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前后光景
“你们俩怎么会忽然过来?”相麻衣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聊天。
“还有你,不是早就离开了吗?”她又低头看向梅行之。
“原本要离开的,后来有了别的事情,耽搁了。”梅行之说着话,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今天本就要出城,正好遇到了你们。”
“那你呢?”十四问长孙静虚。
“巧了,我也是要出城,正好碰上了。”长孙静虚道。
真是巧。
“多谢。”
“不必言谢。”长孙静虚不习惯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所以肖砚给他的馕饼被他拿在手上,只专心跟十四说话。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光影不停闪动,映的他的眼眸时明时暗。
“只见过几面就肯冒着危险来救我们,孙十六,我敬你是条汉子,也是值得交的……啊!”
相麻衣把手臂往回抽,但梅行之早有防备,手中的手臂纹丝未动:“别动,我给你清洗伤口。”
“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相麻衣刚才没防备,疼痛忽然袭来,她的眼泪险些溢出来,口气怎么能好,“我是活人,不是尸体。”
“布料跟伤口粘连到了一起,不扯开难道要让它长在里面?”梅行之头也不抬,拿起旁边的纱布用水沾湿,仔细地擦拭伤口。
“而且长痛不如短痛,让你选你是要一点一点地揭还是一次揭掉?”
“……”相麻衣努努嘴,意识到是她错怪他了,“我选短痛。”
梅行之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继续擦拭伤口。只不过下意识地,把动作又放轻了一些。
长孙静虚安静地吃馕饼。
十四拉着肖砚仔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梅行之动作很快,替相麻衣上了药,又把伤口包扎起来。
“多……多谢。”
梅行之从她身边站起来,接过肖砚递过来的馕饼,把其中一个转递给相麻衣。
相麻衣用没受伤的手接住,又道了声谢。
“你们怎么会惹到受降城的卫兵?”梅行之重新落座,问十四道。
“不是我们惹的他们,是那个猪头先来招惹的我们!”闻言,相麻衣立即怒道,“是她先调戏十四,被她跟阿砚联手教训了之后,居然跑回家调动官兵来泄私愤。”
“受降城位于大历与凸勒的交界处,不仅地处偏远,而且各方势力混杂。”长孙静虚就着水咽下口中的馕饼,参与讨论道,“律法在这里形同虚设,朝廷想要掌控它也鞭长莫及。”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于受降城以及周边县镇而言,主官便是土皇帝。我来这里一段时日,也见识到到了以府尹秦淮安为首的几大家族对当地百姓的欺压,民怨四起,却无人敢言。”
“朝廷就不能换个好官来接管受降城吗?”相麻衣问。
梅行之闻言低声嗤笑,笑这她的天真。
“都说了朝廷鞭长莫及。”见相麻衣看过来,他解释道,“要是能管得了,还叫鞭长莫及吗?”
“可他一个小小的府尹,朝廷还压制不了他?”相麻衣道,“直接派兵过来抓他不就行了。”
“师父,兵并不是说派就能派的。”此时肖砚接话道,“他既然能这么猖狂,背后一定有原因。他要么跟北境驻军有牵连,要么就是自己手中就握着足够让他狂妄的兵权。”
“其次,他只是欺压百姓,但并没有造反。对于这样的人,朝廷是不会专门派兵镇压的。而且这里离神都那么远,谁会专门去告发他?”
“而且受降城形势复杂,要真的动了兵马,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动荡。到时候劳民又伤财,得不偿失。朝廷要的是安稳,这个最重要。”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被自己的徒弟上了一课,而且还受益匪浅,相麻衣的心情有些复杂。
长孙静虚跟梅行之也纷纷惊讶于肖砚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刚才他说的每句话,都言之有物,绝非一个长在民间的十岁孩子该有的见地。
长孙静虚无声地把目光移向十四,把肖砚此番见解,归功到了她的身上。心道:河南道肖十四娘,名不虚传。
梅行之则比他想的更多一点,从而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十四教的肖砚,还是那个人教的?
相麻衣则直接认定是左丘玥教的肖砚,十四教给他的东西他都会刻意隐藏,只有左丘玥教的他才会特意“显摆”。
“小郎君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襟见识,肖娘子教导有方。”长孙静虚夸赞道。
“小孩子瞎说而已,不用太过当真。”十四有意转移话题,“商量一下怎么守夜吧。”
肖砚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开始默默啃馕饼,不再开口了。
经过商量,孩子和伤患不用守夜,十四、长孙静虚和梅行之轮流,一个人守一个半时辰,就能挨到天亮了。
虽然这么安排,但十四今晚是不可能真正入睡的。
……
“阿砚,阿砚醒醒。”
“娘亲?”
肖砚趴在十四腿上,感觉才刚刚睡着,就被喊起了起来。
“别出声。”十四动作飞快地用土把火堆埋起来,一手牵着肖砚一手拉着相麻衣,悄悄走到马匹旁边。
相麻衣头脑发晕,等对面的动静变得非常大的时候,她才听到踏踏的马蹄声,看到组成一条长龙的火把在向他们靠近。
追兵!
没有任何人想到,受降城的追兵居然会如此穷追不舍。
追兵路过他们正前方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
“呼!”看着火光远到几乎看不见,相麻衣才敢大胆地吐出一口气,同时人也往后一仰,坐到了地上。
“难道那个猪头被你打死了?”她问十四。否则不该这么大阵仗,也太夸张了。
“应该吧。”十四回身收拾东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绕路去下一个县城。”
……
神都。豫王府。
林九恭敬地把工部的官员送出左丘玥的院子,站在院门口看了一眼府里热闹的景象,才转身往回走。
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是一处废宅,勉强收拾出了一个小院子居住。谁能想到一个多月后的今天,户部的郎官亲自过来督工,看着匠人们对府邸进行修缮。
同样地,一个多月前他们郎君活得就跟透明人一样,回到这里数月,不见一个亲戚朋友主动过来走动。而现在,就算整座府邸都在修缮,也有很多人穿过工地,亲自前来探望。
而且这些人的身份都是王爷、郡王爷、公主、郡主、县主、宰相……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人物。
林九脚步轻且快地回到院子里,走进房间的时候,听到左丘玥的说话声:“小武,你们娘子什么时候才会来神都?这都快一年了吧。”
然后是小武回答:“郎君,娘子是去年夏天回去的,现在才春天,还不到一年。”
“我不管,过了年就算是一年了。”
这次小武没回话。
林九踌躇着脚步,不知道现在要不要进去。要是进去的话,肯定要和小武一样被郎君拉着问娘子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他哪里知道?
不一会儿又听左丘玥道:“给我准备纸笔,我要把我受伤了的事情写信告诉她。”
林九要往后退的脚停下来,有些心虚地隔着屏风往里看,他们四个都没敢把已经告诉了娘子的事情说出来。
“郎君。”小武的声音再次传出来,“我跟你说件事,但你要先保证别生气。那个……其实你受伤的第二天,我们就已经写信告诉娘子了。”
第392章 取宝物
十四等人绕路赶到受降城南面的一座县城的时候,马家姐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一夜。
双方汇合之后一起往南走,到了关内道丰州的时候,马家姐妹留下来着手准备开新马场的事情。
长孙静虚要回神都,梅行之要回黄粱,十四则要带着肖砚去陇右道北庭都护府签到。
相麻衣自然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分别的时候梅行之说:“你最好早点儿回黄粱,手臂上这次肯定会留疤,疤痕形成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消除。”
言下之意,让她尽快回黄粱医治。
相麻衣却并不是特别担心:“好在是在胳膊,不是在脸上。知雪上次送给阿砚的生辰礼里面就有你家祖传的祛疤药膏,等我回去之后立马就擦。”
“……”梅行之第一次听说这事。
……
五月底,来到了北庭都护府。
在来的路上,肖砚和相麻衣首次看到了大漠风光。
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镀上了金色的光芒。柔软的黄沙没有一丝杂质,他们俩彻底解脱了天性,脱下鞋子去踩沙。
十四故意使坏心思没提醒他们,等两人的脚接踩到黄沙之后,立即尖叫着跳起来。
正中午沙丘的温度,能把生鸡蛋烫熟!
“我从前听说书人说,这里的黄沙下面埋着一个古国。”客舍里,相麻衣趴在窗户上,遥望远方,看着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埋进黄沙,“说是那个国家的人得罪了天神,然后被降罪,巨大的风暴卷起铺天盖地的黄沙,直接把整个国度埋在了下面。”
“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被这里的景象震撼到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忽然发思古之幽情。
“是啊,中原人太多了,太热闹。来到这里之后才感受到真正的安静,觉得人真渺小。”相麻衣扭过身,“这座城离沙漠那么近,会不会忽然有天吹来一阵风,这座城就没了?”
“你说的那种级别的风,想遇到也不是容易的事。”十四把头发束好,“要是真的来了,也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你就不能陪我感慨一会儿吗?”相麻衣翻了个白眼,“没情趣。”
“有情趣也不是跟你用的。”十四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又从包袱里翻出一套颜色更深的出来,开始换装。
“哟哟哟,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哈,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
“我说什么了?”
“情趣啊。”相麻衣反问,“不是跟我用的,那是跟谁一起用的?”
十四脸色如常,利落地脱下外袍,换上新拿出来的:“我和阿砚晚上要出去一下,你留在客栈等我们。这里的治安并没有黄粱县那么好,尤其是晚上,一个人别瞎跑。”
“你们要去哪儿?”相麻衣这才想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十四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去取一件宝贝。”十四不走心地忽悠道,“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你还缺宝贝?”
“你会嫌钱多?”
相麻衣摇头:“那不会。”
“那你们……要怎么取?”她看着十四的架势,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不会是要去偷吧!”
……
十四跟肖砚傍晚的时候从客栈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打听,问清楚了节度使府邸的位置。
“它有没有说具体什么位置?”十四问,“还是说只要进到节度使府里面就算?”
“没有。”肖砚摇摇头,“它只说是节度使府,没说具体在哪里。”
好吧,那就只能先进去再说了。
两个人来到节度使府附近,等天黑透了,才开始行动。
这里跟中原不同,节度使官邸有重兵把守,入夜之后有好几队巡逻兵举着火把在府外巡逻,更不要说里面了。
俩人从三丈高的高墙上跳下来,落到了一条狭窄的巷道里面。
“有动静吗?”十四低声问。
肖砚摇头。
“走吧。”十四牵起他的手,认命道,“什么时候有动静了跟我说。”
于是接下来,两人就开始在偌大的府邸里游荡。这里面的巡逻队,当然比外面的人还要多,而且都是穿甲拿刀的正规军。
十四带着肖砚跟他们玩儿捉迷藏,一连逛了一个多时辰,既没得到系统的回应,也没把府邸逛完。
这才是真的土皇帝,这座节度使府的规模,相当于一个小皇宫了。
又走了很久,看着天上的星星逐渐隐去身影,还有不久就要天亮了。
可是系统还是半点儿反应也没有。
不止十四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肖砚也直接问道:“签到地点到底在哪儿?总不能让我跟娘亲把这府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一遍吧。”
回答他的,是没有任何回答。
“……装没听见是吗?”肖砚确定,它能听见它的心声。
系统以行动回答他:我就是在装没听见。
“继续走吧。”在一个安全角落歇了一会儿之后,十四对肖砚道,“来都来了,待到不能待的时候再说。”
……
最黑的时候过去,便是黎明。
眼看距离天边出现亮光还有一线,两人决定结束今天的行程——下次再来!
