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两大重点
温慧也是个执拗和果断的性子,说干就干,立刻就跑到后面烧水了。
她要是没这性子,上辈子也不可能顶着那么大的压力非要跟高源在一起。
高源看着温慧的背影,神情稍稍有些恍惚,眼前浮现了很多曾经的画面。
“高大夫,高大夫。”谭云又叫了两下。
高源才回过神,扭头看他。
谭云问:“那我现在应该干点啥?”
高源说:“给我倒杯热的吧。”
“啊?”谭云一怔。
高源稍稍有些发抖,道:“放点苏叶。”
“哦。”谭云赶紧去忙。
温慧烧了热水端了过来。
“真用热水擦身子?”温父还有些迟疑,按照他们以往的老经验,烧的这么厉害,都该用冷水擦额头、脖子了。
“用。”温慧直接用毛巾浸热水。
高源道:“现在是绝对不能强行退热,也不能冰伏其邪,不然孩子就真的危险了。用热水擦身子,是为了开闭让汗出来,只要汗一出,高热会自然下降,这是最合适的办法。”
听到高源都这样说了,温家人也就赶紧点头了。
高源解开小叶子的衣服,温慧小心地用热水给小孩擦浴,温嫂也过来帮忙。
一番操作,不停热浴。小叶子浑身徐出微汗,高热终于下降了。
见到这场面,温父和温哥松了一大口气,两人都快瘫在凳子上了。
而后,高源又让他们鼻饲给小孩喂了一点米汤。然后继续用参汤送服安宫牛黄散,又送服了一剂。
天亮后,孩子的神智渐渐清醒,情况趋于稳定。
后,复诊,体温接近正常。喘息大减,神清,还有咳痰,舌色正,苔减少,脉右滑左数。热闭已开,正气渐复,只留余邪未净,所以治以养阴清热。
高源重新下了个处方。
至此,深度昏迷危重患儿,终于脱险!
剩下的交给谭云就好了,他能搞定。
雨,终于过了。
高源站在诊所门口,呼吸着雨后清新空气,虽然身体上疲累无比,可精神上却是兴奋的,救活一条幼小性命,挽回一个绝望的家庭,这种成就感是什么都比不过的。
高源深深地呼吸着,享受着这美妙的时刻。
回春诊所的大夫们在后面看着高源,他们流露出钦佩之色。所有人都听过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等形容大夫医术高明的词语,连他们诊所都以回春为名,但这却是他们遥不可及的目标。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屡屡起死回生,真正做到了妙手回春,让他们不得不叹为观止,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大夫了。明明都是一个县里的大夫,差距咋这么大呢!
谭云看着高源的背影,感慨莫名,真不愧是大学生。
高源舒缓了一下心情,他就要赶紧回张庄了,那边还有病人在等着他,他转身向谭云等人告别:“各位,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医生是个技术行业,归根结底是要看医术水平的。面对医术大牛,回春诊所的大夫们也很客气。
谭云说:“高大夫,下了一整夜的雨,想必山路还很难走,路上千万要小心。”
“好。”高源点头,转身便欲离去。
“哎。”谭云却喊住了高源。
高源回头看他。
谭云指了指高源的手:“吸痰器。”
高源低头看,而后道:“哦,差点忘了,你们也需要用的,是吧?”
“啊?”这话把谭云给问不会了,高源大半夜冒暴雨跑这么远,不就是特意来给他送吸痰器的吗?
高源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干笑两声,上前两步,有些心疼地把吸痰器塞到谭云手里,说:“谭大夫,给!”
“谢谢,谢谢。”谭云感动地说:“古有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今有高大夫冒雨送吸痰器,你这份情谊比古人更重。”
回春诊所的大夫们都感动了。
高源也努力挤出笑容,你们开心就好。
温家人抱着孩子出来,见高源要走,按理说,他们应该要上前谢谢这个救命恩人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却齐齐看向了温慧。
见温家人出来,高源不敢停留,匆匆道别之后,就想离开。
温慧见状却快步追了上去,挡在了高源面前。
高源看她。
她亦看高源。
“温老师。”高源与她打招呼。
温慧却盯住了高源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温慧突然有些想哭,她问:“为什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总会出现?”
见到对方如此,高源差点没绷住自己心底那根弦,他强行稳了稳心神,才说:“我也纳闷为什么每次碰上你,总会有各种棘手的事情。”
一句就把温慧堵得说不出话来。
高源看了看对方,说:“我走了。”
说罢,高源离开。
温慧看着高源的背影,觉得有些失落。
温父过来劝道:“小慧呀,高大夫虽然不爱跟你说话,但他毕竟帮了咱家很多忙,你可不能往心里去。”
温慧看向自己老爹,突然有点委屈。
温哥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温嫂抱着孩子,看着这两个傻老爷们,不禁摇了摇头。
……
高源回到张庄,疫情严重,根本没有时间让他长吁短叹儿女情长。刚到诊所,就又投入到紧急的医治当中了。
上辈子,他们县被腺病毒肺炎搞的焦头烂额,还好这辈子有了高源。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式,确实能在更大程度上保障患儿的性命,也极大提高了治愈率。
最值得高兴的有两点,一个是大山深处的霍乡,因为有了高源的提前动员,霍乡及时培养起了自己的卫生员。
这些卫生员在这次疫情的紧急关头,派上了大用场。
他们配合沈丛云给全乡患病儿童都提供了及时医疗,沈丛云也是真玩命,这老家伙拼了,晚上都不睡觉,没日没夜地干。当然了,治完一个他就要求人家一定要给他写表扬信,只是可惜没几个人认字。
这些卫生员也不愧是集全村之力培养出来的,那是真为乡亲们考虑。遇上那种危重患儿,他们能抱着孩子走上一天一夜,跑到张庄来找高源救命。
这一幕,连孩子亲生父母都看傻了。
卫生员形象,在霍乡老百姓心里被无限拔高。
当然,他们也非常感谢高源,如果没有高源,他们又怎么会有自己的医生!
另外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李润玉终于放下心中的包袱,把原先只有六成把握才出手的规矩,调低到三成。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三成以下,他还是不敢干,所以经常会邀诊高源。
张庄和县城偶尔有高脚牲口拉货的车,驾车夫老王现在要去县城前都会习惯性地跑过来问一问高源要不要一起。
高源离开后,赵焕章也能撑得起场面。
县城两大危重患儿救治中心,三位全县医术最好的中医大夫负责,终于把这最为艰难的局面给勉强维持下来了。
这比上辈子强太多太多了。
而被腺病毒肺炎搞的焦头烂额的市里,也惊愕地发现下面县里似乎干的很出色。
第九十二章 韩岱
“什么?”在听到需要去市里介绍治疗经验的时候,高源露出了讶异之色,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王汉章点头:“主要是我们这次做的很出色,一开始反应就很迅速。尤其办了这两个中西医结合的收治中心,成功挽救了不少危重患儿的性命。你还记得那个胡行彦校长妹妹的孩子吗?”
高源点点头:“记得,就是那个从市医院危重出院,指纹直透三关的患儿。”
王汉章闻言稍稍一怔,他是记人,高源是记病,他赶紧点点头:“对,对,是因为那个孩子被咱们救活了,市里才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情况,然后就让我们提交一份报告上去,所以……”
王汉章笑了几声。
高源明白了。
王汉章对高源道:“高大夫,你要跟我一起去趟市里,把我们这边的经验好好介绍一下。”
这边的各种制度,都是高源一手推动和建立起来的。要介绍经验,王汉章都可以不去,但是高源必须要去。
高源思索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觉得赵焕章和李润玉应该能应付目前的场面,他便对王汉章道:“好。”
王汉章露出了微笑。
……
开会的地方定在市医院,这一次受邀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市里面各个联合诊所的所长。领导看过王汉章的报告,知道中西医结合是应对疾病的关键。
县里来的一共是三个人,还有县医院的李院长,他负责讲述西医方面的治疗经验。
三人坐火车去市里,然后走着往市医院赶去。
市医院会议室。
医生们已经议论起来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的主角是从下面县里上来的医生,要跟他们介绍乡村中医和县基层医院结合治疗危重症的宝贵经验。
这种组合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靠谱,市里这些医生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
“这里就是市医院了。”王汉章跟高源介绍。
高源微微点头,上辈子他也是来过几次的。
李院长也很开心,理了理衣服,又把自己头发好好整理了一下,准备过来好好露个脸。
三人往里面走,医院大厅不停有在啼哭的婴儿,还有着急忙慌的家属。
三人神色都带上一抹忧虑,连本来兴冲冲的李院长也把眉头锁了起来,他道:“怎么……怎么感觉市里的情况比我们县里还要紧张啊。”
高源看看这周围,再看王汉章。
王汉章沉重地说:“恐怕这就是袁海局长让我们抓紧分享经验的原因了。”
两人皆点头。
而后三人往楼上走,刚出楼梯,到了走廊就迎面撞上一个短发中年人,因为楼梯有拐角,几人差点没撞上。
“嚯。”众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高源看来人,神情微微一愕:“韩……”
韩岱闻声看向了高源。
高源换了称呼:“韩大夫,你好。”
韩岱看了看高源,问:“你是……”
高源道:“我叫高源,之前有……”
不等高源说完,韩岱打断道:“你就是高源?”
高源把剩下的话咽下去,点点头:“是我。”
韩岱又问:“就是你把市医院病危出院的那个患儿治好的?”
高源反问:“市医院病危出院?您问的是哪一个?”
“啊?”韩岱反倒愣住了:“还有很多个吗?”
王汉章和李院长不由苦笑。
韩岱又道:“你忘了吗?就是那个腺病毒肺炎的患儿,从市医院病危出院,然后去你们县里被你救起来了,今天会议要重点讨论的那个案例。”
高源明白了:“是的,是我们中医团队跟县医院的医生们一起治好的。”
李院长露出了笑容。
韩岱一拍手,略过其他信息,拉着高源往楼下走:“是你治的就好,快跟我走,正好有个病人需要你来一起会诊。”
王汉章叫道:“不是要开会吗?”
韩岱头也没回:“治病要紧,开会延迟个十分钟。”
王汉章当即无语。
高源被拖着往下走,他也有些哭笑不得,韩老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
前世,高源上过中医函授班,韩岱就是他们的函授老师。虽然只教了他们不到一个星期,但高源对这个老师影响非常深刻。
韩岱带着高源往下走,他说:“是这样,现在市医院刚接诊了一个患儿。原本人家父母是要送到我们诊所去的,但因为我在这边开会,所以他们就送过来了。”
“因为患儿情况挺严重的,所以市医院就先收治入院了,然后这不是你们要来介绍中西医结合的经验嘛。本来我打算等你们来了,邀请你们一起去看看,结果正好在楼道就遇上你了。嘿,你说巧不巧……”
高源看了看韩岱,韩老师另外一个毛病就是话痨,他能把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绕的很复杂。上课也是这样,他总想讲的很全面,所以越讲越复杂,能跟上他节奏的学生没几个。
韩岱自己嘚吧嘚说了半天,见高源一句话都没说,他突然问:“我是不是说的太绕了,你听明白了吗?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高源赶紧道:“听懂了,要治病。”
韩岱愣住了,足足愣了两秒:“总结的这么精炼吗?”
