始的,据他说当日在祖坟莫名其妙就昏倒了,之后就出现了暴瘦的情况,缘行敢断定这事情不简单,一定与邪祟有关……
第十八章 古树
缘行轻车熟路的来到老宅,这是一座砖瓦结构的住宅,祖父去世前还翻修过,房间不多但院子很大,缘行大概检查了下,自来水竟然还能用,有几扇窗子需要修理,电路需要检查更换,其他设施很正常,只要将前后院子的杂草清理干净就能住人了。
缘行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尘,掏出手机,点开老何的微微。
对方刚刚发来了信息:“小秦,已问清楚,去年至今与我出现相同症状的还有五人,其中有两人是去年开始出现营养不良状态,三人是今年清明后开始的,只是他们暴瘦后经过一段时间就恢复了。只有我反反复复一直未见好转。”
“常住银山镇本地的人没有这种情况是吗?”缘行发去信息。
“不错,包括我在内,都是常住市里,有男有女,但年纪都不算大,只有逢年过节才回镇子。”那边回复很快。
“你去年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缘行厌烦了打字,直接发送了一条语音。
这回却是过了很长时间,老何才回:“这个实在想不起来了。”
好吧!缘行看到这里心下一叹。这两天他也在网上查了不少的资料,感觉老何这个样子如果不是疾病引起的,那就是被吸走了大量的阳气。先前还有些不确定,看了这些信息才肯定这一定是邪祟下的手,不对本地人出手,而且一次只波及几个人,说明对方很谨慎而且智商不低。至于老何被单独针对,呵呵,肯定是这家伙犯了人家的忌讳。
快步掠到老宅后面的山坡上,开启了慧眼。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银山镇的一角,观察很久,没有发现黑气。
看来要好好逛逛这个银山镇了,想到这里他给家里打了电话,称晚上要留在镇子里,接着收回手机下了山,开着慧眼在街上闲逛起来,由于走得慢,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将镇子看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在山上?”他望向西方,心下犹豫要不要现在上山去看看。老何家的祖坟在镇子西侧的帽头山,他在这里由于树木遮挡根本看不清切。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天亮再上山,转身往镇上唯一一家小旅馆行去。
毕竟他眼下只算个小萌新,没有正式和邪祟接触过,天禅寺从未给人驱邪超度,寺里师父也未详细教过这些,这方面的业务实在不熟,晚上上山没把握。
银山镇临近市区,但比较偏僻,既不靠海也没有国道经过这里,所以这里的年轻人大多住在市区,本地只留下一些老人和孩子。
正值初夏,下午的日头正毒,旅管附近正有一帮老人在大树遮阴处下棋打牌,缘行见了便没有着急订房间,而是转身买了瓶可乐,拎着凑到那群老人跟前。
这么一个穿着僧衣的大光头非常显眼,老人们很快发现了他。
“呦,咱这里怎么会有和尚过来,长得还挺俊。”
“来来,小师父这边坐,你是来做法事的还是来化缘的?”
“呃,见过诸位施主。”缘行合掌一礼,客气地说:“贫僧可能常住此地,今后还望各位长者关照。”
“你要在这里建庙?”有人问。
“不是,贫僧俗姓秦,家就在东山脚。”
“你是老秦的孙子?”闻言有一个老人惊讶出声,盯着他看了半天:“真是你,你叫秦空对吧?小时候还来我家玩过。”见他点头,愣愣道:“听老秦说你不是考上研究生了,怎么好端端的当了和尚?”
“缘分到了而已。”缘行依旧笑着,恩,挡都挡不住,不要都不行。
“真是他啊,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
“小时候我还抱过呢,这是老秦家独苗吧?可惜了啊。”
“那老秦家不是绝后啦?”
“别瞎说,现在当和尚都成职业了,跟上班似的有工资拿,听说不但喝酒吃肉,还能结婚呢……我说的对吧?小秦?”
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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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缘行背着一个旅行背包上山去了。昨日与一帮老人闲聊还是得到了不少的信息。列如,银山镇以前叫何家村,就坐落在帽头山上,一百年前因为一场泥石流,村子没了,幸存的人才在山脚下安家最后发展成了镇子。
再比如,何家村的遗址还能找到,虽然被山石掩盖了,但当年村口的千年古槐树还在生长,这么大的树实在太好找了,镇子里的人都觉得大树有灵异,单单围绕这棵树本地就有好几个版本的灵异故事,是以平时上山人们都恨不得绕道走。
而他也在今早与老何通了电话,证实何家的祖坟确实距离大树不远。
千年古树还是槐树,要成了妖怪那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可这山还必须上一次,先不说老何现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自己将来可是要住在镇子里的,附近有这么一个诡异所在,睡觉都不踏实。
所以他除了面包饮水外,还特意带了可以拼接的白蜡杆齐眉棍用来防身。上山行了将近半小时,终于找到了那棵需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树。
眼前古树犹如一把撑开的巨伞,圆形的枝盖下挂满了黑绿色的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哗啦“地摆动,阳光都被遮住了,只从树叶间露出密密的光点。
而在慧眼之下,则是一片浓烈的绿色,其生机之强,几乎直冲天际。
这是要成精了吧?缘行心中猜测着,小心翼翼地绕树一周,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在大树东北方的根部,一丝黑色气息蒸腾而上,很快融入到一片绿色中,十分不起眼。
就是这里了,他走前几步,用棍子小心挑开上面附着的枯枝杂草,露出底下残破的石塑雕像,待看清雕像样子,缘行不禁惊异,因为这个做成神龛样子的雕塑,里面供奉的并不是土地公、财神爷等农村村头常见的神祗,而是一只侧卧着的,有着长尾巴,神态活灵活现的狐狸。
“狐、狐仙?”一个树妖,再加上狐狸精,老何到底得罪的是哪个?缘行忍不住倒吸口凉气,牙疼……
第十九章 假和尚
其实当初学习时,师父给缘行讲过些对付妖鬼的法门,只是天禅寺从不给人做法事,缘行当时也不相信神鬼之说,听听便罢,未曾记在心上。
如今回到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只能靠网络上不知真假的信息自行脑补。还好他有双能看到邪祟的眼睛,更修佛门天眼通,是以能看出面前古树和神龛的不正常。
但,也仅能看出不同罢了,对方是不是妖怪成没成精他是绝分不出来的。
“那个,大仙?狐仙?”缘行从背包里取出三根香点燃,恭敬地插到地上:“出来和贫僧聊聊呗?”恩,先礼后兵,万一人家吃这一套呢?也能让他长长见识,看看妖怪长啥样。
等待良久,仍是寂静一片,对方毫无反应。
缘行后退两步,手中长棍突然抬起,以棍尖对准神龛和古树,口中喝道:“妖孽,出来送死!”
“……”举着棍子半天,胳膊都酸了,眼前的古槐仍是郁郁葱葱欣欣向荣,神龛里的狐狸还是昂首静卧不动如松。
缘行突然觉得自己真傻。跟一棵树和一块石头较什么劲?先不提这两个是不是妖怪,就算是,人家根本不搭理,总不能把树砍了,把神龛挖走吧?神龛还好说,破坏千年古树可是要被请去喝茶的,他也没钱赔。
悻悻地收回棍子,他不管了,至于老何?呵呵,搞不好就是这家伙在人家跟前小便招惹的祸事,反正也没生命危险,自求多福吧。
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这俩东西的气息明明已经算灵异了,自己兴冲冲来竟然一无所获,越想越不甘心。
索性转身盘膝而坐,愣愣的看着大树半晌,然后双手合十,口中念诵:“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渐渐的,略显浮躁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念完《大悲咒》,看面前仍无动静,缘行眼皮微垂,背诵起能开启智慧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一个字一个字在口中吐出,念诵的非常缓慢,却极有韵律,毕竟做了十六年的和尚,这些流传甚广的经文每日早晚课都会背诵,再熟悉不过。但这一次却格外的不同,随着经文的念诵,他的心神完全投入其中,隐约间感觉外界有某种气息融入到自己体内,冲刷着身上的经脉,非常舒服。
“呼!”长长的吐出口气,缘行睁开了眼睛,心中多了层明悟。此时,在他面前的古树仍是老样子,但缘行却能从那蓬勃的绿色生机中感受到一种欣喜和亲近之意,再看那神龛上的狐狸雕像,上面的黑色气息似乎也暗淡不少。
“多谢!”缘行直起身,向着古树合掌一礼,承诺道:“贫僧今后会常来诵经。”说罢头也不回下山而去。在他身后,那株古槐依旧在微风中摆动着自己的枝叶,隐约间,耳畔似乎传来一阵轻笑,满含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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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缘行请的工人师傅终于将老宅废旧的电路和破损的窗户更换完毕,他和父母上上下下收拾清扫了一番,便将行李放进屋内,算正式入住了。
老宅的条件自然和城里家中无法相比。除了电灯外,开始只有新买的电饭锅和电磁炉这两种电器,后来又陆续的在网上淘换来二手冰箱和洗衣机。父母原本要给他添置些电视空调之类的用具,被他郑重的拒绝了。
其实有了这几样电器,在他看来就极为方便了,即便没有这些,洗衣做饭这类杂事在天禅寺都是做熟了的,并不觉得多麻烦。可秦母见了却心疼的不行,直道辛苦。
是以,每到周末,她便会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过来,给儿子做顿斋饭。缘行劝了几次,仍旧如此,对此缘行也无法,只好由她去了。
这天又是周末,缘行收到老何的微微,这家伙“营养不良”的状况已经明显好转,在微微里,对方一个劲地感谢他,言称哪天叫上一些缘行的熟人和同学,组个局好好聚聚,并给他包一个大红包。
缘行看了默然,并未回复,至于感谢之类的话则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他知道母亲又来了,果然,秦母很快停好车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大包食材的年轻的女孩子。
不由有些头疼,母亲来看他自是高兴,当然,如果每次不带个姑娘来可能会更开心。
这份小心思他自然懂得,分明指望着万一有看对眼的姑娘能让自己动了“凡心”,若是自己能因此还俗,在秦母看来就再好不过了。
缘行有时很佩服自己的老妈,不知道她跟人家怎么说的,竟真有姑娘家跟着到这偏僻的地方来看他这个穷和尚。
只是很多事老妈并不知晓,他现在真没有半点还俗的心思,更何况,出家这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看到女人是在开了天眼的情况下,现在一看到漂亮姑娘,心里不自觉的就想到暗斑、螨虫这类词汇,实在是有了心理阴影。
“在网上又学了道新菜,我先去收拾下,你和如馨先聊着。”秦母对上缘行的目光,有些讪讪,取过女孩手中的东西便转身去了厨房。
“秦空学长,好久不见。”那漂亮姑娘率先开口。
缘行微笑着将对方引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并为其斟茶,这次的姑娘竟然还是大学社团里的一个学妹,想不到和老妈也认识。
“要不是听翟姐说起,我还不知道秦空学长竟然是翟姐的儿子。”姑娘叫侯如馨,小秦空两届,在社团里和缘行混的很熟,他读研后就不怎么联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缘行眨眼:“你称呼我妈翟姐,我岂不是得叫你声阿姨?”见对方猛地捂住嘴,满面的尴尬,他展颜一笑:“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们单位都是这么称呼的。”
侯如馨闻小脸微红,白了他一眼:“你都出家了,还是不会聊天。”
缘行微笑,接下来两个人聊起了大学的一些往事,值得庆幸的是,蓝星的秦空和地球的秦空在大三之前所经历的事情几无分别,否则这天得被聊死。
“学长,你学佛多久了,感觉你身上的气质和别人不一样。”或许是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侯如馨放开了不少,不再如之前那样生疏了。
“好久了,有十六年吧。”缘行老实答道。
“啊?那么久啊!”侯如馨撇了眼厨房的位置:“你从小就接触这些,父母竟不知道吗?”在她眼中,秦母自然是反对儿子出家的,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接触佛教这么长时间了,学这么长时间,难怪要出家了。
“他们不知道。”这就是应付。
“难怪,我说你当初怎么对女生爱答不理呢,原来早就是和尚。当初社团的女生们还有人说你是基佬呢。”
缘行嘴里的茶险些喷了出来,妹子,咱当时是真没开窍,单纯觉得女朋友没有游戏好玩而已,但这话他还不能解释。
“据说现在当和尚不像以前规矩那么多了,是可以吃肉喝酒的,怎么我听翟、翟阿姨说你连肉都不吃了?”在她印象里,秦空学长是个大吃货,当年聚餐可真没看出对方是个佛教徒。
“贫僧在持戒,自然是不能吃肉了。”缘行有些闷闷说了句,然后又道:“你看到的和接触的未必是真相,喝酒吃肉的和尚大多属于俗家弟子,工作之外自然不用遵守戒律。”
“那你能受的了么?”