凭借良好的方向感,他们判断出怎么走能最快出去,然后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撤离。
刚走了没两步,久违的电子音响了。
“恭喜宿主签到成功!”
“娘亲!”肖砚拉住十四。
“由于特殊原因,原定的第三次签到奖励作废。所以此次签到没有奖励,请宿主期待第四次签到。”
“成功了?”十四问。
肖砚正要说话,电子音再次响起:“但是为了慰劳宿主不远万里来到第三个签到地点签到,系统出于人性化考虑,将为宿主提供一份额外的慰问品,请宿主接收。”
“什么慰问品?”肖砚问它。
“请宿主双手持平放与胸前。”
“做什么?”肖砚一边问一边照做,“这样吗?”
忽然感觉手心一重。
“娘亲。”他拿着凭空出现在他手里的东西转向十四。
“谁在哪儿?”是巡逻兵,“站住!”
……
跟相麻衣开玩笑要来当梁上君子,没想到居然真的得到了贼才有的待遇。
母子俩一边无语一边逃命,不可说不狼狈。
不过此时他们还不知道的是,要来取“宝物”的戏言也成了真!
第393章 前往神都
客栈中,十四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双眼忍不住发光,再也不埋怨昨晚被系统戏耍了!
宝物!这比任何宝物都要珍贵!
“这就是你娘说的宝物?”相麻衣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说黄不黄说白不白身上还带着点儿土的东西宝贵在哪里。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肖砚,“土里长出来的?药材?”
“娘亲说这叫土豆。”肖砚道,“是一种粮食。”
“粮食?”
“对。”
“粮食什么时候成宝贝了?”相麻衣不理解,低声嘟囔道,“而且这就一个,吃了不就没了。”
可是十四现在的眼神,就算有一座金山在这里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就是肖砚的系统给他的慰问品,一颗不知道来自于哪里,看上去刚刚从土里扒出来的新鲜土豆。
这可比辣椒宝贝多了!
看够了之后,十四小心翼翼地把它用布包好,放到了盒子里。打算趁相麻衣不在的时候,带到空间里去。
她的空间虽然和外面一样有白天黑夜,但是四季恒温,而且是最适合作物生长的温度。
早几年她就把别墅院子里地都耕了出来,种了几架葡萄,几颗果树还有各种蔬菜。现在可以直接拿过来培育土豆!
“你还没说这叫什么土豆的东西宝贝在哪里呢?”相麻衣追问,“而且它长得一点也不像豆,为什么叫豆?”
她认识黄豆、绿豆、红豆、黑豆,这叫土豆的东西跟它们几个可一点儿也不像亲戚。
“它的宝贝之处可多了!”十四激动难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一年两熟,即便在相对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种,而且产量高,亩产至少是米跟麦五倍!”
“什……什么!五倍!”相麻衣瞪圆了双眼,“那岂不是原本能养活一口人的地,要是种上它,就能养活五口人?”
那这真的是宝贝!
跟粮食比起来,什么稀奇珍宝都要靠边站!
“其次,麦从收割下来到进到人的嘴里,需要经过很多道工序。而它从地里收上来之后,把泥洗干净就能进行烹饪,如果不在意,连皮都不用除。”
所以土豆是很好的防灾食物。
这个时代的百姓最怕的莫过于灾荒和兵难,后者可以人为干预,而前者却大多数时候都无力转圜。如果土豆能在大历朝推广开来,将会有很大一批人因为它逃脱饿死的厄运。
这对十四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那你是从哪里偷……找到它的?”相麻衣惊奇之余,还没忘十四说她是去做梁上君子的事情。
这种宝贝被她拿了过来,主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恨死她!
他们要不要赶紧收拾东西跑啊?
“别担心。”十四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道,“昨天的话是逗你玩儿的,这不是偷来的。”
“那是怎么来的?”
“捡来的。”
“捡来的?”
“对,捡来的。不信你问阿砚。”
相麻衣看向肖砚。
“师父,确实是捡来的。”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手里,不就是捡来的吗?
“你可真会捡啊……”
“肖十四娘,你难道真的是什么菩萨仙姑来人间历劫的吗?黄粱县的百姓都传遍了,我原本不信,以后是不是要跟着信一信?”
“我们可是朋友,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说吧,我扛得住,绝对不会吓晕过去的。”
“行了,别胡说八道了。”十四好地着打断她,“我跟阿砚一夜没睡,你让我们补个觉再说。”
“可是你明明来这里就是为了它,明明是有目的的,现在又说是捡来的,到底哪句是假话?”相麻衣反应过来,瞬间坐直了身体。
十四见不给她一个圆满的说头是糊弄不过去了,便随口编道:“我在家的时候做梦梦到北庭都护府有宝贝等着我,然后就按照梦里说的地方找了过来。”
这个灵感,来自于程咬金梦里学会三板斧的经典。
有时候越是离谱的谎话,越让人不敢去质疑。
……
这次十四没有像从前那样到一个新地方之后就要游逛一遍,而是在拿到土豆的第二天就启程返回了。
他们并不打算回黄粱县,而是直接去神都。此时已经是五月底,如果再回一趟黄粱,被事情绊住的话,今年过年之前可能就没机会去神都了。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不给事情绊住她的机会。
十四一边赶路一边抽空去空间里的电脑上查找土豆种植的相关知识。
土豆在气候相对适宜的中原地区能做到一年两收,从种下去到收获,需要经过三个月左右。
它的播种方式属于块茎播种,一斤土豆大约能切成二十五块种子。而肖砚拿到的这颗,大约有半斤重。十四极为小心地把它切成了均匀的十块,种到了空间的土地里面。
……
从黄粱县出发一直到来到北庭都护府,除了特殊情况,比如从受降城逃出来的时候,其他大多数时间行进的速度都不快,甚至有些游山玩水的意味。所以相麻衣并没觉得多苦,一路兴致都很高昂。
而从北庭都护府往东走的路上,十四跟肖砚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之前的安逸一去无踪,撑到第五天的时候相麻衣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二位,咱们能慢点儿走吗?你们俩能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体力跟你们没法比啊!”
不过她埋怨归埋怨,赶路还是要继续赶。从北庭都护府一路跑到神都,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进到神都城的时候,正好是七月初一。
进到神都城里之后,十四忽然想起来,他们上次是打了人之后逃跑的,而且打的人还是当朝宰相的儿子。
……但是也不可能因此一辈子不来神都城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十四这次来神都谁都没通知,一行三人早晨从西面的金光门进来,沿着东西向的大街一路东行,来到了城东的永兴坊。
路过豫王府的时候,大门焕然一新,并且挂上了新牌匾——豫郡王府。
而且一改往日的萧瑟冷寂,已然门庭若市。
她没来神都的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
第394章 十四生气
永兴坊的宅子有林二派来的两个人替十四看着,下马之后,一个人领着相麻衣去客房,一个被十四叫来身边问话。
当得知左丘玥上元夜被刺客用暗器射中,重伤又中毒之时,肖砚从椅子上跳下来:“那现在怎么样?”
“小郎君别急,经过宫中太医亲自诊治,郡王爷没事。圣上下旨封了郡王,还把原来的豫王府改成了豫郡王府,并且据说给了很多赏赐。”
十四握紧把手的手缓缓松开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十四道,“把我来了的消息告诉林二和齐先他们一声。”
“是。”
“娘亲,师父真的没事吗?”肖砚担忧道,“重伤加中毒,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养好?而且他去年在黄粱的时候也是这样,今年又来一回,身体肯定受不住。”
十四的脸色很不好看。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过去看师父?”
“……稍晚一些。”
“好吧。”肖砚虽然急,却也清楚眼下的情况跟上次过来已经不一样了。一年前豫王府里只有左丘玥和小武他们四个,现在却说不准会有什么人。
等太阳落下去,坊门关闭,整个永兴坊都安静下来,十四才带着肖砚进了密道。
……
豫郡王府。
左丘玥虽然从一介白身变成了郡王,但只有爵位没有实职,所以生活还是跟从前一样清闲。女帝让他在府里养伤,他就安心待在府里,大门都不出一步。
起初躺在床上的时间比较长,后来太医说他能自由活动了,就住在了书房里。看看书、练练字、弹弹琴,时而接待一下上门开探望的亲友。
府里多了数十个仆人,他却只让小武等四人近身,书房也只有他们能进。
“你家娘子还没回黄粱吗?”左丘玥拿着一卷书斜躺在软榻上,像是在问小武,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回去了,看到了我的信,怎么可能还不过来。”
十四正月里就离开黄粱去了陇右道的事情,他们是最近才通过齐先,辗转齐天衡那里得知的。
“铃铃铃……”
书架后面的忽然传出铃铛声,小武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便闪过一个影子——左丘玥已经跑过去开密室门了。
小武立即退出去,守在了门口。
“你来了。”密室门口,站着手执火折的十四,左丘玥的眸子被这一抹火光映照的流光溢彩。
“师父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左丘玥这才留意到,十四身边还站了肖砚。
“已经没事了。”他伸手摸摸肖砚的肩膀,温声道,“阿砚别担心。”
“真的吗?”
十四语气平缓,不带一丝情绪。左丘玥却暗道糟糕,再看向十四的眼神里就带上了心虚,以及讨好。
“让路。”
“哦。”左丘玥往旁边挪了一步,“你过。”
十四吹灭了火折子,抬步走出来。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无声地交换眼神。
左丘玥:怎么办?你娘亲好像生我的气了。
肖砚:我也不知道,娘亲真正生起气来很吓人的。
左丘玥:这个我知道,所以要怎么办啊?
肖砚:师父,你受伤,娘亲很担心你。
左丘玥:这个我也知道,我问你现在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肖砚:其实要是我是娘亲,我也会生气的。师父,这次是你错了。
左丘玥:我知道我错了,所……
“我只听别人说了两句,具体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装作无事发生,一起朝十四走过来。见她没坐软塌,左丘玥道:“怎么不过来做,那里多硬。”
十四没说话。
他微微低头摸了摸鼻尖,扯了把凳子坐到了她身边。
肖砚见状,跑去软塌上坐了。
“那个……就是上元夜的时候,我去参加宫宴。”左丘玥以往的油嘴滑舌不见了踪影,“然后……宴席上混入了刺客,借着表演向陛下发难。当时我离得近,就……上去挡了一下。”
“说实话那个刺客的水平真不怎么样,离得那么近都射偏了,那根短箭只刺进了我的胳膊里。如果不是上面带毒的话,其实就是小伤,不……值一提的……”
“说实话。”十四的声音缓缓的,此时却听的左丘玥浑身发凉。
“哦。”他的头又低下去几分,“……上面淬了剧毒,我受伤之后昏迷了。经过太医的救治,四天之后才醒过来。”
“继续。”十四道。
“多亏了之前中过嗜血散的毒,辩苦大师医术高超,给我吃的解药不仅解了嗜血散的毒,还让我的身体对毒药的承受能力变强了。太医都说,要是一般人中了那毒,可能当场就要毙命。”
“再继续。”
“……”左丘玥抬头看向十四,“这次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为我担心的。”
十四闻言直接起身。
“哎,你别走。”左丘玥立马拉住她,“我错了,下不为例,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冒险了。”
他言辞恳切,就差指天立誓了。
这才是十四生气的点,以他的身手,不说救人,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可是却故意让自己受伤。
离得近?当今圣上那么多宠爱的儿女子孙,轮到的他坐到近旁?