高源微微笑了笑,还催上他了:“行了,快走吧。”
两人跑到病房去,主管医生已经上去开会了,只有护士在这边。
韩岱拉过来护士,跟她说:“同志,你好,我叫韩岱,是个中医大夫。这个患儿原本是要去诊所找我的……”
护士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高源打断道:“我们是来会诊的,请把这个患儿检查情况跟我们说一下。”
“好好好。”护士如蒙大赦。
韩岱闻言扭头看向了高源。
高源对他说:“不用客气。”
韩岱干笑。
护士拿过来病历本,说:“男孩,五个月,发热咳喘十一天。体重6.3公斤,缺氧1度,肺部叩诊浊音,听诊水泡音,x线发现肺部大片实话。血化验,白细胞24200/立方毫米,中性68%,淋巴32%。咽培养有大肠杆菌,咽拭子分离Ⅲ型腺病毒。诊断为,腺病毒肺炎并发心力衰竭。”
护士把本子合上,看他们两人。
高源齐齐皱眉,好家伙,一过来就是危重症。
楼上。
“局长,袁局长。”王汉章在门口小声呼唤,他想把袁局长喊出来说高源的事情。
袁海局长见王汉章过来了,还对自己招了手,他便微笑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道:“好,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来自远县的高源大夫给我们介绍他们救治腺病毒肺炎危重患儿的宝贵经验。”
王汉章和李院长一懵。
第九十三章 汗法也能起死回生
病房,高源和韩岱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神色皆很凝重。
韩岱问高源:“听说你们治疗腺病毒肺炎危重患儿很有经验,像这么严重的,你们治过几个了?”
高源说:“数不过来了。”
韩岱一呆,又问:“成功率呢?”
高源说:“死亡两个,其他全部治愈出院。”
“嗤。”这声不屑是旁边护士发出来的。
两人都看这个护士,护士抱着手扭头走开了,搞的韩岱都不好意思了,他也没想到这个来自乡下的同行小老弟,居然这么能吹。
高源也有些无奈。
“高源大夫是在这里吧?”门外传来声音。
韩岱和高源回头看,见一群人乌泱泱过来,领头的就是袁海局长。
袁海局长快步进来跟高源握手:“高源大夫,你好啊,早就听汉章同志提过你,说你不仅医术水平极高,对待我们人民群众也非常热情,很愿意为他们服务啊。”
高源看向了王汉章。
王汉章嘴角露出微笑。
高源跟领导握手,说:“王局长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袁海局长点点头,问:“我们都在楼上等你介绍治疗经验呢,你怎么自己跑来病房了?”
高源看向袁海局长后面跟着的那些医生大夫,有市医院的医生,也有外面诊所的中医专家,现在这些人都在各种目光打量自己,高源知道他们对自己还是很有怀疑的。
他便对袁海道:“我觉得与其干巴巴地讲解经验,还不如结合实际病例,这样能听,能看,能判断。”
“嗯?”袁海微微一怔。
跟在后面的那群医生大夫立刻心中了然,他们知道这个年轻的乡下郎中是想在他们面前亮一亮手腕。
他们心中暗叹一声:“好胆!”
居然敢当着全市这么多专家面前出手,倒不怕被人挑刺质疑。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是打开局面的最好方式,医生行业,医术水平永远排在第一位的。
王汉章和李院长也感觉到了压力,这招好是好,可要是玩砸了,那就太尴尬了。接下来的会议还怎么开?还怎么介绍自己的经验,还有脸说吗?总不能他们兴冲冲过来,到时候灰溜溜回去吧?
李院长为难地看着王汉章。
袁海局长也看向了王汉章,他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王汉章则看向了高源,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很快坚定下来,他对着袁海局长慎重地点了点头。
见对方这么有信心,袁海局长也就不废话了,他对高源道:“那就请高大夫施展妙手,有什么需要我们这边配合的,尽管开口。”
“好,谢谢。”高源转身朝患儿走去。
韩岱也追了上去,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一起会诊商量。
患儿父母见韩岱过来了,赶紧过去跟他说着什么。
高源去诊断患儿,门外的大夫进来一起观看诊断,他们也需要心中有数。
此刻,患儿仍旧高热无汗,四肢不温,咳嗽喘促,音哑,痰阻不利,面青,口周微发绀,呼吸不匀,舌红无苔,脉滑微数。
诊断结束之后,后面那些医生大夫窃窃私语起来,大家都在讨论病情,只是没人跑过来跟高源说,把高源晾在了这里。
韩岱跟孩子父母沟通结束之后,走过来查看了一下患儿的情况,他主动问高源:“高源大夫,这孩子情况挺严重的,肺部大片实化,呼吸很困难,还有心力衰竭,你觉得应该怎么治疗?”
其他人闻言,也都看向了高源。
高源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和斟酌,他又看了看患儿的情况,说:“用汗法,解表宣肺取汗。”
“什么?”这话一出,后面中医纷纷错愕。
西医同志则看向了这群人,不明所以。
韩岱露出了惊讶之色:“你要用汗法?”
高源认真点头。
后面有个老中医说:“高源大夫莫非是在开玩笑?”
高源回头看去,这老中医他认识,是市里的名中医叫万仁生,他道:“在万老面前,我岂敢玩笑。”
万老不禁皱眉,他问:“既没有开玩笑,那为何在这种关头反而说要用汗法?”
高源回答:“因为此时用汗法正合时宜。”
万老拄着拐,上下仔细看了看高源,他又有些疑惑地看旁边人。
旁边的中医说:“怕是这次从乡下请上来的大夫水平不怎么样呢。”
万老思索了一下,便对高源道:“后生,《黄帝内经》上曾说‘其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满三日者,可泄而已。’此患儿已逾11日了,况且已经到这般垂危地步,你怎么还能用汗法?你是忘却先贤所言了吗?”
高源说:“先贤之言,自然不敢忘记。但这里所说的三日,只是一般情况,是为了提醒我们要注意当汗和当下的时机,并不代表所有的病情都要按照三日来定。万老行医数十年,总不会每次都是依照三日之言下处方吧?”
万老没想到这年轻人还将了自己一下。
其他人也把眉头纷纷皱起,年轻人说话有些狂啊。
万老稍有不悦,但还是说:“当然需要根据病人的不同情况,灵活运用。所以你更应该看看这个患儿,舌红脉数,这是阴虚,是肺阴受伤,这时候你怎么还能用汗法?”
高源道:“患儿的确舌红脉数,但他高热无汗,面青唇绀,喘咳痰滞,这是风痰阻肺,肺气郁闭的证。所以这时候才要紧急疏风开肺宣闭啊,急则治标。”
万老摇摇头:“年轻人行医是大胆,明知患儿病入膏肓,明知肺阴受伤,还欲要发汗宣闭,真不怕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袁海闻言也对王汉章露出询问之色。
王汉章跟着高源见惯大场面了,他向袁海点点头,示意宽心,意思是这才哪到哪。
孩子家属则已经紧张起来了。
高源面对万老的指责,他却丝毫不慌,只是说:“中医内治有八法,为何汗法排在第一位?这不仅是因为外邪入侵自太阳而来,需先解表发汗,是治病的第一招。”
“更是因为汗法也是最重要的一环,只要仍有表证存在,就应当考虑发汗解表。哪怕是到了危重阶段,甚至是垂危之际,谁又敢说,汗法不能起死回生?”
这话一出,全场诧异。
韩岱赞叹道:“好一个汗法起死回生。”
万老深沉地看了高源一眼,说:“好大的口气,张嘴就是起死回生,我今日倒是真想看看你是怎样起死回生的!”
高源知道多说无益,便道:“开方!”
第九十四章 邪去正安
高源看了看万老,思索了一番,又看了看患儿情况,才下了处方。
韩岱看了一眼,分析道:“侧重于疏风宣肺,发汗方面还是很克制的,你们看啊,他这第一味药用到了僵蚕,这个僵蚕的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祛风……”
熟悉韩岱的人,已经把头转过去了,只是那些对他不怎么了解的大夫,出于礼貌还在听他东拉西扯,他们听得云里雾里,只觉韩岱医生更加高深了。
见高源没有彻底乱来,万老的脸色才稍稍缓解一些。
药方下去,袁海局长说:“那我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让孩子好好休息吧。我们继续开会,高源大夫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讲一讲你们的经验。”
“好,好。”李院长就怕万一翻车,所以趁这会儿赶紧把经验给讲了。
高源点点头,说:“那我们就去会议室吧。”
一行人又去会议室。
韩岱左右一看,他还没分析完,人咋没了?
会议室里。
高源开始讲述他的经验:“据我们对患儿情况全程记录和分析来看,此病所有患者的病位都在肺,不过病人在病程的不同阶段,会有表里寒热虚实之分,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无法以一张方子包打天下。”
万老敏锐地皱了皱眉。
高源又道:“人是一个整体,经络相连,气血相通,故一脏患病,便会累及其他脏腑,而其他脏腑亦会近一步影响患病之脏器。我们分析这些患儿的病程进展情况,发现一般是以七日为度。”
“七日之前,多属实,气实、邪实,此时属于正旺邪实,治法以逐邪为主,若这时候治疗得当,后续便不易恶化。七日之后,正气渐虚,或正虚邪实,或正虚邪衰,虚实互见比较多,宜扶正祛邪。”
这话一出,大家齐齐看向万老,前面万老不同意高源用汗法,主张扶正祛邪。高源前面不还挺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怎么开了方子之后,反倒幡然悔悟了。
万老也有些不解地扭头看高源,问:“你想明白了?”
高源摇摇头,说:“我们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经验就是治疗此病,既要有七日之说,又不可拘泥于七日之说。”
闻言,万老臭着脸把头扭过去,妈的,这小子居然还逗他一个咳嗽。
其他人也很无语。
韩岱老师对着高源点了点头,他感觉高源说话很有他的风范,小伙子很绕嘛。
高源继续往下说。
只是其他人却显得心不在焉。
这也是为什么高源想要亮手腕的原因,市里的医疗条件本就比县里强很多,更别说高源还只是个农村土郎中,他们这些市里专家天然就带上轻视之意。
想让别人听自己说话,自己就得有让别人听话的资本。
见没什么人听,高源干脆就把嘴巴闭上了。
袁海局长皱起了眉。
王汉章和李院长有些不安。
高源看了看时间,说:“那孩子吃完药,应该有段时间了吧,我想去看一眼。”
“好。”袁海局长也答应了。
一群人又下去看,一剂药服完,患儿的情况并没有改变。
这一下,众人神色更带几分轻视,就连韩岱老师也有些疑惑。
“呵呵……”万老只是摇头笑笑,并未说什么话,因为也没有必要说什么。
王汉章看向高源,询问:“高大夫……”
高源查看了患儿的情况,说:“加服一剂。”
万老只是摇头。
袁海局长思索了一下,便也点头了。
众人再上去继续讨论,这下心不在焉的更多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医生中途离开了,他们的理由也很正当,底下还有那么多病人在等着呢,他们不能一直在这儿听不知道正不正确的经验。
连袁海局长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又看王汉章。
王汉章摸着鼻子,干笑不止。
李院长低着头,认真地抠着指甲。
傍晚,二剂药服用下去,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无效。
万老沉沉叹了一声,说:“这结果就算不错了,倘若真是大汗而出,更加伤阴,怕很容易生变。现在虽然无效,但好歹也没出什么岔子,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旁边人都是摇头而笑。
李院长恨不得钻到墙缝里面去,他也不明白高大夫怎么会失手?
袁海局长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县里给上来的报告不是说这里厉害,那里很强吗,合着全是吹牛的?他把眉头深深皱起,狐疑地看着王汉章。
王汉章顿时感觉到了很大压力,他赶紧来到高源身边,询问:“高大夫,怎么回事,怎么没什么效果?”
高源说:“别急,还是刚用药呢。”
王汉章哪能不急,这么多人都盯着呢。
高源查看了一下患儿的情况,发现并没有出汗,其他情况如前,只是四肢回温了,他微微颔首,心中便有数了,他道:“改个方子。”
听说高源要出新方子了,王汉章马上问:“用什么,你说!”
