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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全文阅读

作者:威亚     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txt下载     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1章 吃醋

    柳小小怎么也不会料到,河南王妃居然是当年拿着二两金去她那里赎人的女镖师。

    她的下巴和双臂被卸,被禁军架着手臂拖行。她的脸一直朝向那一袭青色的大氅,看着她被名满神都的左三郎扶着走上马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早就知道此行即是赴死,没想到是因为往日一桩际遇。

    ……

    一宵繁华转眼过。

    次日清晨,昨日逛灯会逛到了半夜的茶楼掌柜早早开门,迎接狂欢了一整夜的客人入楼吃茶。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不奇怪?”

    “昨夜摘星楼前的事啊。”发起话题的人压低声音,但能确保周围几个人都能听到,“那女子手臂上的刺青。”

    “怎么了?哪里奇怪?”

    “昨晚说她是别国细作的人是谁?”发起话题的人问。

    “肖世子啊。”

    “这正是奇怪之处。”这人道,“那女子抱着孩子,喊了句‘三郎’,随即肖世子便冲出来指她为别国细作。你们想想昨日的场景,他为什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那个时候出来?还有,他说她是别国细作,有确切的证据吗?”

    “有啊。”有人答道,“不是说手臂上有刺青吗?”

    “你们想想肖世子才多大,十五岁的孩子啊。他们这些长在富贵乡里的孩子,又不是刑部兵部的郎官,怎么会认得细作的刺青?还有,昨日是他拿刀划破了那女子的衣袖,就像是提前就知道她手臂上有刺青一样。”

    “是是是,我想起来了,这里确实不对劲。莫非……当真是?”

    “那小童呢?”有人睁大眼睛,“那不会真的是……”

    “想那左三郎如何风流的人物。”此时引出话题的人抚了抚稀疏的山羊胡,一副窥透真相的自得模样,“哪里会只有王妃一个正妻?有些风流债找上门,那才是合乎常理呀。”

    “哈哈哈哈……”

    “我认得那女子,名叫柳小小,十余年前,那也是平康坊叫得上名姓的花娘啊!听闻昨夜那衣袖之下,更是一截雪白的藕臂,想来虽年老色衰,但也风韵犹存呢。”

    引出这话题的人避重就轻,只谈风流韵事,不说皇室体面,也不考虑昨夜那重重守卫之下一个抱着孩子女子是如何冲撞到御前的。

    就这样轻描淡写着,便将那女子与孩子,安到了左丘玥的头上,成了他留在外面的风流。

    而像他们这样聚在一处讨论昨夜的事情的,自然不止一人或者几人。

    当那些文人士子参与进讨论之后,所关注的内容自然会转到别的地方。

    ……

    长生殿佛堂内。

    女帝穿素袍跪于佛前,双手拢于身前,拨弄佛珠。

    玄衣男子跪在她侧后方,汇报经过一夜之后所查询到的消息。

    而他所说的,在昨夜肖砚将柳小小手臂上的刺青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女帝便已经知道了。

    长孙氏的“家仆”都有的标记,是她当年尚在后位的时候亲自勾画出来的。长孙氏的第一批“家仆”,也是她下令着人挑选培养的。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

    玄衣男子走后,女帝闭目:“来人,传桓王与淮南王父子进宫。”

    ……

    “启禀王爷王妃,刑部来报,柳小小在狱中自杀了。”

    “啪。”十四将手里的兵书拍到案上,看向小武。

    “何时?”左丘玥问。

    “仵作判断,是五更时分。”小武道,“吞金而死,狱卒发现的时候尸体还热着。”

    “呵。”十四因为这个死法儿太过荒谬而发笑,“所以重犯入狱,刑部的人居然还能让她身上留着金子是吗?”

    “刑部尚书是长孙家的人?”她又问左丘玥。

    “不一定。”左丘玥却道,“此事不一定是他们所为。”

    “那还能是……”十四看着左丘玥的瑞凤眼,问道一半自己止了声。

    是啊,想要柳小小死的人,不一定是幕后指使之人。

    她当众践踏皇室脸面,就注定活不了了。

    “端看刑部尚书会受到什么处罚了。”左丘玥对小武道,“让林九过来见我。”

    “是。”

    “银朱。”十四向外喊道。

    “王妃。”银朱应声而入。

    “你去一趟梅家,请梅少主替我安排一次会面。”十四道,“就说我要见淮南王。”

    银朱未做迟疑,恭声道:“是。”

    “你见他做什么?”银朱退出后,左丘玥问十四。

    “有些话要问。”

    “问什么?”

    十四缓缓扬唇:“你觉得我会问什么?”

    “……他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是真话。”左丘玥自然明白,十四去见长孙静虚,要问的自然是这次柳小小的事情。

    昨夜的事,不太像长孙静虚的手笔。就算要做,他也不会派柳小小。

    但是为什么要去问长孙静虚?他查也一样能查出来!

    伸出手来捏住左丘玥的脸肉:“吃什么醋呢?我是去谈正事。”

    左丘玥不说话。

    长孙静虚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十四清不清楚他不知道,但他身为男人,清楚的很!

    神都城捉贼偶遇,北境再次偶遇,再加上后来他主动提出去河南道视察土豆的种植和推广情况,一桩桩一件件,明明就是居心叵测。

    “要吃醋也不趁早。”十四继续道,“我已经嫁给你两年多,醋缸都干了。”

    那也不行!

    左丘玥一把将十四揽入怀,二人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

    直吻到气喘吁吁,才舍得将她微微松开。但他的唇瓣仍旧不舍得远离她,在她的脸颊、鼻梁、额头轻轻摩挲着,最后落在眼眸上。轻轻吻住,久久不愿意放开。

    “阿姐,包容我,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左丘玥紧紧搂住十四,“我会吃醋,会嫉妒,会因为旁人觊觎你而怒不可遏,患得患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长孙静虚确实曾求亲于我。”十四回抱住他,道,“就在当初他去河南道巡查的时候。”

    她清晰地感觉到左丘玥身子一僵。

    十四脱开他的怀抱,二人对视。她看着他的眼睛,才继续说:“但他当初求亲的时候便向我表明,他看重我在河南道的根基,觉得我能给他助力。若他日事成,便以皇后之位相报。”

    长孙静虚当初说是提亲,不如说是想要和十四结盟。只不过加上一层婚姻关系之后,能确保他们的盟约更加坚实罢了。

    “如若不是看中了你,在当皇后和做镖师之间我会选择后者。左丘玥,我是因为选择了你,才决定踏上如今的路。”

第512章 为什么

    梅行之为十四和长孙静虚安排了会面,地点是梅家一家医馆的后院,时间定在傍晚。

    十四带着银朱过来的时候长孙静虚已经来到,梅行之将她们引进来,长孙静虚起身相迎,四人于一间不算大的厅堂内落座。

    “行之说你有话要跟我说?”长孙静虚首先开口,然后静等十四开口。

    “是有些事情要请教舅舅。”

    听到“舅舅”这个称呼,长孙静虚眼中滑过一抹嘲讽的笑。

    十四只当没看见,继续道:“昨夜那名女子,可是舅舅手下的人?”

    “你是怎么认出她来的?”长孙静虚不答先问,看着十四道:“有问有答才公平。”

    “那也是我先问的,还请舅舅先答。”

    “呵。”长孙静虚发出一声难辨意味的笑,“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肯吃半点儿亏。”

    “莫说从前了,说正事吧。”

    梅行之在一旁烹茶,十四朝他看了看,随手拿起一只杯子朝他递过去:“口渴了,先倒杯热水来。”

    梅行之从炉子上拎起铜壶,给她倒了杯刚烧开的水。

    “舅舅?”十四两只手抱着杯子,看上去像是在用它暖手。

    “是我的人。”长孙静虚收回视线,“不过早在七年前,她的名字已经从名簿上划去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管他的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她在七年前已经死了。”

    “那为何死去七年的人会忽然出现在上元佳节上?”

    “该你回答我了。”长孙静虚不接她的话,“你是怎么认出她的?”

    “哦,巧合而已。”十四道,“大约十二年前,我因为护镖来到神都。当时手下一个人不小心惹了平康坊一位娘子,被她扣押,要我拿钱去赎人。那位娘子,便是柳小小柳娘子。”

    长孙静虚并不怀疑十四的话,她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可真是巧了。”

    “事实就是这么巧。”

    “茶好了。”梅行之将烹好的茶依次为十四和长孙静虚添上。

    “如你所说,柳小小七年前就已经不受你掌控了,那她昨夜是受谁指使?”十四隔着茶桌望着长孙静虚,接着问道。

    “你怀疑我?”

    “要是如此,我就不会来问你了。”十四说的坦荡,“今天来问你,就是想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柳小小是你的人,从你这里下手更容易。”

    长孙静虚端起茶盏品茶,动作慢条斯理。

    十四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他。

    “你跟阿玥是如何认识的?”

    他忽然发此问,梅行之继续烹茶地动作顿了顿,侍立在十四身后的银朱抬眸一瞬。

    当事人却未见变化,平静地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行之与你是好友,我不方便向他询问你的事情。”长孙静虚道,“但我又想知道,所以只能亲自问你了。”

    他到现在仍旧没有想明白,十四为什么会选嫁给左丘玥。

    当初他以后位相许,都没能让她点头,难道左丘玥能给她更多?

    他甚至在怀疑,十四当初说不想卷入权力斗争中,只想在乡间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的话,只是搪塞他的谎话。

    若她当真如此做想,为什么会在几年之后嫁给左丘玥?而她如今在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从十四和左丘玥成婚的消息传到淮南道,足足两年,长孙静虚心中挤压的怒火在今日看到她的当下终于压制不住。他恼怒,他不平。为什么在他跟左丘玥之间,肖十四娘选择了后者?

    “王爷……”梅行之想要开口劝,但看到长孙静虚眼中的怒意的时候,立即意识到他此时出言只会适得其反。

    “你为什么,会嫁给他?”

    “这已经涉及到我的隐私了,舅舅不觉得你此举不合规矩吗?”

    长孙静虚闻言冷笑:“你何时学会讲规矩了?”

    “那好吧。”十四也不和他争,“要是我解答了你的疑问,你能替我查出幕后指使吗?”

    长孙静虚怒极反笑:“你用这个跟我谈交易?”

    “是。”十四点头。

    梅行之追随长孙静虚十余年,鲜少能见到他被激怒。而明知他已经发怒却还敢跟他谈交易的,到目前为止十四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长孙静虚看着对面端坐的女子,她神色泰然,他的怒气并没能影响到她。她就这么望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交易。

    铁石心肠的女人!

    这么无礼甚至无耻的交易,他本该想都不想就拒绝。

    可是……

    长孙静虚理智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你说。”

    十四扬唇微笑,便答道:“我跟他第一次见,是在阿砚八岁那年。那年他刚及冠,因为他外祖父去世,身从都感去太原府吊唁。回程的路上被你们家的杀手追杀,险些丢了性命,我救了他。”

    本着诚信交易的原则,十四的答案一点都不糊弄。

    “至于为什么会嫁给他。”十四想了想,真心道:“大概是因为脸吧。”

    梅行之留意到长孙静虚的嘴角抽了抽。

    “救他并不容易,让我费心想法子救他的原因,好像也是这个。”

    “我说完了,舅舅还有哪里有疑惑?”十四问道,“如果没有了的话,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十日之内,我让行之将结果给你。”

    “多谢舅舅。”十四又问,“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跟舅舅请教,陛下召见你和令尊进宫了吗?”