缘行抬眼望向对方,这是老妈派出来试探他的啊。他想了想,郑重道:“你可将佛教思想当成种哲学,我持戒并不止因为师父的规定,而是我认同佛教的价值观。所以,佛的规矩就是我的规矩,这不只是清规戒律,而成了我的习惯。就好像进了一家公司,自然要遵守这个公司的规章制度,我得到了佛门的好处,更要遵守戒律。不说古代多少高僧大德都能做到,就是当下,严格守戒的僧侣不知凡几,只是他们一心修行,一般人看不到而已。当然,除了大戒之外,贫僧做的并不算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好比现在,你我在露天相会,其实也是犯戒,晚上要发心忏悔的。若在寺院还要受罚的。”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也不真是给对面姑娘听的。
“啊?这么严吗?”
缘行郑重点头:“另外,施主还是称贫僧缘行吧,秦空这个俗名早不用了。”
而自这日后,秦母便不再领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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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缘行和尚的生活终于步入正轨,清晨四点起床洗漱,进行早课,接着练武。上午要么伺候后院种植的各种蔬菜,要么就是背诵手机上下载的佛经。
午饭过后,小睡一觉,醒来后或者去帽头山古树下念经,或者就在镇里闲逛,找人聊聊天,晚上会浏览些新闻以免和社会脱节,然后就是坐禅、修练内功。
每三天早上做顿药膳,每个月回家和父母小聚,回返时候会特意开车在市内转一圈找找邪祟之类的东西。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规律刻板毫无波澜,让人看着没有一点乐趣。但缘行毕竟这样生活已经十多年了,早已习惯,丝毫不觉单调。
他在等,等金蝉说的第二次穿越来临。
于是,银山镇的居民都知道了,东山脚的老秦家的独苗出家做了和尚。
而在这些人的眼里,这个年轻和尚长相英俊,说话和气,有种出尘的气质。但是他既不出门化缘,也不解签算命,不但不给人超度,还不到庙里去住,平日里不是猫家宅着,就是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偶尔会开着小车出门不知道做些什么。
总之看着就和别的僧人不一样,一定是个假和尚!
---第一卷完---
补丁、番外:天禅故事(上)
深夜、禅房。
三个老和尚盘坐与桌前,正中间一盏孤灯烛火摇曳,光影投在墙上,映出三条长长的影子。
“新来的孩子你们怎么看?”方丈率先开口。
福广笑着道:“这孩子浑身佛光萦绕,怕是哪位高僧转世,既流落到此便为天意,自要收归门下。”
方丈点头:“恩,那孩子脑中舍利天成,前世应该为我佛门大能,你我要正确引导才是,只是我早灭了再收徒的心思,福广师弟,这孩子就由你教导吧。记得,他来历不不凡,你万不可懈怠。”
福广笑容收敛了些,点了点头,接着却又叹气道:“可这小施主对出家颇为抗拒,这可如何是好?”
方丈微微沉吟,才道“无妨,明日叫三师弟领着去山下转转,山深路远,他会想明白的。”说罢看向一直未说话的第三人--福德,后者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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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禅寺的晨钟准时响起,秦空苦逼地从床上撑起身子,一脸的郁闷,双眼的黑眼圈也格外明显,他几乎一夜没睡。
为何?因为他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不但变小成了个小屁孩,还穿越到这座深山寺庙之中,这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成了天生光头,难道上天注定要自己在这里当和尚?
可他真的不愿出家,更不想吃斋念佛了此残生。是以昨日老和尚问起的时候,他断然拒绝了,在他想来,佛门再厉害,他不点头,也不可能强迫着他做和尚吧?
正如他所料,对方虽然表现得很失望,却并未勉强,这倒让他多少放下了些忧虑。
他走到门外,看着几个和尚有序地从大殿中出来,以为吃早餐了,便跟了上去。这样虽然不太礼貌,但昨天他因为穿越的事情滴水未进,现在实在饿得慌,哪还顾忌什么脸面。
谁知等他跟过去一看,这些和尚完全没有开饭的意思,反而一各个打起坐来。
原来古代和尚是不吃早餐的吗?秦空苦闷地咽了口口水,想下山的念头更加强烈。
好不容易和尚们坐禅结束了,还没等秦空开口,昨天那个老和尚竟主动找来了,原来是要人送他下山的。他自是满口答应,于是,穿越者秦空穿着一件改小的补丁僧袍,迈着小短腿跟在一位面容冷肃,从不说话的中年大和尚身后,沿山路出寺而去。
可刚过中午,两人却又重新出现在寺院大门……
“你不是不愿出家么?怎的改主意了?当和尚有什么好的。”说话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的小和尚,他一面将杂粮馒头递给秦空,一面审视着面前这个小屁孩,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下了一趟山就改主意了,明明之前对出家还是非常抗拒的。
饿急了的秦空哪有功夫回答问题,接过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等稍微平复了腹中饥饿,又灌了一大碗清粥,才开口道:“不,我天生就该在这里出家。当和尚多好啊,清净。”他说的斩钉截铁,严肃极了。
“清净?”小和尚撇嘴:“时间长你就明白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好吗。秦空内心吐槽个不停。
话说,他之所以愿意留下来,完全是被山下的情形吓到了。一路上毒蛇猛兽层出不穷不说,远远看见的小山村还是一副破落衰败的模样,再联想到当前的时代,经过一阵茫然无措后他突然就醒悟了,留在寺院里当个小和尚其实挺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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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半年过去了,除了没肉吃,还总要饿肚子这点让秦空不爽外,他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春耕过后,功课莫名其妙多了起来,佛经要念,戒律要背,连儒家经典都要学习,他就不明白,做一个和尚学什么儒家的东西。
不过怨念归怨念,他还是很认真的在学习,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总算有了一个小目标,让这具身体平安长到八岁。对,只要到八岁就可以学习武功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有武功的存在,而且与小说中描述的差不多,开碑裂石飞檐走壁,真叫人羡慕啊。
秦空扶着扫帚,脑中不觉浮想联翩,幻想着自己武艺大成,成功还俗后在江湖上叱诧风云的潇洒日子。出名后,自己娶几个美女入门呢?江湖侠女要有,高门贵女也成,青楼魁首?要的。什么?魔门圣女?唉!将就吧……
深夜、禅房。
依旧是三个老和尚,还是那盏孤灯。
这次,秦空的师父福广先开口了,他道:“缘行这孩子身有佛性,聪明异常,只是过于早慧,才多大个娃娃,你听他春耕时唱的那叫什么玩意儿……”说到此,不觉摇头叹气,颇为苦恼的样子。
“有异于常人,这是意料中事。”方丈双眼微阖,淡淡道:“师弟多加教导才对。”
“缘行表面上嘻嘻哈哈,可也是个主意正的,偏偏缘空也是不省心,两个人时常在一起,听他们聊天,这孩子还俗的念头竟还未消去,着实让人担心啊。”福广仍是愁眉不展。
方丈闻言愣了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为今之计,只能断其根了……”
谁知他话音未落,一直苦修闭口禅的福德蹭地一下站起来。
“你这是……”其余二人愕然。
福德挺着身子,左手比划了胯下,右手成刀,猛地向下挥,做了个劈砍的动作。然后转身便朝房门行去。
其余二僧面色木然地看着他,竟谁也没有动一下。
福德走到门口,见还没人拉自己,便叹口气,怏怏地回到桌前重新坐下。
“还是这么个跳脱性子。”方丈没好气地嗤笑:“当年失言闯下大祸后,你苦修闭口禅,多年过去竟还不改吗?”
福广瞥了眼看似古板严肃,其实不怎么靠谱的三师弟,才又对方丈说道:“师兄的打算是……”
方丈道:“缘行刚刚出家,贪念红尘是必然的,这孩子长大后相貌必然出众,我只怕他以后经受不住诱惑,若真做出什么祸事,前世今生积累的佛缘功德被误,这可就是罪过了。”他咳了一声,起身一阵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终于从床底下抽出用来垫床脚的一本书,拍干净上面的灰后递给福广:“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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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兄,我可以学内功了。”秦空兴冲冲地跑到正整理药园的缘空身边,晃着手中没了封皮的古书,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哦……”后者瞥了一眼,兴趣缺缺的应了声。
“你咋啦?”秦空疑惑询问。
“家里又来信了呗!我还是不能回去。”缘空拍掉手中泥土,一屁股坐在梗上:“天天吃斋念佛,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秦空出家后与他相处最久,不免也感同身受,刚刚的兴奋不觉消散了大半。
这时,大师兄缘法走了过来,见两人垂头丧气的坐在田边,微微叹息了声,然后提高了音量,笑眯眯地开口:“听说小师弟要学内功了?恭喜恭喜。”
“哦!”秦空打起精神,将手中古书举到身前:“大师兄,这《无名心经》是不是很厉害?师父说这是最好的筑基功法。”说到此处,不觉又开始激动起来,刚接触就能学到最好的功夫,这起点还是蛮不错的嘛,哎呀,以后我岂不是更加厉害?
“最好的……”缘法疑惑地接过,可只翻开两页,面色便是一僵,咳嗽了声,才又恢复了笑容:“恩,是挺好的,很适合咱们出家人学习。”
只可惜,对于他隐晦的提示,还处于兴奋情绪当中的秦空根本就没有在意……
第二十章 穷
北方的秋天,夜晚自然很冷,相对而言,处在海边的岛城还算好,起码没有影响出门寻找快乐或苦闷买醉的男男女女。
已是凌晨,即便是人口近千万的大城市,大街上的车辆也渐渐稀少。某个偏僻的小路上此时一片寂静,只有两个男人相互搀扶着走在路上。
“马上到我家了,咱、咱哥俩再上楼喝一杯……”
“哥,我、我喝不动了。”
这句话还未落下,两人身后猛地传出一阵巨响,转头看去,路灯下,身旁的墙壁正在缓缓坍塌。还未缓过神来,一道黑影突然从墙内穿出,瞬间到了二人面前,两人被吓得跌坐在地,酒也醒了大半。却见那黑影四肢着地竟有一人多高,眼冒红光且全身漆黑。
这怪物瞥了眼吓瘫的两人凡人,并未理会,而是对着墙内咆哮起来。
“喵嗷……”吼叫声响彻街道。
“孽障!”又是一阵破空声,一根棍子旋转着甩了过来,正好砸到那怪物的身侧,巨大的力道将怪物掀翻在地。
这时才有一道高瘦的身影缓缓跺出,那人穿着黑色风衣,边走边活动着双腕,到了两人面前,说了句:“还不走?”