高源说:“射干麻黄汤加减。”
万老闻言一惊:“什么,你葱白发不出汗来,打算改用麻黄了?”
高源道:“万老,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原先我也有些疑虑要不要用汗法,所以先用宣肺开闭试了试,先谨慎治疗。两剂下去,患者无改善,但也无恶化,唯一变化的就是四肢回温,这证明我的思路是没有问题的。”
“前方不曾建功的原因,就是因为表闭未开,所以必须要辛温开闭取汗。别看患儿肺阴已伤,但邪去则正安,只要及时开闭取汗就好。看似汗出会更加伤阴,但其实表解反而能存阴,这就是变法而治!”
听到高源大胆的言论,在场众人无不吃惊。
高源对众人语气坚定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汗法也能治大病,垂危关头,邪去正安,汗法亦能起死回生!”
所有人都没想到前方两剂不效,高源大夫不仅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更加自信了。
王汉章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差点吓尿他了。
差点钻到墙缝里面去的李院长,这会儿也活过来了,噔噔噔走到最前面来,昂首挺胸。
大家不由看的一呆,这县里来的同志们是怎么回事?你们投了两剂药,是无效,不是见效,你们摆出这么自信的样子干什么?
万老看看这三人,摇了摇头,无语地说:“老夫行医五十多年了,还从未见过垂危关头,在阴虚之人身上再行汗法的,还是以麻黄强行开闭。若这都不出事,老夫这五十多年的行医经验就当作……”
王汉章赶紧拦住了他:“万老万老,千万慎言啊。”
万老疑惑地看他:“为何?”
王汉章说:“实不相瞒,我们县里那位五十多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什么?”万老没听懂。
高源插嘴道:“患儿现在情况危急,别白话了。”
“你……”万老一滞。
高源不管老头儿的意见,他心中已经有把握了,危急关头,他断然道:“速治以开门逐盗,邪去正安。开方!”
“是。”李院长莫名也学着李胜利大声喊了一下,喊完之后,他突然觉得喊这么一下还挺过瘾。
第九十五章 亲自示范
连袁海局长都不知道高源的自信从哪里来的,但看见人家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又看着县里的同志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袁海局长仔细回忆了王汉章提交上来的报告,他便道:“既然如此,我觉得可以让高大夫再试一试,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纷纷摇头。
袁海局长索性不问了,就问高源:“有把握吗?”
高源微微笑了笑:“放心。”
“好。”袁海局长随即答应。
高源下了新处方。
万老也很无奈,说:“一直在说中西医结合,可别最后闹出来乱子,还得人家西医同志来抢救病人。”
高源把方子交给护士,对万老道:“您放心,抢救病人方面,我也是会一点的。”
万老皱眉,这年轻人嘴真没遮拦,还什么都会一点。
高源也不管他。
复诊药煎煮服用。
高源临床守护,其他医生也没走,他们都很想看看危重关头取汗会不会有危险。
这回,连袁海局长也有些紧张起来了,高源的经验可是他们应对这场肺炎的关键,要是他的经验是错误的,那就证明王汉章提交上来的报告是有问题的,这可就是大事件了。
更为关键的是,市里还有这么多患病儿童,每天都有大批患儿在转重甚至转危重,他的压力是很大的。要是高源的经验无用,那这全盘危局就更加没解了。
袁海局长来回踱步,很想抽口烟,可这里面都是肺炎儿童。他转了好几圈,也没见患儿有什么变化,索性跑到一楼院子找了个角落,蹲在那里闷头抽烟了。
“袁局长,给我也来一根?”
袁海抬头,见是王汉章,他有些烦躁地拿出胸口的拿包烟,扔给王汉章。
王汉章拿出一根,点了起来。
袁海见对方这悠闲的样子,他火就上来了,语气也有些严肃:“王汉章,你们这些基层同志作报告老是喜欢贪大求全,吹大吹多,你给我交句实底,你这报告里面到底有多少水分?”
王汉章却道:“您可这就冤枉我了,我报告句句属实,所有情况都是真实的,都有据可查。”
袁海这才点了点头,又问:“市里这么多中医大夫都不赞同高源大夫的方案,这事你怎么看?”
王汉章很直白地说:“这有啥好看的,他们要真有本事,您也不必这么着急忙慌把我们从县里调上来了。他们要是一个劲儿地支持高源大夫的处方,那反倒很奇怪了。”
袁海被噎了一下,但不得不承认,王汉章说的好有道理。
袁海又问:“你也知道目前市里面临的难题,你给交句实话,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救起来?”
王汉章说:“你上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袁海不解:“什么意思?”
王汉章一摊手:“孩子已经退烧了,呼吸也顺畅了。能不能救起来,您亲自去看呗”
“什么?”袁海一愕,而后把手上的火柴盒砸向王汉章:“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王汉章一笑。
袁海赶紧蹭蹭蹭跑上楼,病房外面涌着一群神色怪异的医生。
万老脸色难看,高源神色自若,李院长不停摇头。
“怎么了?”见三人是这种表情,袁海都要搞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院长看了看万老,摇摇头说:“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万老脸色更难看了,他终于在垂暮之年感受到了远县医界同僚的不容易。
袁海见问不出什么来,便赶紧开门闯进病房。
高源正想拦他,却不料袁海动作太快了。
“啊!”病房里面传出尖叫声。
袁海闹了个大红脸,赶紧退出来,他哪里知道孩子母亲正在喂奶啊。
高源有些哭笑不得:“我想拦您来着,可我的嘴还没您的脚快啊。”
袁海尴尬不已,可又很着急知道患儿情况,就赶紧问:“孩子怎么样?”
高源对他道:“服药之后,全身汗出,诸症皆退。”
闻言,李院长也看向了万老,患儿刚汗出的时候,这老家伙可没少激动。
“太好了。”袁海兴奋地用手击掌,只要证明高源的经验是正确的,那危局就能解开了,他满眼赞许地看着高源,说:“高大夫,果然艺高人胆大,这个汗法用的好,用的妙啊!”
高源只是笑了笑。
市医院的内科朱主任也客气许多,他对高源道:“高大夫的医术确实高明,刚才我们也是大开眼界。高大夫一直强调的中医西医合作治疗方式,我也是非常感兴趣啊。”
袁海斜眼看向朱主任,前面开会溜走的是他,现在说很感兴趣的也是他。
高源不以为意,没有亮手腕之前,人家信不过自己也是正常的,他道:“中西医合作治疗,确实能起到非常好的治疗效果,这一点我们在县里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了。”
“哦?”朱主任露出好奇:“那应该怎么合作呢?”
高源道:“西医这边提供各种生命维持的治疗,比如吸痰吸氧等等,我们中医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来分析辨证,最后治愈疾病。”
一听这话,市医院这边全皱眉了,朱主任说:“照高大夫的意思,是我们给你们打下手了?”
高源忙道:“当然不是,如果没有你们的生命维持手段还有各种治疗措施,是很难为我们赢得辨证治疗时间的,你们是我们最大的保障。”
朱主任一摆手:“说了半天,我们不还是搞后勤的嘛。”
高源一滞。
中医这边本来还对高源挺有情绪的,但见高源这样说,这些人反而一个个都露出了玩味之色。
高源看着这两帮人,看来市里中西医矛盾一样很复杂。
县里的矛盾,他是凭着自己高超的医术还有强大的人格魅力,多番努力,才在腺病毒肺炎爆发前勉强安抚下来了。只是没想到,市里也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袁海局长不满道:“这叫什么话?什么打上手打下手?还不都是为人民服务?你们要是不想打下手,我来给你们打下手,什么擦桌子扫地,抓药熬药,你们吩咐我干就行。”
袁海把大家噎的没话说。
只是看众人那样子就知道矛盾依然尖锐,等真正合作,矛盾就会爆发出来。那时候,可就真麻烦了,肯定会耽误治病救人。
中医这边就有个大夫又插嘴道:“你们治肺炎也就三板斧,吸氧吸痰抗生素,只是你们的抗生素对病毒无效,可不就只能打打下手了。”
这一发下去,算是丢了个炸弹了。
两帮人立刻吵了起来。
袁海都呆了一下。
眼见矛盾已经爆发了,只是这次高源没那么多时间妥善处理,他只能采取更加激进的方式,他大声道:“好了,都别吵了,吵来吵去能把危重患儿救活吗?”
众人慑于高源的气势,才稍稍安定下来,只是互相怒视的眼神并未减少。
高源看看众人,心中气也上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什么觉悟!
他道:“不是都想看我们是怎么抢救危重患儿的吗?不是都在怀疑我们的经验吗?正好,所有人都在这里,吵是吵不出结果来的。”
“都不想打下手是吧,都想分个高低是吧,都以为自己了不起是吧?行,不想搞合作是吧,那就请你站出来,用你自己方式把患儿救活,让孩子父母感恩戴德庆幸万分地走出医院!”
中西医都沉默了,他们要是有这本事,也就没今天这个会议了。
袁海局长也诧异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高大夫高明的不仅仅是医术,嘴巴也很厉害啊。
高源看着他们,又说:“如果你们做不到,就睁大眼睛看我是怎么做的。我给你们演示中西医配合是怎么把患儿给救活的,现在,把你们手上最危重最棘手最没有办法的患儿都给我送过来!”
全场霎时一静。
万老也呆了一下,他突然觉得高源前面对他的态度还是挺客气的。
第九十六章 你咋还要病人呢?
朱主任没想到高源居然有这么大口气,他上下看看高源,见对方不似开玩笑,便道:“正好我们这边有个二十多天肺炎不愈的患儿,那就请高源大夫施展高超医术吧!”
“带路。”高源只说了两个字。
朱主任一甩手,走在了最前。
市医院的医生们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讨论这个患儿病情的困难与复杂。
高源心中清楚,刚才这个患儿考的是重,现在这个二十多天不愈考的就是难。不过既然高源敢放狂言,他心里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高源大步跟在朱主任后面。
后面这些医生大夫都惊呆了,他们也没想到高源这么有种。于是,也赶紧都跟了上去。
人走的差不多了,袁海局长还没回过神,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王汉章怎么没有在报告里面跟他提过还可能会有这样的变故啊!
李院长左右看看,没看到王汉章的身影,他决定自己先跟上去看看热闹。
韩岱老师却拦住了他,问道:“你怎么不拦着点?”
李院长疑惑反问:“为什么要拦?”
韩岱老师道:“高大夫做事这么激进,万一失手了怎么办啊?”
李院长赶紧抬手打断:“你可别说了。”
韩岱不解:“怎么了?”
李院长道:“说的我都想看了。”
韩岱:“……”
袁海也无语地看着李院长。
万老本来都走了,他是跟在最后面的,但在听了这样的话,他也忍不住回头看李院长,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
病房。
朱主任朝着里面一指:“患儿就在这里面。”
“朱主任。”孩子父母疲惫地走出来,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场面。
朱主任指了指高源,说:“这是给你们找的中医专家。”
“啊?”孩子父母看向高源,露出了疑惑之色,这专家也太年轻了吧。
孩子父亲皱眉问:“朱主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朱主任看向了高源:“是不是开玩笑,这应该要问高大夫。”
高源认真道:“我从不开玩笑。”
朱主任眼睛微微一眯。
高源对他道:“孩子什么情况?”
朱主任见高源丝毫不退缩,他便点头道:“这孩子因为高烧咳嗽而喘六天,所以来我院求诊,收治入院一周,热退,喘不止。历时三周,肺部实化不消散,细小水泡很多。”
“三周之后,又有不规则发烧,右背叩诊浊音。血化验,白细胞12600/立方毫米,中性41%,淋巴59%。历时二十余天,病情一直反复,体温退而复发,咳嗽痰多,喘憋且烦。”
高源问:“之前用过什么药?”