    “你放心,我只做了澄清。没有证据,我不会胡乱攀咬。”长孙静虚嘲讽的笑出现在了脸上,“我还没那么蠢。”

    “那我便放心了。”这是实话。

    左丘玥是近几年才得了女帝的青眼,长孙静虚却一直是女帝最为看重的长孙氏的小辈。跟他博女帝的偏爱,十四暂时没信心。

    “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十四作势起身。

    “你就没怀疑过他?”在十四转身之际,长孙静虚忽然问道,“若那个孩子当真是他的骨血呢?”

    十四停下,回头笑望着长孙静虚,并不答话,只道:“从未怀疑过。”

第513章 幕后之人

    原定过完上元节便返回河南道,因为柳小小的事,十四和左丘玥只得推迟返程时间。

    正月二十三,距离长孙静虚所说的期限还有三天。

    这天午后,河南王府接到了一封来自太原府的加急信件——刚刚被赐婚给长孙静虚为淮南王妃的王氏女突发急症,访遍太原府名医而不得治。

    王韬亲自来信,请求十四出面请辩苦和尚前去太原府救治王氏女。

    十四看过信后立即叫来梅知雪,询问她辩苦和尚的去向。

    跟前两年不一样,近几年梅知雪出师了,辩苦和尚不用再留在大慈恩寺教她,时常外出云游,踪迹难寻。

    去岁冬天,十四便得知他又带着两名武僧外出云游了。

    “师父出发之前说此行至少一年才能回大慈恩寺。”梅知雪道,“姑姑,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十四闻言当机立断:“那你跟阿砚往太原府走一趟吧,还有松果他们,你们五个一起去。然后直接从太原府返回河南道即可。”

    “记住,救人固然重要,但首先要保证你们自己身的安全。”

    于是接到信件一个时辰之后,肖砚一行五人便从河南王府出发,往河东道太原府而去。

    ……

    “刚被赐婚就突发急病,真的这么巧合吗?”十四不太信事情当真这么巧,又纳闷道,“可是害了王家娘子,有什么好处呢?”

    “最直接的作用,便是破坏她和长孙静虚的婚约。”左丘玥道,“按照赐婚圣旨上所说的时间,还有五个月就是两个人的婚期。王氏女若出了事,婚礼便不能如期举行。”

    十四跟他对视:“那是谁不想让这桩婚事成呢?”

    “你应该问,想让它成的人有谁。”

    想让它成的人……好像除了女帝,便没有人想要让它成了。

    先说太原王氏,它本就是左丘玥的外家,家主是他的亲舅父。如今在王韬的带领下,整个太原王氏都唯左丘玥马首是瞻。

    女帝赐下的这桩婚事,硬是让王家和长孙家也成了姻亲。站在王韬的角度看,这道圣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在分裂王家。

    所以这桩婚事,同王韬一条心的人是绝对不会赞同的。

    再说长孙静虚,从利益出发,他如果抱着拉拢王家的心思的话,那么娶王氏女似乎稳赚不赔。可是……

    所以他虽然没有提出拒绝,但对于这桩婚事也不见得是欣然接受的。

    除了两家当事人之外,便是跟这桩婚事利益相关的河南王府、河东王府,左丘玥和左丘宏站在各自的立场,也都不会希望这桩婚事能成。

    所以不想这桩婚事成的人太多了,多到无从下手。

    “我去一趟宫中,跟陛下禀明情况。”左丘玥问,“你去吗?”

    “凉月和阿草要回去了,我去给她们送行。”

    左丘玥起身拿朝服,十四帮他一起换。

    “今日离都吗?”左丘玥道:“那康斯穆明日就能正常做事了。”

    十四睬他一眼:“怎么,他这段时间荒废公务了吗?没听你提起过呀。”

    “倒算不上荒废。”左丘玥抬手,让十四帮他系腰带,但手抬起来时候放到了十四肩上,从侧面看去就像是把人圈在了怀里。

    “那是指摘人家做什么?”

    “虽说算不上荒废,但也不能将全部心思都用到公务上了。”左丘玥道,“从前是我催着他休息他也不休息,现在却是没到点儿就想往家跑。”

    “做上司要讲点儿良心。”十四将腰带摆正,示意他转身看看,“他们俩因为替我们做事常年分隔两地,也就在年底的时候能聚一聚。换了你,你会还一心扑在公务上?”

    “那我是做不到的,跟你两地分离就做不到,更别说一心扑在公务上了。”左丘玥把人抱在怀里,香了一下。

    “那你还抱怨下属不尽心?”

    “没抱怨。”左丘玥道,“夫人送我如此得力的人,哪敢抱怨?”

    “行了,别油嘴滑舌了,快出发吧。”

    ……

    左丘玥前脚离开河南王府,后脚梅家的小厮便上门,说梅行之约十四去上次会面的地方见面。

    十四来到,果真是长孙静虚这边有了进展。

    “那孩子是河东王的?”十四怀疑过这事或许跟左丘宏有关系,但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关系。

    长孙静虚将调查结果放到十四面前:“都在这上面了。”

    十四将折子拆开来看。

    原来在七年前,左丘宏去平康坊应酬,对柳小小一见钟意,欲将其收做姬妾。

    柳小小自幼被长孙氏养大,十五岁的时候被放到平康坊做眼线。无数王孙公子拜倒在她裙下,绫罗千金未能换得他她半分真心。唯独左丘宏,偏偏就闯进了她的心扉。

    而柳小小身为长孙氏的“家仆”,一旦生出背叛的心思,一定会被清理门户。即便如此,柳小小仍旧不可自拔地陷在了左丘宏的柔情蜜意之下。

    “她当年怀有身孕之后害怕被发觉,便设了一个假死之局,成功骗过了她的上司。”长孙静虚道,“自那之后一消失便是七年,直到上元佳节重新出现。”

    十四蹙眉,思忖片刻之后,抬眼问道:“当年谁帮她设的局?”

    这封密报上面只写了柳小小当年假死脱身,但是直到不久前的上元夜,中间这七年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在做什么。

    而且据银朱所说,长孙氏培养“家仆”有十分完善的体系。想要以一己之力骗过他们获得自由,十四觉得不大可能。

    若是他们母子一直被左丘宏养在暗处的话,他不可能指使他们去做那样的事。

    可若是左丘宏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既然那孩子是左丘宏的血脉,那么借由那天的事,就能将那孩子推到明面上,让他认祖归宗。

    所以综合推理下来,上元夜的事情既非长孙静虚指使,也非左丘宏谋算。柳小小背后,一定站着第三个人!

    而那人针对的,是左丘玥。

    长孙静虚惊讶于十四的敏锐,只在片刻便梳理清楚了所有脉络。他深深地看了她两眼,道:“我也不知。”

    当初柳小小的贴身侍女替她欺瞒上司,那侍女也是长孙家培养出来的,柳小小“身死”之后,她接替了她的位置。

    但是刑房里的酷刑用遍了,也没能问出当年躲在幕后帮柳小小的人是谁。

第514章

    “能否把这人交给我?”十四问长孙静虚。

    “不可能。”长孙静虚拒绝的果断。除了柳小小的事情,那人还知道许多其他关于长孙氏的秘密。把她交给十四,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你将她在平康坊用的名字告诉我。”十四退一步,“再让我的人去你那里见见她,你的人可以全程监看。”

    “平康坊少了谁,我只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自己查也能查到。”她接着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之人,你难道喜欢被人在暗处随时窥探着你的一举一动?”

    长孙静虚当然不喜欢被人监视,但是十四之所以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明显是因为左丘玥。若非此次幕后之人针对的是他,肖十四娘绝不对多管半分。

    “呵。”长孙静虚道,“他要针对的人又不是我,我缘何要费这么大的心力?”

    “你怎知他下一次针对的就不是你?”十四道,“他将你培养出来的人拐走七年,为他所用,难道这口气舅舅咽的下?”

    “再往深处想,柳小小消失的这七年,那人又从她嘴里套出来多少长孙家的秘密。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在暗处盯着我,我一定会如鲠在喉。”

    听着十四的话,长孙静虚眸色微变。

    “我竟不知道,你还是一个谈判的好手。”

    肖十四娘一身非凡武艺,能动手的一般不会动口。而这次在神都重逢,又让长孙静虚从十四身上发现了他从前没有看到的一面。

    “舅舅过奖了,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十四道,“这幕后之人不止是河南王府一家的对手,跟淮南王府,也当不了朋友。”

    “所以,还请舅舅慎重考虑,要不要合作,一起把他揪出来?”

    “若我实在是不想和河南王府合作呢?”

    这人真的太难搞了,十四有些头疼。

    谁知道长孙静虚话音忽变:“不过若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

    “舅舅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长孙静虚端起茶盏,将没喝完的茶倒了,从梅行之手中接过茶壶续了一盏新的,却没有喝。

    十四静静等着他说话。

    将茶壶放下之后,他才重新看向十四,道:“此事我不想跟你合作,但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

    “行之作证,她欠我一个人情。”长孙静虚对梅行之道。

    梅行之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看向十四。

    “行。”十四并犹豫,很快做出答复,“将来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舅舅尽管开口。”

    ……

    十四和银朱离开之后,房中只剩下长孙静虚和梅行之。

    “行之,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长孙静虚忽然问道。

    梅行之不解:“王爷觉得河南王妃像谁?”

    “很像姑母。”

    据说当年先帝还在潜邸时,时任王妃的女帝也曾替他纵横谋划。先帝体弱,他最后能登基为帝,有一半都是妻子的功劳。

    半晌没听到梅行之接话,长孙静虚忽然放声笑道:“哈哈哈哈,你怕什么,不过是我们俩私下里的玩笑话罢了。”

    ……

    “你带上两个人,去约定好的地方走一趟。”十四带着银朱走出梅家医馆,伸手将斗篷帽子带上,走上了等候在侧门的马车。

    “是。”银朱从梅家小厮手里接过马缰绳,跳上车辕,待十四坐稳之后挥鞭策马前行。

    车辆即将接近永兴坊,却忽然停下。

    “怎么了?”闭目养神的十四睁眼眼睛,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妃小心!”话音未落,便听见银朱大喊。

    “嗖!”有箭矢刺破车窗飞射进来。

    十四反应敏捷,撤身躲避,同时喊道:“银朱进来!”

    银朱立刻撤回马车中,二人一起趴下,避开了从窗户射进来的箭矢。

    “啊!杀人了!”外面有三两行人的惊呼声传进来。

    果然没多久,箭矢刺入车身的声音就停下了。

    持刀围过来的蒙面人跃上马车,踹开车门。

    “砰。”

    车门开的瞬间,从里面飞出一脚,将第一个跃上马车的蒙面人踹了出去。

    银朱和十四各自手执一把匕首,从马车上跃下。

    第一束血花飞溅出来,洒在了清扫干净的石板路上。这条巷子原本还有少量的行人正在归家,此时将全部的空间都让给了他们。

    “轰隆!”