灯光昏暗,面容被兜帽的阴影遮着,只能看到光洁的下巴。
“哦哦”两个酒鬼这才回过神来,相互搀扶着开溜了。而他们刚走出不远,身后便又传出打斗的巨响以及怪物的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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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卫府岛城办事处
“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留着刺猬头的男子大步迈入办公室,手上摆弄着一个U盘。
“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激动?”
“你不是去处理昨夜的异常了吗?难道有什么发现?”旁边有人很给面子的问道。
“嘿嘿。”刺猬头神秘的一笑,将U盘插到笔记本上,墙面幕布立即出现了一组监控画面。
嘴角的笑意隐去,变得极为严肃,刺猬头说:“昨日凌晨,警方接到报案,称北区军民路发现了怪物,警方了解情况后直接转到我这里,我出的现场。当时路边装饰用的矮墙和路灯杆都遭到严重破坏,显然那里出现了激烈的战斗,战斗双方都不是普通人。”他停顿了一下,神情略显亢奋:“更主要的是,那里有监控。”
这时,投影幕布上出现的就是两道黑影战斗在一起的画面,一方身穿黑色风衣手执长棍,另一方则好像是巨大化的猫科动物。虽然没有声音,但观看视频的人都能从中感受到当时战况的激烈。
“黑风衣、长棍……难道是之前那个武者?”场中有人嘀咕道。
“应该是了。”刺猬头肯定的点头。
“什么黑风衣武者?”一个留着短发的漂亮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小夏刚来不知道。”刺猬头闻言,对女子笑了笑,解释起来:“半个月前也有相似的案件发生,只是那里是监控盲区,我们只能按照目击者的描述寻找。可惜登记在册的武者没有符合条件的,这回有了视频就好办多了。”
“就算有图像又怎么样?全市九百多万人呢,这人捂得严实根本看不清样貌,还不是没地找?”旁边有人补充。
“他用的像是少林的罗汉棍法,又有点不同。这么厉害,难道是和尚?”有人嘀咕。
“在本市停留的,还俗的僧人也不少,挨个排查也要不少时间人力,咱没那条件啊!”
“这类野生武者最危险,我的意见是能找就找,咱们必须有他的详细记录。”
“我看未必,这人也算帮了咱们大忙,顶多破坏点公共设施,危害性应该不大。与其耗费人力时间排查,不如等下次机会。”场中竟然开始争论起来。
“可能不用那么麻烦。”那个叫小夏的女子站到了电脑前,操作起来。
众人不解,看着视频画面被回放,然后定格,最后放大加清。
“纹身?”有人惊讶出口,只见画面上黑风衣人做着一个揉腕的动作,正露出左手腕的一段金色纹身。
“这人我见过,要找他很容易。”小夏微笑看着大家,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收敛,轻哼了一声:“还真是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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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行很苦恼,之前听说北区经常有人被袭击,他在那里转了三个晚上才碰到了变异的妖物。这番大战他所获功德不少,可刚到手不久的组合长棍又报废了,这是第二个了,这种组合型的棍子携带方便,用着也顺手,碰到妖物就完全不够看。
他都恨不得随身背着铁棍出门干架,那挥舞起来才叫一个爽。打坏了也不心疼,废铁还能卖钱呢。可惜,他学的是长棍,小车装不下,更不便于隐藏,只能作罢。
前世做自由撰稿人时,因为文笔还好,花销也不缺。出家后住在山上,更没有花钱的地方。可现在自己住了,他第一次感受到穷的滋味。
平时礼佛坐禅用的香烛,每个月的水电费,通信费等等花销就不少了,购买补气血的药材就足足用了五万,就这还只是半年的量。
他那些存款已经见底了,看来得去找份工作干。这也是个难题,找稳定的工作吧?这头还有个金蝉呢,再来个穿越,搞不好又要失踪十几天。对,这是金蝉承诺的,以后穿越无论在异界呆上多长时间,回来最多只是过去十几天,这让他稍有些安慰,起码有借口糊弄父母,若是再失踪几年,非被老爹切片炖了不可。
找个短工呢,就他这打扮,也不好找。
最后无法,只得将笔记本更新一番,又在老宅安了网络,打算重拾旧业。可他毕竟很多年未接触过这类工作都生疏了,文笔要练,蓝星网络上的各种梗,各种讯息都要重新熟悉,想要达到自己以前的知名度和热度只能靠时间了。所以,现在他是能省就省,已期熬过这段过渡期。
他翻看着手机上的淘猫,终于下单买了个组合钢棍,这一点击,又好几百花了出去,行侠仗义怎么那么费钱啊。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第二十一章 公门是非多
“社区送温暖?”缘行看着院门外的中年男人和青年女子,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神特M送温暖,中年人一句话梗在嗓子里。他们上门穿的是与警装类似的制服,就算他们手中提着礼品,可怎么看都不该是社区工作人员吧?
“呵呵,开个玩笑。”缘行有些尴尬,昨晚他跟怪物干架损坏了不少的公物,中午就有穿着“警服”的人找来,自然有压力,不知怎么的,那句话就吐出来了。
他对女子合掌笑道:“阿弥陀佛,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夏施主。”
“我几天前调到岛城了。”夏晓楠点了下头,又提起手中拎着的礼品,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顺着对方刚才的话说道:“我们这次来是送温……咳咳!”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俏脸却是憋的微红。
男中年伸出手:“您好,我们是督卫府工作人员,这次前来是为您做登记的。”
“登记?”缘行愣了一下,和对方虚握了下,再次合十侧身:“二位请进。”
二人跟着走进院子,眼前不觉一亮。最先入目的是一颗枣树,此时已进入秋末,树上的叶子掉了不少,地上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半点枯叶不见。葡萄架上紫色果实饱满,与一侧种满的蔬菜一起装饰着石质桌椅。既无普通农家院落的杂乱,更无秋天的萧瑟单调,整个院子清清爽爽。
“打扰您用餐了?”中年人有些歉意地说,望着桌上摆放的饭菜,一碗清粥两个馒头,一小碟腌黄瓜,仅此而已。他转头瞄了眼夏晓楠,又赞叹:“大师好修行。”
“二位施主请坐。”缘行淡笑将两人引入座位,事实上他刚刚一直在刷淘猫,午饭只图简单快捷,哪有心思做菜。
“这是我们刘处长。”众人都入座后,夏晓楠先介绍道。
刘处长掏出名片递给缘行,后者双手接过,见最上面写着:刘一手,下面就是电话号码。并未标注职务,工作单位之类。很简单的名片,不过这名字可真有特色。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
刘一手呵呵一笑,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目光,直接进入正题:“大师恐怕不知岛城现在的规定,凡是武者到此地居住,必须到督卫府到城办事处进行报备。”
还有这个规矩?缘行诧异。不止是他,连夏晓楠都奇怪看过来,这规矩她都没听过,明显是糊弄眼前这呆和尚呢。
刘一手被二人看着,丝毫不觉尴尬,接着道:“当然,大师一心修行,不知道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不?我们就上门来了。”
只要不是让我赔钱就好。缘行眼皮微垂做聆听状。不说别的,光昨晚坏掉的那几个路灯杆他就赔不起。
接下来对方简单的询问缘行如姓名,年龄,学历之类的信息,便收起了记事本。
“好,这就可以了。”刘一手站起身,将礼品放到桌上,又掏出一只信封:“这是本地督卫府为武者发放的防暑补贴,钱不多,算是个心意。”硬塞到缘行的手里。接着竟不握手,而是学着合十一礼,带着有些愣愣的夏晓楠快步出门而去,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缘行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又捏了捏手中的信封,里面最少几千块钱。
这就算登记了?不问我武功来历?也不问我师门?啥也不说先给钱,现在政府办公这么人性化了?他心中疯狂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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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长,这就结束了?”夏晓楠有些不理解刘一手的做法。
“上车再说。”刘一手嘿嘿一笑。
等二人坐到车上,刘一手边启动车子边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不让薛铭那小子出面,而是亲自来吗?”
“因为你想看看这个缘行和尚?”
“因为薛铭太傲,我怕两人会起冲突。”刘一手沉声道。
“不会吧!薛铭虽然是高傲了些,可缘行和尚脾气很好啊,很和气一个人。”夏晓楠不解。
“你知道昨晚那个邪祟是几阶吗?”刘一手瞥她一眼,不待回答继续说:“最少三阶,虽然不是最危险的怪物,但咱们内部谁能单独一个人对付?缘行和尚灭它只用了一刻钟不到。我去现场看过,拥有那种破坏力,缘行应该是四阶高手,人家对你客气,是因为他是僧人,别以为没脾气。这人自有一股傲气,只是因为身份和信仰不显而已,对待高手,万分马虎不得,薛铭真要得罪了对方,你说谁会倒霉?”
“傲气?他还化缘要饭呐?”夏晓楠不解,她实在没看出缘行那里傲气了。
“化缘属于宗教习惯,不惹尘埃,怎知世间疾苦?不在泥里,如何留下足迹?”刘一手郑重的说。
“……”夏晓楠被说的无言以对,过了半响才呐呐嘀咕:“那咱们来一次,其他信息都不问吗?送礼物不说,还给钱?”
刘一手沉声说道:“缘行的武功路数及师门来历这些都是次要的,只要知道他的立场与我们没有冲突,这就足够了。”这时候,他停下了车子,转头对向夏晓楠:“你已经不是警察了,万事必须追根究底的习惯要改掉。有些事情要了解,咱们督卫府古称‘亲军都尉府’,过去是皇帝近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权力极大,所以名声不好。立宪后也跟着改制,成了专门对内的情报机构,近百年来行事一向低调,这十几年才又重新取得巡查的权限,但这不意味着咱们能为所欲为。现在不是古代,各方面的监管极为严格,行事谨慎些没坏处。”
“天地灵气充裕,很多隐世门派出山收几个弟子再正常不过。问的太清楚反而不是好事,世间谁还没几个秘密?现在的怪物诡异越来越强,单凭体制内的人已不足维护社会稳定。至少目前,很多武者和异能者的立场与国家是一致的,如果事态再发展下去……”说到这里,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如果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这些人可能就是我们的战友,要在战场上彼此交托性命的。”
“已、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夏晓楠惊呼。
“还没有,但据说上面已经有公开一切的备案,真要到了那一天……”刘一手却是说不下去,转移话题道:“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这个缘行有着那么高的武力,却能不骄不躁持戒苦修,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先结个善缘总是没错的。”
缘行吃过了午饭,才查看起刘一手给的礼品,一套很普通的餐具,一些爱吃的水果,明显对方来之前做过调查。而那信封里真的装了五千块钱,他想了想,终是收了起来。对方是以督卫府的名义给的,摆明不容拒绝,但这个情他领了。
“准备一下,明天出发。”金蝉这时候突然蹦了出来。
“目的是什么?要去哪个位面?”缘行精神一振,急忙问道。
“未知位面,目的是救人。”
“救人?谁?”