问到这里,朱主任不由一噎,看了后面的中医一眼,沉声道:“各类抗生素。”
中医们纷纷面露古怪,他们就说抗生素无效吧。
高源蹲下检查患儿情况,韩岱挤了进来陪着高源一起。
高源让患儿吐出舌头,看了一眼,发现舌正红无苔。高热,有汗。呛咳有痰,喘而气憋,心烦腹满。然后他又拉过患儿的两只手,诊断脉象。
见高源真治上病了,众人不得不惊叹初生牛犊不怕虎。
孩子父母也一愣一愣的。
诊完脉象之后,高源说:“右数急无力,左弦数有力。”
韩岱老师微微一怔:“右无力,左有力,这是肝风欲动吗?”
高源点点头:“很典型的一个久热伤阴病例。”
韩岱老师表示认可:“这孩子病二十多天了,热病已久,肺气已虚,所以津液被劫,因此出现了舌红少苔舌象。脉象上,也证明了这一点。”
高源说了四个字,韩岱就能解释出来一大堆。
“怎么样?”朱主任问高源。
高源道:“既然是热久伤阴,肺气已虚,痰热互结,那就应该要治以益气生津,清热化痰,此病不难。”
这话一出,孩子父母最先坐不住了,孩子父亲惊愕问:“不难?”
“不难?”这一声是朱主任发出来的,他们前后治了二十多天,始终难以拿下这个大难题,结果高源给他来一句不难。
高源说:“确实不难,一两剂药足以平定乾坤了。”
尽管已经在很大程度上估计高源的口气了,可朱主任还是被噎了一下,他都气的说不出连贯的话了,指着患儿:“来,你来。”
韩岱见到这场面,也不敢凑热闹了,赶紧往后面撤了撤。他一开始还打着互相探讨的想法,现在觉得还是跟这个狂人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高源写处方,西洋参一钱,沙参二钱,麦冬钱半……
韩岱本想着跟狂人保持距离,但又耐不住心里的寂寞,就又凑过去看,看完高源的处方,他问:“病人肝风欲动了,要不要给点镇肝息风的药?不然可能会生变啊。”
高源摇头:“患儿是因为肺气阴虚太过,所以才导致肝风欲动,其根本在于肺。只要肺金得养,以金克木,难不成还怕他一个肝风欲动?”
韩岱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高源的方子,说:“有胆有识啊。”
高源道:“韩大夫要是没别的意见,就抓紧下处方吧。”
韩岱赶紧把方子放下,自己撤到一旁去了,讪笑道:“跟我没关系,我只是随便看看。”
高源拿起方子询问朱主任:“朱主任,您需要看看方子吗?”
朱主任脸一黑,他哪里看得懂。
“那就抓药吧。”高源把方子交给护士。
孩子父亲又过来问:“真能一两剂就治好?”
高源道:“一两剂治好是不可能的,但控制病情,两剂足以。”
虽然高源又说了一遍,可孩子父母还是难以相信,市里的专家可是足足治了二十多天啊。
朱主任都不知道高源的自信从哪里来的。
袁海局长再度看了看高源,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药煮好,一剂下去。
众人观察。
朱主任紧张不已,嘱咐护士小心观察病情:“再量一下体温。”
护士过来测量,而后嘶了一口气,就是不敢说话。
朱主任催促道:“怎么样了,你说啊!”
护士才道:“比原先降了一度半。”
“嘶……”朱主任也忍不住啧了啧牙,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吗?
孩子父母也顿时有了信心,两人皆期待地看着高源。
高源却还觉得不够,他蹙了蹙了眉,说:“怎么才降这么点?”
众人一滞,才这么点时间,你还想要多少?
高源稍一思索,便道:“在原方上加入五分知母,二钱茅根,继续服用。”
“好。”这次不等朱主任开口,孩子父亲就先答应下来了。
病人家属都这么强烈要求了,朱主任还能怎么说,只能让人安排新方子了。
新处方下去,效果更加立竿见影。
护士量完体温,看了看众人,说:“退烧了。”
这一次,众人并没有太过意外,毕竟现在孩子的心烦喘憋已经消失了。高烧之前是有反复的,但心烦喘憋却是第一次消失,这就足以证明高源的医术了。
朱主任许久没回过神,他真的两剂就控制了病情。
李院长却很淡定,看多了,也就这样。
高源说:“不必太过惊讶,中西医各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有些中医不擅长的病,西医可以处理的很好。同样的,你们治疗二十多天没有拿下的难症,在中医这边,只用区区数剂药而已,这很正常。”
朱主任闻言看向了后面的中医大夫们,却发现这些中医大夫也是一个个张大着嘴。
高源理了理衣服,对朱主任道:“别干站着了,下一个吧,总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吧?”
朱主任一愣,你咋还主动要上病人了?
第九十七章 来都来了
朱主任被高源噎了一下。这一刻,他突然想起自己放假时去茶馆听的相声,捧哏演员就老跟逗哏演员说,‘你怎么能要掌声呢?’
现在,朱主任就是这个心情。
中医们也有些激动,高源给他们涨了大脸,连带着他们对这个年轻人的不满和敌意都减少很多了。
高源又道:“再找几个吧,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再说,来都来了。”
“好!”朱主任点点头,往后面一指,说:“三号病房。”
“三号房?”旁边医生皆窃窃私语起来。
一看就知道这个三号病房病人不简单,中医这边马上就有人说:“你们该不会故意为难人吧?”
高源看向那人,虽然他在帮自己说话,可高源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人家不是真的想帮他,而仅仅是因为中西医之争。
马上西医那边也有人说话了:“不是高源大夫自己说要把最难的病人交给他,怎么,说完就不算数了?”
见两帮人又要吵,高源叫了停:“带路吧。”
帮高源说话的那位中医见状也就不言语了。
一行人又到了三号病房。
朱主任神色有些凝重,在门口说:“这孩子只有三个月大,高烧喘息5天。肺部叩诊浊音,听诊有水泡音。血化验,白细胞14100,中性46%,淋巴54%,体温一直在40度以上。肝脏肿大,呈阻塞性呼吸,二度缺氧,已经昏迷了,时不时就会抽搐。”
听到这里,众人皆皱起了眉头,这患儿的情况可比前一个严重多了。
高源神色却很平常,他点了点头,就进去诊断了,然后顺嘴问:“你们之前用过什么治疗方案?”
朱主任回答:“之前给了冬眠合剂,冰袋,氧气等治疗,但没什么效果。”
高源去看患儿情况,此刻患儿已经陷入昏迷。高源用手摸了摸患儿,发现有灼热感,但也没有汗水,又是一个高烧无汗,高源忍不住蹙了蹙眉。
后面的中医大夫们也挤上来看,单看到一个高热昏迷就让他们心中一紧了,又是一个危重症。
这个病难就难在这里了,实在太容易转成危重症了。一旦到了危重症,治疗就会很麻烦,让患儿活着回去的概率也会很低。
高源继续诊断,发现患儿喘息气促,胸高膈扇,昏迷抽风,唇绀面赤,舌红苔白,脉浮数。
韩岱走过来,他也查看了一下患儿,不禁咋舌。
高源扭头看旁边的中医,问:“你们怎么看?”
这些人一个个皱眉,有些迟疑,不敢搭茬。
高源干脆问刚才帮他说话的那个中医,他道:“这位大夫,这个病你治得了吗?”
那位大夫顿时一怔,他诧异地看着高源,好家伙,自己刚才还帮他说话呢,结果这么快就被倒打一耙!这男人这么狗吗?
其他人也面露错愕。
万老突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原来高源不是单单针对他一个人,这家伙见人就咬。
朱主任也很诧异,前面这帮人不还挺志得意满的吗,这会儿怎么自己内讧起来了?
那中医大夫被高源堵的说不出话来。
高源又道:“没有把握治好,是吧?”
“我……”中医大夫脸涨红起来。
其他人也是心里暗骂,狗都不如!
高源神色却很自然,他道:“其实让我来治,我的把握也不会很大。”
“嗯?”其他人一愣。
朱主任更是怪异地看着高源,那你前面吹那么响干什么?
万老似是抓住了什么,他赶紧问:“怎么,你治不了?”
高源摇摇头。
万老一下子就来了劲,老迈的身子都挺拔了。
高源又及时补上一句:“但若是加上西医同志们的帮助,问题就不大了。”
万老一愕。
朱主任没想到高源竟会这么说,他疑惑:“需要我们帮助?”
其他人也很费解,西医是治不了才交给高源的,还要他们帮助什么?他们要是有这能耐,病人不早就出院了。
高源点头,道:“没错,我从一开始就在强调中西医合作治疗。”
全场霎时一静,他们都在争强好胜,高源却始终在想怎么合作。
袁海也微微颔首。
高源看着朱主任的眼睛,他诚恳地说:“我一个人是很难把这个孩子救下来的,但如果有了你们,我就有把握了。这个孩子离不开你们的帮助,为了这个垂危的孩子,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吗?”
面对对方的请求,朱主任下意识张大了嘴,他一直觉得高源是个很强势的人,刚才也一直在找事,怎么这会儿居然服软了?
朱主任不知该怎么说。
高源又道:“只要能把这个孩子救起来,那就证明我们的合作是很有必要的。我也很愿意承认在这场救治中,我承担了打下手的工作。”
“你……”朱主任更露讶异。
其他人也没想到高源竟然会如此说话。
李院长轻轻叹一声,他在县里就见识过高源宽广的胸襟。他做不到,所以他很佩服。
袁海看着高源,他又想起了王汉章给他提交上来的报告里面,针对高源用了一个专门的评语“这是一个好同志”。
明明对方已经占尽上风,却仍然愿意伏低放软,朱主任被高源的不计较个人名誉得失的医德所感动,不由心生惭愧,他说:“好,需要什么我们做什么,尽管说。”
高源露出了微笑,在县里合作这么久,他也比较清楚西医的工作了,便道:“补充血浆,输液,吸氧等生命维持措施,其他对症治疗,你们自行决定。”
“好。”朱主任点头答应。
韩岱则问高源:“高大夫,你打算用什么方子?”
高源说:“辛凉解表,用麻杏石甘汤加味治疗。”
“辛凉解表?”这边中医纷纷讶异。
高源问他们:“有别的意见?”
这些人都被高源搞怕了,明明心里的确有想法,但也不敢说。
万老已经丢过脸了,现在破罐子破摔道:“患儿高烧抽风,昏迷喘促,这难道不是热入心营的证据吗?”
其他人也赶紧点头。
高源则说:“患儿昏迷是因为表邪郁闭,卫气不通,肺气不开,并不是病邪犯了心营,你看他的脉象还是浮数之脉,患病时间也只有区区数日。”
“此刻绝不可清营,清宫,或进牛黄、至宝等药,不然只会徒伤正气,表闭不解,导致内闭就危险了。我们治疗腺病毒肺炎最大的一个经验,就是在早期阶段决不能寒凉太过。”
万老皱眉嘟囔道:“这会儿怎么又这么慎重了?”
只是他只敢小声逼逼,不敢再跟高源硬顶了。
高源分析完病情,就去写处方了,他把处方给朱主任道:“两剂,速服!”