    夜幕微降,天空响起惊雷,将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完全包裹住了。

    不多时便有冰冷的雨点砸下,由疏到密,逐渐倾盆。地上那一滩一滩的血,迅速被冲刷干净。

    十四和银朱背贴着背聚在一起,将匕首挡在胸前,喘着粗气,望着再次围攻上来的敌人。她们的衣裳已经全部被浇透,雨水沿着轮廓自额头流到下颌,最后如珠落般落下。

    人太多了。

    “王妃,我撑着,你先走。”

    “说什么傻话!”十四道,“放心,我们不会死。”

    就算被逼到绝境,她还有空间可以逃。

    十四话音落下,二人便不得不再次分开,迎接围攻上来的敌人。

    杀,杀,杀!

    十四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杀人杀到筋疲力尽,连身上的伤痛也感知不到了。

    一个蒙面人在她手臂上划下一刀,在痛楚传达出来之前,她将匕首刺入了对方的脖颈。

    拔出来,鲜血如注。

    但同时,她的手臂也开始发抖。

    太累了。

    “银朱!”十四呼喊银朱,大雨砸向她的眼睛,蒙面人的围堵遮住了她的视线。

    “王妃,我在!”

    呼喊得到了回应,十四松了一口气。她一边解决挡路的敌人,一边循着声音过去寻找银朱。

    不能再硬撑了。

    “轰隆!”

    又一道惊雷劈下。

    “银朱,过来!”雷声过后,十四高喊,“来我身边!”

    “踏踏踏。”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马蹄声传来。

    “王妃在那里!”有人在高喊。

    同时一个身影已经腾空掠过来。

    又一把长刀朝十四劈下,十四抬手去挡,却被飞溅过来的血滴溅落在脸上——持刀人的手臂被从中斩断了。

    这忽然落下的人影杀人无比利落,三尺青锋握于手中,眨眼间便取了三人性命。

    十四提着匕首站在原地,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阿姐。”左丘玥将十四整个人揽入怀中,“我来晚了。”

第515章 脱险

    “王爷,王妃,此次一共击毙二十七人,俘虏十三人。经初步筛查,这些人大部分是重金找来的江湖杀手,具是一流高手。”

    小武站在屏风后,眼睛看向地面,恭声汇报着初步审查结果。

    “他们并非自一处来,而是涵盖了神都周遭的多家杀手组织。数日前接到了大批银钱,将他们召集到了一起。”

    “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人是东市一家布庄的掌柜,昨日他也参与了刺杀,被王妃重伤,不治而亡。”

    “京兆府和禁军已经出动,前往东市拿人。”

    另外,京兆尹还跪在院子外面。

    最后这句话小武没敢说。

    有侍女自里间走出来,端着的铜盆盛满血水。林九带着满身寒气掀帘进来,让路让她们先过。

    他跟侍立在屏风后的小武对视一眼,缓步站到了他身边。

    屏风的另一面,白发苍苍的太医令正忙着为十四清理伤口。左丘玥陪在旁边,听完了小武的汇报,却迟迟没有出声。

    “王妃怎么样了?”林九将声音压到最低,问小武。

    “太医正在看诊。”

    “王妃虽然都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万不可大意。”老太医令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现下伤口已经包扎好,但今夜可能会起高热。下官先下去开一副退热的方子,命人熬好,等王妃醒来喂她喝下。”

    “有劳太医。”

    “不敢当,下官告退。”

    听着人从面出来了,小武连忙迎上去。将人送到了门口,唤了小厮跟着太医去取方拿药,同时安排好了安歇的场地。

    处理好之后,立刻回到了房间里。

    林九正在跟左丘玥汇报他那边的情况:“淮南王命人将人送了过来,那女子的身份资料和画像已经送去平康坊,聂非烟正在调查。”

    “红线送来口信,若是他们那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

    “宫中暂时没有消息。”

    “银朱那里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左丘玥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他深知十四如何看重银朱。

    小武闻言连忙回答:“禀王爷,银朱娘子与王妃的情形相似,身上刀伤虽多,但都没有伤及要害。已经有府医去看过,请王爷王妃宽心。”

    “告诉聂非烟,天亮之前,我要见到成果。”

    “是!”

    “通知禁军和京兆府,王妃在天子脚下遭遇大批杀手截杀,本王要他们给我一个交代。”

    “是!”

    小武当然不敢提京兆尹还跪在院门外的事情了,领了命令之后立刻和林九一起从房中退出,连忙跑出去做事。

    ……

    河南王妃在神都遇袭险些丧命,遇袭地点还是在高门显贵聚居的永兴坊附近,这则消息在次日便引爆了坊间舆论。

    贵为王妃,都能在皇城根儿上遭遇刺杀。那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的安危,又如何能得到保证?

    一时间人心惶惶,民间的紧张情绪蔓延过来,朝堂也显得愈发压抑。

    这不只是一桩简单的刺杀,天子脚下公然杀人,这是置律法于无物,将朝廷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

    大理寺、京兆府、禁军全部出动,查案的查案,捉人的捉人。

    大批带刀官兵在街道之上穿行而过,东西二市一日之内有数家商铺被查。当都城里的人以为这一天终于过去的时候,傍晚时分,两个京官的府邸也被禁军包围。不过多时,两家加起来上百口人全部被捉拿入狱。

    神都城繁华安逸,百姓近十几年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外头乱了一整天,跟河南王府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天里,府里上上下下都提着小心,连麻雀的叫声都小了许多。每个人都在心里祈祷,只愿王妃快快脱离危险。

    ……

    一夜很快过去,第三天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第三个官员的府宅被禁军查抄了。

    伴着初升的朝阳,十四经历了十几个时辰的半梦半醒,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了左丘玥生了淡青色胡茬儿的下颌。他侧躺在床上,面朝十四,手臂蜷缩在枕头上,头枕在上面。单独拿了一张毯子,盖到腰际,和衣而卧。

    这个姿势睡不沉,稍微有点儿动静他就能醒过来。

    十四只是睁开了眼,还没来得及动,他就像有了感应一样,睁开了双眸。十四跟他离得近,立即就看清了他泛红的眼底。

    这眼底涌出一股惊喜。

    “你醒了。”左丘玥立刻坐起来,把手放到十四额头上,“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十四中间醒过两回,但都是短暂地清醒,勉强把药喝了,随即便昏昏睡去。从前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正经吃过东西。

    左丘玥问完没等她回答,便下床趿拉了鞋,去倒水了。同时把人喊进来,让他们去取饭、找太医。

    “银朱怎么样了?”十四问。

    “没有伤到要害。”左丘玥端着水走过来,坐到床榻边。把水放下后拿了枕头将十四的头垫高一些,才开始给她喂水。

    “放心吧,她没事。”

    十四咽了一口水,微微放下心来。

    一碗水慢慢喂完,侍女送了吃食和热水进来。

    左丘玥亲自照顾十四躺好,让她们先摆饭,他去净房洗漱。

    他动作很快,出来的时候还端了一盆热水,拿了布巾,亲自给十四擦手。

    太医令得了女帝的旨意,让他最近几天就住在河南王府,随手听候吩咐。被侍女领着进门,得了左丘玥的同意才进到里间来。

    刚好看到河南王给王妃擦完手脸,将水盆放在一旁。

    老太医不敢多看,专心给十四看诊。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下来,又在内心反复斟酌,最终才谨慎告知河南王:“禀王爷,王妃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后续只需静养即可。需要留意的是身上的伤口,切勿沾水,配以宫中御用的舒痕膏,可消除疤痕。”

    老太医还没走出主院,王妃已无大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

    他路过院门的时候,看到两个守门人脸上多了笑容,对他致礼的时候都散发着挡不住的喜气。不禁暗道河南王妃治家有方,家中仆都从上下一心。

    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从前日夜间来到河南王府,临走时终于得了王爷一个笑脸。若非左丘玥处处以礼相待,他都要怀疑是自己医术不精,说出的诊断并未取信于这位王爷了。

第516章 细作

    左丘玥前面已经一连请了三天的假,第四天仍旧没有踏出主院的院门。

    他坐在旁边给十四剥橘子,剥好以后才问:“你现在能吃橘子吗?”

    “你坐下。”眼看他要唤府医过来询问,十四连忙喊住他。

    “怎么了?”

    “我现在只是失血有些多,身体有些虚,躺两天就能养回来了。”十四认真道,“既没有中毒也不是重病,我的王爷,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

    十四很赞同他留在府里不出面,给外面施压。但吃个橘子都要先问府医,这个真的没必要。

    “哦,好。”左丘玥嘴上答应着,也点了头。

    但转头便叫人进来,吩咐道:“你去找府医,让他根军王妃的病情写一份清单,哪些吃了对身体好,哪些现下不适合吃,都一一列出来。还有其他需要留意的地方,事无大小,也都写出来。”

    “是,王爷。”

    小侍女后退几步,连忙转身跑出去办差了。

    十四对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来了。

    “这是宫里的舒痕膏?”她闲得无聊,拿起旁边的小银盒端详,“名字跟知雪家的一样,味道也差不多。”

    “这本就是梅家的方子。”左丘玥坐回来,解释道,“梅家世代行医,其先祖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

    “后来世道大乱,他们从都城回故土避难。直到梅公的父亲因为在当地的名望被传召入宫做太医,他们这一支才再次返回神都定居。”

    “这舒痕膏因为配料珍贵,在宫中只有有品阶的嫔妃才能使用,寻常官眷想要使用还需特意去求。”

    “这样啊。”十四的手指摩挲着这方寸大小的小银盒上面精致繁复的花纹,“知雪每年都做许多盒分发给我们,我原本真没觉得它有多珍贵。”

    “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十四将舒痕膏放下,平躺久了,想要翻个身。

    “小心。”左丘玥立刻出手帮她,“你别使力,我来帮你翻。”

    “王爷。”是林九的声音。

    “进。”

    守门的侍女将门打开,林九掀帘而入,停在屏风对面。

    “王爷,聂非烟送来了重要线索。”

    “直接说。”

    “是。”林九将迷信展开,迅速浏览一遍,然后将内容用自己的话简便传达。她顺着线索一路摸过去,又摸出了一个可疑人物——兵部尚书杨无忌的夫人。

    闻言,左丘玥眼中出现凝重:“确定消息无误?”

    “聂非烟几经确认才将密信送来。”林九在外面道。

    兵部尚书的夫人啊,前面已经折进去三名朝廷官员了,如今又牵扯到兵部尚书。若是兵部尚书都出了问题,他很难想象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十四看左丘玥的神情,便知道这几天一定查出了一些让人惊讶的事情。上元节那夜的事,很可能只是一个引子。

    “把信给梅行之,他知道该怎么做。”思忖片刻,左丘玥吩咐道。

    “是。”

    “这个案子交给了淮南王主办?”林九离开之后,十四问道。

    “嗯。”左丘玥点头表示肯定。

    他知道十四要问什么,没等她发问,便主动解释道:“那天指挥刺杀的人,是凸勒安插在神都的暗桩。”

    十四的眼睛瞬间睁大。

    左丘玥继续跟她说详情。

    原来那天四十名刺客里,有三十三个是收了钱的江湖杀手,剩下七名则全部都是拥有神都户籍,并且在这里居住了五年以上的人。

    指挥者是东市开布庄的掌柜,其余六个有摆摊的小贩、剃头的匠人、跑腿的伙计……他们身份各异,并且全部有家有室,十分完美地融入了大历朝。

    顺着这些线索,禁军、大理寺和京兆府联合,又拔出了十余名潜藏在神都各处的凸勒暗桩。一时之间朝野震荡。

    “陛下下令,沿途拦截返程的凸勒使臣。”左丘玥道,“他们一行在关内道丰州被拦下,如今正在押解入都。”

    凸勒暗桩,居然是凸勒暗桩。当初十四让肖砚指控柳小小为别国细作,是为了稳住民心,情急之下的决定。

    没成想顺藤摸瓜,查到最后居然真的查到了凸勒暗桩,而且还查出了这么多。

    新年伊始,难道就要动兵戈吗?