“未知。”金蝉蹦出两个字。
“我……”缘行都无语了,啥都不知道,这怎么玩?
第二十二章 见面打一架
契丹统和十一年,大宋景德元年,初春。
石门镇处在大辽景州与蓟州中间,紧临沽水,交通方便,几十年来往客商颇多,越见繁华。
最近镇上出个奇闻,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年轻和尚,在镇外沽水边用废弃木头搭了个棚子,棚前插上一杆白布做的大旗,上面七拐八扭描了一堆也不知是文字还是图画的线条。
那和尚也怪,除了中午一顿饭和睡觉会回到客栈里,其余时间都在棚内打坐。初时镇内有人好奇前去打听,和尚也只是微笑客套,却对旗上的图案闭口不谈。
人们猜测纷纷,均不得其解,即便见多识广的大商人也不知那些线条是什么,也只能当这是一个佛教的新教派在传教,中间也有地痞挑事儿,均被打了回来,人们这才知道这和尚是带着功夫的,而且颇为厉害,此后便无人招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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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秦空
法号:缘行
年龄:21
实力:凡人四阶
筋骨:29
内力:11
神念:5
功德:678
佛法:初窥门径
功法:天禅童子功(小成)、菩提玉身琉璃功(小成)、罗汉拳(圆满)、罗汉棍法(圆满)、提纵术(大成)、暗器(小成)
神通:天眼通(慧眼)
总结:人世间小杂鱼一条,还是先苟着吧!
“这几个月提升还是蛮大的。”缘行盘坐于地,却并未入定,而是观看起自己的属性,已经四阶了,恩,距离超凡又更近了一步。心里不免美滋滋。
“请先看总结,谢谢。”金蝉蹦出一句,很噎人。
缘行:“……”
他到这个时代已经五天了,初来时很茫然,因为他不知道所谓的救人,是要救谁。按照金蝉的说法:万千世界如恒河沙数,总有几个倒霉蛋意外穿越其他世界,难免会遇到各种苦难,甚至有生命危险。我佛兹悲,若是得到这种讯息、自然要派人解救。而这个人就是身为佛门行走的他了。
“贫僧怎么感觉自己才是最应该被救的倒霉蛋?”缘行闷闷地在心中念叨。
“那你可以等啊,等个几十年,看有没有人来救你。”金蝉的文字依旧不紧不慢:“你专心修行,现在甘做度人之舟,将来超脱苦海得大自在,岂不妙哉?”
“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缘行叹息。这世间谁不是在苦海挣扎,得真正超脱者能有几人?他看了看前面随风飘扬的大旗,又想道:“这都五天了,为什么没人来呢?”
“不要着急,你的目标应该就在附近,就算看不到旗上的东西,来往的客商也会将这里的消息当做奇闻宣扬出去,你要做的只是等待罢了。你的这个方法真的很好,比自己苦苦寻找要简单多了。等找到目标,混过三个月,我就会开启时空门将人送回去,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金蝉一次给出这么多的文字,竟还是夸他的,殊为难得。
“只怕那人看不懂这上面的东西。”缘行依旧忧心忡忡。
“不会,对方一定是地球人,而且是你那个时代地球华夏的人。”金蝉冒出这么一句,接着又道:“可能因为功能的缺失,我突然得到这些讯息,别问我消息来源,问我也不知道。”
缘行撇撇嘴,知道问了也白问,便也不再追问,准备闭目入定,突然双手在地上一按,身体整个平移出两丈。而也就在这时,他这亲手搭建用来遮蔽风雨的棚子整个碎裂开来。
翻身而起后,他的眸子却是缩了一下,这个棚子虽然用弃木搭建,可还是很坚固的,如今竟被一把拂尘上的马尾扫的粉碎。
“施主这是何意?”缘行看向拂尘的主人,一个青衣道士。
“你都插旗了,自然要切磋一番。”那道士手中拂尘再次攻了过来,一边还开口:“你是僧我为道,见面打一架难道不正常?”
缘行侧身躲过,并未还手,那道士攻了几次,都被躲过了。
“反应不错。”道士收回拂尘,一闪身如瞬移般到了跟前,左手拍向他的肩头,饶是缘行反应再快,在这么夸张的速度面前也是无用,肩上挨了一掌。
他刚要动怒,却马上恢复了平静,因为左肩并未传来丝毫痛感。
“道长厉害,贫僧认输。”缘行见对方已经收手站立原地,便开口求饶,单凭方才那诡异至极的身法,要杀他简直不要太容易,从心、没毛病。
“和尚横练功夫不错。”道士开口赞了句,之前对方似乎特意压着嗓子,所以分辨不出,现在才发觉声音柔和悦耳,竟是个女冠。她面上带着遮住半张脸的木制面具,方巾束发,身着宽袖青衣,整个人气质干爽,脱俗出尘。
“禅宗缘行,见过道长。”缘行合十施礼。
“上清方栖梧。”女冠也拱手做了一礼,接着却指向那张大旗:“TheCooler?”一口流利的英文。
画风有些不对啊,这么彪悍的穿越女,用谁来救?缘行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
而就在这时,两人身侧突然又冒出一道极其标准的普通话:“滚犊子?宝塔镇河妖,这都谁想出来的,忒损。”
缘行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在白布的最上面用英文写了倒霉蛋,中间是翻滚吧牛宝宝的拼音,当然更少不了简体版的穿越者万能切口。
这回都被人对出来了,可,为什么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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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二楼的一个僻静房间内,三个人围着张桌子大眼瞪小眼。
一名青衣女道士,一个灰袍和尚以及披着一身皮草,留着乱糟糟短发的眼镜男,这是何等奇怪的组合。
缘行先看向眼镜男,这人自称周沫,是去年冬天突然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他来时穿的短袖裤衩,差点被冻死。还是面前方道长救他一命,二人一路南下,刚到此地便听说了缘行插旗的事情,这才有了之前的那段切磋。
缘行又将目光转向方栖梧,对方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拂尘,高冷得厉害,这个女冠除了名字和那句英文,对自身的来历,穿越的时间竟都闭口不提。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据周沫说,两人在一起赶了两个月的路,期间一直当对方是地道的古人,他竟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方栖梧也是穿越者。感情之前对自身来历的遮掩都落到这个道士眼里,而人家就是不点破,一路很是看了不少的笑话。
缘行有些头疼,周沫还好说,这个方栖梧该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 关于化缘
“金蝉,有两个穿越者,这怎么办?”缘行在心里呼叫金蝉,难道要俩个都送走才算完成任务,可万一方栖梧不愿离开呢?他可打不过人家。
“这个,过去顶多找不到有缘人,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金蝉的文字缓缓的浮现,缘行竟从中看出犹豫的情绪:“凭对方自愿如何?”
这时方栖梧突然站起探身,几乎与缘行脸对脸,紧紧盯着他:“小和尚在同谁交流?”一双水汪汪、清艳黑亮的眸子中光芒闪过,竟有凛冽之感。
这许多年,缘行从未与异性接近。被这般逼视,竟有种呼吸不畅之感,半响说不出话来。
“切……”见他不言语,方栖梧似乎也失去了交谈的兴趣,竟不管了,直起身:“饿了,我让小二上酒菜。”说罢便潇洒的踱步出门。
“这女人身上的气息极为神秘,恐怕来历并不简单。人家一只手就能镇压你,她的杀气很重,你自己小心点。”金蝉蹦出这么两句,竟然自动隐了。
缘行无语,所以您这是也怂了是么?
不一会儿,客栈伙计端上了些素菜馒头,缘行则是站起来走到床边盘膝而坐,不看饭菜一眼。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这时竟已近傍晚,他中午吃过了。
“过午不食?”方栖梧似笑非笑地望他:“中国的僧人自耕自食劳动量大,唐朝时就改了规矩,每日要吃四五餐的。到了后世只有极少的寺院有这习惯,你在哪里修行啊?”这就是赤果果在询问来历了。
“贫僧从小在青州天禅寺修行。”眼皮半合,缘行淡淡回了句。
“青州?”一旁啃着馒头的周沫奇怪地抬头,这地名可是相当古老。
“贫僧在现代只是个野和尚。”也许同病相怜,缘行并未隐瞒自己曾穿越的事实:“天禅寺在另一方世界,贫僧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语气游些飘忽不定,离开了几个月,竟又有些想师父和师兄了。
“难得你离开寺院还能做到精诚修持,怪不得我见你气质干净有出尘之姿。”方栖梧感叹一声:“原来是真修。”
“道长谬赞。只是多年的习惯,懒得改罢了。”
方栖梧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一笑,夹了口菜放到嘴里:“这里我年纪最大,接下来的行程由我安排,二位没有意见吧?”
“我听道长的。”周沫快速答道。
“谨遵吩咐。”缘行合掌。人家虽然没有透漏年龄以及来历,但据周沫描述明显算半个地主了,听她的总比两眼一抹黑瞎要好得多。三个月还是很好混的。但此时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地头蛇没错,可也是招祸体质,未来行程会非常的刺激。
“明天我们南下吧,起码要进入大宋国土。”方栖梧一拍手,下了决定。
“为什么?这都快夏天了,北方多凉快?”周沫不解。
“因为今年宋辽会有场大战,这场战争的后果就是缔结了檀渊之盟。”缘行解释道,心中却叹气,这家伙还自称写手呢,这么有名的战争都不知道。
“两方咱都惹不起,还不得躲得远远的,否则麻烦事会不少。”方栖梧点头,语气却极为复杂。
缘行叹了口气,明知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战争的发生,这不是什么好感觉。有心去改变吧?两边大军也不会听他的,实在无力。
气氛凝滞半天,缘行一拍光头,从包袱内掏出两罐可乐摆放到桌子上:“这是贫僧最后的存货了。”其实,这可乐也是用来验证穿越者身份的最后一环,只是对方二人直接摆明身份,没用到而已,绝对不是他嘴馋才携带的。至于这个世界以后的考古学家会不会在某个坟墓里挖出不属于古代的东西,这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周沫没当这是什么好东西,率先取过猛观一气,两口喝完,满足地打个饱嗝。
方栖梧却是凝望了半晌,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给缘行:“贫道不白喝你东西,我见你内力和外功都还不错,但身法少了些灵活,这是我自创的轻功,拿去学吧。”
见对方接了,她才叩开抿了一口,她的动作很慢很慢,面具遮面看不清表情,那双眼睛却水波流动,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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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缘行和周沫一个房间。
“大师,要不你睡床?”周沫看着打地铺的和尚,有些不好意思。
“贫僧平日以打坐代替睡眠,有个地方就行,施主不必在意。”缘行笑了下,在褥上直接盘坐,却未入定,而是取出方栖梧给的册子,借着烛火看了起来。
这门名为《轻水流波》的功法不仅名字好听,里面的内容也很深奥,明显是一门极为高明的身法轻功。
周沫有些羡慕地说道:“我也央求方道长要学些功夫,道长说我年纪大了,只教了些拳脚。”
缘行看他一眼,安慰道:“方道长实力深不可测,只学些拳脚那也是了不得的缘分。以后回去了定会受用无穷。”
“是呀!”周沫赞同的点头:“我可见识过道长的厉害,我们之前遇过几波野人土匪,道长懒得打交道,带着我这么大个人飞纵起来,对方骑马都追不上。我只能感受到耳边疾风呼呼的吹,实在刺激。”顿了顿,又甩着肩膀,叹息道:“就是每次下来不是胳膊痛就是肩膀疼。”
缘行:“……”
第二日,这对一僧一道一俗的奇怪组合便开始南下,过了五日便到了大宋境内,途中一帆风顺,只在关卡耽误了些时间,最后还是方道长花了些钱才安然通关。
过关后几人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往南走。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几人已经混得非常熟悉了。
这日走到一个村子,已是傍晚时分,几人在村外一座破落的土地庙落脚。
由于干粮已在中午耗尽,这一僧一道开始商量着谁出钱去买吃的,一个说之前入关的过路费是自己出的,一个说中午的干粮是自己买的,反正就是谁也不想出钱,更不愿动弹。
也不知是信仰冲突还是性格问题,一路上休息时必有一场争论,难得的是两人尽管在争辩,语气却是不紧不慢,无一丝火气。反正这两人也就嘴上说说,从未真正打起来过,周沫也就当看相声解闷了。只是今天走了一天的路,他已饿的不行。
“我说,既然都不想出钱那就化缘呗!您两位一个是道长,一个是和尚,这业务还不熟?”周沫哭笑不得说,这二人钱囊里鼓鼓囊囊,谁也不是缺银子的主,眼下这么说明显就是相互抬杠,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谁知他话音一落,场面立时安静。
一僧一道对视半响,方栖梧咳嗽了声,抬头看天,悠然道;“贫道一向只跟看顺眼的施主化缘,此地没有与我有缘之人。”说罢斜眼瞟着对面:“不像佛门弟子,人家给什么就得吃什么,跟要饭似的。”
“……”缘行竟无言以对,太扎心了大姐,就算是真要饭,咱也没要你家的啊?