第九十八章 就一点点
这个患儿的意义很大,是他们在市医院进行的第一个中西医合作治疗范例。
若这个危重患儿转危为安,那就可以直接套用高源先前的经验了,剩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了,也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袁海局长压力很大啊。
反倒处在旋涡中心的高源,显得轻松无比。
两剂药下去,患儿仍然高热昏迷,喘急,气促。
见患儿没什么改善,袁海局长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气促起来,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得病了。
朱主任看向了高源。
其他大夫也都看高源。
只是这一次,却没人敢质疑和嘲笑高源了。
高源上前检查患儿,虽然主要病症没有明显改善,但患儿周身皮肤微润,抽风也减少了。舌头仍红,苔转微黄,脉尚浮数。
“怎么样?”韩岱询问高源,他都这紧张的气氛弄得言简意赅了。
高源说:“原方去桔梗葱白,加钩藤一钱,用以息风,莱菔子一钱,炒苏子八分,用以降气,再进一剂。”
袁海赶紧吩咐人去煮药。
此刻,夜已经深了,患儿的情况是否能得到好转,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大家陆陆续续回去了。
只是这一路上,众人都在讨论高源,这个乡下冒出来的土郎中,话题度很高。
袁海局长走到高源身边,想询问些问题,又想鼓励一下,沉默了半晌,最后袁海只蹦出两个字:“加油。”
高源深深点头。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李院长和王汉章才走到高源身边,三人相视,而后纷纷摇头而笑。
市里这些人紧张的不行,但他们却很清楚,他们县医院接诊转过来的危重患者,情况比这孩子严重多了。还不是被他们给救起来了,眼前这个真不算什么。
李院长说:“我倒是很期待明日看见他们的反应。”
王汉章指了指他,可自己也笑了。
……
次日,那些中医大夫又跑来市医院,在门口众人就讨论起来。
“万老,你怎么看?”
其他人都看万老。
万老把拐杖往地上一杵,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还有资格看吗?”
众人都替万老尴尬起来,万老一世英名算是栽了一半在高源身上了。
韩岱催促他们:“别在门口杵着了,什么情况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众人这才上去。
病房门口已经等着不少人了,市医院的医护人员就有好几个等在门口的。袁海局长来的很早,见他们来了,袁局长对着他们点点头。
韩岱反正没什么压力,跑过去问:“局长,情况怎么样了?”
袁海道:“还在里面检查呢。”
韩岱又看后面中医。
便是此时,病房门开了。
高源和朱主任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满脸堆笑的病人家属。
一看到病人家属表情,众人心里皆咯噔一下。
高源看着众人,对朱主任露出询问之色。
朱主任却是摇摇头,朝着高源伸了伸手,示意高源来说。
高源颔首,对众人道:“患儿退烧,喘平,神清。”
只是简单几个字,却如山呼海啸般刮过一样。
又救起来一个危重患儿,又是一个啊!他们不由想到自己之前接诊之时,每每弄得焦头烂额,也未必能把人救下来。
高源治这些危重患儿跟闹着玩似的,都没有超过一天的,一个晚上过去,人就脱险了。
这也太强了!
大家都傻了。
万老神色也晦明晦暗起来,他有点庆幸昨日没有跟高源辩论到底是不是热入心营。
因为从今日的结果来看,高源才是正确的,他要是昨日死争不下,怕是今日又要丢一次脸了。
一时间,万老有些挫败。从最初的轻视和不屑,到后来自己的质疑不停,再到现在对对方的高山仰止。不知不觉间,这个从乡下来的年轻人,已经用他高超的医术站在了所有人的顶端。
他想起了李院长劝他的话,是啊,自己惹他干什么呢?
万老别提多后悔了,丢了一大堆脸,还落不得什么好。
万老摇摇头,刚一抬头,却发现高源站在了自己面前。
万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皱眉看向高源道:“你要干嘛?是想来奚落我吗?”
其他中医也皱眉。
韩岱正想劝高源得饶人处且饶人。
谁料,高源却说:“万老,我是想来请您帮忙的。”
万老疑惑:“请我帮忙?”
高源点点头:“患儿的脱险,实属侥幸。但后续治疗才最为关键,是患儿能不能痊愈的关键,因此我很希望万老能参与进来,帮我出谋划策,毕竟老前辈的经验不是我们这些莽撞的后生晚辈能比的。”
此言一出,全场一呆。
万老更是上下看高源,惊问:“你……你什么意思?”
高源先看向了韩岱,怎么,自己是染上韩老师的坏毛病了?绕来绕去,搞的别人听不懂了?他问:“是我没说清楚吗?”
万老难以相信道:“你想邀请我参与治疗?”
高源摇头:“是请您坐镇。”
万老这回真诧异了,高源明明已经彻底占据上风了,居然没对他冷嘲热讽,反而以低姿态邀请他来坐镇,要知道之前他可一直在以老前辈的姿态质疑和轻视高源啊!
袁海局长也很惊愕地看着两人。
王汉章凑到了袁海边上,悄悄问:“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工作被人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感觉都能被人替代了?”
袁海局长转头看王汉章。
王汉章苦笑,他也是老受害者了。
袁海局长也突然苦笑一下。
万老也被高源的宽阔胸襟感动到到了,他道:“高源大夫,我……我实在惭愧和佩服万分!”
高源看看万老,又看了看朱主任,他认真道:“为了孩子。”
朱主任也慎重点头:“为了孩子!”
万老拄着拐,挺拔身躯:“为了孩子!”
袁海局长给他们鼓起掌,市里的危局终于有解决的办法了。
王汉章露出了微笑,只要有高源参与,各种难题总能迎刃而解。
袁海局长深感欣慰说:“你们能精诚合作,实在太好了,我代表全市的患病孩童感谢你们。”
朱主任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也琢磨明白了,他道:“高大夫说的对,我们应该发挥各自的优势。就像那个病了二十多天腺病毒肺炎小孩,我们怎么也治不好,可高大夫两服药就拿下了,咱们得承认中医的优势。同样的,对于某些需要生命维持或者需要紧急抢救的病人,这就是我们占优势了。”
万老看向了高源,他问:“高大夫昨天说抢救也会一点的。”
朱主任看了过来。
高源客气摆手:“真的就只有一点点,不值一提。”
朱主任开玩笑道:“我本来还以为有机会可以开开眼界呢。”
高源连道:“别,等到时候闹了大笑话,我可没脸再来市里了。”
旁边人都笑。
王汉章和李院长对视一眼。
朱主任也摇头而笑。
便是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急声:“救命啊,医生救命啊!”
上架感言
又到了上架时间,回顾《中医许阳》的上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两年前,因一时气愤,遂有了《中医许阳》。没想到两年过去,疫情仍旧没有平息。中医人抗疫的故事,自然也不会结束。写完了中医许阳,又写了中医高源,中医的故事也没有结束。
其实敏锐的读者已经发现了,在写中医许阳的时候,许阳每次穿越,都是在建国后,其中多次都在五六十年代,因为我是真的很想写在那段最为困难的时期,医者的不易与坚守。
中医许阳没有写痛快,遂有了中医高源。
我们不应该忘却那段在艰难困苦中激情燃烧的岁月。
新书写了两个月,也有24万字了。
一路走来,点点滴滴,实在不易。
明日中午12点,就是上架的时候了。
很多人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爆发,我的回答是上架后。
写这样专业性很强的书,是非常难的,注定写不了很快,但我会尽我所能,努力抽出更多时间,写更多更好的内容出来,去认真记录那个时代。
我很希望能把这样的故事写给更多人看,我很希望把那些我们已经忘却掉的精神传递给更多人,我希望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还有人愿意了解那个曾经!
……
之前运营官兔子来找我问上架之后的加更规则,我本来是不想搞的。但又想到,这其实是对我自己的鞭策。
那么……
首订三千,加十更。每加一千,加五更!
盟主加五更!
月底能进新书月票榜前十再加十五更!
是不是好像跟兔子说的不一样,没错,我加磅了!全面加磅了。
我想狠狠逼自己一把。
你们能有多支持,我就能有多拼命!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创作的最大的动力!
能把这样故事写给你们看,是我最大的荣幸!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叫我田田,但这一次,我想做申申!
明日,中午12点,我希望你们都在,我也会在!
让我们加油!
第九十九章 鸡爪疯
一听到楼下有人喊救命,朱主任不敢怠慢,忙说:“失陪一下,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这些中医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突然来了急病人。
“高……”万老准备跟高源说话,刚把头转过去却见高源已经窜出去了,噔噔噔往楼下跑。
众人皆是一愣。
这里就能看出城里中医跟农村中医的区别了,城里的医疗条件好很多,西医的医院建设也很快。而中医则是由之前独立开业合并成联合诊所,并没有得到大的发展。
所以城里急危病人基本都是送到医院的,中医也就这样逐步退出了危急重症的领域。以至于这些中医在听到有危急病人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反应,就随着朱主任一个人出去了。
高源是农村大夫出身,农村连中医大夫都找不到几个,就更别说医院了。所以农村大夫什么病都要去治,什么病都要会治,什么情况都要面对。
高源根本多想就直接跑下去看情况了,这就是本能的冲动。
楼上这些人还有些搞不清情况。
还有人问:“高源大夫这是跑了?还是准备下去展示他的一点点?”
万老也很费解,大家不都在开玩笑吗,这年轻人这么认真干什么?不过他又想到高源之前说过他自己从不开玩笑的话语,所以他也搞不懂高源要干什么,就说:“那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大家这才跑下去。
高源已经跟着朱主任到一楼了,市医院也没有急诊中心,都是值班大夫过来预诊,情况紧急就自己先处置,然后通知专科大夫来治疗。
两人急匆匆跑到大厅,就见一个男人拦腰紧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被环抱着还在不停晃来晃去,就像是乘坐在被丢到惊涛骇浪的海里的竹筏一样,根本站不稳。
女人还不停口吐涎沫,神情极为恐怖。
“怎么了?”朱主任远远就问。
护士见朱主任来了,便赶紧招手:“朱主任,您快来看看吧,这病人很奇怪。”
朱主任走到近前,发现病人还在不停抽搐,他按住了病人的头,却发现病人眼睛已经斜着看东西了。
见病人难以控制,他便赶紧喊道:“快来两个人,把病人扶进去,准备镇静剂。”
医护人员小跑过来,几个小伙子合力把抽搐不止的病妇送到诊室里面。
病妇的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差点没把他弄到脱力。
到了诊室,病妇还在不停抽搐,手指挛缩成鸡爪状,腿肚子不停转筋,这也导致她根本站不稳,躺都躺不安稳,医护人员勉强把她安置在诊床上。
“鸡爪疯?”高源观察了一下病人手指,而后仔细查看病人其他情况。
其他中医也都赶下来了,待看见这样癫狂的怪病,他们也是齐齐一愕。等看见高源正在诊断病妇,他们则更不解了。
“这么要面子吗?”万老也是喃喃自语。
朱主任抓紧问病人丈夫:“怎么回事,怎么发病的?”
病人丈夫焦急不已:“就我们上午吵了一架,然后她就挺生气的,这一气就给气出事情来了,整个人就不好了,她跟我说她这……奶在往里面缩,然后下面也在往里抽,我还以为她瞎说呢。我还没说话,她突然就晕过去了。”
“缩阴证?”韩岱疑惑地看其他中医。
其他人也甚是意外,缩阳症比较常见,缩阴证他们也没怎么听说过。
朱主任皱眉思索了一下,又问:“然后呢?”
病人丈夫焦急道:“然后我赶紧给她扶上床照顾,过会儿她就醒了。但……但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抽搐不停,疯疯癫癫,跟鬼上身一样,脸上也这么狰狞吓人,你们也都看见了。”
朱主任点点头。
病人丈夫紧张地问:“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朱主任说:“应该是歇斯底里症,镇静剂拿来了吗?”
“来了,来了。”护士拿着镇静剂过来,对着蹲在病人身边诊断的高源说:“让一让,我要打针。”
朱主任也赶紧说:“不好意思了,高大夫,你先让让,别耽误我们抢救。”
高源也没办法,只能先把位置让开,让护士过去打针。
高源走了回来。
万老问:“高大夫真打算抢救?”