    “杨夫人也是凸勒暗桩?”十四问,“那杨尚书呢?”

    要是真的连兵部尚书都有问题,那大历朝岂不是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

    左丘玥默了默,道:“杨夫人,极可能是神都暗桩的总统领。”

    十四闻言也陷入沉默。

    ……

    左丘宏跪在长生殿外,等待女帝的召见。

    他来向女帝澄清,柳小小只是他当年留在外面的一笔风流债,他连她怀有身孕都全然不知,更不必说她和凸勒细作有来往了。

    可是从下午一直跪到黄昏,也没能等来女帝召见。

    忽然望见殿内出来一位宫装丽人——是长孙召儿!

    “召儿!”左丘宏惊喜唤道,“是不是陛下肯见我了?”

    长孙召儿快步来到左丘宏身边,却摇了摇头。

    左丘宏的惊喜僵在了脸上。

    “殿下。”长孙召儿劝道,“因为凸勒细作的事情,陛下近日多有烦扰。不如,你还是先回去吧。”

    “等陛下想见你的时候,自会传召。”

    左丘宏当然不会回去,等陛下传召和主动来解释,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前几日因为白氏的事情,已经惹得龙颜不悦。若是此次再在陛下心中留下嫌隙,那他前面那么多年的经营都会毁之一旦。

    不行,绝对不行!

    “召儿,你再替我通传一遍。”左丘宏恳求道,“陛下最宠爱的便是你了,你就当帮表兄这一回。大恩大德,表兄自当不会忘。”

    “表兄这是哪里话,召儿不敢当。”长孙召儿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就冒着惹恼姑母的风险,再替你通传一回。”

    “只是如今姑母正在气头上,她要不要见你,我不能保证。”

    左丘宏已然喜出望外:“多谢召儿!”

    左丘宏看着长孙召儿转身离开,重新进入长生殿。

    但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她再出来。

    左丘宏心里的希望慢慢落空。

    就当他做好在这里跪一夜的准备的时候,忽然有一名并不面熟的宫娥从里面出来,说陛下传召,请河东王入内。

    左丘宏大喜过望,起身的时候摔了个狗吃屎也没在意,顾不上腿麻立刻爬起来,踉跄着跑进了长生殿。

第517章 圣旨

    “陛下明鉴,宏当真不知那女子和凸勒细作有往来!”左丘宏跪伏在地上,恳切陈情。

    女帝坐在案后,长孙召儿跪在她身侧替她整理案牍。

    女帝在看完一本奏折,提笔留下朱批。长孙召儿判断这本奏折已经批阅完成,抬手将其从女帝面前拿开,将新的一本摊开放到她面前。

    女帝再次拿起奏折,认真地看。左丘宏的陈情,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左丘宏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缓缓抬起头。看到长孙召儿朝他摇了摇头,又连忙将头低下,呈磕头姿势。

    大殿里燃着龙涎香,琥珀甜香、芳润木香、清新果香、旖旎花香,众香交融,沁人心脾。宫娥内侍都侍立在外侧,内殿只有女帝、长孙召儿和跪在地上的左丘宏。

    左丘宏几乎能听到女帝沾墨落笔的声音,他听着奏折被长孙召儿一本一本地打开,又一本一本地收起,烛影晃动,晃得他愈发心神难安。

    左丘宏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双腿完全失去知觉,以为自己要在这长神殿中跪昏过去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女帝开口。

    “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女帝的是话不疾不徐,没有左丘宏想象中的震怒和责备,却让他更加恐慌。

    “陛下……”

    “那个孩子,你准备如何安置?”

    左丘宏完全没准备,女帝居然会丢这个问题给他。

    他不敢大意,慎重思考之后才回答道:“启禀陛下,那孩子说是臣的臣的血脉,但有谁能够证明?柳氏做的本就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若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享受荣华富贵而让他冒充皇室血脉,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她居然跟凸勒细作有往来,难保孩子是否也自幼受到教唆。”左丘宏是绝对不会把这个麻烦认回来的,他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留。”

    女帝听完他的话,并未做出评论,只问道:“你可见过那孩子?”

    左丘宏一愣,摇头道:“未曾。”

    那孩子跟柳小小一起被带回了刑部,第二日柳小小就吞金自尽了,那孩子的去向也无人知道。

    听女帝这么问,左丘宏才明白,那孩子应当是被女帝带走了。

    他不明白女帝为何要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花这么多的精力。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左丘宏再次怔愣。

    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干到轻松,按照常理来说,这件事不可能将就这么简单地揭过。女帝不发怒不降罪,他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召儿,服侍朕安歇。”女帝道,“唤意之过来,已经许久未听他抚琴了。”

    “是,陛下。”

    长孙召儿扶着女帝起身,又召来侍立在外侧的宫娥,差使一人出去唤魏意之,剩下的准备女帝安歇事宜。左丘宏仍旧跪在原地,却被众人当成了空气。

    ……

    翌日,也是正月的最后一天。

    女帝直接在早朝之上颁下三道圣旨,第一道册封左丘瑶为关内王。封地关内道位于河东道西侧,京畿道北侧,南接大历朝都城神都,北接凸勒边境。

    第二道,将都畿道加入左丘玥的封地,作为他治理河南道并在此次抓捕凸勒细作的案件中立下大功的嘉奖。

    都畿道在很难到正西,河东道正南,东接河南道,西接京畿道。如此一来,左丘玥的封地便东至临海,西接都城,都城东侧的狭长地带尽由河南王府掌控。

    第三道,将山南东道并入长孙静虚的封地,也嘉奖他在淮南道政绩突出,同时在抓捕凸勒细作中立下大功。

    山南东道在淮南道西侧,都畿道南侧,也和京畿道相连。长孙静虚的封地也跟左丘玥一样,西接都城,东至海岸,是横贯在左丘玥封地南面的一条狭长地带。

    凸勒细作的案子还没正式出结果,女帝又一连扔了三颗炸弹。心脏不好的大臣,差点儿被震晕在早朝的大殿上。

    “陛下这是要仿古法,行分封之制吗?”早朝一结束,官员立刻三三两两凑到一处讨论。顾青山找到了老友李靖节。

    “天下一共十五道,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都畿道、淮南道、山南东道,最重要的六个道都被划作了封地。”

    就算是分封制,也没有这么干的呀。

    古时候天子分封,都是将诸侯分到偏远地方去开荒。如今女帝的分封,居然将围在都城周围的战略要地全部分了出去。

    而且端看如今朝廷诸王,哪一个是好拿捏的?他们又非亲兄弟,等到下一任天子登基,这种情况该如何自处?

    登基就打仗吗?

    “陛下自有她的考量吧。”李靖节思忖半天,接了这么一句。

    “唉。”顾青山长叹一口气。

    “为何叹气?”李靖节问道。

    “不为一件事。”顾青山反问道,“开年以来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需要叹气?”

    由上元灯会上那一双母子引出来的一系列事件,先是让京兆府、大理寺和禁军忙的脚不沾地,后又让鸿胪寺的大小官员愁白了头发。如今正月还没出去,大历朝又出了第四位有实权有封地的亲王,另外两位本就权势滔天的亲王封地直接扩大一倍。

    开年头一个月便如此不顺,对于元亨五年接下来的是一个月,这些官员们很难抱有什么乐观心态。

    文武百官在议论,文人士子们也不甘落后。尤其是太学里的学生们,因为家里的关系,他们往往是最早得知消息的民间人士。

    “新封了一位关内王,河南王跟淮南王的封地都增加了一倍,唯独河东王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一位学生道,“这是怎么回事?”

    “河南王和淮南王都是因为立功所以得了封赏,你们听说河东王在此次抓捕凸勒细作的案子里有什么功劳吗?”

    “可是新封的关内王呢,他立什么功了?”

    这一问,问住了一大批人。

    “孟慎,你跟肖世子走得近,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一名学生搂住孟慎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说?”

    孟慎跟这人并不熟,不着痕迹地远离他:“阿砚并不关系政事。”

    “而且他多日前便已经离开神都了,恐怕消息还没我们灵通。”

    “这个我好像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一个爱出风头的学生主动出头,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什么小道消息?”

    “对啊,快说快说。”

    “是这样的,这几日坊间有消息传出,说上元灯会上被那名女子抱着的孩子,其实是河东王的血脉。”

第518章 故事

    “你这几日一直在写什么?”

    最近几天十四被府医允许下床走动了,左丘玥便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恨不得时时刻刻坐在床边,盯着她卧床修养。

    他离远了一些,移到了摆放在卧室里的书案旁,一直在奋笔疾书。

    “你自己过来看。”左丘玥停笔,抬头笑望着她道。

    十四原本斜躺在软塌上看闲书,闻言将书倒扣在小几上,朝左丘玥走过来。

    左丘玥继续写,示意她可以拿起写好的那些看。

    “还宗传。”十四看到开头三个大字,“你在写话本?”

    “算是吧。”左丘玥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一则小故事。”

    十四立即来了兴趣,便要开始读:“这几张顺序是对的吗?”

    “是。”左丘玥道,“你别站着,拿到软塌上去看。”

    “我再躺下去都要忘了怎么走路了。”十四不动,就站在他身边,“站一会儿又累不着。”

    左丘玥无法,只能由着她。

    十四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顾名思义,这篇《还宗传》写的便是自幼流落在外的主角历尽种种坎坷,终于找到亲生父亲,认祖归宗的故事。

    主角没有名字,便虽母亲姓柳,别人都叫他阿柳。

    阿柳的母亲年轻时是一名做皮肉生意的妓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对一位出生高门的郎君一见钟情,瞒着那位郎君怀了他的孩子。

    但是郎君薄幸,只把阿柳的母亲当做一段露水情缘,欢爱时候温柔缠绵,过后便将人忘了个干净。

    后来阿柳的母亲自赎自身,又在朋友的帮助下返回故乡,怀胎十月之后,生下了阿柳。

    虽然被那薄幸郎抛弃,但阿柳母亲却想自己的孩子能够认祖归宗,成为那钟鸣鼎食之家的小郎君。是以自幼便告诉阿柳他的父亲是谁,并且教导他长大之后有了能力,一定要认祖归宗。

    小阿柳也争气,读书很出色,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得了邻里和当地官府的资助,有了入都的盘缠。他借着考试的机会,入都来找他的父亲。

    期间虽然经历种种磨难,但阿柳最终考中了进士,也终于见到了已经在朝为官的亲生父亲。他想要认亲,父亲却因为他的娼妓之子而不认他这个儿子。

    事情闹到了御前,阿柳的父亲因为私德有亏,被罚俸一年,降至半级,不得不将阿柳母子接回家中。

    故事到此,阿柳终于实现了自幼的梦想,还宗了。她的母亲也被父亲收做正式的妾室,入了高门做姨娘。

    “后面呢?”十四看完了手里的,又去看左丘玥正在写的这张。

    “马上就写好了。”

    左丘玥写,十四看。

    最后这张一开始,故事便忽然转折。阿柳的母亲来到都城第三天便用三尺白绫,将自己吊死在了房中。

    原来是父亲一族皆不能容她,用阿柳的前程来威胁她。阿柳的母亲为了不阻碍儿子的前程,选择了自杀。

    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左丘玥停笔,将笔放到了笔搁上。

    “没了?”十四扭头看他。

    “嗯,结束了。”左丘玥道,“就这么多。”

    “你这个故事没讲完呀。”十四道,“母亲死了,阿柳什么反应?”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反应?”左丘玥道,“就这么多,剩下的,便让读这个故事的人自己去补充吧。”

    十四慢慢点头,又笑了笑。少年阿柳,青楼出身的母亲,高门出身命为鸿的生父,故事里阿柳正式还宗还是在上元佳节,左丘玥就差直接将那高门出身的薄幸郎命名左丘宏了。

    “你确定这书能拿到市面上去卖?”十四问他。

    “只要有人买就行,不一定非要拿到市面上去卖。”左丘玥道,“我从前写的书,也不能在市面上光明正大地卖。但是私下里卖出去的也不少,当时得来的银钱,比我两位兄长的月钱都多。”

    这句话十四信,毕竟她也买过思九州的大作,一本就要好多钱。

    “你不怕被陛下发现之后以扰乱民心的罪名问你的罪?”见左丘玥离开案后,来到旁边的柜子里翻找,十四又问,“你在找什么?”