他就是故意受伤,以此来换取女帝的同情和怜悯的。换句话说,是拿命在邀宠。
“左丘玥。”十四认真地说,“你如果再敢像这样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那我们就散了吧。”
这话严重到肖砚直接从软榻上滑了下来:“娘亲……”
“阿砚你别说话。”
“我说到做到,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我信。”若说左丘玥方才还存有一分侥幸心理的话,那现在是完全慌了。
“我信。”他拉着十四的手,“我也一定言出必行,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此时,十四才脸色稍霁。
肖砚见状松了一口气。
左丘玥却自责地看着十四:“是不是吓着你了?对不起。”
十四并没有跟他说,当听说他受伤加中毒的瞬间,原著里他二十八岁惨死的结局立刻涌上心头。
还有那场梦里的一切,兵荒马乱、万箭穿心、血流如注,每一帧画面都无比清晰。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却知道他很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八岁。
十四不信命,却害怕自己的力量太小,最终也左右不了结局。
第395章 长孙召儿
肖砚亲眼见到了左丘玥,确定他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之后,便提前离开了。
“阿砚这孩子,真是懂事又有眼色。”左丘玥不禁夸赞道。
得来了十四一个白眼。
他不恼,反而笑出来。能对他翻白眼,就说明气消了。
“给我看看你的伤。”
“哦。”左丘玥老实地低头,开始解衣带。
“不是伤在手臂上吗?”
他又抬头,认真道:“里衣的袖子窄,直接捋上去会碰到伤口,疼。”
十四没说话。
他低头,继续解衣带。
看个胳膊,他直接退掉了半边身子的衣裳。
这次受伤对身体的影响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肉眼可见的手臂和背脊都消瘦了不少。不过跟上次中了嗜血散只能靠鸡血跟药吊命的时候比起来,还是好上不少的。
十四半点儿也不避着,就直勾勾地盯着他脱衣裳,衣裳脱下来之后盯着他的躯体打量。前后打量了一遍之后,焦点在落到手臂前侧杏子一样大的疤上。
“谁给你治的伤,怎么留下这么大的疤?”十四嫌弃道。
“你是在嫌弃他们的医术,还是在嫌弃我?”左丘玥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都嫌弃。”十四不客气地说。
左丘玥脸上的可怜变成了受伤,看着她无声地控诉: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别做戏了,就我们俩,演给谁看?”十四转到他身后,撩开衣裳查看他的背。用了梅家祖传的舒痕膏,之前被杀手砍伤的地方以及上次中箭留下的伤疤都不很明显,没有凸起,只是颜色跟旁边的肤色比深一些。
“给你看呀。”左丘玥笑着扭头看她,“我很听话的,你给的药一直在认真用,背上的伤是不是一点儿也不明显?”
“早知道就多跟知雪要几盒舒痕膏带在身上了。”十四检查完了,把衣裳给他撩上去。
左丘玥长臂一揽,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十四没反抗:“手不疼?”
“早就不疼了。”
十四没再问,任由他抱着。
“你去陇右道做什么了?”
“带阿砚去办些事情。”说起这个,他们去陇右道的收获可多了,完全出乎了一开始的预料,“不过除了他的事情之外,顺手也做了其他事。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到了一件宝物。”
“哦?”见十四提到宝物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左丘玥十分好奇,“什么宝物?”
“它被我种到土里了,你现在暂时看不到,等以后……”说到这里,十四一顿,“对了,还有个秘密你不知道。”
“什么秘密?”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左丘玥从前就知道。但是她没主动说,他就不会特意问。
十四正想开口。
房门忽然被撞开,发出不小的声响,小武闯了进来。
“娘子,郎君,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小武急切之下直接绕过屏风跑进来,正好看到十四从左丘玥身上跳起来,而后者……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咳。”十四尴尬地咳嗽一声,低头往地上找。找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没什么东西要找,前方的软塌让她的视线有了落点,顿了顿,走过去坐了下来。
而左丘玥则不慌不忙地整理衣衫,把里衣的衣带系上之后,一边继续系外袍的衣带,一边问背对着他的小武:“出什么事了?”
“啊?哦!那个……郎君,宫里来人了!”小武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自动转过身继续汇报道,“陛下派长孙内舍人来看望您,已经进府了!”
左丘玥动作一顿。
十四已经起身往密室走去:“我先进去躲一会儿,你见完客人喊我。”
……
密室门缓缓合上,最后一缕光亮被掐断的时候,十四忽然反应过来小武说的“长孙内舍人”是谁!
长孙召儿!
她立即伸手抚上石板做成的门,把耳朵贴在上面听对面的动静。
但是一片安静,什么也听不到。
“……噗。”过了一会儿,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忽然响起一声笑,带着自嘲。
十四啊十四,你紧张什么呢?
真的有些丢人啊。
……
光亮重新闯进来的时候,十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怎么没点火折子?”左丘玥上前一步替她挡直射过来的光。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把十四笼罩住。
十四适应了光亮之后,抬头看他:“人送走了?”
“送走了。”左丘玥牵起她的手出来。
“长孙内舍人,是谁?”十四明知故问。
她不仅记得长孙召儿的名字,还知道她是女帝的侄孙女,是她最信任也最看重的人之一。
因为容貌肖似年轻时的女帝,所以自幼在宫中长大,可以说由女帝亲自教养长大。十岁的时候被封为郡主,因为极为出色的才华,及笄之年便开始掌管起草诏令。
她以才貌双全扬名神都,和长孙静虚并称为长孙氏双壁。虽然官职级别为四品,但被称为女相,在朝中的地位甚至超出真正的左右二相。
最重要的是,原著里女帝给她自由择婿的权利,一众王孙贵族供其挑选,而她却选了无权无势一心修道的左丘玥。
而原著里左丘玥这个处境尴尬的孙子,是因为成了长孙召儿的郎婿,才重新被女帝注意到,给了他一个郡王的爵位。
如果不是她的话,原著里的左丘玥可能会一直做个在道观里修道的道士。没有女相夫婿的身份和郡王的爵位,也可能会逃过那场杀身之祸。
虽然原著里的长孙召儿是左丘玥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是十四对她并没有多少忌惮。
因为长孙召儿选左丘玥做自己的郎婿的时候,是他刚结束幽禁从皇城出来。将原著里的时间线和现在对一下,那个时候左丘玥正躺在黄粱县她家里养伤。
不过不忌惮归不忌惮,长孙召儿深夜过来探望,说十四心里半点儿也不膈应是假的。
“陛下身边的女官,叫长孙召儿。”左丘玥不疑有他,回答道,“她出宫办事,陛下赏赐了一些补品,让她顺便带过来。”
“女官?这个时候来看你?”十四问的有些刻意。
左丘玥却咧嘴笑起来:“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吃醋吗?”
“放心吧,除了你,我不会跟其他任何女子有牵扯的。”
第396章 聂非烟带火了麻将和扑克
第二天晌午,齐先、佟羊、林二、康斯穆齐聚肖宅。
林二特意带了一副麻将和一副扑克过来。
“娘子跟小郎君可能还不知道,如今这两样东西,已经风靡神都城了。”林二汇报道,“从高官家眷到市井百姓,如今都以会玩儿这个为风尚。尤其是经常在贵妇圈子里走动的,要是不会玩儿两手麻将或者扑克,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什么时候兴起来的?”十四惊讶道。
麻将和扑克去年就进入神都、黄粱以及荥阳的奇货居了,但是直到今年年初都没有打开销路。她跟肖砚从正月中旬离开家到现在,还没有回过黄粱,跟神都这边也断了联系,所以并不知道麻将和扑克居然已经流行起来了。
“娘子您肯定想不到,这两种东西居然是被平康坊里的女妓带起来的。”林二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平康坊第一歌姬聂非烟派手下的侍女来咱们奇货居买了一副麻将回去,那之后没几天,就有陆陆续续的顾客上门来买,一半是平康坊女妓们的小厮,一半是经常逛平康坊的客人。”
“聂非烟?”十四想通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由得挑起了嘴角。
“你这又打开了一条赚钱的门路。”相麻衣以为她是高兴又赚了大钱。
十四也不解释,示意林二继续说。
“娘子,其实我跟老康前几年就发现了,在这神都城里,最能大肆被人模仿的,当属平康里的女妓跟文人了。”只听他继续道,“就拿那第一歌姬聂非烟来举例,神都卖衣裳跟首饰的,看她就跟看财神差不多。”
“因为每次只要听说她买了哪件衣裳或者首饰,同一款式的立马就会售罄。今年上元灯会她坐着花车路过朱雀大街,那一身行头价值至少五十万钱。”
“那么贵的东西,第二天没过去,给她打首饰做衣裳的铺子订单就接到了六月开外去。”
“后来我跟老康通过内行朋友打听到,她游灯会的那身行头,其实是那两家铺子免费给她提供的,还是特意找了关系才送到了她手里。果不其然,他们两家借此转了个盆满锅满。”
“还能这样?”相麻衣听得张大了嘴巴。
“我可一点儿也没夸大。”林二道,“不信你问老康。”
康斯穆在一旁点头作证:“确实是这样。所以现在但凡听说了消息的做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的商户,都抢着要给她送自家的东西,想要仿照上元夜上那两家大赚一笔。”
古代的明星效应啊!十四在心里感慨道:古代人追起星来,比现代人不遑多让。在还没有商务代言的概念的情况下,实际的商业行动就已经出现了。
女妓的地位虽然低,名声也不好听,但是她们就代表着美,这是大家都认同的。很多人都看不起女妓,但并不妨碍他们模仿。
“那个聂非烟怎么学会的玩儿麻将,谁教她的?”相麻衣惊讶之余,又疑惑道。
“大约是从黄粱过来的客商吧。”康斯穆猜想,“因为小郎君,去年麻将和扑克就在黄粱县的商人圈子里兴起来了,应该是被他们带到神都来的。”
“娘子,我跟老康也特意推了。”林二不乏邀功之意,“跟我们关系还不差的人,我们一有机会就带他们一起玩儿,如今个个都是好手。”
他的表情和语气,就差直接说“娘子你快夸我”了。
别人眼中沉稳圆滑的林东家,居然还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叫那些合作伙伴看了肯定要惊掉大牙。
“干得不错。”十四笑着夸了句,“你们俩办事,我一直都很放心。”
得了十四亲自夸奖,这下不止林二,连康斯穆都隐隐激动起来。
“瞧你们俩这点儿出息,跟要到了糖的小孩儿一样。”齐先表示没眼看,“尤其是老康,你可比我师父还大五六岁呢,收敛点儿吧。”
康斯穆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儿?
得到了娘子的夸赞,他高兴!
……
十四特意让他们过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林二和康斯穆主要是让他们跟马家姐妹建立起联系,用他们已经在神都建立起来的人脉网,帮助马家姐妹打进神都的马匹交易市场。
“凉月和阿草你们还没见过,过段时间我会找个机会,安排你们见一面。”十四道,“后续具体事宜就由你们直接沟通,不用通过我了。”
“是,娘子。”二人齐声应道。
安排好他们俩,十四又对齐先和佟羊道:“你们俩也有新的任务,那就是扩张神都分局。”
“扩张?”齐先问,“怎么扩?从黄粱送人过来还是我们直接在神都招人?”