恐怕这天下就没几个能入您法眼的吧道长?周沫心里吐槽,又看向和尚。
缘行挠了挠光头,有些尴尬地说:“不非时食,贫僧已食过午饭,再化缘便是犯戒了。”他不免想到自己唯一一次化缘经历,唉,不提也罢。
“得嘞。”周沫一拍额头,叹着气说道:“我可不如你们修行有成,这一路可饿坏了,您二位谁行行好给点银两成不,我这俗人去买还不行吗?”说着向二人伸出了手……
第二十四章 冀州风雨疾(一)
周沫买好食物回来时,缘行和方栖梧二人正相对品茶。这一趟旅程他自认为准备充分,花销的银两、御寒的衣物以及防潮的睡袋帐篷都带上了。
可方栖梧除了雨伞吊床和皮草外,竟还备一套铜制的茶具和汤锅,让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有口茶水热汤喝。难得的是这些东西捆扎起来也就和自己的背山包差不多大,看上去也不沉。便连周沫也被准备了一套皮草充当被褥,平日由自己背着,不得不佩服老江湖的经验。
这日的晚饭依旧老样子,缘行喝茶看着另二人吃喝,偶尔相互还能聊上几句。
就在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方栖梧扫了眼破庙外,突然冷笑了一声:“今夜由我守夜,你们快些去睡,明天起早离开此地。”
三人中她武功最高,江湖经验丰富,自然也最有发言权。她这般说明显是发现了什么,缘行二人虽觉得不安,也只得老实去做。
周沫满不在乎,他就一普通人,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加之旅途劳累,不久便鼾声如雷。
明知外面有人盯着,此夜会有凶险,江湖菜鸟缘行无法入定,索性将睡袋铺开当成褥子,面对着庙门躺了,这一晚却是辗转反侧。
方栖梧就在篝火旁打坐,一动不动。
出乎意料,竟一夜安稳,没有发生预想中的夜袭事件。
凌晨刚刚有一丝的晨光透入,方栖梧便灭了篝火,走到缘行跟前踢了一脚,吩咐道:“起来守着。”
缘行一个鲤鱼打挺,顺手操起了身旁长棍,动作麻利,显是并未入睡。
“瞧你那小胆。”方栖梧嗤笑声,接着哼起了小调,好像去晨练的老干部般,背着一只手甩着拂尘踱了出去。
江湖小白缘行自然做不到那般恣意,只能执棍站在庙门,眼睛紧紧盯着外面,可惜周围很寂静,只能隐约听到一些物体倒地的声音。
这么等了不到半小时,方栖梧的身影再次出现,她仍是走时的姿态,进来时竟然打起了哈欠。
缘行赶紧上前询问:“这些是什么人?道长的仇家?”刚到宋朝境内就有人跟踪,肯定不是冲着周沫和自己来的。
“仇家若只这水平,我得乐死。”方栖梧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几拨打探消息的小杂鱼而已,随手敲晕了。”
厉害,缘行暗赞一声,不过却有些疑惑:“这么做岂不是打草惊蛇?”
“不惊一下,怎知草里伏着的是长虫还是蚂蚁?”方栖梧眼皮一番,又将周沫叫了起来:“收拾好继续南下,到河边找条船吃早饭。”
“啊?不换路线吗?”
方栖梧看他一眼,认真道:“时间长你便会知道,这世上大侠不少,蛇虫鼠蚁更多,咱们这么明显的目标,能藏到哪里?”顿了顿,又淡淡吐出一句:“贫道就是要让某些人知道,我回来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艺高人胆大?
缘行的生活总体来说一帆风顺,学生时代单纯快乐,最大的忧愁只是学业罢了。等毕业直接做了自由撰稿人,平日宅在家中,很少与外人有很深的接触,见识的所谓世间黑暗只存在于网络上,脑中始终少了些概念。出家后在寺院十多年的静修,见的人就更少了。所以,他知道这世界肯定有恶人坏人,却根本描绘不出坏人的样子,在其他人看来就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师父时常夸赞缘行平和聪慧,但每每总要在后面加上一句“朴直豁达”,最适合与世无争的沙门生活。与之相反的是大师兄,他在外界行走的多,总是担心自己这个小师弟在外面吃亏,后面几年总在他耳边念叨人心难测江湖险恶,可到底没有切身体会,多是当耳旁风了。
缘行绝不敢说自己五蕴皆空六尘不染,却也勉强称得上禅心坚定。可惜,终究天真了些,到今日才稍微接触到江湖之险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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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黄河北流找了艘上船,逆流而上,不几日到了冀州衡水城下船。进城后便找了间客栈住下来。
一顿热饭加热水澡,总算稍微洗去了连日奔波的疲累。缘行的脑子其实更累,没办法,精神紧张。一路上他总是怀疑后面有尾巴跟着,在船上就时不时的往两岸猛看,为这被方栖梧笑过多次。
整顿一天后,原计划本是继续找船南下的,方栖梧却提议在这里好好逛逛。
要说还是大宋官员治理地方在行,此地比之在契丹见过的城镇要热闹繁华许多。缘行虽然算是半个古代人,可十几年就猫在寺院里,云游时更是瞎子,此次才算真正见识到华夏古代城镇的风貌,更不要提初来乍到的周沫了。
方栖梧见他们逛的高兴,道:“咱们在这里修整几日如何?”
“不妥吧!这就快到汴京了。”缘行却有些犹豫,清明上河图上的汴梁啊,谁不想先睹为快,更何况眼下还面临未知的麻烦呢。
“也不差这几日了。”方栖梧笑笑,指向周沫,对缘行道:“咱们不打紧,小周却是累惨了。”
周沫急忙点头,他这段时间其实都在硬挺着。
缘行挠了挠光头,自己到底不如方道长细心,周沫可是不会功夫的。
“蛇怎么办?”他吐出一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贫道在中原也不是只有敌人。”方道长高冷的说。
“那咱们留几日?”缘行问道。
“等雨停。”
“雨?”缘行抬头,初春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天上万里无云,哪里有下雨的意思?
可他却错了,当天夜里,衡水城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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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水仍敲打着屋檐,客栈小院内已满是积水,远方天地和群山变得一片模糊。
“我讨厌下雨。”缘行闷闷地说,他从小就不喜欢下雨,变成光头后就尤为讨厌了,特别是没有雨伞的时候。
周沫打着哈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方道长怎么会知道下雨,难道真的能掐会算?”
对啊。缘行眼睛一亮,难道真是道家的神通?这得见识见识。
“什么狗屁神通,贫道这是风湿。”见到方栖梧的时候,对方将自己蜷缩在椅子上,平日的精神气半分也无,手捧一碗热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整个人懒洋洋的。
听得二人询问,没好气地骂了句,接着嘟囔:“少时不注意,老来留病根……”
缘行愕然,他真没想到,身为大高手的方道长竟然还会有风湿的毛病,自己现在是不是也要注意下?
第二十五章 冀州风雨疾(二)
“这雨下个没完了吧?”周沫有些郁闷地走进房间,这场春雨虽然下得不大,却整整持续了四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阴寒,冷的刺骨。原计划去瞻仰下大魔法师刘秀的起兵之地,最终未能成行。他闲得发慌,只能在客栈里里外外的瞎晃悠。
缘行倒无所谓出门不出门,他正翻着手上的一个话本,看的津津有味,只要有事情做,将他整天关在房间里也是可以的。
“我听说正月以来京师发生了三次地震,现在人心惶惶。”周沫坐在桌子旁。
“地震?”缘行只是知晓现在正处于北宋咸平之治的鼎盛时代,没想到这时期京师竟然会发生地震。
“小二说几年前辽兵就不断的侵扰边境,去年还打了高阳关。眼下京师地震,辽国又将南下,今年可真是多事啊。”周沫感慨叹息。
缘行皱眉,总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想了想,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方道长的情况。”说罢便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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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感觉如何了?”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对方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关系,进客栈的第二天,方栖梧便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颇让人担心。
“找贫道何事?”缘行的到来挺叫方栖梧意外,在客栈的这几日,对方可从未到过她的房间。
“听说京师连续发生地震,贫僧隐约记得曾看过一篇文献,上面似乎记载过这件事情,但具体内容怎么也想不起来。”听到地震这两个字,缘行心内就隐隐不安,总感觉将有大事发生。
“这个啊!”方栖梧用根棍子挑拨着盆中的炭火,沉吟半晌,才说:“若说地震贫道却恰恰知道一些。两宋算是自然灾害严重的时代,除了黄河水患和旱灾蝗灾,地震也很频繁,有70还是80多次来着,记不清了。不过北宋发生过两次严重的地震,一次是仁宗时期,一次是神宗时期,最近的离咱们还有几十年呢。”接着又笑道:“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即便京师地震严重,损失应该也不大才对,否则不会没有相关记载。”
缘行惊讶地看着对方,难道她是专业学历史的?否则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看出他的疑惑,方栖梧解释道:“贫道大学时认识一名学长,他的论文还是贫道操的刀,所以还记得一些。”
“历史系的?”
“不,统计系。”方栖梧有些怀念地说:“当时少了零用,便经常做些兼职赚点外快。”
“你是文学系的?”缘行追问。
“计算机系。穿越来刚要大三,这些内容是从网上找的。”方栖梧扔下了棍子,笑了。
很好很强大,计算机系的学妹替统计系的学长写论文,内容还是气候灾害历史的统计。这画风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不过有了这番对话,缘行稍微安定下来,可不知怎的,心底仍缠绕着丝丝阴霾,想要询问金蝉,这家伙却没反应,真是个废系统,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方栖梧突然又问:“你是否感觉不安?”
缘行皱眉点头,
“那不用等了,明日一早离开如何?”