    “思九州的印信。”左丘玥道,“我刻了一枚专用的印信,坟典行的人要见了这印信才知道是我写的书。”

    他先回答后一个问题,再回答前一个问题:“至于问罪,外人又不知道思九州是谁。”

    “找到了,原来放到了这里。”

    左丘玥找出印章沾了印泥,在每一张纸上面都盖了思九州的印。然后唤了小武进来,让他将这些纸送去西市一家他合作过多次的坟典行。

    做完一切之后,他牵起十四的手,坐回了软塌上。取来舒痕膏,卷起她的袖子,替她抹药。

    “陛下这是要放弃河东王吗?”十四想起早朝上传回来的消息。不得不提的是左丘玥旷工一直旷到了现在,女帝居然也没管他。

    连那些特别喜欢弹劾人的言官,最近的话也变少了。

    左丘玥专心致志地给十四上药,顺便分一点儿注意力回答她的问题:“大约是吧。”

    “以你对陛下的了解,这件事还有转圜吗?”十四问。只要有时间,就会出变故。如今女帝身体硬朗,能出的变故太多了。

    现在她对左丘宏失望,不代表将来就不会对他重新看重。

    一条手臂抹好了,左丘玥吹了吹,让药膏干得快一些,示意十四把另一只手给他。

    “陛下做事果决,从不回头。”左丘玥道,“从我对她的了解来看,她改变心意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如今又多了一位关内王,她的选择并没有减少。”

    十四懂了,她刚才考虑的时候把左丘瑶漏掉了。是啊,这位新封的关内王,在陛下那里,他也是继承人人选之一了。

    若是没封左丘瑶,那陛下的选择就从三个变成了两个半。如今有了左丘瑶,便是从三个变成了三个半。她的选择不仅没有少,还多了。

    只从概率来看,左丘宏从三分之一变成了七分之一,他已经在出局的边缘了。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左丘玥又道,“绝处逢生之事也不少。”

    “所以你就推一把,让他再往绝处靠一靠是吗?”

    民间舆论一经引爆,左丘宏失了民望,才是真正到了绝处。

    “不是一把,是两把。”左丘玥说。

    “此话何解?”

    “反正近期悠闲,在返回河南道之前,我会再写一篇戏文出来。”左丘玥道,“还记得吴家班吗?听说他们最近来神都了。等戏文写出来,便交给他们去排,一定能排出十分精彩的傀儡戏。”

第519章 和离

    河东王妃白氏虽然几度垂危,但最终还是被一众太医合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脱离危险之后,便被父兄接回了娘家疗养。

    二月初,春寒料峭。曾名动一时的话本大师思九州的新作《还宗传》一经面世,一夜之间便在神都大小书铺里卖得火热。

    初入神都的吴家班紧接着就推出了《还宗传》的傀儡戏版本,一炮打响,成了各大茶楼酒肆争相邀请的表演嘉宾。

    左丘宏被这《还宗传》演的夜夜不得安枕,一怒之下派人砸了东西二市里卖话本卖的最火的几个书铺,又命京兆府将吴家班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大牢。

    京兆尹不敢擅作主张,上书请示女帝。

    与此同时无故被砸了店铺的众掌柜联名告上京兆府,请官府给他们一个公道。

    龙抬头这天的早朝,女帝当众将十几本弹劾左丘宏的折子砸在了他脸上。在之前罚俸一年的基础上再加一年,同时命他禁足三个月,不得迈出河东王府一步。

    “听说早朝结束的时候,河东王跟淮南王差点儿打起来?”

    太学里的学生,最喜欢讨论的就是朝廷里的事。

    “是的,我爹当时就在当场。听说要不是河南王带着几个武将上前拉架,明日整个神都城的百姓都有新笑话看了。”

    “是的是的,我爹也在场,还过去拦了呢。河东王和淮南王功夫都不俗,他们四五个人一起拉才把俩人拉开。”

    众人闻言惊叹一声,没想到两个王爷,居然会当众打起来,还是刚刚从太极殿出来。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你们想想河东王这次为什么被罚?”

    “无故欺压百姓呀,被多位御史联名弹劾。”有人不懂,“这跟淮南王有什么关系?”

    “那你才是谁把他欺压百姓的事告到陛下面前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京兆尹!”

    “你小点儿声!”

    “淮南王曾经京兆府任职,难怪……”

    “哦对了,我最近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

    “什么小道消息?”

    上次的笑道消息说上元灯会上那个孩子是河东王的血脉,没几天就被做实了。所以此次又有人提起小道消息,立即引起了所有人都关注。

    “我听说,河南王会武功。那天河南王妃被凸勒刺客围攻,河南王也杀人了。”

    等这人说完,众人却面露失望的神情,异口同声地“切”了一声。

    “这也太扯了。”一人道,“世人皆知河南王妃是女中豪杰,身手不凡。但河南王却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会功夫。”

    “是啊,你也不想想河南王是在哪里长大的。”

    从小被幽禁在深宫,恐怕温饱都成问题,谁会跑过去教他功夫。

    “啊,也对。”说小道消息的人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没想起来这茬儿。”

    “本朝自建朝以来,离任天子都弓马娴熟。”又一人道,“这一点,河南王跟其他几位王爷相比颇具劣势呀。”

    “关内王功夫如何?”

    自受封为关内王之后,左丘瑶逐渐进入了舆论的中心。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你们谁知道?”

    “……”

    ……

    是夜,左相夫人徐氏亲自喂女儿白氏吃完药,看着她安歇,才悄悄离开,返回主院。

    没成想居然在自己的卧房里看到了丈夫的身影,徐氏却并没赶到丝毫惊喜,反而涌出种种不好的预感。

    男子皆重色,色衰而爱弛。早在十几年前,丈夫就不经常来她房里了。而每次主动过来,都是因为有需要和她这个正妻一起商议的事情。

    “相爷。”徐氏主动唤道。

    年前以为松果的事情,丈夫已经近两个月没有给他好脸色了。

    “你回来了。”白辅之应了声,然后对随侍在旁的仆从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仆从纷纷告退,房中只剩下了夫妇二人。

    “不知相爷找妾身何事?”

    “四娘的身体如何了?”四娘指的是河东王妃白氏,她在家中行四。

    徐氏闻言,立即将府医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白辅之听她说完,点了点头。

    “相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徐氏看出了白辅之有话要讲,主动提问道。

    “你探一探四娘的口风,问她愿不愿意和离。”白辅之道。

    “什么!”徐氏闻言大惊,“和离?为何要和离?”

    “四娘如今这副模样,你身为她的母亲,还要问我为何要和离?”白辅之反问道。

    “不是,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徐氏急忙解释道,“相爷,四娘可是王妃啊。”

    若嫁的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说和离便也离了。可是对方是河东王啊,跟皇家替和离,从未听过这个先例。

    而且河东王自幼得女帝宠爱,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天子。她的女儿如今是河东王妃,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为何要和离?

    “妇人之见!”白辅之一眼看透徐氏的想法,只觉妇人短见,根本与她说不通。

    如今的情势,河东王俨然已经成为弃子。他当初下注下错了人,就该趁此机会立即抽身。此时不做决断,只会后患无穷。

    白辅之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的却是:“他虽贵为亲王,却失德失仪,并非良配。四娘是他的正妻,他都能下此狠手,你还对他存有什么幻想?”

    而听着白辅之的话,徐氏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做夫妻这么多年,她如何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此时提出和离,根本不是心疼女儿,更大的可能是有了新的选择。

    他想要支持别人,就要和河东王府划清界限。

    而这个新的人选,恐怕就是河南王。他这是要借着那个小野种的人情,搭上河南王府的船。

    当初他选中了河东王,便将女儿嫁了过去。如今又选择了河南王,便要女儿和离。

    休想!

    徐氏已经在心中考量,如何才能阻止白辅之的计划。

    女儿是王妃,就算要和离,也该由她来提。此时她住在家中,便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所以,要先把她送回去。

    对,要先将女儿送回去。等她回到河东王府,其他人便不能替她做主了。

第520章 交易

    左相府,白氏房中。

    守夜的仆从纷纷软倒在地,已经入睡的白氏却被人从睡梦中唤醒。

    “堂嫂不要害怕,本王没有恶意。”左丘玥一身夜行衣,站在白氏床前。因为白氏已经入睡,所以里间的灯都熄了,只外间还留着一盏孤灯,让整个房间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中。

    白氏原本并未认出他是谁,听到左丘玥的声音后,更加吃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王特意前来,自然是寻堂嫂有事相商。”若是只听声音,很难想象说话的人此时手中执着一柄长剑,剑尖正好抵在白氏喉头。

    白氏说话的时候,肌肤因为喉咙的翻动不时触碰到剑身,她被刺骨的冰凉灌满全身。

    “……我是你堂嫂,你深夜闯入我的卧房,礼仪何在?”白氏又怕又恼,却不敢放大声音。

    “事急从权,冒犯了。”左丘玥直奔主题,“本王深夜前来,是想跟堂嫂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左丘玥并没有直接说要做的交易,而是问道:“不知堂嫂对于堂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话将白氏问住了,有什么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

    若是能回到当初,她绝对不会嫁给左丘宏!

    见她沉默,左丘玥便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并未继续等白氏回答,而是接着道:“上元灯会上的事情想必堂嫂应该有所耳闻,那名叫做柳小小的女子,也为堂兄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堂兄并不认他,为了避险,甚至建议杀了他。”

    “虎毒尚且不食子,堂兄如此品性,不知堂嫂可否知晓一二?”