“娘子,是学总局那样把生意做宽吗?”佟羊立即点到了中心。
十四满意地点点头:“是,跟黄粱总局一样,把接生意的内容进行扩充。以后不止护送贵重物品,普通东西诸如家书、衣物、特产等也开始运送。”
俩人期间回过几趟黄粱,对总局现在的经营模式有了解,十四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行啊!”齐先有些兴奋,“我早就想试试了。上次回去跟顾当家一起喝酒,就听他说新开的路子虽然价格低,但是总量大得很,加起来的营收已经快占到总营收的三成了。”
顾明璋和齐天衡预测,时间再往后走,这个比例可能会继续升高,甚至达到或者超过一半。
有黄粱总局在前面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一套模式,神都分局这边只需要照搬过来用就是。所以十四对齐先和佟羊有信心,这跟当初建立分局相比容易多了。
相麻衣一直在旁边听着,不停地感叹这个女人是真会赚钱啊!而且不是用已有的赚钱方式去赚钱,而是开辟别人都不知道的信路子。这样既没有竞争对手,也没有阻力——别人都只能在她屁股后面跟,谁有本事跑到她前面去拦?
看来左三前面几辈子一直在积德行善,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投胎投成了凤子龙孙,还碰到了肖十四娘这个天降紫微星。
第397章 大慈恩寺再遇白大郎
一转眼来到七月中旬,空间里的土豆芽苗已经十分显眼了。
十四带左丘玥进了一次空间,不愧是写传奇话本的人,对于这种极为不合理的现象接受的特别迅速。
他的反应,倒是反过来把十四惊住了。
“你到底是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历朝人?”
“何出此言?”
“要是别人知道了我这个秘密,会以为我是妖怪。”
“为什么不是仙姑?”左丘玥噙着笑反问道。
“看来我的眼光还是非常准的,第一眼见到你就看出了你的真实身份。”
此时一家三口坐在十四的卧室里,围在一起吃晚饭。肖砚刚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不知道是嚼还是不嚼。
“……闭嘴吃饭吧。”十四并不像他这么旁若无人,“吃完快走。”
“闭嘴要怎么吃饭?”左丘玥问,“仙姑教教我?”
“……”刚嚼了两口的肖砚:这饭要不不吃了?
十四瞪向左丘玥,威胁道:“你要是吃饱了,就先走吧。”
“我可还没吃呢。”左丘玥不逗她了,端起自己碗里还没怎么动的米饭给她看,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十四碗里,又夹了一块给肖砚,最后夹了一块到自己碗里,“吃饭吧,不说话了。”
……
七月十五,中元节,也是盂兰盆节。
中元节是道教的节日,盂兰盆节是佛教的节日。神都城有着大历朝最大的佛寺,也叫大慈恩寺。而道教是大历朝的国教,神都城中的道教信徒跟佛教徒不相上下。
七月十五这天大慈恩寺不仅要举行隆重的法事,而且伴随有非常热闹的歌舞百戏表演。
道教认为这一天是地官下降,所以也要举行祭祀活动,使饿鬼囚徒得到解脱。
最重要的是,这一天大历朝全国放假,皇帝还要宴请群臣。
因为救驾有功,左丘玥在女帝面前的存在感大幅上升,七月十五的宫宴他也在受邀之列。
他一大早便出发去皇宫了,十四跟肖砚以及相麻衣则来到了城南,到大慈恩寺里看百戏表演。
寺院里的到处都弥漫着香火气,人头攒动,却一点儿也不见嘈杂。四方院墙,隔绝了尘世的浮躁,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因为敬畏而自动保持安静。
就连前院进行百戏表演的地方,也只是热闹,而不见喧哗。
十四站在人群里,忽然感觉到腰部被人轻碰。伸手去摸,挂在腰间的钱袋不见了!
十四立即转身,看到了一个从人群中窜出去的人。
“你们俩在这儿等我。”她叮嘱完相麻衣和肖砚之后,扒开拥挤的人群追上去。
“娘亲!”
“你去哪儿?”
肖砚和相麻衣见状当然不可能站在原地等,而是一起追了上去。
……
“站住!”十四一把抓住小偷的后领,“在佛寺偷东西,你可真会选地方。”
怎料这人居然是个会功夫的,被十四抓住后领之后立即弯腰,脸朝地旋转一圈,逃脱了她的钳制。
“你还记得我吗?”
十四正要继续出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说话声。
只见七八个人从她背后围过来,显然早就埋伏在了这里。而为首之人,正是上次被她打过的左相白辅之的儿子白大郎。
而偷她钱袋的小偷,也跑到了白大郎的队伍里。
原来是中计了,十四暗道自己大意,什么时候被人盯上了居然都没发现。
“娘亲!”此时肖砚和相麻衣追了过来。
“这个小畜生也来了,那正好!”白大郎一看到肖砚,就恨得牙痒痒,“给我上!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住手!”
正当十四跟肖砚打算出手御敌的时候,又一个人的声音传过来。
“这里是佛寺,你们想干什么?”
“阿弥陀佛,佛门重地,还请各位施主莫要肆意妄为。”
“孙十六?”相麻衣认出了长孙静虚,“你怎么会在这儿?”
长孙静虚身边跟着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和尚,从打扮来看便知道地位不低。
而他们两人说话显然也很管用,白大郎闻言立马忌惮起来,没再让他手下的人继续进攻。
“白大郎莫非忘了上次的教训?”长孙静虚对白大郎道,“若是忘了,我不介意再派人告知令尊一声,你在佛门重地都做了什么。”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白大郎显然有些怵他,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你打扰佛门清净,扰僧众清修,还如此理直气壮?”
长孙静虚并没有什么动作,白大郎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朝十四和肖砚放出一个带着凶光的眼神,不情不愿地放弃了报复:“撤!”
帮他们解了围,十四三人向长孙静虚和他身边的和尚道谢。
“那贫僧便先告退了。”
“大师慢走。”
“刚刚那是什么人?”和尚离开之后,相麻衣问十四道,“他想干什么?”
“左相白辅之的长子,白元忠。”长孙静虚替十四回答道,“跟肖娘子之间有过一些过节。”
“左相……宰相的儿子?”相麻衣看向十四,“你得罪了宰相的儿子呀?”
真是厉害,连得罪人都跟一般人不在一个档次。上次是受降城土皇帝的儿子,这次是当朝宰相的儿子!
“孙十六,你的身份是不是比他还厉害?”她说完又看向长孙静虚,“他好像挺怕你的。”
“在京兆府里随便谋了个职位而已。”长孙静虚微笑道,“不值一提。”
这话相麻衣当然不信,她见识虽然比不上肖十四娘,可也不傻。俗话说宰相的门房还七品官呢,更何况是宰相的儿子。要真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官,那白大郎能怕他?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长孙静虚是谦虚,所以也没往下追问。
“肖娘子来寺里上香?”长孙静虚看向十四,问道。
“来看百戏。”十四如实道。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长孙静虚朗声笑起来。
“多谢你替我解围。”十四再次道谢。毕竟加上第一次遇到白大郎的时候,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帮她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长孙静虚温和而谦逊,“而且你我现在也算是熟人了,这点小事无须道谢。”
双方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闲聊了几句,便有小沙弥找过来,把长孙静虚喊走了。
她走之后,相麻衣有些疑惑地看着十四:“我怎么觉得你对他的态度怪怪的?”
不论是把他当恩人还是朋友,十四的态度都不太对……有些防备太过了。当然她表现的并不明显,相麻衣是因为太了解她才会察觉出来。
十四没出声,便等于默认了。
“为什么?”相麻衣问,“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第398章 拒婚
这天从大慈恩寺回去之后,十四用画眉的螺子黛当炭笔,把长孙静虚的样子画到了纸上。打算等左丘玥从宫里回来之后,拿给他认一认。
她想着他今天回来应该会很晚,但是一等二等,等到了半夜也没等到人。
难道是住在宫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十四心里忽然有些慌。
眉头皱了一会儿又嘲笑自己,一旦遇到左丘玥的事,就开始关心则乱。
一夜平静过去,翌日,十四和肖砚天光微亮的时候就起床,在院子里晨练加切磋。
肖砚还不到十岁,但是实打实对打的话,十四已经没有信心完全压制他了。
两人打到相麻衣起床,才结束晨练,到厨房里做早饭。
“十四。”相麻衣站在自厨房门口,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撒娇功夫,“我想喝奶茶了,加了冰块的那种。”
“想喝的话自己出去买牛奶,但是家里没冰窖,你只能喝热的。”十四把淘洗好的大米下进锅里,拿勺子搅了搅,防止沉底。又滴了两滴油进去,锅盖留了一条缝,防止米汤溢出来。
“唉!”相麻衣闻言开始唉声叹气,“这里有什么好的,要什么没什么,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因为不常住神都,所以宅子里的设备和黄粱县的肖宅自然是不能比的。
“都说红颜祸水,怎么到你们俩这里就反过来了?”见十四不回答,她继续道,“我看左三才是那个祸水,你已经被他迷的晕头转向了。”
十四不否认,听到相麻衣的形容,还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就那么喜欢吗?”这一抹笑容可是刺痛了相麻衣,“光听他的名字就这么开心?我还没说全名呢,说了又会怎么样?”
“阿砚,你平时怎么受得了他俩的?”
肖砚正要开口,忽然看到一个人朝厨房跑过来:“林九?”
十四和相麻衣都转身看过去。
“娘子,出事了!”
“怎么了?”十四的心忽然漏跳一拍,抓紧了手中的勺柄。
“是郎君,郎君被关进京兆府大牢了!”
“什么!”
“砰。”
肖砚坐着烧火的凳子因为他的动作翻倒在地上。
“出了什么事?你说仔细点儿!”
“我跟小武在宫门口等,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林九急切道,“听说……听说好像是抗旨。”
“抗旨!”相麻衣白了脸色,“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在这个时代,最重的一条罪责,那就是违逆天子。
“抗了什么旨?”十四轻轻地把勺子放到灶台上,“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
时间回到昨晚,宴会正酣时,女帝忽然开口道:“召儿,你今年多大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这是要给女相指婚了?
这份殊荣,又会落到谁身上呢?
宽敞的大殿内或站或坐了百余人,关注着同一件事,却心思各异。
长孙召儿就坐在女帝下首,跟一众王孙坐在一起。除了女官的身份外,她还是大历朝的郡主,而且是最受宠的郡主。
“回陛下。”她从容起身,回答道,“召儿今年十九岁。”
“要是朕没记错的话,你的生辰是在八月吧?”
“是,在八月。”
“哦,那就算是二十岁了。”女帝此时的口气,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跟喜爱的晚辈说着家常。
但是席上没有一个人这么想。
“你这些年一直在朕身边做事,都把自己给耽误了呀。双十年华,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替先帝诞下了一子一女。”
“召儿无心儿女之事,能在陛下身旁尽忠,就已经满足了。”
“这话说的,朕好像故意不让你出嫁一样。”女帝笑的和蔼,“朕可没有那么坏。”
她有意玩笑,席上的人便陪着她笑。
“陛下明鉴,召儿可没有这个意思。”长孙召儿面上带着五分敬重、三分信赖、两分玩笑和一分娇羞,情绪拿捏的恰到好处,“可莫要冤枉召儿。”
“傻召儿,姑母这是在催你成亲呢。”长孙静虚第一个接话道,“你年纪早就到了,还不给自己找位郎婿吗?”