“您的身体……”缘行惊讶于对方的果决。
“没事儿,贫道于北地生活近十年,这点风雨算什么?”方栖梧摆摆手,接着大有深意道:“既然你这真修有此感觉,那此地可能真要发生什么事。越早走越安全。”
“还是等雨停吧。”对方说得轻松,但缘行实在不忍对方遭罪,再者现在心内的不安情绪很淡,就算要发生什么,也未必是大事。再等一天看看,雨天行路,尤其是在古代,实在艰难。
“随你意。”方栖梧打了个哈欠,又找了被子盖在腿上,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
原本话到这里便结束,缘行要告辞,可不知怎的脑袋一抽,转身到了炭盆前坐下,正好与方栖梧面对面:“方道长,您到底怎么打算的?到底要不要回家?”之前也多次提到回返现代的事情,对方从不表态,这是旧事重提了。
在他眼里,方栖梧这个道士非常的神秘,尽管相处了十多天,可越是了解,越看不透这个人,她来历未知,经历成迷,性格矛盾,身上带着相当多的秘密。
由于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的缘故,之前缘行还认为对方是个凌厉彪悍的女汉子。可久了却发现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除了偶尔有些恶趣味,基本不会发脾气。
一路南下的衣食住行皆有她安排统筹,井井有条无一丝错处,几乎照顾到了每一个人。有次周沫不舒服,连大夫都不用找,她直接取出一份汤剂,当日便见效了。只这一点便能看出她的心细。
如果不是自己说起年纪,任谁也想不到她竟已四十多岁。尽管戴着面具看不清真正的样貌,但这人的行事做派以及绰约风姿可并不像一个中年女子。
她武功极高,仇人很多,朋友也应该不少,显然在这方世界生活了很多年。闲聊时谈及她入上清已经十几年,推算下来,出家时只有二十几岁。那么到底是什么经历让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女人披发入山呢?
种种这些,怎能不让人好奇。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对方会不会回返现代。
“回家?”方栖梧叹了口气,一切情绪俱隐藏在面具下。过了许久,她突然站起,竟从房间一角取出一壶酒出来,倒了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缘行吃惊的看着,之前他只奇怪对方明明是上清派的道士,却完全是南宋末期才出现的全真派的吃素做派,可绝没想到她还带着酒。
“不用奇怪,我并未戒酒。”方栖梧这时竟不再以贫道自称了,浅笑说:“你要不要来一杯?”得到缘行你够了的眼神,才有继续道:“我听你说过,你是穿越后从小便生活在寺院中,渐渐习惯了僧人的生活,直至长大,自然而然的信仰了佛教是吧?”
“不错。”
“可我不同,我是看破世情自愿束发。”她把玩着酒杯,缓缓地说着:“出家出家,四海为家。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您难道不想回去看看父母亲人吗?”缘行不死心,想当初他在寺庙里想得最多的就是父母了,将心比心,他不认为对方是铁石心肠的人。
“可我也不是我了,即便见面,也会相见不相识,到时岂不更难受?”她又倒了一杯酒。
缘行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刚要询问,却又听她道:“还是容我再想想吧!”
“那好吧。”
缘行不是万事寻根问底的性子,见对方如此说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合十一礼便转身
可就在他刚跨过门槛之时,猛听得方栖梧幽幽说道:“如果我说我穿越前是个男人呢?你说我回去见了家人,会面对什么?”
“啪”缘行失神惊慌没注意脚下,整个人趴到了地上,还是脸先着地。
“哈哈哈哈。”身后是方栖梧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第二十六章 冀州风雨疾(三)
缘行刚进了自己房间,便见周沫拿着把大剪刀在身前比划着,立时一惊。
“施主在做什么?”
“理发呗。”周沫拖长声音回了句,接着却惊呼:“我去,你又惹方道长生气了?这次下手这么狠?”
缘行摸了摸脸上的青紫,讪讪回答:“摔了一跤,无碍的。”
“摔跤能把脸喀成这样?你功夫呢?”周沫奇怪地瞥他一眼,见他面色尴尬,便不再询问,转而继续摆弄起剪刀:“这玩意儿太笨重了,怎么用啊。”
“贫僧有办法。”缘行在身上掏了掏,取出一柄匕首大小的刀:“用这个怎么样?”
“你,你一个和尚随身带刀干嘛?”周沫看着那寒光闪动的刃口,竟颇为锋利。
“此为法器,断一切诸恶。平日也可用于剃发、裁衣等用。”缘行解释道,当然,比丘随身携带的戒刀,必要时更能成为护法殉道的工具。
“能剪平头吗?”
“不能,贫僧只会剃光头。”缘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对方:“贫僧那里还有干净的衣袍,待会儿改小了送给施主。”
“这不成了假和尚?”周沫挑眉,斜眼看他:“好你个缘行和尚,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撺掇我骗人是不是犯戒了?”两人因前职业相近的关系,很有共同话题,是以平时总是相互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所以说话也无所顾忌。
“后世流行短期出家,现今时间有限更没那条件,只能一切从简。”缘行笑眯眯地说:“咱们不偷不抢,更不化缘索要钱财,只要施主在这期间严守沙弥戒律,怎能算骗人呢?”恩,其实这话就是糊弄鬼呢,欺负周沫不明白。他只是单纯恶趣味而已。
“那岂不是不能吃肉?”
“戒荤便可。”
“行吧。”周沫纠结了一下便坐到椅子上,又转头强调:“先说好,我可不是真当和尚。”光头就光头,反正很快就能长出来,穿越两个多月头发已长到能遮住眼睛,乱糟糟的实在难看。三人走在路上,自己这打扮非俗非僧,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关注目光,还不如暂时当个假和尚。
“明白明白。”缘行压低对方的脑袋开始刮头皮,口中还念念有词:“剃除须发,当愿众生……”
“停!”周沫喊道:“你能不能别念了?我听着怪瘆瘆得慌。”
缘行哈哈一笑,手中动作加快,很快一个新鲜出炉的卤蛋成型。
周沫来到水盆边,低头看自己水中的倒影:“别说,我这一改发型还挺帅。”
缘行笑了笑,没有揭穿对方的自卖自夸,突然,他擦拭戒刀的手顿住,两步迈出房间,不顾淋雨侧耳倾听着。
“怎么了这是?”周沫也跟了出来,站在屋檐下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听这歌声。”缘行指了指远处一幢悬挂着大红灯笼的高楼。
“这都快天黑了,青楼自然要开始营业。”
周沫虽说不以为然,却也依言倾听,这场断断续续几天的春雨自然不会影响到才子富贾们寻欢作乐的心情,已近傍晚,隔壁街道的含云轩也将要到最热闹的时候,今日传过来的丝竹欢笑声似乎比以往更早些。
但渐渐的他也笑不出来了:“这、这调子……”
“笑红尘,很好听的歌。”缘行眯起眼睛,掸着身上的雨水回到了房间,他的耳力更好,所以听得更清楚。那么,这首歌是哪来的?
“你怀疑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周沫猜出他的心思,转而又叹道:“要是真的还有一个,这个大宋真被穿成筛子了。”
“要不……”缘行喏喏开口:“施主明天去打听打听?”至于自己,除非逼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踏足这种古代红灯区。
“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可一个人有甚意思?”周沫翻了个白眼。见缘行纠结的模样,又笑道:“没那么麻烦,打听消息还不简单?”说着,他掏出一把之前采买时剩下的铜钱,大约十几枚的样子。他掂了掂,留下句:“老弟尽管看我的。”便出门而去。
周沫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虽说也是刚来古代不久,可这消息打探旁敲侧击的本事比之缘行这个小菜鸟不知道要高上多少,没多久便返回客房。
“那曲子据说很久以前就流行,眼下大宋南北的青楼楚馆都有人会唱,实在不知具体来源了。”
很久以前?难道与方道长有关?缘行心中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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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雨终于停了,可天依旧阴沉,浓重的阴云聚而不散,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雨。
一大早,方栖梧便敲响了客房的房门。
“今天就要出发吗?”周沫开门见对方背着行囊,忙准备回身收拾行李。
“不必。”方栖梧摆摆手,她始终站在门外,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见缘行也到了门边才说道:“贫道得到消息,一个老朋友在鼓城遇到些麻烦,贫道要赶去见见。”
“我们能帮上忙吗?”缘行急忙道。
“不是什么大事。”方栖梧笑了:“多年未见,猛地听到消息心中想念,不免急着去看看故人。”
虽然对方说的云淡风轻,但缘行可不信事情如此简单,刚刚进入大宋就有人跟踪,方栖梧的仇家明显很有实力。这种时候传出这种消息,怎么想也不正常:“消息来源可靠吗?”
方栖梧深深地望他一眼:“可靠不可靠,总要看过才知道。”顿了顿,又小声道:“今日过后,本地江湖中人都会知道贫道已离开,至于一些没脸没皮的下烂货,已你缘行和尚的功夫自能对付。最迟明日,贫道一个晚辈会赶来,到时你们暂且听他的安排。”说罢,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缘行接过打开,里面竟是些干粮。
“客栈的食物和水今天就不要用了,更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贫道晚辈赶到再说,万事小心。”方栖梧叮嘱着,原来她竟将一切都考虑好了。
缘行和周沫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感受到了一丝凝重……
第二十七章 冀州风雨疾(四)
更夫的梆子已响过四下,连含云轩都安静了下来,只剩檐角悬挂的红灯笼在微微摆动,除了风声,整个衡水城一片宁静。
此时却有数道火光自远处而来,汇聚在城东客栈外面街道上。
举着火把的人各个黑衣蒙面,相互间似乎都很熟悉,低声交谈一番,便有三个人翻上墙头,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轻手轻脚地顺着客栈围墙往西南角的一处院落摸去。
很快,三人落到院中,正打算破开房门,角落中突然传出一声咳嗽。
震惊回头,却见阴影中缓缓踱出一道手执长棍的人影,月光正打在那颗闪亮的光头上。
“你是那个和尚?”三人立即举起手中兵刃。
缘行嘿嘿一笑并不说话,手中长棍如毒蛇吐信般捅向正前方一人额头,他出手快如闪电,那人没反应过来便倒了下去。几乎在一瞬间,他跨步上前一个转身,长棍改为横扫,又撂倒一个。再转身,长棍带着风声劈向最后一人的头顶。
一个呼吸间,三人倒地,中间竟无一人发出呼声。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三人捆了个结实,又用破布塞住几人嘴巴,缘行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厉害。”周沫这时也自角落中出来,看到眼前场景不禁赞了句。
“施主还是找地方藏着,贫僧去看看情况。”缘行小声地吩咐了声,便运用方道长教的轻功,如一阵烟似的飘向院子外面。
刚才的那番交手给了缘行一些信心,敌人很好对付,但他没有掉以轻心,快到客栈外墙越到了大堂房顶,蹑手蹑脚地将自己缩在背面,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形,他在等,等一个出手的时机。
方栖梧走时说的那番话让他十分警觉,这一天过得可谓战战兢兢,夜里连房间都不敢进,他和周沫两人裹着被子蹲在院子一角,就等着敌人上门。至于说换个房间或者换个住处,甚至直接离开衡水却是无用的,自己在明敌人在暗,他又人生地不熟,在此地更没有亲朋照应,谁能保证换个地方敌人就找不到了?