    左丘玥的问话,换来的是白氏的沉默。

    左丘玥接着问:“假若将来是堂兄登基为帝,堂嫂觉得皇后会是你吗?麟儿会被立为太子吗?白家又会否因此得到更多尊荣?”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左丘玥自问自答道,“跟堂兄做夫妻十余年,应该没有谁比堂嫂更加了解他的为人。”

    “其一,他睚眦必报,并且早就因为左相不肯坚定地支持他而怀恨在心。假若有一日他能登基,只会奋力打压白家。”

    “其二,他狠厉多疑,更喜欢迁怒。据我猜测,他迟迟不愿立麟儿为世子,就是因为左相没有全力支持他。麟儿身上留着白家的血,他今日因不喜白家而不立世子,假若来日能登基为帝,亦不会立他为太子。”

    “其三,他喜新厌旧。堂嫂……”

    “别说了。”白氏用颤抖的声音打断左丘玥,“别说了……”

    一直以来,她在欺骗外人的同时也在欺骗自己。而左丘玥方才的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将她耗尽全部力气勉强做成的假皮划的稀烂,鲜血淋漓。

    “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白氏问。

    “听我说完,堂嫂才好做出决断。”左丘玥却不急,缓声继续道,“方才我对堂嫂假设,将来登基为帝的人是堂兄。但是这个假设,能成真的几率都多大呢?”

    白氏虽卧床养病,却也听说了左丘宏被女帝处罚的消息。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不懂朝政,但并非看不出,左丘宏已经失宠与女帝了。

    “我来回答堂嫂。”左丘玥道,“没有这个可能。”

    “大历朝下一任君主,绝对不会是左丘宏。”

    虽身处暗室,这一瞬间白氏忽然被左丘玥的气势所震。

    “你……要我做什么?”

    左丘玥闻言勾了勾唇,因为背着光,白氏并没看到。

    “我以亲王之位做条件,换你做我的暗桩。”左丘玥道,“将来不论堂兄结局如何,我保证麟儿一定会是下一任河东王。而堂嫂需要做的,便是回到堂兄身边,继续做你的‘王妃’。”

    白氏并不能确保左丘玥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她没有勇气质疑。

    而他方才说的话,她反驳不了。

    不论左丘宏是输是赢,她都做不了皇后,她的儿子也成不了太子。

    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踏板,而因为父亲的摇摆不定,他踩上这个踏板的时候站的并不稳,从而要将其一脚踢开。

    她少年时的梦,经年已逝,终究是散了个干净。

    相信左丘玥,他或许会兑现他的承诺,保他们母子后半生荣华富贵。

    如果没有左丘玥,她伤好之后回到左丘宏身边,下一次殴打还有多久呢?届时,她是不是还能捡回一条命?

    父亲和丈夫都靠不住,她能依靠的只剩下自己了。

    “……我答应。”白氏做下决断,“我愿意替你做事。”

    “但我有一个条件。”

    “堂嫂请说。”

    “你要确保我的安危。”做下决断之后,白氏觉得自己愈发镇定了,“我替你做事,你要确保我回去之后性命不会再受到威胁。”

    “成交。”左丘玥道,“后续会有人来到堂嫂身边,一旦你有生命危险,她会立即将你救出。”

    左丘玥掏出一个瓷瓶,弯腰将其放在了床沿。

    “这是什么?”

    白氏将瓷瓶拿在了手中。

    “里面有两丸药。”左丘玥道,“为了增加彼此的信任,还请堂嫂将其服下。”

    “毒药吗?”白氏问。

    “其中一枚是毒药,不过不会立刻要了你的性命。”左丘玥解释道,“此药名为断筋散,并非要人命的毒药。毒性发作的时候周身筋脉会有断裂之痛,比之万蚁噬心更甚。毒虽然不会要人命,但中毒者往往因为受不了剧痛而选择自杀。”

    白氏的脸吓白了,但光线太暗,看不清晰。

    “这药服下之后每隔三个月毒性会发作一次,但只要提前服下解药,便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影响。等将来事成,可让知雪替堂嫂将毒彻底解掉,之后便不会再受此毒的牵制。”

    ……

    这段说辞,来之前左丘玥编好了,先跟十四说了一遍。

    十四当时看着他拿出一个瓷瓶,将两枚梅知雪制作的降火药丸装进去。

    “不是一枚毒药一枚解药吗,你不换一种装?”

    “不必。”左丘玥捡了两颗药丸放进瓶子里,将盖子盖上,“黑灯瞎火的,分辨不出来一样还是不一样。”

    ……

    白氏并未考虑很久,她打开瓷瓶,直接将药丸倒入自己口中。

    两粒药丸沾舌即化,然后顺着她的喉咙迅速滑进胃里,所及之处一股冰凉。

第521章 求情

    转眼来到二月底,齐先等不及,早在二月初便独自启程返回河南道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轰动神都的凸勒细作案终于告一段落。

    经查明,兵部尚书杨无忌之妻为凸勒在神都安放的暗桩首领。但只她一人替凸勒办事,他的丈夫、儿女皆不知情。

    虽然证实了杨无忌的清白,但他作为兵部尚书,却跟一个细作头子做恩爱夫妻做了三十几年,女帝震怒,要将杨家十岁以上男丁全部发配,女眷和十岁以下男丁皆充为官奴。

    早朝之上,河南王左丘玥出面求情,力保杨家。

    他恳切陈情,先列举杨无忌过往战功,又言他升任兵部尚书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在政事上有过半分马虎,忠君爱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句忠君爱国,让女帝忆起往昔杨无忌对她的支持,勾起了她的怜悯之心。

    “还望陛下三思!”

    这个时候,负责主理此案的长孙静虚也站出来:“陛下,经查实,凸勒细作虽然是尚书府主母,但这些年来并未利用这一身份替凸勒搜集到重要的机密。由此而言,杨无忌虽有失察之罪,但并未因他酿成祸端。”

    “所以还望陛下网开一面,对杨家从轻处置。”

    一众朝臣看着两个握着笏板站在大殿中央的人,实在是想不通这杨无忌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这两位一起出面替他求情。

    为了避结党营私之嫌,不论是左丘玥还是长孙静虚,在朝堂上都是只言事不论人,从来没见过他俩为什么人求过情。

    正当众人在心里惊叹又纳闷的时候,忽见新册封的关内王也出列了。

    “臣附议,也请陛下对杨家从轻处置。”

    他居然也是替杨无忌求情的!

    众人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而几个最会留意风向的人,在众人忙着将眼珠子按回眼眶里的时候,已经纷纷出列附议了。

    转眼间,大半个朝堂都开始为杨无忌及杨家求情。

    那几个御史更是引经据典,舌灿莲花,将杨无忌说成了能名留青史的忠臣良将。而每一句替杨无忌求情的话,暗地里无不在称赞女帝是难得一见的圣贤明君。

    这让一众只知道说“臣附议”和“请陛下开恩”的武将,再一次认识到论说话,自己跟个哑巴也没什么差别。

    对于左丘玥、左丘瑶会长孙静虚竟然一起出面替杨家求情,女帝也很惊讶。

    但是看到他们三个难得地为一件事努力,女帝是高兴的。

    最后,当长孙召儿也站出来附议之后,女帝终于松口,改变了对杨家处罚的决定。

    “这个结果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听左丘玥说最终结果的时候,十四松了一口气,“人都保下来了,就是最好的结果。”

    女帝革了杨无忌的职,查抄了杨家的家产,判他们一家返回原籍。杨无忌的原籍在滑州,而姻亲钟家也在滑州。有他们庇护,日子不会太艰难。

    “你让我替杨家一家求情,除了怜悯他们无辜受牵连之外,当真没有别的考虑?”

    明日就要启程返回河南道,小武和银朱都去看着人收拾行李了。十四从受伤之后就没迈出过河南王府的大门,她原本想趁着天气好去郊外跑跑马,左丘玥早朝走之前非要她等他回来一起去。

    结果他早朝没下朝,礼部尚书李靖节的夫人带着孙女李若愚,右相顾青山的夫人带着孙女顾云章,还有孟常怀的长媳杜氏带着一双儿女孟慎和孟恒一起过来拜访了。

    其他人十四可以不见,但这几位不论是从身份还是交情来讲,她都要出面见一见的。这一应酬,便到了晌午。

    二人一起用午膳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去郊野跑马的行程,自然要暂时取消了。

    春雨贵如油,虽然是被它打乱了计划,十四也并不讨厌。命人将窗户打开,二人坐在床边的软榻上,一边对弈,一边听雨。

    左丘玥落下一子以后,等着十四落子,也等着她回答。

    “我忽然想起李尚书家的孙女,年纪那么小,就是把棋下的那么好,当真厉害。”十四的子被左丘玥困住了,她想颇具之策的时候开起了小差,就想到了李若愚。

    “哦,还有右相家的孙女顾云章,听阿砚说她的理想是考科举做女官,而且目标是入职大理寺或者刑部。”十四问左丘玥,“这些小娘子是不是很厉害?一点儿也不比男子差?”

    “想什么呢?”十四见左丘玥在发愣,问他。

    “没什么。”左丘玥回神,道,“就是觉得你方才那句话有些耳熟,从前在哪里听过。”

    “哪句话耳熟?在哪里听过?”

    “女子不比男子差。”左丘玥道,“很小的时候,听陛下说过。”

    当时情景左丘玥已经记不清了,但女帝和他的父亲豫王谈话的内容却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的父亲已经在暗中计划推翻女帝,或者说他从未停过这个计划。起初的决策者是先太子,先太子因谋反罪被诛之后,则变成了他的父亲。

    女帝当时将她自己和先帝对比,问他的父亲:“女子是不是并不比男子差?”

    当时父亲是如何回答呢?他说:“如母亲这般的女子又有几个?这天下,终归是由男子撑起来的。”

    “那你觉得呢?”十四问左丘玥。

    “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左丘玥从棋奁里拿出的棋子久久未落下,他沉思片刻,看向十四道:“男子强势,女子弱势,体魄乃上天赋予,不可逆转。许多事情,男子可做,女子不可做。”

    “虽然凡事皆有例外,女子中也有如你与陛下这般的,文可治国理政,武可上阵安邦。但是例外终究是例外,即便强势如陛下,她也更该不了满朝文武皆为男子的事实。纵观古今,女子的一生,皆依托于男子。这天下,确实是男子的天下。”

    “不过……”十四正要说话,却听左丘玥话音骤转,“若只是解答你方才的问题的话,有些女子,确实巾帼不让须眉,强于众多男子。”

    “你不该用‘依托’这个词。”十四听完之后,道,“在我看来,女子和男子的关系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男子确实撑起了朝堂与天下,但是我只举一个例子。若是没有女子管理内宅,养育儿女,男子能一边治国平天下,一边哺乳喂儿女吗?”

    左丘玥微顿,盯着十四看了许久,道:“受教。”

第522章 宋沾

    十四也没想到聊着聊着,话题能偏这么远。

    棋没下完,雨先停了。

    十四见天色还早:“出去跑马?”

    二人丢了棋,命人将马儿牵到门口,换上骑装,出门跑马去了。

    刚刚下过雨,街道上行人稀少,很快就出了西城门。

    二月草长莺飞,空气里蕴含着花香草香和经过雨水洗涤后的泥土芳香。远处偶有一两只纸鸢高飞向天空,不知是哪家提前散学的孩童在放。

    “左丘玥,我们比一比谁更快!”

    十四耍赖,喊话的同时已经以鞭催马,话音落下已经跑出两丈远。

    左丘玥宠溺地笑笑,扬鞭策马跟上:“等我追上你!”