“母亲这是心疼召儿,所以想为她指婚吗?”第二个开口的是安平公主左丘敏。女帝和先帝育有四子一女,只有她被女帝亲自抚养长大。如今除了先天不足的齐王之外,她也是女帝所有子女中唯一还活着的。
接下来是长孙静虚的父亲,也是女帝的幼弟桓王长孙齐、长孙召儿的父母以及一众说得上话的朝臣纷纷接话,参与进这个话题中来。
无须女帝开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她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她要让长孙召儿从今天宴会上挑出一位做她的郎婿。
圣上亲自指婚,已然是无上荣宠。而长孙召儿却有挑选郎婿的权利,此等殊荣,未曾见第二人拥有。
“召儿,如今席上一众好儿郎,你喜欢哪一个?”长孙静虚笑着问道,“快些说出来,让姑母为你们赐婚。”
今天和儿子一起过来参加宴会的大臣有好几个,心中纷纷生起希冀——能将女相娶到家中,那可是比当驸马还要好的事!
“听你舅舅的,赶快选一个。”女帝一脸慈爱地催促道,“好儿郎要趁早下手才对,小心被别人抢走了。”
“陛下莫要取笑召儿了。”长孙召儿红了脸,但不见扭捏,大大方方地开始在席上扫视起来,就像寻常女子在认真地挑选衣裳或者首饰。
“豫郡王。”
“当。”
左丘玥的酒杯倒在了食案上,里面的酒水顺着案面缓缓流下来。
而在座众人,九成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中了阿玥?”还是女帝最先开口。
长孙召儿娇羞地点头。
长孙家族众人,除了她本人和长孙静虚之外,纷纷用不理解的目光看向长孙召儿。
如今这满神都,还有比左丘玥的处境更尴尬的吗?刚刚结束了幽禁的罪人之子,而且毫无实权,为什么要选他?
除了这张脸,他有什么可让人选择的?
“陛下。”左丘玥从座位上出来,跪到了大殿中央。
众人以为他要谢恩。
继替陛下挡了此刻之后,这样的好运气居然也落到了他头上,他近期格外得天公眷顾啊!
这神都的局势,是真的要变了。
“臣自认不能为内舍人良配,还请陛下恕罪。”
什么!?
第399章 知难道人
在大历朝,没有人敢挑战女帝的权威。
相较于个性优柔寡断的先帝,女帝虽为女子,帝王心术却更加深不可测。她以皇后身份帮助先帝处理朝政的十余年间,已然在朝臣心中积威深重。亲自临朝之后,这份威严更是达到了顶峰。
谁都没想到,无权无势只是一枚小透明的左丘玥,居然敢当众违抗女帝的旨意,公然挑战她的权威。
他要么是活腻了,要么是想找死。除了这两个之外,一众朝臣及宗室皇亲想不出第三个缘由。
……
前世今生加起来,十四从来没有任何时候跟现在一样无力。就算是小时候在训练基地差点儿死在实力碾压她的人手里,她都没有怕过。
林九说的京兆府大牢她去了,但左丘玥是女帝亲自下令关进来的犯人,普通人没有权利探视。
她又去找了李家,把姿态放到最低,最终凭借跟孟常怀夫人李氏的关系见到了李家的家主,当朝礼部尚书李靖节。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十四刚刚提起左丘玥三个字,李尚书便三缄其口,根本没给她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她被李家的下人半请半赶着出了李府的大门,站在大红色的乌头门外,静默良久。
她在神都的根基之浅薄,由此可见一二。在这个封建王朝,她距离权力的核心还很远,而权力才是强者的标配。
“十四……”
“娘亲……”
相麻衣和肖砚相继出声,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十四从静默中出来,忽然迈步往前走。
“哎,你去哪儿?”
“娘亲!”
只见她翻身上匹,脸上并无悲戚:“回家。”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自己开出一条路!
最坏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劫狱劫法场,反正她绝不会让左丘玥就这么去死。
京兆府大牢又怎么样,她有本事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大牢里。
大不了,反了!
……
“娘子,你终于回来了!”小厮把大门打开,面色怪异,“有个道士忽然出现在院子里,怎么赶也赶不走。”
“……什么道士!”十四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大步往前跑。
没跑多远,便看到一个头戴偃月冠,一手拿经幡一手握拂尘,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的道士站在他们家院子里。
“小施主,好久不见。”道士原本背对着十四,等她接近的时候他似有所觉地转身,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形色如此匆忙,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十四在知难道人面前停下,眼里涌出不敢说出来的希冀。
知难道人一眼看破她的想法,笑道:“便是你希望的缘由。”
“你能救他吗?”
“小施主稍安勿躁,我那徒儿寿命还有,现在还不该离开。”知难道人安抚道,“切莫惊慌,切莫惊慌。”
“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十四狂喜,“要我怎么配合?”
“小施主聪明。”知难道人夸赞道,“贫道来此,便是有些忙需要你帮。”
“你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黑夜。
十四一身夜行衣,穿过只有巡逻兵巡视的坊间街道,找到了桓王长孙齐的府邸。
潜进来之后,她发现整个桓王府灯火通明。
摸到中堂旁边,看到里面坐满了人——今夜长孙家族的重要人物都为长孙召儿集结在此。
这不是她的目标,十四并未多做停留。按照大历朝传统的住宅分布继续往里摸,她要找到长孙齐的居所。
借着空间,她时而“大摇大摆”穿行与回廊巷道之中,时而忽然凭空消失。就像是一只不受约束的鬼魅,沉默而高调地游荡在富丽堂皇的宅邸里。
终于找到了长孙齐的起居场所,十四影子一样飘入室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迷烟,迷晕了一屋子的丫鬟跟正在梳妆打扮的美娇娘。
然后来到床榻前,把知难道人给她的锦囊拿出来,悬挂在了床头。
……
刚刚从房里出来就看到有人往这边来,十四躲进空间里,估算着差不多了,又现身出来躲进了旁边的假山缝隙里。
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人并肩走过来,身后跟着大批的仆从。而那个年轻男人的身形,莫名有些眼熟。
孙子瞻!
十四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多事之秋可能马上到来,父亲还是谨慎一些为上。”长孙静虚把要说的话说完,看了一眼亮着灯火的卧房,委婉地提醒道。
长孙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不以为意。只敷衍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且去忙你的吧,我会小心的。”
看他这个态度,长孙静虚不再多言。他是父,他是子,有些禁锢是客观存在的,不能逾越。
“父亲,孩儿告退。”
“你什么时候给自己娶个续弦呢?”长孙齐罕见地关心起儿子的生活,“别只关心召儿的婚事,你自己的也多上上心。”
长孙静虚机及冠之年和自幼订婚的博领崔氏女成婚,但是不到一年,妻子就因病早亡,到现在他一直是独身。既没有续弦,身边也没有妾室伺候。
“深情装给外人看看就行了,崔氏已经走了一年多,你就算再娶,对崔家而言仍旧是忠厚的女婿。那些嫡妻去世三年不娶的话都是男人为了给自己立个好名声编出来的,你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儿子知道了。”长孙静虚并不接长孙齐的话,“夜深了,父亲尽快休息,儿子先告退了。”
就像长孙静虚知道长孙齐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样,长孙齐同样也知道儿子不会听他的。但是他并不在意,他的儿子并不需要他为他筹谋,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比他这个父亲的做的更出色。
想起屋子里正在等自己宠幸的美娇娘,长孙齐背着手往前走,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
“来人!快来人啊!”
屋子里传出惊叫声的时候,十四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出了这座院子。
她并没有去跟长孙静虚,现在除了救左丘玥之外,她什么也不关心。
第400章 左丘玥归来
知难道人在肖宅住了一夜,翌日一早跟十四等人告别,往皇城走去。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皇城之外,然后被奉命在此等待的上官召儿,亲自迎了进去。
……
十四听知难道人的安排,在家里静等,从回来开始便没有出过卧室。
黄昏十分,房间里响起了铃铛声。
“铃铃铃……”
“啪!”
十四起的太急,茶盏碎在了地上。但她没工夫去管,径直奔向密室。
石门缓缓开启,从一片白色的衣角开始,逐渐露出左丘玥整个人。
两天两夜的牢狱生活让他身上染了浊气,来见十四之前特意熟悉了一番。一身宽松白袍,发尾还染着水汽。
十四一把抱住他,熟悉的气息滑入鼻息,两条长臂反抱住她,她的心才真正安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又让你替我担心了。”左丘玥一下一下抚着十四的背,就像大人在安抚哭闹的孩子。
“娘亲?”
“非礼勿视!”
相麻衣和肖砚原本是想看看十四的情况,谁知道刚走进来就看到抱在一起的俩人。而且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跟粘在一起的两枚棋子一样。
“你俩能不能别这么旁若无人啊?”相麻衣无语了,继续捂着肖砚的眼不让他看,“我跟阿砚俩大活人在这儿站着呢,待会儿再抱不行吗?”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肖砚很想说,没啥非礼勿视的,他早就免疫了,但是没说,任由相麻衣挡着他的眼,关切地问道。
十四这才跟左丘玥分开,两人一起从密道门口出来。
手牵着手。
看得相麻衣想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去。
她拿开挡在肖砚眼前的手:“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不仅要担心你,还要开始担心她。”
原来强悍如肖十四娘,心上人出了事之后也会跟一般女子一样,茶不思饭不想。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十四已经两天一夜没吃过一口东西了。
“既然回来了,那就看着她好好吃东西。”相麻衣道,“得亏她身体底子好,要是换个人,可能早就饿晕过去了。”
……
相麻衣和肖砚亲自端了吃的进来,又十分有默契地一起离开,把空间留给了十四和左丘玥。
十四也不是故意不吃东西,只是没想起来。现在忽然感觉到饿了,吃的十分香甜。
左丘玥坐在旁边看着她吃,不时拿起筷子为她夹菜。
“你不吃吗?”
“京兆府并没有缺我的饭食。”左丘玥道,“你吃,我看着就好。”
“见过你师父了吗?”十四问。
“见过了。”左丘玥大概猜出了她想问什么,“是不是好奇他用什么办法救的我?”
十四点头。
“此事说来话长了,你慢慢吃,我说给你听。”左丘玥夹了一只蒸饺放到十四勺子里。
“陛下尚待字闺中时,遇到过一个游走江湖的道士……”
当年的那个道士对女帝的父母说,她身上有龙凤之姿,将来有可能问鼎九五。只是要注意及笄之年的一场劫难,要是渡过去了,便能借此直上青云;要是渡不过去,便是香消玉殒。
而那个时候,女帝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外放的五品小官。他没有因为知难道人后面的话而感觉冒犯,却被前面的“问鼎九五”给吓住了。这要是被外人听了去,扣他一个造反的帽子都不为过!
可是后来,知难道人的话全部应验了。
女帝十六岁那年遇到了还是皇子的先帝,从匪徒手里救了他,自己却差点儿丧命在对方刀下——这便是那一劫。
再后来,女帝十七岁嫁给先帝做皇子妃,二十七岁成为贵妃,三十七岁被封为皇后,同年开始替先帝处理政事。五十岁的时候,先帝驾崩,她直接披上龙袍临朝,成了千古以来第一位女帝。
至此,已经在位近二十年。
“当初那个道士,就是我师父。”
这个在左丘玥说到一半的时候十四就猜到了,她好奇的是:“等等,圣上现在高寿?”