至于跟着方栖梧则更不可取,她独自一人离开,很可能是因为事情棘手,无法顾及到自己二人的安危,强跟上去弄不好反会成为累赘。
也许,方道长此刻也在跟敌人纠缠。他无声地叹息一声,又瞄向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春雨断断续续,一片片的乌云仍旧浮在天上。
等了不久,机会来了,终于有阴云遮住了月亮。
就是现在,他猛地站起身,手中准备好的二十几枚石子天女散花般射向街道的蒙面人,目标却不是人,而是他们手中的火把。而在射出石子的同时,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前方蹿去。
在数声痛呼声中,街道上的火把或是直接被打灭,或是掉到地上被积水熄灭。瞬间,整个街道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接着又响起破空声,然后是一片的惨号,缘行好歹当了两年瞎子,在黑暗中战斗,他的手段与反应不知要比敌人强上多少,他那圆满的罗汉棍法更是超常发挥,一套下来无有敌手如有神助般。
等月光再次倾洒下来的时候,已经躺了一地受伤的人。
将最后一个哀嚎着的人敲晕,缘行这才算真正的安心。他方才已经观察过,只见到眼前这些人,既然都收拾了,那今晚就安全了。
可还没等他喘口气,一道声音却自身后传来,让他悚然一惊连忙回身。
“原想着两条小鱼随随便便就料理了,没成想竟有些扎手。”来人是个魁梧壮汉,昏暗光线下看不清面貌,只有肩膀上扛着的大斧子闪着凛凛寒光。
“那还不是你那些手下无用?”又是一道稍显阴柔的声音,缘行这才看清,那壮汉身后竟还跟着一个高瘦的身影,同地上躺着的那帮人一样做黑衣蒙面打扮,月光下只能看清那一双阴冷的眼睛。
缘行警惕地盯着这两个人,一看就不好惹啊,方道长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想了想,还是准备问问:“贫僧等人初来乍到,并未得罪过人,不知为何会劳动诸位对付我等?”
壮汉举起了手中斧子:“凡是和妖道有勾连的都该死。”
“算你这个小和尚倒霉。”蒙面人则嘿嘿冷笑:“谁让你同那个姓兰的妖女一路,我兄弟二人来晚一步,找不到她便只有杀你泄愤出气了。”说着抽出了身后的长刀。
不是为了活捉他们用来要挟方栖梧,只因为自己与方道长通路,便要被对方针对攻击,且不问缘由,目的只是泄愤。
缘行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难得的是这么不靠谱的理由,对方竟说得理直气壮肆无忌惮,这特么明显就不是好人。
懒得多说,他提棍上前,与二人斗了起来。面前这两个人单独一个和他的实力差不多,而对方配合默契,几招下来,他就有些抵挡不住了。
不能这么被动,缘行心思急转,片刻后有了主意,突然猛地抽回棍子,跃上了街旁的房屋,踩着瓦片向城中心跑去。
“追……”壮汉和蒙面人没有多想,急忙跟上。
这三人你追我逃,期间翻屋过脊辗转腾挪。《轻水流波》这套轻功施展开来不仅轻灵好看,奔行速度也是非常的快,缘行虽然刚学不久,却已经入门,早就能将对方二人甩开,但他并未加快速度,而是吊着两个人。为的是在追逐的情况下使两个人分开一段距离,以便逐个击破。
但是,这世间的事难有十全十美,一个突发状况让缘行不得不放弃之前的计划,转身与对方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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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水城中心依然一片宁静,只有两名更夫一前一后提着灯笼走在街上。
突然,一名更夫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人影从身前闪了过去,他不由一惊,以为遇鬼,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怎么了?”另一个更夫连忙跑上前来,预要搀扶。
“砰”一声响,面前又多了一道魁梧的身影。
“什么人?”更夫下意识的叫道。
“滚开。”魁梧身影正是追着缘行的壮汉,他眼见着那和尚就在眼前,感觉几步就能赶上,可这一路追来无论他怎么发力就是落在后面,正自心头火起,眼下竟有人拦住去路,哪还管得其他,抡起斧子就要杀人。
但他那斧子在劈砍下去的一瞬间,便被一根棍子抵住了。
“混、混账东西。”一向教养良好的缘行忍不住骂了人,他一直关注着身后,见这壮汉竟然要滥杀无辜,急忙脚尖猛踹墙面,自己借着反震的力道瞬间回到街面,堪堪挡住了壮汉的杀招。多年修行,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白白送命。
这时他心中也是气急,和对方缠斗了起来用了全力,再无顾忌,竟隐隐有了杀意。
那蒙面人随后赶上,见此情景立刻加入战团,缘行的情况立时险象环生。
“刷”蒙面人趁着缘行不备,一刀砍在对方手臂上。这一刀下足了力气,若是一般人被这么结结实实砍在身上,不说当场残废也要流血不止。但他一招见效还没等高兴,却只觉手中钢刀好像劈在钢板上一样,只入肉少许便砍不下去了。
“好强的横练功夫。”他忍不住惊呼一声。
“滚”缘行手臂吃痛,手中长棍瞬间转变招式,借着对方吃惊的空挡一棍捅在蒙面人胸口,这一下他用上扭劲,一击之下竟将对方打得倒退数步,疼得久久喘不过气来。
可即便击退一人,他的境况却并未好转,一把闪着寒光的斧头当头劈下,而这时,他的力气已经耗尽,再躲不过了。
“叮”一声脆响,一柄飞刀自远处射来,正击在斧头上,使之偏离了几寸,险险略过缘行的身体。
“看来我并未来晚。”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缘行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文士袍的中年公子正行过来,而他的身边,做和尚打扮的周沫正冲着自己眨眼睛……
第二十八章 一代神僧 缘行法师
有了强援,场上局面自不必多说,不一会儿,壮汉和蒙面人便重伤倒地。
“这二人乃是北方有名的绿林大盗,小师父觉得该如何处置?”中年公子将宝剑缓缓入鞘,看向缘行。
“废了武功交给官府如何?”缘行紧皱眉头,这两人滥杀无辜,方才他是动了嗔怒,竟起了杀心。都说佛渡世人,可自己修行不到家,现在实不觉得这样的人需要去度化。至于杀了他们,这时他已冷静下来,不想为这样两个货色破戒,心中也明白,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好像洪水泄闸,单凭自身意愿是拦不住的。至于以后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看天……
天……
“我……”缘行震惊的抬头望天,险些又爆了粗口。
这时,阳光已在东方若隐若现,可这云怪异至极,呈鱼鳞状满布天空。在不远处的群山中,竟有白紫色地光出现,直冲天际,与阳光一起将云层渲染成了多彩的颜色。
“景德元年正月,京师连续三次地震。二月,冀、益、黎、雅诸州发生地震……”他猛地一拍脑门。因为对檀渊之盟好奇,他小时候特意查过这段时间的历史记载。只是时间过长,以至于有印象却忘了,如今看到这样怪异的情景总算记了起来。也终于知道之前心中那丝不安来自何处了。
“快,快叫醒城里的人,要地震了。”他对着身旁同样看天的二人喊道。
“地震?”周沫和中年公子还在发愣。
“这是地震云,咱们分头行动,要尽快将熟睡的人叫醒,否则就晚了。”缘行来不及解释太多,匆匆说了几句,便一边大喊着沿着街道跑去:“地震啦,地震啦,都起床啦……”
周沫到底来自后世,见过相关记载。他走到之前一直躲在一旁的两个更夫面前,交待道:“二位想必也看到天空的怪异了,我那师弟说的不错,此地即将发生地震。希望二位能帮忙将百姓叫醒,集中到空旷的地方。”
见二人慌忙点头,他沿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等缘行二人和更夫都大喊着跑没影了,中年公子似乎才反应过来。低头犹豫了片刻,突然出手将摊在地上的壮汉和蒙面人的四肢打断,又废了二人的丹田,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抽出蒙面巾系在脑后。
“地动啦,地动啦……”他也跟着喊叫着跑远了。
城内居民正在睡梦中,被这番嘈杂声扰了清梦起初颇为不悦,可听清何喊叫的内容便猛地惊醒,急忙叫了家小,简单穿了衣服奔到房外。
这时候城内犬声不停,鸡鸭也跟着一阵乱叫,平日胆小的老鼠也不躲藏了,竟成群结队的在街上穿行,毫不顾忌人类惊慌的反应。
这种种异样的出现已不容人不信了,于是加入叫喊队伍的人更多了,整个衡水城提前醒了过来。
本地的官员很有决断,见了这种情形马上分派人马向四周村镇报信,又布置捕快将百姓分批集中在空地上,加强了管控以防有人趁机做乱,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官府的权威下,百姓们老老实实呆在一起,交头接耳,却并没有太多慌乱的情绪。这时谁也不会注意人群中蹲着的两个光头和尚。
“你就不怕自己记错了?这可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周沫老农民般揣着双手,对一旁老神在在的同伴小声询问。
“如果真能救了这城内百姓,贫僧承担再大风险也值得。同人命比起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缘行也是同样的姿势,此刻他已不着急了,因为能做的都做了,过了半响,他又用极轻微的声音说了句:“如果真的错了,就偷偷溜走,反正谁也不认得咱们。”
“原来你这和尚也不傻啊。”周沫拿手肘怼了对方一下:“我还以为你会留在这里老实受罚呢。”
我哪里傻了?缘行翻了翻眼睛,实在不愿理会身边这货。如果自己记忆出错了没有发生地震,那他们之前的行为就算扰民、甚至妖言惑众了。不比现代有法可依,在古代这项罪责的大小都是官府说得算,他可不能将身家性命交给不认识的官员处置,能跑就跑呗,大不了找个地方隐藏几个月,回到现代咱又是一条好汉。
“恐怕会连累苗公子。”苗公子就是来援的中年公子,名叫苗叙,正是方栖梧口中的晚辈,一到衡水先找到周沫表明身份,两人才正好救下即将重伤的缘行。
“苗公子毕竟算地头蛇,江湖经验丰富,人家一直蒙着面呢。”周沫神色复杂地看着缘行,这和尚是不傻,只是单纯了些。
“那就好……”缘行放下心来,刚要在说什么,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接着整个天地似乎都摇晃起来,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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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苗叙第二次见面是当天下午,数波余震过去后,所有人都不敢回房仍留在室外,好在官府组织得力,在这场灾害奇迹般地只死伤了数人,目前一切安稳。
缘行看到苗叙第一时间谢了对方的援手之恩,周沫也跟着行礼。
“二位大师客气了。”苗叙哈哈笑着,神态亲切,对缘行的称呼也从小师父变成了大师:“与大师拯救一城百姓的功绩比起来,在下做的实在不值一提。”
接下来三人客气一番,气氛竟也渐渐融洽,相互熟悉起来。
“苗公子,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缘行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为何有人称呼方道长为兰姓妖女?道长不姓方吗?”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徘徊了许久。
“这个……”苗叙神色有些复杂,想了想回答道:“道长本就姓兰,方姓乃行走天下时的化名,至于具体名字,为尊者讳,在下不便多说。不过相信大师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说的很快,是真得很快。
第二天中午,事态渐渐平息,在官府的要求下,不少的酒楼客栈都在室外支了棚子继续营业。
缘行和周沫也找了地方吃午饭,席间竟听到了方道长的消息。
“听说鼓城郊外发生的事了吗?”
“我师兄刚从那里返回来,听他说过。”说话的是两个携带武器的年轻人。
“绿林三十六寨高手尽出围堵一人,竟险些全军覆没,那人据说是个女道士,此役竟是连伤都没受,全身而退。端是厉害,也不知是何来历?”