    ……

    时间来到元亨五年三月,十四和左丘玥终于踏上返回河南道的旅途。

    才能够神都一路向东,正好路过都畿道。节度使宋沾派了幕僚前来迎接,自己则称病未曾出面。

    这个宋沾,十四是有些印象的。

    原著里女帝驾崩之后各方节度使野心昭然,左丘宏登基之后,便纷纷拥兵自立,天下陷入一片大乱。而藩镇割据的开头,好像就有这个宋沾。

    不过他运气不太好,因为所管辖的都畿道紧邻着京畿道,既是战略要地,又是朝廷出兵镇压的第一个目标。

    要是十四没记错的话,在原著里这人应该是死在了肖砚手里。

    “主人没到,只派了幕僚出面。”十四骑在马上,望着前方临阵迎接的队伍,道,“似乎并不怎么欢迎我们啊。”

    今日的风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抚在人身上能勾起倦意。十四将马速放慢下来之后,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懒洋洋的。

    “宋沾的曾祖是开国功臣,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左丘玥介绍起宋沾身上傲气的来源,“他曾祖受封国公,原本世袭三代而止,到他父亲那一辈便是最后一代了。”

    “但宋家家教严谨,一连四代都不曾出过一个纨绔。宋沾的父亲又得先帝宠信,于是先帝便下旨将宋家的爵位世袭延长到了第四代。”

    “宋沾自幼擅弓马,年轻时曾在平定南境小族叛乱中立下战功。后来入兵部,转吏部,四十岁便成了一方封疆大吏。既有国公的爵位,手中又有实权。他在都畿道经营十余年,说是这里的土皇帝,也不为过了。”

    “哦,原来如此。”十四懂了,“看来是土皇帝觉得你过来抢他地盘,所以看你不顺眼了。”

    这都畿道的宋沾十四没打过交道,但从前听孟常怀提过几回,确实颇为傲慢。如今不论他心里怎么想,但二人身份对比,左丘玥为尊,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这人跟孟常怀可完全不一样,女帝这一回真是丢来了一个烫手山芋。

    “怎么说?”十四问,“要停下来休息吗?”

    “天色已晚,入城修整一夜再继续前行吧。”左丘玥道。

    “听你的。”

    ……

    两人被幕僚接入城,没有去节度使府邸,而是被安置在驿站休息。

    显然幕僚也觉得这个安排有失妥当,跟左丘玥和十四提起的时候满脸小心。

    然而河南王夫妇却格外好说话,不仅没有半句不满,还主动关心宋沾的病情。

    “劳王爷王妃挂念,小的在此替我家大人谢过。”这下子幕僚轻松许多,河南王与王妃是如此性情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幕僚安排好之后便回去复命了,河南王府的队伍人员不多,不算宽敞的驿站恰好住满。

    一路劳顿,十四吩咐银朱和小武今夜让大家好好休息,不用安排守夜的人,他俩有也不用过来。

    二人吃过晚膳后便坐在房内等,足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有了的动静。

    “冲这边来了。”左丘玥耳力过人,清晰地判断出外头的脚步声正在经过走廊,朝他们住的房间过来。

    “小生一介文弱书生,稍后就全赖夫人保护了。”他笑着对十四道。

    “不怕,我保护你。”十四自后腰拔出匕首,至于桌几之上,“今夜便会一会这都畿道的‘匪徒’,看他们功夫跟找路的本事比哪个更好。”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一行六七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人一股脑涌进来,拿着长刀将十四和左丘玥团团围住。

    “识相的,将财物全部交出来!”

    “你们怎么就这么点儿人?”十四打眼一看,这人也忒少了。

    未待黑衣人答话,从隔离银朱住的房间传来的惨叫声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哦,原来是分出去一部分人去其他地方了。”十四像是个好奇宝宝,“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分出去几个?”

    “少废话!”黑衣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她怎么能这么轻松地面对强盗土匪?

    啊对,他这才想起来,传言河南王妃从前是做镖师的,河南王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我劝这位贵人识相点儿。”黑衣人转变了目标,刀尖对准左丘玥威胁道,“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话,就老实把财物交出来!”

    “夫人,他们吓唬我。”左丘玥跟十四告状。

    “要钱吗?”十四出手如闪电,抓起桌几上的匕首冲向方才说话的黑衣人。黑衣人立即闪躲,却没能躲掉,“拿命来换!”

    “啪!”

    伴随着房内一个花瓶被撞倒,这人胸口多了一个血洞口。

    十四把匕首拔出来的时候,血从血空喷涌而出。其中有几滴奔向左丘玥,被他随手拿旁边的书本挡了。

    一经交手十四就判断出,这批人跟在神都遇到的那一批比差远了,两个加起来都不如别人一个能打。

    不过也是,今夜只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而已,想必派人的人也觉得马马虎虎就行了。

    “他不会武功,先拿下他!”

    这些人没想到十四这么厉害,立刻乱了阵脚。左丘玥坐在旁边不动,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

    “夫人,他们要杀我!”左丘玥再次告状。

    十四发出不屑的笑:“杀他?回去问问你们主子,他配吗?”

    “哦不对。”匕首划过第二个人的脖子,十四的面容落在剩下几个人眼中已经成了鬼魅,“你们今晚都不用回去了。”

第523章 迎接

    派出去的人一夜都没回来,指定此次计划的人也一夜未眠。天光逐渐大亮,正当他踌躇该作何决断的时候,有人传话说河南王身边的武郎君来府衙了。

    幕僚面色微变:“他一个人来的?”

    “还有两辆马车。”

    幕僚惊疑不定,又问道:“他说他来做什么的?”

    “回大人,说是来报官。”

    “报什么官?”

    “说是昨夜在驿站抓了几个强盗,所以特来报官。”传话的人还不明所以,幕僚的脸色已经大变。

    从后衙快跑出来,远远地便看到小武负手站在大门口,正指挥着两个人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而两名车夫从马车上搬下来的,是……一个个不会动的人啊!

    幕僚是个从未拿过刀剑的文人,腿一软绊倒在了台阶上。

    “先生小心。”小武听到动静转身,正好看到幕僚因为磕到了膝盖而一脸痛苦。

    他虽然说着笑着,但并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还是方才传话的门房从后面跑过来,将幕僚扶了起来。

    “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在下,昨日我们应该才见过。”小武笑呵呵地跟幕僚寒暄。

    “武郎君玩笑了,怎会不记得。”幕僚忍着痛,继续看两名车夫往下搬人。

    这些人的致命伤都集中在两个部位,一个是脖子,一个胸口,皆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所以他们的死相还是比较美观的,起码并不可怖。可幕僚走上台阶之后,又来了一个平地摔。

    “大人!”门房连忙上前搀扶,才没让他刚刚摔过一回的膝盖再次磕到地上。

    “这……”幕僚急喘着气,“敢问武郎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武闻言暗笑:你们派出去的人,却问我怎么回事?

    但他面上不显,笑呵呵地回答道:“是这样的,昨夜王爷和王妃在驿站下榻,谁知夜间忽然有十几个不知死活的毛贼闯入。”

    说着话,小武往后摆了摆手:“便是他们。”

    幕僚在熟人数,十个,昨日派出去十三个人,已经躺在这里十个了。

    那俩人还在往下抬……

    小武简述事情的经过,幕僚耳朵嗡嗡的,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十一个……

    十二个……

    十……三个。

    够了。

    数够了人数的幕僚只听到小武最后道:“这些毛贼闯入了冒犯了王爷和王妃,被侍卫当场手刃。王爷命我将他们带来,请官府配合查明身份。”

    “……王爷王妃可安好?”

    “王爷王妃无恙。”小武道,“此次过来,除了将罪犯送来之外,也是为了替王爷与王妃过来探望宋节度使。昨日听闻节度使身体抱恙,不知是否有所好转?”

    “……大人有府医照料,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劳王爷王妃挂念。”

    “那便好,那便好。”小武从始至终面带笑容,“既然如此,我也好回去复命了。”

    “先生,这些人,便交给你了。”

    “武郎君留步!”见小武作势要走,幕僚连忙喊住他。

    “先生还有何事?”

    幕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知王爷王妃……”

    “哦,王爷与王妃与世子分别多日,甚是想念,所以一早便启程赶路了。”小武道。

    “哦对了。”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小武又转身对幕僚道,“王爷对于昨日的安排十分满意,让我谢过送节度使费心。”

    ……

    小武把人完成任务之后,又加快速度追上了队伍,跟左丘玥复命。

    “见到宋沾了吗?”左丘玥问。

    “回王爷,没见到,只看到了昨天的幕僚。”小武回答道,“属下已经打探过了,宋沾有自己的私宅,并不住在府衙。”

    而他过去的那个时候,人可能还没醒。

    “由此看来昨天的是应该全都是他手下的人在负责,他问都没问。”十四甩着马鞭,“果真如你所说,这个人,还真是够傲。”

    “王妃,前面有人过来。”银朱忽然出声道。

    两边的队伍相向而行,越靠越近。没多久,十四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娘亲!爹!”

    “姑姑!”

    “义母!”

    五个小家伙儿策马疾行,确定是十四和左丘玥之后扬声大喊。

    “是世子他们!”后面跟着的人见是肖砚他们,纷纷展露笑颜。

    时光不显眼,粗略一算,分开已经近两个月了。

    十四离开神都之前便收到了肖砚以及王家的信,经过梅知雪的救治,王氏女已经脱离危险。二月底的时候,五个小家伙儿就已经回到黄粱县了。

    现在还在都畿道境内,十四完全没料到他们居然会跑这么远过来迎接。

    “娘亲,爹!”肖砚一身银白骑装,乌发高束,玉带黑靴,在一张之外勒停马儿,看向十四和左丘玥的时候满脸洋溢着笑容,“你们终于回家了。”

    “再不回来,就要错过姨母和姨夫的婚宴了。”

    “是啊姑姑,大家都在等着你和王爷一起回来参加婚宴呢。”

    “姑姑,等你回到家之后一定会惊讶的,黄粱县跟我们去年离开的时候相比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大家的新房都建起来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想不到去年那里曾经变成过一片废墟。”

    几个孩子一见到十四就有说不完的话,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整个队伍便在原地停了许久。

    直到十四打断他们,提示要继续赶路,几个人才停下。继续赶路之后,围在十四身边继续说。

    “齐先哥哥直接去军中找佟羊哥哥了,但是没跟家里人说他从神都回来的事。前几天阿成不小心在齐当家面前说漏嘴了,齐先哥哥的父母就找上了阿成,问他的下落。”肖砚提起齐先的事。

    “也不是我故意瞒着他们,是真不知道堂哥人在哪儿呀。”齐乐成喊冤道,“姑姑,叔父不信我的话,我让他们直接问阿砚他们又不敢,现在都觉得是我故意不告诉他们堂哥在哪儿,我好冤啊我。”

    佟羊还在谢胜手下,要是他回来之后直接去佟羊的话,那此时应该也在西大营。

    这个混小子,回家了也不跟家里报个信儿。

    “你叔父他们找齐先有事吗?”十四问。

    “我问过我爹了,没什么事儿。”齐乐成答道。

    “那就好。”十四道,“你回去之后跟他们说,齐先现在在滑州龙谷县。他们过去不方便,要是想见人的话,等齐先放假了我叫他回去。”

    “好,我知道了姑姑。”齐乐成点头,看着十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第524章 参军

    晚上在野外扎营,队伍里都是野外露宿的好手。挖坑支灶、捡柴火、扎帐篷,各自分工,井然有序。

    十四坐在树下,在跟几个小家伙儿说话。

    夜里起了凉风,左丘玥从马车里拿来一件披风给她披上。然后坐在她身边,听她给几个小孩子分忧解惑。

    这几个在十四身边长大的孩子,平时有什么烦心事都是找她说,遇到什么困难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也是她。