高源摇了摇头,并未作答。
其他人想到高源之前说的一点点,就觉得有趣。
等护士把针打完,走开,高源又跑过去诊断。
其他人也是一愣,还挺执拗。
朱主任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病人丈夫担忧地问:“医生啊,打了针能好吗?”
朱主任宽慰道:“放心吧,这是镇静剂,打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可怕了。接下来要怎么治疗,我们会尽快拿出一个方案的。”
病人丈夫这才点点头,扭头看自己老婆,见对方终于消停下来了,他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高源还在诊断,他发现病妇大汗淋漓,神情依然恐怖,面色青灰。头晕,不时呕吐涎沫,睁眼而视则一分为二,无法集中。他又摸了摸病妇四肢,发现病妇四肢厥冷,口鼻气冷,唇舌青紫。
见这个年轻大夫还诊上脉了,病人丈夫有些疑惑,问朱主任:“这是……”
朱主任也很大方,就说:“这位是中医专家,抢救的事情,我们比较擅长,所以前面高大夫会让出位置让我们打镇静剂。现在急救结束了,高大夫就开始诊断病情了。稍后的治疗,我们中西医会一起拿出更合适的方案。”
说完,朱主任对着中医同僚们点了点头。
中医们则玩味起了朱主任话里的意思。
袁海局长也点了点头,虽然隐隐还有点争高下的意思,但比之前好太多了,至少现在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还有个合作的机会和态度。
病人丈夫也不懂那么多,就道:“那……那你们尽快开点药,我怕万一又抽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朱主任很自信地说:“不会,这才刚打了镇静剂呢。”
只是他话音刚落,却见诊床上病人再度剧烈抽搐起来。
第一百章 哇哦
朱主任顿时脑子一懵,他话音都没落呢,这怎么又发作了?
其他人也是一惊。
“哎呀。”病人丈夫惊叫一声,又赶紧扑上去按着自己老婆。
高源刚给患者诊完脉象,脉象迟细,60次/分。
患者突然再次发作,又觉天旋地转,如乘船坐车般心动神摇,荡漾不止。手指再度急剧痉挛如鸡爪,腿肚子又一次剧烈抽筋。
病人丈夫一看这样,焦急不已,他赶紧回头问朱主任:“医生,你赶紧想个办法啊,你不是说镇静剂打下去就没事了吗?”
“一般……一般来说是的。”朱主任都有些结巴了,他没想到镇静剂都控制不住。
病人丈夫急问:“那现在怎么办?”
朱主任琢磨要不要加大一点剂量。
高源却已经出手了,他解开自己的腰带,上面挂着一个布包,拿下打开,竟然是针灸包,有针有艾。
众人齐齐一愣,高源大夫随身还带着这个?
殊不知,高源上次得过教训了,那次紧急去救温母,身上就什么东西都没带。幸好有胡行彦给的两包烟,不然可就要出大问题了。在那次之后,他针灸包就不离身了,以备不时之需。
“你要干嘛?”朱主任也搞不清高源的用意。
“急救。”高源只简单说了这么两个字,而后他脱外套,又把病妇的衣服慢慢往上掀起,同时用自己的外套盖着她的皮肤,防止走光,一直掀到了胸下。
“拿着。”高源用火柴点燃艾柱,让病人丈夫急灸双乳根穴。
然后他又蹲下去稍微往下拉了拉病妇的裤子,伸手搓了一个麦粒那么大的艾绒,放在了病妇的关元穴上,切肤点燃,麦粒灸。
见高源都动手抢救了,外面这群大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就动手了?
朱主任也愣了好几下,他问:“要不还是让我们来吧,这方面我们比较有经验。”
点燃艾绒之后,高源拿过针灸包,从里面取了毫针出来,他道:“我也会一点,而且镇静剂也不能多用。这样,我先急救,要是不行,你们再来。”
说罢,高源不等人家回答,便直接强针刺激人中和双内关。
见高源如此不见外,朱主任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毕竟前面高源也给足了他面子,他只能看向这里最大领导袁海局长。
袁海见高源已经上手了,又想到之前高源的靠谱表现,他没有多犹豫,便点点头道:“既然前面镇静剂效果不佳,那现在就让高源大夫试试吧。”
听到老大都这么说了,朱主任也只能点头了。
中医们纷纷凑上来看,看高源的行针手法,又在研究对方的选穴依据。
旁边人问万老:“他这是下不来台,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吗?”
万老愣了愣,说:“没人逼他上去啊。”
说罢,他又回头看王汉章和李院长,他发现这两人正在聊等下去买什么东西带回去呢,对这边的情况似是一点都不担心。
万老皱起了眉,心里生起了不满,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同志,这么不团结吗?
病人丈夫也有些慌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接过艾灸的重任了,他看朱主任,见朱主任也没反对,他便问旁边年轻中医:“哎,你这……这行吗?”
正在行针的高源回道:“把‘吗’字去了。”
“啊?”病人丈夫一愣。
大家都已经习惯高源的狂言妄语,这次竟然都不觉得奇怪了。
朱主任抱了个手,皱眉看高源的操作。
高源不停强刺激,艾灸也没有停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朱主任时不时就看一眼手表,神情逐渐变得有些不耐起来。
“她是不是抽搐停下来了。”一直在观察患者情况的韩岱老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众人皆看了过去。
袁海局长也露出了讶异之色。
“啊?”病人丈夫顿时惊喜,就想去看老婆的脸,只是没有注意到手,他这一动,差点没把火头怼在老婆皮肤上。
幸好高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病人丈夫回头看高源。
高源道:“小心烫到!”
病人丈夫一惊,弄得个手脚慌忙。
高源收了针,再去看患者情况。
朱主任也赶紧过来看,后面中医也都挤上前来,差点没把他颠个趔趄。
“停下来了。”
“不抽了,脸上的神情也没那么可怕了。”
“情况这是稳定了呀!”
众人连连惊叹。
“会反复吗?”朱主任担忧地问。
一听这话,大家顿时有些迟疑。
众人看高源。
病人丈夫更是紧张不已,紧紧盯着高源。
高源检查了一下病妇的情况,然后说:“暂时不会,不过需要及时用药治疗。”
“不会反复?”朱主任又问了一遍,前面他用镇静剂的时候也是这样,结果没多久就再次发作了。
高源点点头,说:“你可以继续观察。”
针灸结束之后,高源把患者衣服拉好,然后把病人丈夫叫过来询问情况,其他人则继续观察患儿情况。
高源从病人丈夫口中得知,患者七年前产子之后,就有了鸡爪疯发作史,吃过一段时间的补钙药,但不能控制。
病人素体虚弱,畏寒,盛夏之时仍然喜欢穿厚衣,瓜果生冷之物更是一点不敢碰。
听到这里,高源又回头看了看病人,结合刚才的诊断,他皱眉道:“病人脏腑内的寒气可够重的。”
韩岱老师走了过来,他也听到了病人丈夫的话,面对这样的奇症,他也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他是很喜欢跟人交流病情的,不然后来也不会跑去中医学校当教员了。
他们俩在讨论,其他人还在观察患者情况,见人家确实没有复发。
“哎,醒了醒了,睁眼了。”中医群里有人惊呼。
“娟,娟,你没事吧?”病人丈夫紧张不已。
“嗯……”病妇含湖不清地应了一声。
这一声差点把病人丈夫的眼泪给唤下来,他蹲在床前委屈巴巴地说:“你这气性也太大了,都吓死我了,我以后还怎么敢跟你吵架啊?”
旁边中医见病妇不仅没有发作,反而神志清醒过来,还能应声,他们也振奋不已,看向高源眼神都不一样了。
朱主任也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他前面还说是他们西医比较擅长急救,结果他们的镇静剂无效,反倒是高源的针灸起了效果,他不禁们心自问,难不成中医也擅长急救?
万老鼓了鼓掌:“都说急救之法,最快不过针灸。早就听闻,今日才有机会得见,确实立竿见影,让人叹为观止。”
其他人也佩服地鼓起掌来。
高源很客气:“侥幸而已。”
袁海局长也满眼赞许看着高源。
全场只有王汉章和李院长没动静。
万老前面就觉得奇怪了,这会儿更是奇怪加不满,他问:“你们难道不觉得惊叹和钦佩吗?”
其他中医也皱眉看这两个人,这两个同志是怎么回事情?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同志,遇到这么长脸的事情,他们怎么没反应?
王汉章和李院长齐齐一怔,他们俩怎么成漩涡中心了?
连袁海局长也忍不住皱眉看他们。
见领导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王汉章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合群了,于是马上惊叹:“哇哦……”
李院长也跟着来了一句:“哇哦。”
众人:“……”
第一百零一章 奔豚汤
见病人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与其他人不同,高源心中没有太大波澜,针灸过后他就查看过病人情况,以他经验分析,确定是稳住了。
这只是小场面,接下来的辨证治疗才是最关键的。
高源继续与韩岱老师讨论。
韩岱老师琢磨道:“已经很明显能看出来病人脏腑积寒甚深了,盛夏尚且觉寒,冬季更不必说。多年前发作过的鸡爪疯,也是因为如此,这回的缩阴证和鸡爪疯,病根同样在这。”
“寒主收引,缩阴和鸡爪抽搐便是证据。其少阴和厥阴中寒的症状非常明显,肝肾里面的寒气上逆,所以才会导致患者口吐涎沫。寒饮凌心,就会心季不安。”
“又因为与丈夫吵架,暴怒而致厥气上攻,所以才昏不知人。肾主二阴,肝经又循下体,过乳,也是因为这二经中寒,所以才收引挛缩。精气散乱,所以无法视物,视一为二。”
高源微微颔首,韩岱老师啰嗦是啰嗦了点,但水平还是很好的,他讲了一大通,把病人身上的病症原因都讲出来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寒字。
其他中医也都听见韩岱老师的分析了,大家点头表示认可。但对于怎么用处方,众人又有不同的意见。
“既是关节不利,脏腑中寒,我觉得可用乌头汤通行十二经脉以驱寒。”
“她只是偶尔发作鸡爪疯,并不是一直关节不利。对于病患常抽搐不止,我建议可用吴朱萸生姜汤,吴朱萸最善解痉,又擅驱寒,病人干呕吐涎沫,正是吴朱萸方证。”
“那这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病人目前四肢厥逆,应该急用四逆汤。”
“当归四逆才是。”
“那为何不用参附汤呢?”
……
这帮人因为处方争论不休,朱主任都看呆了,什么这个汤那个汤,他都想回家去喝老妈炖的鸡汤了。
中医开处方这么纠结吗?
其实这就是中医的特色,也可以说是不足之处。中医讲究一人一方,这里的人不单指病人,也指医生。同一个病人,找不同的医生,就会开出不一样的方子,所以中医特别考验医生的个人水平。
面对一些单一的病证,大家开出的方子大同小异,只是效果有高低区别。若是碰上一些复杂多样,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病证,那就五花八门了,而且每个中医大夫还有自己习惯使用的药物和药对。
所以说是说中医会诊,但这里得有一个说了算的,不然吵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高源也忍不住抓了抓头,这病妇的情况跟苏平川都是寒证,但情况是不一样的。面对这样有些复杂的病证,高源也仔细斟酌了起来。
高源看韩岱,韩岱老师也在思索,再看万老,万老也在沉吟。仔细看一下,水平高的都在思索,只有水平低的在叽叽歪歪。
万老压了压手,压住了这些人的逼逼赖赖,他道:“都好好想想再说话,别张嘴就来,要是真那么容易还能轮到你们争论不休吗?”