“还有一年,便是古稀。”
女帝今年六十九岁,那她遇到知难道人的时候,差不多是六十年前。
可是知难道人现在看上去,也不过五十出头而已。
“我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样。”左丘玥道,“这么多年,丝毫没变。”
“不必惊讶,这世上本就有许多常理难以解释的事情,你本身不就是吗?”
“也是。”十四夹了一个蒸饺放进嘴里。知难道人这又算什么,她还怀疑辩苦和尚是从原著里穿越过来的呢。
解释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既然不能解释,那就不去纠结。
“长孙召儿想嫁给你?”
终于问到这里了,左丘玥暗暗吐出一口气。他不怕十四问,就怕他不问。就算她不问,他也是要主动找机会说的。
他们之间,不容许有任何误会或者产生误会的可能存在。
“我跟她虽然从小就认识,但是并不熟。并且因为我姓左丘,她姓长孙,根本没有机会结交善缘。”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年富力强,踌躇满志,致力于将属于左丘家的天下从长孙氏手里拿回来。所以和长孙氏之间,连表面上的和谐都不能维持,更别说密切来往了。
而长孙召儿从小被养在宫里,身为女子却学习政事,更加为他父亲所不喜。他跟长孙召儿的关系,可见一斑。
“这次宴会之上的事情,我也很意外。”左丘玥道,“我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想了两天,也没想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左丘玥没想明白的事情,十四却忽然明白了。
她原著看得囫囵吞枣,以为长孙召儿选择嫁给左丘玥是出于政治考虑。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你觉得跟她不熟,但人家未必这么觉得。”十四实话实说道,“‘不熟’的人,她会说嫁吗?”
“她为什么想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不想娶,也不会娶。”左丘玥模仿着她的语气,“所以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只有你,才与我有关。”
第401章 借此扬名
经过左丘玥亲自证实,所谓的“孙十六”,真正的名字叫做长孙静虚。
当朝齐王长孙齐之子,也是齐王世子。将来会另外受封为淮南王,成为大历朝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不过女帝会在皇位上坐到八十岁,最后几年朝局才会动荡起来,想要问鼎九五的人才会逐渐展露自己的野心。眼下,左丘氏和长孙氏两大家族中的人或许有不合,但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长孙静虚跟她之间的数次“巧合”,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难道长孙行出卖了她?
要是这样的话,长孙静虚现在对她的了解有多少?对左丘玥的呢?
“既来之,则安之。”左丘玥把十四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既然一时之间得不到答案,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你从前便跟我说过,他势必会成为我的敌人。既然要提防,不管他对我们了解多少,也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
十四一想,倒也是。
只是长孙行那边,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盘问清楚,这关乎她是继续跟他合作,还是索性找个机会让昌顺镖局换个有可能重新建立合作的主人。
……
十四和肖砚陪左丘玥过了中秋,才启程返回黄粱县。
因为左丘玥当众拒婚,中秋宴会自然就没他的份儿了,所以八月十五的月饼,是在肖宅里吃的。
九月初从神都回到黄粱县,空间里的第一批土豆收获了!
当初一颗土豆被十四切成了十块种下去,全部成活,并且单株的平均产量达到了十斤左右。
空间里耕种没有季节限制,十四第一天带着肖砚把土豆全部刨出来,第二天就把第二批种了下去。
当初半斤大的土豆过了三个月,变成了一百斤。虽然这个投产比有些过分了,但是只需要再等三个月,她能手里有几千斤种子还是没问题的。所以过了年,只待天气转暖,就能大面积种植了!
……
时间跑得极快,新岁辞旧岁,转眼便来到了新一年的春耕时节。二月种土豆,三月种辣椒,肖七郎等人跟在十四身边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雇佣的工人量太大,并且十四手里的地分布在河南道各地,小小一个小韦村早就不能满足,他们雇佣的临时工人遍布各个州县。而十四也没有特意叮嘱要保守秘密,所以第一批土豆种下去的时候,整个河南道都传遍了——嵩州黄粱县的肖娘子又发现了一种新的作物!
节度使孟常怀亲自赶过来。
得到十四的证实并且在她家里吃了一顿土豆宴之后,他激动之情难忍,险些热泪盈眶。
不是为了自己的政绩,而是为了河南道的百姓,为了整个大历朝的百姓。
如果这种叫做土豆的作物真能像肖娘子说的那样亩产上千斤,那大历朝将要减少多少饿殍?将会有多少百姓不用再囿于温饱得到满足的困境?这都是大善啊!
肖十四娘,真的是上天降下的紫微星,是大历朝之福!
“肖娘子,你手中可还有土豆?”孟常怀豪情满怀,“我要带上神都,亲自敬献给陛下,将你的功绩说给陛下及满朝文武听!”
“你为朝廷立下如此功劳,不该默默无闻,你该史书留名,该被后人铭记,该千古传诵!”
青史留名、千古传诵这些,十四没想过,但是孟常怀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就是要借此扬名。
之前主动将种植辣椒的方法提供出来,为了避免树大招风,同时打好跟地方官的关系,她直接把那份功劳当人情送给了孟常怀,特意不让他为她请求嘉奖。所以河南道的人都知道是她献出了辣椒,朝堂之上却并不知晓。
而这一次,十四要的就是名。
她要借此机会,打碎和左丘玥之间的壁垒。
“多谢孟大人。”十四端起酒杯,向孟常怀敬酒,“在大人治理嵩州与河南道期间,辣椒和土豆才相继被发现。所以,这也是孟大人为河南道百姓带来的福泽。”
生意场上混的久了,恭维之词,十四听也听会了。
“不过此事先不急于一时,眼下需要孟大人从旁助力,和我一起把土豆这种作物在河南道推广开来。等真正见到成效,再上京都也不迟。”
“肖娘子所言甚是。”孟常怀承诺道,“肖娘子需要我如何协助,只管提出来便可。河南道二十九州大小官员,随时听候肖娘子安排!”
……
因为十四太忙,原本定好的为期一年的综合训练以及考察期一直延迟到这年暮春。土豆播种结束,肖七郎等人忙着种辣椒的时候,十四才腾出手来到训练基地里,进行最后的考核同时也是选拔。
在基地里待了一年,以兰泽为首的五十一个凸勒俘虏心境大变。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将十四视作真正的主人。因为她的宽容与恩惠,更因为她的强大。
有些本领的人比一般人更加仰慕强者,他们五十一个人便是如此。如今的主人,值得他们的仰慕和效忠。
十四带着肖砚来到训练基地,兰泽和银朱带领两个小组展示近一年多来的训练成果。
十四一项一项地看过去,虽然在她眼里都还很稚嫩,只是刚刚入门而已,后期还需要很长的训练过程,但是已然领她十分满意。
在基地里把所有科目都考核完之后,最后一场是十四安排的综合考核,集野外生存、长途奔袭、对抗训练为一体。
十四让银朱和兰泽把他们带到基地西面的山林里,每个人发两个馕饼、一袋水、一管烟花改造成的信号弹和一个写着他们各自编号的铜牌。他们要做的,是在山林里生活七天,七天之后在规定的时间到指定的地点集合。
信号弹用来求救,谁撑不住了可以申请退出。
而铜牌,则代表着他们的“命”。铜牌离身,就算到达终点也不合格。
而成绩的计算,首先只有规定时间内达到终点的人才有成绩,然后则按照每个人的积分来排高低。至于积分,则是看手里铜牌的多少。一个铜牌,算一分。
这次考核规模偏大,为了确保每个发出求救讯号的人都能得到最及时的救援,基地里其他不需要参加考核的全部被十四拉过来做了巡查员。
这其中,有几个管理员,是和林三同一批被十四训练过的人。
“老大真是越来越狠了。”他们还保留着当初的习惯,私下里称十四为“老大”。
“我觉得咱们当年被虐的已经够惨了,但是跟这帮孩子比起来,真的是太幸福了。”
“一样,这群孩子只要能撑下来,以后的成就肯定比咱们大。”
“这倒是真的,老大训练他们,一看就不是要他们当镖师的。连最看重的银朱师傅都直接住在基地里,亲自带他们一年多了。”
“这是自然,你没见几位小主子也都在里面吗?”
“说起这个,阿成小郎君不是已经考中了秀才吗,怎么不继续读书反而来了这里?齐当家居然也同意。”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跟在老大手底下,比考科举更有前途。”有人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还能有比考科举做官更有前途的事?是什么?”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就等着看吧,到后面自然就会知道是啥了。”
第402章 小组成立
七天之后,总考核结束,两个小组正式成立。银朱和兰泽分别是两个小组的组长,各自带领八名组员。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十二名考核合格的,被十四编入预备组。
而剩下二十五个没有达到她的标准的,则被她派去了烟花工坊,跟着前面六个人学做烟花和鞭炮。以待日后,还有其他用处。
值得一提的是,三个孩子都没有让十四失望,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入了特种小组。齐乐成和松果进了银朱的一组,顾凛进了兰泽的二组。
“我会尽快把后续的训练方案写出来,各个新增科目的教官也已经在寻找了,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继续训练,同时准备好不定时发下来的任务。”
“是!”
“银朱,你回到我身边来吧,日常训练的事情都交给兰泽负责,你定期回来就行。”
“是,娘子。”二人一起应道。
“把人都交给你管,没什么怨言吧?”十四半开玩笑地问兰泽,“包括预备组,平时也要你一起带着训练。”
“属下愿为娘子效死。”兰泽郑重道,“定不辱命。”
“你现在不止大历官话说的更地道了,也更好听了。”
“娘子明鉴,兰泽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我信你。”十四道,“就是有些好奇,你跟银朱什么时候握手言和了?”
这俩人见面的第一天,就一人坑了对方一把,自那以后每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十四本以为,要兰泽替银朱管人,他出于礼貌也会刻薄几句。
结果居然什么也没说,让她怎么能不好奇。
“能者多劳。”谁料兰泽闻言道,“娘子肯把人全部交给属下,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一定会让娘子看见,其实两组,合并成一组也并非不可。”
“痴人说梦。”
“你大可以看看我是不是在说梦话。”
面对兰泽的挑衅,银朱只给了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白眼,然后转身扫向自己的组员。
被扫视的八名组员纷纷无言地强烈表示:组长,我们绝对不会叛变的!
得了,刚说这俩人握手言和,这就又掐上了。十四笑笑,并不承认是自己挑的头儿。
“好了,今天给大家放一天假,后面就不安排训练了,自由活动。”十四道,“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你们三个留下。”
“是,娘子。”
在基地里,众人已经习惯呼称编号。五十三是齐乐成,五十四是顾凛,五十五是松果。
“姑姑。”
“姑姑。”
“义母。”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五个人的时候,齐乐成、顾凛和松果才放松下来,对十四露出亲昵的姿态。
“恭喜你们。”十四再次单独对他们道贺,“顺利通过考核。”
“是啊,恭喜。”肖砚跟着竖起大拇指,“都很厉害哦。”
在基地里待了一年多,三个孩子身高拔高了不少,精气神也有很大的变化。虽然还是孩童模样,但脸上的稚嫩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的坚韧。
“阿成,你需要回家一趟了。”十四首先对齐乐成道,“跟你父亲母亲好好谈一谈。”
齐乐成闻言眼中的光彩不由淡下去一些,却乖巧地点头道:“姑姑,我知道了。”
“阿凛,你也该回去看看你爹了。他孤家寡人的,没事儿就找我抱怨,说我拐走了他儿子。”十四对顾凛道,“交给你一个任务,把你爹哄好,让他别有事没事就来找我诉苦。”
顾凛闻言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姑姑,保证完成任务!”