    “你决定好了吗?”十四问齐乐成。

    “姑姑,关于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决定好了。”齐乐成道,“我想跟堂哥一样,去参军。”

    齐乐成今年十八岁,早在去年,他娘齐夫人就已经在给他张罗亲事。

    过完年从神都回来以后,发现齐夫人居然直接将她娘家的侄女接到了黄粱镖局来,打算配给齐乐成做妻子。

    齐乐成原本因为许久未归家,一回来便回到家中去探望父母。结果没待够十二个时辰,便拎起还没来得及解开的行李从家里“逃”了出来。

    齐夫人追到了肖宅,齐乐成直接让门房称不在。齐夫人不敢硬闯,便缠着齐天衡过来找他。

    齐天衡不胜其烦,既不赞同齐夫人逼迫齐乐成娶妻,也不希望她娘家的侄女嫁进齐家。于是乎,这夫妻两人便因为齐乐成的婚事闹起了别扭。

    齐夫人觉得齐天衡因为齐家如今发达了,看不上自己的娘家。一气之下,居然离家出走回了娘家。

    齐乐成眼看父母因为自己的事情感情不和,不得已又主动出面,去外祖家将母亲接回来。

    结果谁知道他一到,外祖父外祖母连着舅舅舅母们一起“劝”他娶妻。他有两个舅舅,两个表姐已经出嫁,两个舅舅家各自有一个表妹还待字闺中。

    母亲看中的是大舅舅家的表妹,见他没有要娶的意思,二舅舅和二舅母便开始推荐另一个表妹。

    外祖父和外祖母则直接问他看上了哪一个,挑一个立刻就能下聘。

    齐夫人更是直言,只有齐乐成同意娶一个表妹,她才回齐家。

    齐乐成差点儿被留在外祖家走不了,借着上茅房的机会买通了外祖家一个小厮,让他给肖砚他们通风报信。

    肖砚找到了齐天衡,说明事情原委。齐天衡闻言大怒,亲自到岳父岳母家领儿子回去。

    更是给齐夫人放下了话:“你若是不想再做齐家妇,明日我便命人将和离书送来。”

    这一连串的事,闹得齐乐成郁闷又无力。

    “姑姑,他们是我的父亲母亲,我尊重他们,爱他们。”齐乐成看着十四道,“但是我每一次回家,所有的事情就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了。”

    他不回去,父母尚且能和谐相处。只要他一回去,所有的问题都会冒出来。这让齐乐成很压抑,心底更是有个声音告诉他,只有远离,父亲母亲和他才会各自安好。

    “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不用有太大压力。”十四道,“既然已经考虑好了,那我就安排你进军营。”

    “这件事你爹知道吗?”

    虽然这么问,但十四心里清楚,她对齐乐成做出任何安排,齐天衡基本上都会答应。

    “还没跟他说。”齐乐成道,“不过我爹知道了也会支持我的。”

    十四点点头,又道:“我原本打算明过后,把你们送送进军营历练一番。不管你们将来志在何方,有这样一段经历对你们没坏处。”

    “姑姑,那把我也送进去吧。”顾凛出声道。

    “你也要去?”

    “既然都要去,分两波还不如一起去。”顾凛早就做好了打算,“我们小组里的人都跟着兰老大去军营了,如今阿成也要去,留我一个在外面太孤单了。”

    “你真要一起?”显然顾凛的决定并没有让齐乐成知道,他惊讶地问他。

    “不止我,阿砚也一样。”顾凛看着他惊讶的样子,不由发笑,“想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阿砚,你也要去吗?”十四问肖砚,这孩子还没说过他对参军感兴趣。

    “是的,娘亲。”肖砚道,“不过我可能要晚一点,手边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

    “你要做什么事?”顾凛问道。

    “我在跟师父一起研究活字印刷。”

    肖砚说出了一个好几个人都没听懂的词。

    “什么是活字印刷?”梅知雪问道。

    “就是先制成单个的阳文反文字模,需要印刷的时候,就按照内容将单个的字挑出来,排列在字盘里面,涂墨印刷。印完以后可以将字模拆出,留着下次排版时继续使用。”

    最先听懂的是左丘玥:“这样一来只需要第一次将字模刻好,后续的印刷便会事半功倍!”

    “是这样的。”肖砚笑着道,“活字印刷并不难,我跟师父正在研究转轮排字。转轮制出来以后,会更加省时省力。”

    “阿砚,你是天才啊!”齐乐成可太激动了,“这些点子,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呃……也不能算是我想出来的吧。”肖砚不好意思居功,但又不好解释,“就是从很多书上看……然后总结出来的吧,不是我的点子。”

    “你就别谦虚了。”顾凛道,“要是连你都谦虚,还要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

    “我真好奇,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哥,恭喜。”松果道,“祝你顺利。”

    “我和师父打算做一全套出来,确保能正常运行,然后就把这项技术推广出去。”肖砚道,“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吧。”

    “不用着急。”左丘玥道,“再等等,届时你们可以一起去投京畿道守备军。”

    “你不提我都忘了,京畿道也有军队。”十四这才想起来,河南道十万兵马还没来得及着手,京畿道这个烫手山芋已经在排队等着了。

    “京畿道守备军有多少?”十四问左丘玥。

    “保守估计,四万。”

    天下一共十五道,但并不是每一个道都能像河南道这样是屯兵重地。十五道当中,除了京畿道有十二万兵马以外,其他所有道的兵马都远不及河南道的数量。

    紧邻神都的都畿道,便只有守备军四万。

    只不过这个数目官方数据,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宋沾才知道了。所以左丘玥才说“保守估计”。

第525章 回到黄粱

    “宋沾看上去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角色,你有把握两个月就把他收服?”十四问左丘玥。

    “没把握。”左丘玥直言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两个人谈论政事也没避着几个孩子,肖砚等五人静静地坐在一旁,仔细听着。

    “若不能为我所用,就不必花心思收服。”左丘玥坐在十四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十四一根手指捏在了手里,说话的时候轻轻捻着。

    旁边生着火,火星迸溅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光影映照在左丘玥脸上,在鼻梁处留下明暗交界线。

    五个小孩子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相互对视几眼。

    “要用人吗?”十四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么,问道,“要不要我让银朱把她手底下的人借给你用几天?”

    左丘玥闻言,面庞瞬间被笑容铺满:“正有此意,我还没说呢,你就替我说出来了。”

    “那阿成他们也跟你一起去吧。”十四看了看齐乐成和顾凛,道,“他们一样能替你办差。”

    “王爷,我们可以的。”

    “对,我们也是姑姑训练出来的。”

    齐乐成和顾凛闻言立即表态道。

    “义母。”

    “怎么了松果?”

    “我能不能也和他们一起参军?”松果问道。

    “当然。”

    没想到十四答应的这么爽快,松果有些惊讶。

    “不只是你,我也需要知雪的协助。”十四道,“你先跟着阿成和阿凛一起去河南道辅助王爷,后面我再安排进军中。”

    “姑姑,我能帮你做什么?”梅知雪也很惊讶。

    松果能去参军她能理解,她的武功要胜过很多男子。可是她去军营里,能做什么呢?

    “我需要你替我给军中的医者进行培训。”十四道,“具体需要做什么我后面再找你单独说。”

    “好!”自己也能帮姑姑做事,梅知雪很高兴。

    “王爷王妃,饭菜好了。”银朱过来提醒道。

    他们带着全套厨具,每经过一个城镇便会采购新鲜食材放到车上。露宿野外的时候,在地上挖两个坑从中间打通就是一个天然炉灶,煎炒烹炸皆不在话下。

    “饭菜好了,先吃饭。”十四跟左丘玥一起起身,“吃完饭再接着说。”

    肖砚跟赵记合作出了折叠木桌,银朱跟小武命人支起一个方桌,在周围摆上几个小胡床,十四跟左丘玥便带着五个小家伙儿围坐在方桌旁就餐。

    “还有葡萄酒啊。”十四看到了桌上用琉璃壶装着的葡萄酒,还有配套的琉璃杯,朝银朱和小武竖起了大拇指,“你俩谁这么贴心?”

    “是小武。”银朱道,“他很细心。”

    “是属下应该做的。”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十四见众人还站着,“野炊就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坐下一起吃。”

    “是,王妃。”

    ……

    十四和左丘玥回到黄粱县之后三天,便到了肖十六娘和方如许的婚礼。

    肖十六娘原本用积蓄在县城买了一个小院子,后来在地动中毁了。暂时并没有置办新的宅院,所以出嫁是在肖七郎家里。

    十四特意空出了一天来参加她的婚礼,早晨起来坐在梳妆台前让侍女替她梳妆,左丘玥在旁边看着。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因为十四不同意他跟她一起去,左丘玥在抱怨。

    “堂哥堂嫂原本就够忙的了,你就别过去添乱了。”十四道,“乖乖忙自己的事,黄昏迎亲的时候再过来。”

    “我跟你一起悄悄的过去,就在房间里待着,不露面。”左丘玥打商量道,“不给堂哥堂嫂添麻烦。”

    十四示意梳头的侍女先暂停,转过身对送给左丘玥一个笑容:“不可以。”

    左丘玥闻言,脸瞬间垮了下来。

    十四不理他,示意侍女继续。

    两名侍女忍着笑,继续替十四梳头。

    “我明天那就要启程起都畿道了。”左丘玥在做最后挣扎,“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这一分别,最起码一个多月见不到面。”

    “那也不行。”十四言辞坚决。

    “王妃,今天戴哪一套钗环?”侍女将妆奁打开,让十四挑选今天要戴的首饰。

    “我来挑。”左丘玥凑上来,对着妆奁认真挑选。

    他明白十四今的装扮定然以庄重低调为主,既替肖十六娘撑了场面,又不想抢她的风头。所以他挑选了一套颇为家常的珍珠头面。

    十四自然满意,由侍女替她戴上。

    “等等。”左丘玥打量半天,又从妆奁里翻出一根凤鸟步摇钗,金丝攒红宝,替换掉了头面里的珍珠钗。

    “只用珍珠有些单调了,换这支更显气色。”

    侍女将珍珠钗取下,换上了左丘玥递过来的这支。

    “可以吗?”十四面向他,问道。

    “灿若春华,姣若秋月。”左丘玥道,“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王爷特别喜欢夸王妃,而且每次用的赞美之语都不一样,近身服侍的侍女们早就习惯了。虽然很多词她们都听不懂,但知道一定是在夸王妃美。

    “王妃。”此时银朱走进了,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准备好了?”十四道,“都准备什么,我看看。”

    银朱将木匣子打开,放到了梳妆台上。

    只见其中是一沓契约,有房契,也有地契。

    “良田三百亩,庄子两座,铺面八间。”银朱道,“此外按照王妃的吩咐,加上了城外城的房舍两套,已经登记在册,建好之后便会记到十六娘子名下。”

    十四点点头,表示满意。她将匣子合上,交还给银朱,又道:“再从库房里挑两套头面,臂钏玉镯各两副,玉佩两对,一起加到添妆礼单里面。”

    “方家亲戚多,她应该用得着。”

    “是,属下这就去办。”

    还未退出去的几名侍女在旁边听得咋舌,王妃这添妆礼,比一般富贵人家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都多。十六娘子真是好福气,有王妃这样的姐姐。

    十四从妆台前起身,对左丘玥道:“那我先去了,你在家乖乖的。”

    左丘玥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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