这些人才消停下来。
高源也一时摸不到组方的头绪。
病人丈夫见自己妻子情况终于稳定了,他坐在跟前半是悔恨半是埋怨地念叨着:“不吵了,以后都不吵了,你吓死我了。人家吵架,是伤感情,你吵架是要命啊。”
“你气性咋那么大呢,说晕就晕,说疯就疯啊。我生气顶多是怒气从下面冲到脑子里面,大不了脸红脖子粗,你倒好,你气比我足啊,直接冲晕了。”
高源有些无语地摇摇头,照他这么聊天,早晚还得把人给气晕。
“气晕了……”高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再看病妇,脑子顿时反应过来啊,对啊,她既是肝肾中寒,可也是是肝肾阴寒之气上逆巅顶,才会有这些症状。
“那么……那个方子正好合适!”
高源拿过笔来,稍稍一斟酌,便直接落笔。
韩岱见高源开始写处方,他也露出惊讶之色:“你想好了?”
见高源落笔,其他人也赶紧过来看。高源可不是普通大夫,他的方子可轻视不得。
“附子一两,红参三钱,山药一两,炙甘草二两……”
众人见高源下处方,先是惊诧于对方的大胆,上手就是一两附子,不过想想高源之前的所作所为,大家又觉得也符合人设。
“咦……这里面藏着人参四逆汤,看吧,我就说得用四逆汤吧,只是怎么没有干姜?”
“还有桂附理中汤,少了白术。”
“也有吴朱萸,我就说要用吴朱萸止痉散寒吧。”
……
还是原来那帮水平低的家伙们在逼逼赖赖。
万老眯起了眼,他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啊。
韩岱童孔慢慢放大,他问:“这不是奔豚汤吗?”
这话一出,旁边人纷纷诧异而笑:“奔豚汤?这怎么能是奔豚汤?”
韩岱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仲景的奔豚汤,而是吴温泉大夫的奔豚汤。”
万老有些恍然,他想起来了:“是省城的吴温泉大夫?”
“是的。”韩岱跟吴温泉大夫私交很好,所以一下就认出了对方的代表作。
写完处方的高源也道:“没错,这就是吴大夫的奔豚汤,恰合此证。”
“哦?”万老只是听说过对方的奔豚汤,但没有深入研究过。
韩岱老师笑着对高源说:“原来高大夫也知道老吴的奔豚汤,看来也是研究过的,老吴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只是略知一二。”高源很客气地说:“此奔豚汤虽与仲景奔豚汤同名,但用法不同。吴老以人参四逆汤去干姜,桂附理中汤去白术,桂附八味丸去熟地、丹皮、萸肉,加沉香、砂仁、牛膝而成。”
“是一首纯阳益火,救困扶危的妙方。温热灵动,彻上彻下,可通行十二经表里内外。可温阳先天命门真火,救元阳衰亡,固元气厥脱。补火生土,化湿醒脾,补土制水,而消水肿。”
“纳气平喘,可安养冲脉。引火归原,可制服奔豚。能消五脏寒积,可逐六腑冷凝,可除骨脉寒痹,破沉寒痼冷,散寒行气治诸痛。原方主治三阴寒证,奔豚气,寒霍乱,气上冲逆,上吐下泻,四肢厥逆等症。”
旁边众人皆听得有些呆住了。
高源又忍不住赞叹道:“此方临证之时,还可加减变通,用以治疗一切沉寒痼冷顽疾,皆有奇效。哪怕罕见奇症,也能应手取效。甚至垂死危症,也能有起死回生之功,可谓妙用无穷也。”
这话出来,连韩岱下巴都惊掉下来了,他惊愕问:“老吴怎么没跟我说过他这方子这么厉害?”
第一百零二章 钓鱼佬的执念
高源对吴温泉老师始终是抱着感激之情的,上辈子他上函授课的时候,主教他们的是韩岱老师。吴温泉老师只讲过一次奔豚汤讲座,奔豚汤是吴老师的代表作。
不过那次高源却被领导打发出去办事情,等他回来的时候讲座都结束了。
而那个时候,高源因为自己的出身原因,也交不到朋友,别人都在躲着他,他没法去问别人或者借别人上课笔记来看。
吴老师见高源姗姗来迟,也没有责怪他,本来是让高源去借别人的笔记看的。但看高源露出为难之色,他就询问了情况,得知个中缘由之后,吴老师竟牺牲了自己的晚饭时间,饿着肚子又给高源一个人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已经很晚了。吴老师连饭都没吃上一口,也不肯让高源请他吃东西,只是微笑着勉励高源几句,嘱咐他好好学医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吴老师温暖的形象深深地扎在了高源心里。在那么黑暗和冰冷的前世,吴老师是高源经历过的难得的温暖。
高源在学会奔豚汤之后,苦心研究,临床之上多次运用实践。再根据自己治疗危重症的心得,用以加减处理,彻底升华了这道奔豚汤。
使其真正具有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之神效。
而这,便是高源对欠下的那顿晚饭的回报!
只是前世高源屡遭磨难,不曾把这成果回报给吴老师,但愿此生,还有机会!
……
此刻,韩岱老师露出了狐疑之色,作为吴温泉好友的他,他都没听本尊这么吹过。他面露古怪,感觉高源实在是太能吹了!
其他人也狠狠呆滞了几下。
“起死回生?”朱主任有点想笑,只有真正从医的人才知道,起死回生这几个字有多么难以做到。人,岂敢与天斗?
袁海诧异看看高源。
全场也只有李院长和王汉章神色澹定,见多了,也就这样。
万老觉得高源很夸张,但此刻他也没挑对方的话,就问:“你是说此方能治这妇人?”
高源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此方以‘厥气上攻’为主证,吴老曾说肾阳虚衰,肝寒凝滞,寒饮内停,冲脉不安于位,挟饮邪上逆奔冲,便成本证。这不就恰恰相合病妇肝肾寒气上逆巅顶致晕的症吗?”
“而且此方纯阳益火之效又可治病妇的脏腑深寒。重用山药以润,健脾和胃益肺,补肾强筋益阴,再加山萸肉补肝肾固脱,恰合病妇精气散乱。”
“加紫石英,生龙牡,活磁石安镇冲逆,固护元气。用二虫和吴朱萸止痉散肝寒,诸方运用,恰能兼顾病妇复杂病情。破沉寒痼冷,温中降逆,此方投之无不效也。”
大家呆了又呆,这方子这么厉害吗?竟让高源如此不惜赞美之词。
韩岱也跟头一次认识这个方子似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高源把方子拿起来,说:“用药吧,我相信肯定会见效的。”
见高源都快把海口夸成海南了,众人还能怎么说,只能让人赶紧煮药去了。
袁海局长在听完之后,他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又跑过来问高源:“高大夫,这方子真能起死回生?”
高源认真地点了点头,说:“运用恰当的话,是肯定可以的。”
袁海局长眸子一亮:“那能不能推广起来呢?”
高源说:“这个最好要找吴温泉大夫请教商量。”
袁海局长又看向了韩岱,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韩岱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估计老吴自己听了也能懵逼很久吧。他甚至在想高源跟吴温泉是不是有仇,至于这么故意捧杀别人吗?但见高源那认真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太像。
袁海局长也没着急上前问韩岱,毕竟他还没看见这方子的厉害之处嘛。
其他人也在讨论,都在问这个方子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万老也露出了疑虑,他在慢慢斟酌和品味这道方子的精妙之处。
而后,病妇又有些反复,在稳定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有些抽搐了,原先那可怕的模样又要发出来。
“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病人丈夫焦急问高源,这回他都不去找朱主任了。
高源快步过来看,问:“你别是又气她了吧?”
病人丈夫叫屈道:“没有啊,我都是顺着她说的,都这样了,我哪敢气她呀!”
众人见病妇情况又反复了,也纷纷换上了担忧之色。
高源看了看病妇,回头问:“药煮好了吗?”
“来了来了。”门外传来护士的声音,护士赶紧把汤药端进来。
高源说:“快,快喂服。”
病人丈夫拿过药碗,护士也过来帮忙,几人一起合力才算是让病妇喝下了这碗汤药。
病人丈夫把碗放下,他刚才也听见高源的豪言壮语了,他小心地问:“大夫,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
高源点点头。
病人丈夫又问:“那我们家这口子会没事吧?”
高源心中有把握,他也就对着病人丈夫微微笑了笑,以示宽心。
见状,袁海局长就已经往韩岱那边蹭了。
其他人在密切关注病妇情况,真如高源所言,此药见效极快,病妇很快就停下了抽搐,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渐渐恢复如常,她缓缓地喘着气,不似之前那样口吐涎沫,天旋地转了。
“娟,娟,你好点了吗?”病人丈夫又紧张过去问了。
“你不气我就好了。”此刻,病妇都能出声回应了。
病人丈夫喜极而泣:“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病妇又虚弱地问:“那你以后能好好工作,别去钓鱼了吗?”
“啊?”病人丈夫有些为难,他小心地说:“钓鱼老永不打龟。”
病妇气的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病人丈夫惊叫道:“别别别,我说着玩的,不钓了,不钓了,下辈子都不钓了。”
病妇这才又把眼睛睁开。
旁边人看着都忍不住笑了。
高源也上前摸了摸病妇,发现对方手足已经回温了,诸症开始退了,他便道:“再续服两剂,驱尽其邪。”
又是一次立竿见影,这些人都要看麻了。
袁海局长转身一把抓住了韩岱的手,他非常热情地说:“韩岱同志,你一定要把吴温泉大夫请过来呀,我们都很想听他介绍他的奔豚汤经验呀。”
韩岱差点没哭出来,他道:“局长啊,这方子真不能起死回生。”
袁海局长不禁责怪道:“哎,韩大夫,你谦虚了不是。刚才,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效果多好啊,覆杯而愈啊。”
韩岱哭丧着脸道:“那也没到起死回生的地步啊。”
万老也帮着解释:“局长,这个方子的确精妙非常,应对一些沉寒痼冷,厥气上冲等难症,重症是有很好效果的。但若真是那种垂危濒死之证,不说这个方子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您可别抱太大指望,到时候还把吴温泉大夫给吓到了。”
袁海局长扭头看高源。
高源认真说:“用之得当,确有起死回生之效。”
众人都无语了,还起死回生呢?
万老也摇摇头,他好心帮高源往回揽一点,结果人家这么不识趣。
袁海局长也搞不清楚,到底能是不能啊?
此时,护士马上跑进来,急叫道:“朱主任,您快出来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 发丧吧
“又怎么了?”朱主任急问一声,怎么今天事情这么多。
一听好像又有麻烦事情了,高源也跟着出去,他就这样,一看到危急重症,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病人,总喜欢凑上去研究。
其他人见高源出去了,他们也就出去了。
护士把朱主任领过去,一家人把用木板把患者抬过来了。
朱主任一看病人,就道:“咦,郝大爷?不是送省城医院去了吗?”
郝家长子叹了一声,说:“朱主任,又要麻烦你了。”
朱主任马上道:“那不妨事,怎么了,送省城这么久,没好转吗?”
郝家长子苦笑:“没呢,其实我爸已经病危出院几天了,眼瞧着人不行了,我们家里棺木寿衣都备好了……”
朱主任沉重地点点头,郝大爷病的很重,他是知道的,当初转走的时候,他就预测大概率是救不活了,没想到真的如此,他道:“唉,人力终究有时尽,尽力就好。那你们这次把郝大爷抬过来,是要……”
其他几个儿子都看向一个女子。
郝家长子道:“这是我妹子,刚从外地回来奔丧……”
郝美玲叫道:“爸又没死,奔什么丧!”