“松果待会儿跟我和阿砚一起回家,明天再回来。”
“好。”松果点头,露出笑容。
十四安排好之后暂时离开去做事,让几个孩子等她回来然后一起出发。
“你还打算接着考吗?”肖砚问齐乐成。
“不考了。”齐乐成摇头。
“可是你爹娘会同意吗?”顾凛担心道,“你已经是秀才了,连我爹都觉得放弃的话太可惜了。”
“那也不考了。”齐乐成道,“来这里之前我还没有那么确定,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和读书考科举比起来,待在这里训练让我更高兴。”
“那你娘要是硬让你考你要怎么办?”顾凛对齐夫人的为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要是一直逼你呢?”
“堂哥他娘还一直逼他成亲呢,逼了这么多年不也没什么成果。”齐乐成现在的心境比一年多前开阔了许多,“大不了我就和他一样去神都,里的远远的,不在我爹娘面前出现就好了。”
“我觉得以我的聪明,将来肯定不会比他差。”
“你可真不谦虚。”齐乐成的自信,惹来顾凛的吐槽。行了,看来这货并不需要他担心。
……
齐乐成回到家半天之后,赶在入夜前来了肖宅。
“一年多才回一趟家,你不在家住吗?”肖砚十分奇怪。
“……我想姑姑做的饭了。”齐乐成闷头往楼上走,“今晚就住这里了,明天和松果一起回基地。”
肖砚略一想,便知道他又跟父母发生不愉快了。
“科举的事说清楚了吗?”他问道。
齐乐成没回话。
他根本没机会问出来。
因为回到家之后,她娘先抱着他大哭了一场,紧接着就开始埋怨他不孝、不懂事、违逆父母。继而开始埋怨十四,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她的身上。
十四是齐乐成的信仰,他容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可这么说的恰恰是他的至亲。
当看到无论她说什么齐乐成都无动于衷的时候,齐夫人的埋怨逐渐上升成辱骂。
齐乐成再也忍无可忍,却无可奈何,只能逃离。
快走到二楼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肖砚:“要是姑姑硬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不论你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你的,你会怎么办?”
“我娘亲不会这样的。”肖砚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确实。”齐乐成挤出一丝笑,“姑姑从来没强迫过你。”
而且她不会拿肖砚和别人家的孩子作比较,来凸显自己的优越感。
不会习惯性地把“我都是为你好”挂在嘴上。
也不会一边把肖砚看成孩子,又一边把他当成大人。
虽然齐乐成明白,自己的母亲也很好,她不是个坏母亲。
但是他真的,很羡慕肖砚。
第403章 元亨三年
不知为何,女帝七十岁的寿辰之前,忽然改年号为元亨。肖砚十一岁这年,为大历朝的元亨元年。
这一年,第一年种下的土豆大丰收。十四特意选了上中下三等级别的土地进行种植,最不容易长出庄稼的地方亩产达到了八百斤,而最肥沃的良田里,亩产最高达到了三千五百斤。
拿麦子来做对比,河南道最肥沃的土地上,小麦亩产最高是三百多斤不到四百斤。
十四向孟常怀介绍土豆的时候,说它的亩产量是麦的五倍左右。而真正种出来之后,直接达到了惊人的十倍!
并且小麦亩产三百多斤只是偶然,而能一亩地产出三千斤土豆,河南道三分之一的耕地都可以。
这一年秋天,第二季的土豆收完之后,河南道节度使孟常怀怀着激动的心情写好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神都。
两个月之后,天子使臣带着女帝的旨意来到河南道嵩州黄粱县,宣肖十四娘进宫面圣。
这年十月,十四再次踏入神都城。以普通百姓的身份,站上了大历朝的朝堂。
女帝说她为大历朝百姓做出了巨大贡献,要封她为女官。
然而立即遭到满朝文武的强烈反对。
虽然朝中除了长孙召儿之外,还有其他数位女子在做官。但是肖十四娘,她决不能变成其中之一!
因为其他人要封女官他们拦不住,而只有功劳毫无背景的肖十四娘,他们拦得住!
出身低微、不通政事、不知礼仪、行商多年……他们一群人,立马罗列出一大堆十四不能入朝做官的理由。甚至连没有通过科举选拔,也成了理由之一。
最终女帝以十四的家乡黄粱县为封号,封了十四做黄粱县主。
同时,在元亨元年冬天颁下一道圣旨——自此以后,大历朝的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参加科举选拔。
十四站在大殿中央,斜上方坐在龙椅上的女帝是什么神态她看不清楚。但是周围刚刚还在叫嚣的文武百官此刻铁青或乌青的脸,倒是让她一览无余。
这一场君臣之间的博弈,胜负显而易见。
……
元亨二年春,朝廷派下大批官员来到嵩州黄粱县。其中有掌管农事的,也有管税收的。长孙静虚和左丘瑶也在其中,十四才发现原来不止孙十六不是孙十六,当时救下的那个孙瑶也不是孙瑶。
二人先后向十四表达歉意,说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十四就装作刚刚知晓的样子,谦和大度,进退有据。
这群人主要是过来考察土豆的种植情况的,从播种一直待到第一季收获。中间四个多月,全部住在十四的肖宅。
十四作为东道主,和孟常怀一起陪了全程。
……
这年隆冬,左丘玥被正式授予实职,进入将作监做少监,五品官。管的是宫室建筑、金玉珠翠以及一干器皿的制造,以及绫罗纱缎的织造染色和花纹刺绣。
半年之后,转入都水监,还是少监,管的是全国的水运、各大河流湖泊的治理。
再半年之后,又从都水监转入少府监,仍任少监,管的是农业及手工业技术的推动。
元亨三年冬,神都传来消息,女帝下旨将左丘玥的封号改为河南郡王,封地河南道。
同年,长孙静虚被封为淮南郡王,封地淮南道。
左丘瑶受封山南郡王,封地山南东道。
而左丘宏,已经做了数年的河东郡王。
十四缓缓合上信函。
眼下的平和,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看完了?”相麻衣直起身,把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复又窝进了外表裹着虎皮的懒人沙发里。
“左丘玥到底什么时候来娶你?”她问,“阿砚都十三了,过了年就十四了,他到底有没有信用?”
“你是在催我们,还是变相地表达对某人的不满?”十四饶有兴趣地问道,“相家主。”
两年前,相麻衣正式回归相家,成为了相家的家主。然后带领整个相家从安西迁到了黄粱,如今已经一年有余。
“你要恨嫁了,我就去跟知雪说,让她提醒她哥哥,过来提亲。”
没错,相麻衣看上了梅行之,或者说他们俩互相看对眼了。
十四这几年在外奔波的时间比从前更长,等她发现端倪的时候,两个人早就不知道暗度陈仓多久了。
“你才恨嫁呢!”相麻衣不承认,“少污蔑我。我关心你,你却好心当成驴肝肺。”
“行行行,我恨嫁,我恨嫁行了吧。”
“当然是你……你承认了?”相麻衣惊讶道。
“对啊,承认了呀。”十四一派坦荡,“我早就想嫁给他了,但是时间不允许。”
当初知难道人进宫对女帝说,左丘玥的命格不宜早婚,而且不宜与比她小的女子结成夫妇。这两条违背任何一条,都极有可能给他带去杀身之祸。
就这样,他既解救了左丘玥,也把他的姻缘成功堵死了。
两年前的时候左丘玥又见过他一次,追着他问他当时跟女帝说的具体是几岁,他什么时候完婚才不算早婚?
知难道人却不肯明言,只说还是为时过早。
当然,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相麻衣就不清楚。
“你可真……”相麻衣朝十四竖起大拇指,“坦荡。”
十四笑笑,道:“你什么时候要嫁人,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替你准备嫁妆。”
“真的吗?”相麻衣听到钱眼就亮了,“准备多少?”
“十里红妆不能少。”
“当真?”
“当真。”
“我可记下了。”相麻衣道,“到时候别反悔。”
“自然不能。”
这时候门帘被打开,银朱和肖砚带着梅知雪从外面进来。梅行之今年过年又不能回来了,进了腊月,十四便让银朱和肖砚出发去古梁县大慈恩寺接梅知雪回来。
“姑姑!”梅知雪提着厚厚的兔毛大氅,朝十四小跑过来。
她今年十六岁,夏天的时候办了及笄礼,十四亲自为她插的笄。
笄礼之后,求亲的人踏破了梅家的门槛。
她本人躲去了大慈恩寺,她哥哥梅行之不耐其烦却又不能学十四直接对外宣称梅知雪不嫁人了,被堵的躲到客栈住了俩月。
后来出去办事了,离开之前跟十四说过年可能回不来,请她帮忙照顾梅知雪。
“知雪姐姐,给我吧。”见梅知雪解下大氅,肖砚自然地伸手接过去,和他自己的一起挂到旁边的架子上。
男孩儿大部分长个晚,尤其是十一二岁的时候,个子甚至比不上同龄的女孩儿。他却不一样,身高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论男女。现在十三岁,身高已经超过十四了。
梅知雪的身高在北方女孩儿中算中等偏上,此时大约到肖砚的眉眼处。
第404章 林二求亲
十四招手让梅知雪坐到她身边来:“听说神都来信让你回去?”
信送到了梅家,但是梅行之不在,管家便又送来肖宅,请十四帮忙送给梅知雪。这是梅行之走之前特意吩咐的,他不在,梅知雪的所有事情就由十四做主。
“嗯,说我长大了,让我回去商量亲事。”梅知雪直言道。
“不过有哥哥在,他们做不了主的。”
“亲事吗?”相麻衣对于梅知雪家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她母亲病逝之后,父亲娶了续弦,她就被梅行之接来了黄粱,“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现在还小呢,再等几年吧。”梅知雪说起亲事来大大方方,但是说完之后顿了顿,又显出一丝羞涩来。
“按理来说不算小了,但是再等几年也可以,你又不愁嫁。”相麻衣对于这小姑娘的心思,也知晓一二,“等真正遇到了想嫁的人,再考虑也不迟。”
他们这群人,基本没有循规蹈矩的。一群类聚到一起,就不显得异类了。
像她跟梅知雪说的这些话,要是让寻常父母听到,说不得要在心里骂她不怀好意教坏小娘子。
“是呀,我不急,毕竟哥哥还没成亲呢。”梅知雪抱住了十四的胳膊,“长幼有序,姑姑你说是不是?”
相麻衣脸上一阵热。
“是啊。”十四笑看着她,“等你有嫂子了,再考虑你的亲事也不迟。”
“十四!麻衣!阿砚!”
“谁在喊?”
“听上去怎么有些像阿草?”
一群人站起来,刚走了两步便看到门帘再次被掀起,果真是马凉月和马得草来了!