“我师父倒是同我说起过这人。十几年前出家当了道士,这些年一直在北方游历。”粗眉毛的年轻人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大概五年前吧,也不知是哪个山寨犯了她的忌讳,一月间她连挑了十多个匪寨,杀得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吓得周围幸存的山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当时的江湖中人见了道士打扮的女子无不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得罪。”
“可惜此等威风事迹是个女子所为。”他的同伴感慨:“难怪出家做了道士,这般凶悍,谁敢娶回家去受罪?”
“那你知道她出家前做过什么事情吗?”粗眉毛得意的一笑:“她闺名兰若冰,虽有妖女之名,却也是江湖上公认的美人儿,只是性子古怪,好男装打扮。偏偏人家男装的名号也名震江湖,踏歌公子方拓听过没?”
“竟然是她?”
“喂,他们说的是不是方道长?”周沫低声想缘行询问,见对方点头,不禁感叹:“方道长竟然这么厉害吗?听着就叫人热血沸腾。真是、真是……”
“真是够爷们?”缘行瞥了他一眼。
“差不多吧。”周沫虽觉得缘行的形容并不贴切,却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词出来。
缘行慢慢地咬着馒头。方栖梧说她穿越前是男人,缘行开始是不相信的,以为对方又在忽悠自己。可此时听了这消息也不禁有些相信了。也许,方道长心里真住着一个爷们呢!
正思绪万千呢,却有一群人风风火火冲入棚子,为首之人年约五十许,胡子花白一身官服,他和身后的苗叙轻声嘀咕了几句后,急急忙地走到了缘行的面前,上前就是拱手一礼,口中道:“您就是道破天机解救衡水城的缘行大师吧?老夫代全城百姓谢过神僧大恩……”
啥玩意儿?缘行差点没让一口馒头噎死,他强咽下嘴里的食物,懵逼地看着面前的官员,不知所措……
第二十九章 南下
缘行莫名其妙的成为世人口中的神僧。
据说他足踏冥阳两界,可断天机无常,布甘霖治百病,晓因果补灾亡。此次途径衡水,见城上灾气弥漫,便停留下来专为拯救这一城的生灵。
他所住的客栈院子里,每到夜晚上空会浮现缕缕佛光,只有缘人能见。客栈伙计就是其中一个。
反正流言越传越离谱,第一天已经夸张,转天干脆再做不成人,三头六臂黑脸獠牙都整出来了。
缘行听着周沫眉飞色舞的转述外界的种种传闻,脸都黑了。气的,不是没向人解释过自己不是什么神僧,更没有窥探天机,降霖布雨治百病的神通。可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至于当事人的解释,呵呵。
“这是有人在为你造势啊,否则势头不会这么猛。”周沫幸灾乐祸地说道:“很可能是官府通过这种方式交好你,并且转移民间对大宋这一年灾难频发的恐慌情绪。”
“感情现在贫僧和庙里的神像起的一个作用,成了安抚百姓的手段?”缘行铁青着脸,语气中满是无奈。
“反正你名声是坐实了,相信很快就会轰传北方乃至名扬天下。”周沫挑着眉,调侃道:“当个神僧的感觉如何?”
缘行闻言忍不住翻起了眼睛:“要不换你来?”
“哈,我可没有和尚你的神通。”周沫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敲门声响起,外面传进来方栖梧的声音:“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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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道长依旧是几天前离去时的打扮,身上没有丝毫旅途奔波又经历过大战的痕迹,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取笑缘行:“贫道刚离开鼓城就听说了缘行大师的大名,回到这里还以为进了哪家寺庙,可真是热闹。”其语气竞与之前周沫的话一般都带着幸灾乐祸。
现在这间客栈人来人往,缘行所住的院子更是不得清净,一靠近就会见到摆在门口的香案贡品,甚至还有人对着里面的客房烧香膜拜带祈祷,弄得烟雾弥漫,一看就不像住人的地方,倒跟清明祭祖的阴宅差不多。
缘行无语看着两人,原来贫僧倒霉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说笑一番过后,几人不免说起分别后的事情。方栖梧原来早知那消息是假的,也预料到鼓城有埋伏,所以做了很多的准备,这次鼓城之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敌人一战了结,她说的轻描淡写,只是数语带过,其中惊险一句未提。
缘行也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待说到那两个袭击自己的人,方栖梧不禁皱眉,沉思了好长时间才又摇头:“贫道实在想不起有这样的敌人,有能耐和胆量的早就去鼓城埋伏了,会做出杀你们泄愤这种卑鄙行径,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名的货色。”听听,这就是高手气度,感情和缘行苦斗许久的两个绿林大盗,在她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连名字都不配被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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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叙得到方栖梧返回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客栈。
“晚辈拜见道长。”一进屋,他便作揖为礼。
方栖梧安坐椅上,却既不回礼,也不让对方直起身子,只是冷冷看着他,许久后才开口:“慕白倒是教了个好徒弟。连贫道的朋友也敢算计?”
“晚辈不敢。”苗叙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额上竟有冷寒渗出。
“缘行的事,你敢说没在后面推波助澜?”方栖梧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什么?缘行与周沫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神僧的名头传的如此之快背后竟还有苗叙的插手。
“恩师去世后,家里的情形一日比一日艰难,若不是柳大先生和余前辈照应,剩下的孤儿寡母早就被那帮亲戚吃得一点不剩了。”苗叙急急忙地解释:“晚辈只是想着……”
方栖梧打断他的话:“你是怕贫道久不履中原,此次南下镇不住那帮老不死的,在给我找个神僧帮手是不是?”见对方低着头,突然又幽幽说了句:“皇商的利益那般大,慕白这一支却只留了个女儿,你就不想取而代之?”
“师父恩重如山,苗叙怎能做那禽兽不如之事。”苗叙闻言大惊,膝行几步到了方栖梧身前以额触地:“晚辈发誓,在此事上绝无半分私心。”
一番连消带打后,见对方几乎趴到了地上,方栖梧才道:“起来吧,我们几个朋友还没死呐,谅你也不敢。”
苗叙这才站起身,抬眼看见两个和尚瞪着自己,连忙又是一阵作揖道歉,态度极其诚恳,倒叫缘行不好发作,毕竟人家之前还救过自己吶。
方栖梧见状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对苗叙说:“你今晚准备条船,我们明早离开这里。”
对方得了吩咐便要离开,方栖梧想了想又说:“你将贫道的原话放出去,挚友故去,五年前贫道因事未能成行,如今打算南下祭拜并收冷氏遗孤入我上清,我看那个不长眼的敢再伸爪子。”
等苗叙恭敬地退出去了,她摇头:“时间可真能磋磨人,当年那般纯朴可爱的孩子,现在竟也变得油滑有心计了。”感叹一番又转头对缘行拱手道:“这小子做事不地道,可毕竟事出有因,我在这里替他赔罪,大师原谅他这回如何?”
今日她气场强大,能说出道歉的话,已是很难得,缘行连道无妨。
“二位随我去趟江南怎样?”方栖梧苦笑起来:“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复杂,恐怕真的要借你神僧的名头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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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刚放亮,几人便收拾一番,在苗叙的安排下悄悄出了城。
黄河边早停着艘客船,除了水手,便只有他们几个客人。
几人没有进入船舱,而是到了船头,那里的矮桌上早准备了茶点小菜,火炉汤锅中还热着几壶美酒。
方栖梧挥手将苗叙打发了,率先找垫子盘腿而坐,取了酒倒了杯递给周沫,又冲缘行笑道:“清早冷寒,和尚也来上一杯如何?”
“别,和尚我不会饮酒。”缘行急忙摆手,自己倒了茶水捧在手中,离二人远远的席地坐下。他不但不喝酒,还十分讨厌那种气味。
“无趣。”方栖梧翻了个白眼给他,便与周沫对饮起来。缘行则喝着热茶,想着自己的心事。
喝了几杯,方栖梧突然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
看着吃惊的两人,她笑道:“如今咱们也算共患过难了,重新自我介绍下。我叫兰若冰,也叫方拓,早年跳过崖,瘸过腿,当过疯子,被人骂妖女好多年。十几年前出家入了上清派,我行事太过自我,总有离经叛道之举,这一生杀人无数,真算不上什么好人,做过一些好事,也辜负了许多人。自认优点就是不认命。最大的缺点也是不认命,太过倔强。”
缘行听她的自我总结,想了想,也笑起来,举起茶盏:“我叫秦空,法号缘行,还有个法名佛禅。穿越前是条咸鱼,整天混迹网络无所事事。后来变成小孩出家,老实修行。我当过两年瞎子,会空手弹琵琶。武功稀疏平常,佛法懵懵懂懂。有个废系统说我是什么佛门行走,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废系统?”方栖梧大有深意地看着他:“就是你在心里沟通的那个东西?”
缘行点头,对方果然能察觉到金蝉的存在。
“我没你们那么神奇的经历。”周沫在旁也笑着说:“我小时因某些原因见识过世间冷暖,年少时常混迹网络,当了个愤青,更做过很多荒唐事,现在想想都不堪回首。”他酒量似乎不错,一杯又一杯竟脸不红气不喘:“说我是写手,其实顶多算是文学爱好者,当年为了排解心情,开始在网络上写小说,可惜水平有限,多是开了头就放弃了。只有一本因为题材猎奇脑洞也算大,成绩竟然还不错。可惜那时因为厌世,写得有些矫情偏激,后来再写不下去,烂尾结束。恢复了一段时间,开始重新工作,这一晃已经十几年了。”
“现在已经三十好几,相过几次亲都没有结果,至今单身,工作上虽然不太擅长与人交际,可到底混成了老油条。也许小时太作,现在身体也不好,今年春天又病了一场,那时在病床上反思,如果就这么死了,可能只能得个‘他是好人’的评语。觉得自己应该留下点什么,又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写东西了,可惜水平依旧烂,干巴巴的看着难受。”周沫依旧笑着:“如果活得长,这些文字可能会成为聚会喝酒的谈资,不也是美事一件?”
“有趣。”方栖梧拍着手:“咱们三个在一起,像不像人生的三个阶段?”她指着自己:“叛逆,倔强,不服输。”
又指向周沫:“经过磨砺变得圆滑世故。”
最后看向缘行:“千帆过尽,无欲无求?”
“我可不是无欲无求。”缘行慌忙摆手:“我心中所求其实很多,有时做梦还会想……”
“想什么?姑娘?”周沫促狭地挤着眼睛。
缘行白他一眼,慢慢道:“想铁板鱿鱼小龙虾,鲜肉馄饨大腰子。”
“你竟是个吃货?”方栖梧大笑。
“吃货怎么了?”也许因为这番毫无遮掩的交流,缘行这时也不再如平日般行止有序,坐卧规矩了,一条腿前伸,一条褪则弯曲着斜靠在船头护栏上,整个人显得极为懒散:“我没兴趣普渡众生,更没能力光大佛门,老实修行,只愿家人朋友平安,还有,得到一个答案……”
“你实在不必这么忌讳我,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他眼前,金蝉的文字信息再次浮现。
缘行却恍若未见,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和云层。客船已经离开衡水很远了,太阳已露出它的全部面貌,今天无风无雨,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这几日一直萦绕在眉头的忧愁焦虑渐渐淡去,他知道,风高水急,终将过去,江湖路远,岁月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