郝家长子很无奈地说:“我这妹子是个记者,前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所以不知道我爸病的这么重。她刚回来,就看见人变成这样了,所以一时接受不了,非让我们再带到医院里来抢救。”
“所以我们也尽尽孝心,把我爸再抬到医院来。朱主任,麻烦您再给看看,找个病房,用点药,或者挂个针。让我们最后尽尽心意,不留遗憾。”
朱主任明白了,这种事情也挺常见的,他便道:“好,那你们把老爷子带到这个诊室。”
郝美玲过来嘱咐朱主任,她道:“朱主任是吧,你好,我叫郝美玲。虽然我父亲现在情况很不好,但请你们也一定要尽心尽力,要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专家,可以吗?”
听到最好的专家,朱主任莫名回头看向了高源。
郝美玲也顺着朱主任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一个清秀的青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便又道:“朱主任,朱主任……”
朱主任又赶紧转了回来,他对郝美玲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郝家其他儿女也只是一叹,只有这个小妹最为执拗,其实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希望了,亲朋好友都通知到了。可谁让这个最有出息的小女儿不肯放弃呢,他们也没办法,只能陪着再折腾一趟。
听到朱主任做了保证,郝美玲才点点头:“好。”
病人送进病房,郝家人和大夫们也都进去了。
郝美玲被这乌央乌央的人弄得有些奇怪,她问:“怎么这么多人,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朱主任说道:“这些是我们市里优秀的中医大夫,是来我们市医院开会的,正好碰上了老爷子的病,就请他们一起看看,一起参谋参谋,看看能不能给出一个更好的方案。”
“好,好。”郝美玲连连点头,有这样的态度,她心里也就安稳多了。她现在就怕医生见她父亲不行了,就不认真治了,甚至会敷衍了事。现在看来,这医院还是可以的。
朱主任点了点头,他也是老医生,应对这种情况非常有经验。
这边的医生大夫都在观察病人情况,只是一看,大家就纷纷皱眉。病人面色青惨,唇指青紫,气息极为微弱。
一看这情况,虽说还没上手诊脉查舌吧,但看着就像救不回来的样子。
“高大夫。”王汉章看向了高源。
高源一直在看病人,见病人被安置在诊床上了,他没有回应王汉章的话,就径直走到病人身边去查看他的情况。
众人一怔,他又上了?
见高源已经上了,韩岱老师也不甘落后,赶紧跟在了后面也查看起来。
郝家子女见高源上来诊断,他们也没有太多反应。
郝美玲看了看高源,则又转头问朱主任:“朱主任,你不上去看看吗?”
朱主任说:“让中医同志先看吧,我们先给氧,量一下血压,那个谁,把听诊器给我拿过来。”
郝美玲有心想说些什么,可人家大夫也没停下来啊,她又硬生生把话给咽下去了,看了看高源,又看濒死的父亲,她的神色更加急躁了。
高源查看了一下,问:“是风心病吗?”
郝家子女一时没人回答。
“嗯?”高源扭头看去。
郝家长子才说:“啊,是是,是风心病。”
高源询问:“病多久了?”
郝家长子道:“12年了,最近两年突然严重起来,全身都肿了,你们看,肚子比孕妇还大,两条腿也不行了,一戳一个坑,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了。”
“我们不是没给治,找医院治了,市医院也治了,后来又去省医院。说是风心病心衰,心功三级,心房纤颤。然后就变成这样了,连省医院都不给治了,让我们出院了。”
朱主任带上听诊器听了听,说:“的确有纤颤。”
高源观察患者,神志昏蒙,似睡非睡。
“郝大爷,郝大爷。”高源拍了拍患者肩膀。
“额……”郝大爷含湖应一声,还能答应人。
高源抓住了盖在大爷身上的棉被,发现很厚,他问:“老爷子一直盖厚棉被吗?”
郝家长子道:“没火气了,一直很怕冷,大夏天都是穿棉衣的。”
这边的大夫想到了刚才那个病妇,那病妇是大夏天穿厚衣,这位更严重,大夏天穿棉衣。
高源掀开了大爷的被子,发现脐凸胸平,腹大如鼓,浑身冷汗淋漓,心季气喘,口鼻气冷,四肢厥冷。高源心想是真的亡阳了,没有热气了,高源正准备按腹,刚放上去就感觉有筑动感。
“咦?”高源拿开手,仔细观察发现老爷子脐下的筑动竟然可以震动衣服,他又按了按,确实跳的厉害。
他刚一按,老爷子就颤着手指指着自己关元穴那块,语息低微,含湖不清:“冷,冷……这里冷……”
“什么?”高源没听清楚。
“爸,你想说什么?”郝美玲也赶紧凑了过来。
老爷子神志昏蒙,颤抖着青惨的嘴唇,艰难地说着,呼出来的气全带着寒意,手又往上指:“冷……冷……上上……上来了。”
“什么?”郝美玲也没听清楚。
高源手正按在老爷子脐下部位,这时,他也感觉似乎是有一股冷气从关元穴奔涌而上。他愕然扭头看老爷子,却发现对方直接两眼一翻,直接过去了。
“爸!”郝美玲惊叫!
郝家长子叹一声,说:“发丧吧。”
第一百零四章 改个名字吧
“这就没了?”在场众人皆是一呆。
朱主任也叹了一声,感慨生命无常。
郝家的子女们各个抹泪,开始啼哭。
“让开。”高源推开郝美玲,赶紧检查老爷子情况,发现呼吸还在,只是冰冷微弱,他诊断了一下,说:“只是昏了过去,人还在。”
郝美玲本来还怪高源的粗鲁,但一听对方这话,她又立刻紧张起来:“我爸还活着?”
“还活着?”郝家长子也露出惊讶之色。
其他孝子贤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哭了,感觉哭早了。
高源拿起病人的手,诊断脉象,一搭手,他就把眉头皱死了,三指在寸口处举按寻摸索起来。
韩岱老师问:“什么脉象?”
高源又换了一只手诊,也在不停摸脉,他语气沉重道:“六脉似有似无。”
众中医一听心中就是一沉,完了,脉都没了。
高源又道:“咦,出现脉了。”
众中医又赶紧看他。
高源又皱眉:“雀啄脉,而且非常模湖。”
众人又泄气,还以为是什么呢。
韩岱摇摇头:“雀啄脉为七怪脉,是必死脉,更别说还这么模湖了。”
一听必死,郝美玲就急了:“你们再想想办法,别这么早就说必死必死,说不定能活呢!我爸……我爸都没看见我结婚生小孩,他……他不能死这么早……你们再想想办法,再用点药……”
郝美玲都急哭了。
郝家子女纷纷叹气,小妹郝美玲是他们中最有出息,也是他们中最忙的,最少回家的。所以此刻,他们也很能理解小妹心里的愧疚和不舍。
郝美玲见父亲没有半点回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再想到这几年他们都是聚少离多,父亲病这么严重,她都没有在床前侍奉,刚回来就要天人永隔。
一时间,郝美玲情绪崩溃了。
“爸……”她悲呼一声,眼泪哗哗而下,她踉跄上前就想扑在父亲身上痛哭。
燃文
高源却伸手拦住了她,大声喝道:“别过来,别耽误我抢救!”
郝美玲被吼得一愣。
其他人也是一怔,还要抢救?
高源哪管的上他们,既然寸口脉难以为凭,他便赶紧蹲下,在病人肿烂如泥的足部去诊下三脉。刚按上去,手指就嵌入进去了。说实话这样的情况很难诊脉,高源只能更为仔细摸了摸下三脉。
“他这是在干什么?”郝家长子看不明白。
郝美玲哭到一半也停了下来。
万老解释道:“足三脉为人生根本所系,不过诊此三脉,远不及诊寸口脉简便易行,所以不易普遍施行。但,前人有言,一旦遇上危重症,或者寸口脉难凭之时,就要诊断下三脉了,判断还有没有救活的机会。”
郝家人这才明白过来。
万老询问:“高大夫,病人的足三脉如何?”
高源正在摸索,他摇头:“太冲脉,无。”
万老微微摇头:“肝气将散。”
高源又摸趺阳,他又摇头:“趺阳脉,无。”
万老也跟着摇头:“胃气将亡。”
高源再诊太溪,仔细摸了摸,说:“太溪脉,十分微弱,但勉强能辨。”
郝美玲又紧张地看看高源,又看万老。
万老长叹一声,跟郝美玲说:“准备后事吧,脉绝了。”
郝美玲脸煞白,身子一震,她又把目光看向了朱主任。
朱主任苦笑一下,也摇了摇头。
郝美玲几欲站不稳。
郝家人赶紧去搀扶小妹。
病重的这几个月,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思想准备了,所以这样的结局,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也早能接受了。
高源松开病人的太溪脉,他说:“太溪根脉未绝,尚不至于十死无生,当有最后一丝生机。”
“什么?”万老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他人也露出了疑惑之色,纷纷你看我,我看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郝美玲呆呆看向了高源。
郝家长子扶着摇摇欲坠的郝美玲,他心中生了气,道:“我们小妹都已经这样了,你能不再刺激她了吗?你非要给她希望,最后又让她绝望吗?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高源说:“我只想救人。”
郝家长子眼眶也红了,他气道:“省医院都治不了,都让我们带回家了,我爸最后一口气都要没了。你以为你是谁啊?省医院都救不了,你凭什么?一次次逗我们,好玩吗?”
高源扭头看他,平静地说:“不就是省医院病危嘛,又不是没有救过!”
郝家长子一呆。
全场人都是一呆。
郝美玲呆呆看着高源。
高源从地上慢慢站起来,郝美玲眸子也微微动着,记者出身的她,文笔也是极好。这一刻,一句话突兀地闯进了她的脑子,“瘦削的他站起来的样子,像个巨人。”
万老道:“可是病人已经出现必死脉了,况且胃气将绝,人无胃气则死啊,你还要救?”
高源回答:“只要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
万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源环视众人,语气坚定道:“你们不是想看奔豚汤到底能不能起死回生吗?这就是个机会,患者少阴亡阳诸症具现,命入垂危,当及时破阴回阳固脱,以大剂奔豚汤变方,挽救其垂绝之命。开方!”
高源一声爆喝。
“是!”王汉章和李院长齐齐喊了一声。
喊完之后,王汉章也觉得好过瘾啊。
高源没有半点犹豫,越是这种命悬一刻的紧要关头,越是这种跟阎王爷硬碰硬的紧急场合,越容不得半点迟疑和退缩,他道:“附子三两,山药3两,油桂一钱,沉香一钱……”
这三两附子一出来,其他人就听不见后面的话了。
三两附子,这是要人命吧!
韩岱也傻了,他喃喃自语:“老吴的奔豚汤是这样用的吗?”
高源说完方子之后,说:“速煮,要快!”
万老赶紧劝:“高大夫,你一剂药就要三两附子,这也太多了吧?你准备分几天服用啊?”
高源又道:“日三夜一,连开四剂,药不能断,赶紧去煮。”
“多少?”万老差点吓得没把手上拐杖给扔出去,三两附子就已经把他吓得不行,结果人家一天要用四剂,好家伙,这就是12两啊,快一斤了。
你当饭吃啊!
旁边中医倒吸寒气,估计再多吸几口,都能把老爷子口鼻的寒气吸完了。主要是,也没谁见过这样的绝世狠人啊!
李院长赶紧跑出去让人抓药煎药了。
袁海局长震惊无比地看着高源,而后又立刻扭头看王汉章。
王汉章平澹地摆摆手,意思是小场面,不算啥。
韩岱老师不知道该说啥了,只是干笑了两声,说:“高大夫,你这个方子要不还是换个名字吧,别叫奔豚汤了。”
高源皱眉看他。
韩岱老师一脸苦涩:“我怕老吴扛不住啊。”
高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