“你们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现在才刚进腊月,就算是回来过年,一般也不会回来这么早。
“正好忙过一阵子,现下有空,就回来了。”马得草利落地解开大氅,“想多休息一阵,等过完年再走。”
“放心吧,丰州那边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的。”马凉月道。
“你们俩居然懂得忙里偷闲,可真是太难得了。”
跟相麻衣不一样,马凉月和马得草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狂。
“这不是跟你学的嘛。”马得草接话道,“我跟阿姐也偷偷懒,逍遥几天。”
“见过两位姨母。”肖砚此时才插得上嘴。
“见过两位姨母。”梅知雪跟着她喊人。
“一年不见,阿砚这个子是又见长了。”马得草走到肖砚身边,她身材在北方女子中偏娇小,现在只到肖砚的眼角处了。
“还有知雪,你也比我高了,我记得去年我俩还一般高呢。”
“人家去年就超过你了好吗?”相麻衣拆台道,“你这记性。”
马得草瞪她。
梅知雪笑着挽住马得草的胳膊,带着她往旁边走:“姨母,一路颠簸,过来喝点热茶去去寒吧。这里有红茶花茶还有奶茶,姨母你要哪一种?”
十四家里的茶,都是她给提议,然后由梅知雪做出来的。
大历朝的茶文化还在初期阶段,市场上原本是没有花茶的。梅知雪的花茶做出来之后首先进入了奇货居,然后由各地的奇货居牵头,带入了大历朝的上层社会。
因此,茶商白家的业务范围都拓展了。
“还是知雪最讨人喜欢了。”马得草很容易就被哄高兴了。
……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初五,林二、康斯穆、齐先和佟羊一起回来了。
下午,林三也从太原府回到了黄粱县。
“你们今年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相麻衣怀疑道,“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太平盛世的,能出什么事?”马得草接话道,“大家这是都想十四了,有时间了就回来看看呗。”
酒过三巡,林二忽然站起身,走到十四身边来。
众人疑惑。
十四也疑惑。
“什么事?”
“娘子!”林二掷地有声道,“我想求您一件事,请您替我跟马当大家提亲,我想求娶阿草为妻。”
嚯!
席上的人忽然觉得桌上的饭都没那么香了。
“你们俩……”十四强忍着激动的林二,又看看因为不好意思把头埋到了领子里的马得草,“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你们俩什么时候看对眼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相麻衣牵头,一群人开始跟着起哄。
“别说你了,我跟佟羊我们俩在神都,都没听说。林三,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啊对,你在太原府。老康呢,你肯定知道吧。”
“我看出了端倪,但是并不知道是谁。”
“什么端倪?”
“凉月,你不会也不知知道吧?”
“阿草跟我知会过,但也是今年夏天才知道的。”
“今年夏天,那你们俩什么时候……不会早就开始了吧?”
“相娘子,你别欺负阿草。”看着马得草都快躲到桌子底下去了,林二忍不住开口道,“她脸皮薄,有什么冲我来。”
“哦吼!”
此言又引起席上一阵调侃的笑。
“冲你来啊。”相麻衣最爱看热闹了,“那好,你跟我说你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娘子……”林二跟十四告状:您看她,不管管吗?
“看你家娘子也没用,她肯定也好奇。”相麻衣道,“说说吧,说清楚了你家娘子就愿意帮你提亲了。”
“行了。”十四拿出大家长的姿态,“让林二把话说完,你们再起哄也不迟。”
其实林二的话很简短,只有一个中心:他跟马得草两情相悦,求十四替他向马家提亲。
“林二这厮,长了八百个心眼子。”齐先一边看热闹,一边跟佟羊咬耳朵,“明知道咱们这回回来是干什么的,他却夹带私货。”
佟羊挑唇轻笑:“反正娘子也不会怪他,反而会乐意促成这桩亲事。”
“所以说他心眼太多啊。”齐先又朝另一边歪身子,戳了戳林三,“马上就要有二嫂了,高兴吗?”
林三却若有所思,没理他。
另一边,十四问完了林二,又象征性地询问了马得草。她当然是喜欢林二的,要不是两情相悦,林二也不会当众来这么一出。
“凉月,怎么样?给个准话。”十四道,“我替我家林二求娶阿草,你同意吗?”
“我只有一个条件。”马凉月郑重其事,“阿草若要嫁人,嫁人之后一定要比现在活得更舒心更痛快。如果不能,我宁愿她一辈子不嫁。”
“马大当家放心。”林二立即表态,“我林二当着大家的面,在此立誓,必定对阿草如珍如宝,事事都将她放在第一位。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呸呸呸!”最后一句话惹得马得草立刻反驳,“不会说誓言就别说,什么天打雷劈,我是你的劫吗?”
“哎哟,这就护上了。”相麻衣直呼受不了,“要不你俩这个月就成亲吧,从明白开始就给你们操办。”
十四笑她瞎说,这个月还有几天?
马凉月早就有准备,得了林二本人和十四的双份承诺之后,很爽快地就松了口。至于之后的程序,十四跟她说好了,选个好日子,仔细商讨。
第405章 腊月初九
腊月初六,十四早上起来打开房门,以为出现了幻觉。
她愣愣地跨过门槛走了两步,又看到对方在冲她笑。
不是幻觉!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大步上前,被左丘玥接到了怀里。
“过来娶你。”左丘玥偎在她耳边,轻声说给她一个人听,“三年之约,我来晚了,还好你在等我。”
……
院子里不知何时挂上了红绸。
肖宅门外停了长长的队伍,护送的聘礼绵延数十里。
十四看着眼前这群人脸上毫不意外的笑,才知道她被骗了。
“你也知道?”十四看向肖砚,这小家伙儿笑的最灿烂。
“嘻嘻。”
是啊,林三等人赶在这两天一窝蜂地回来,除了他还能是谁联系的。
“你呢?”十四又看向银朱。
“娘子,我也知道。”银朱惯常的清冷不见了踪影。
哦对,院子里的这些红绸,包括一些其他的她可能还不知道的准备,肯定都需要银朱来做。难怪,她近段时间一直在忙进忙出,十四还以为她是闲不下来去基地带队训练了呢?
最后再看看相麻衣,好像只有她是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的。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相麻衣深深地感觉到了被区别对待的委屈。
“别看我,我是刚从丰州赶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马得草摆着手,躲到了林二后面。
“也别看我,我们都是接到消息之后从神都赶回来的,知道的也不多。”齐先撇清干系。
“嘻嘻,师父,这是我和银朱姐姐商量之后共同决定的。”肖砚很没担当地把银朱一起拉下水,“主要是你跟娘亲的感情太好了,我们担心你隐瞒不住,一不小心就让娘亲看出端倪了。”
这话放到在座众人的耳朵里,自然都有解析:我不太相信你保守秘密的能力,所以瞒着你比较好。
“你……”
“我现在要做什么呢?”十四借着出言问话,打断了相麻衣。
左丘玥清晨回来了一会儿,很快就出去忙了。
“娘亲,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准备好当新娘子吧!”肖砚道,“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做好的。”
“是啊师父,我们回来也不是只为了蹭酒席,还要做事呀。你现在呢,就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穿嫁衣坐花车当新娘子就行了!”
在众人的围观下,十四只能乖乖地点头。
临转身前又问一句:“那成亲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腊月初九!”
……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三天就办完了。
腊月初九,十四迎来了她的婚礼。
大历朝的婚礼亦称昏礼,一系列仪式是在黄昏之后举行。所以十四并不用半夜爬起来开始梳妆打扮,而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婚礼的大小事情都是左丘玥、肖砚和银朱带着人准备的,今天来给她装扮的人当中,十四也只认得负责嫁衣的肖十六娘。
她如今接过了罗阿绫的衣钵,成为了嵩州最好的绣娘。
半年前田巧过来跟十四说,十六娘忽然闭关了,据说在学习什么新的技艺。原来是在给她准备嫁衣,一针一线,全由她亲自完成。
直到昨天,嫁衣才送到肖宅,让十四试穿。她觉得很合身,很好看,没有任何地方不满意。肖十六娘却围着她转了十来圈,终于找出她认为不好的地方。
然后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箱,就地进行修改。
给十四梳头的是一位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夫人,据说是某位官员的母亲,今年已经八十高龄。这位老夫人出身富裕门户,幼年生活无忧,成亲之后夫妻恩爱,中年儿孙孝顺,晚年子孙满堂,总之一生顺遂。
皇家的婚礼仪式冗杂,十四现在参加的这场走的都是民间的仪式。追求的是热闹,而非庄重。
甚合她意。
被肖砚喊回来的不只是齐先林二他们几个,还有被十四派到各地的店铺管事。这些大大小小的管事今日纷纷系上了红绸,做回了小厮,在院子里帮着招呼前来添妆的女眷们。
“姑姑,你好美啊!”
看着穿着嫁衣端坐在妆镜前的十四,梅知雪赞叹道。
“义母最好看了。”连寡言的松果,也与有荣焉地说道。
妆面由方三娘负责,此时刚刚画到眉毛:“现在还没画好呢,等画好之后会更好看。”
“姑姑怎么样都好看。”
梅知雪说完,松果跟着点头。
“这两位小娘子也生的十分出挑,咱们县主身边,都是美人呢。”给十四梳头的老夫人笑着夸道。
其他人纷纷参与进来,满屋的欢声笑语透过门窗传到外面。
站在外面的齐乐成和顾凛眼巴巴地望着,却不能进去。
“你们俩下来!”肖砚站在楼下朝两人喊,“这里有几个小孩子在玩滑梯,你们看好他们。”
跟着各家女眷一起来的小孩子们一进来就被大厅中央的滑梯吸引住了,玩儿的不亦乐乎。不会儿,这里就集结了二三十个人。
齐乐成和顾凛认命地下楼当管家。
“你去干什么?”顾凛问肖砚。
“哎小心!”
一个小姑娘从上面滑下来之后没能及时起身,站在楼上的孩子却已经滑到了半程。齐乐成快步来到近前,一把把她捞了起来。
刚捞起来,后面的孩子就滑到了尽头。
小姑娘扭头看看,心有余悸地朝齐乐成眨了眨眼睛。
“你们都小心一些,确定前面一个人站起来之后再往下滑。”齐乐成吓唬道,“不然撞到一起胳膊腿也能给你们撞断。”
他说完之后把小姑娘放到地上,却被对方拉住了手。
“怎么了?”齐乐成不解地看向她。
“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娘亲。”小姑娘做出害怕的样子,“要是娘亲知道了,一定会罚我的。”
“你叫什么,是哪家的孩子?”齐乐成却没从她眼睛里看到害怕。
“我叫王舒窈。”小姑娘答完之后,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问她的名字,就说明不认识她呀!
哎呀,自己暴露了,真笨!
看着小姑娘一脸懊恼,齐乐成忍不住笑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王舒窈,是吗?”
“你怎么知道?”小姑娘惊奇地望向他。
齐乐成笑笑,没回答。
“你不知道我娘是谁,对吧?”她又问。
她这又机灵又呆萌的样子,真把齐乐成逗笑了。
“舒窈,玩儿滑梯的时候小心一些。”此时肖砚走过来,“你娘亲会不会罚你是小事,真的摔到了受苦的是你自己。”
“我知道了,阿砚哥哥。”王舒窈一看到肖砚,小心思就立刻收起来了。
“好了,去玩儿吧。”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俩在这儿看着的原因。”肖砚看着越来越多涌过来玩儿滑梯的小孩子,不由得头疼道,“总之都交给你们俩了,一定替我看好啊。”
“知道了,我跟阿成一个看上面一个看下面,你去忙你的吧。”
“我最不会看孩子了。”齐乐成看着这一群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比肖砚更替头疼,“要不你在这儿看他们,我替你去办事?”
“我要去招待从各个州县过来的官员。”
“那我还是在这儿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