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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全文阅读

作者:威亚     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txt下载     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真心与回应

    昌顺镖局的安抚金第二天就送过来了,彼时十四刚吃过午饭,躺在卧室的懒人沙发上看闲书,一边听相麻衣跟银朱讨论要在那几个“苦力”身上刺什么标志,刺在哪个位置比较好。

    被十四手下的小厮抓回来的一共是六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一等镖师。他们是长孙行亲手杀掉长孙衍的目击证人,昌顺镖局是肯定回不去了。

    但是十四要防着他们跑去其他地方,就算是牵了卖身契也不放心,所以相麻衣便提了一个建议——给每个人在身上留个记号,让他们一看就是有主人的人,跑都不能跑。

    最后决定刺“肖”字,位置选在左眼角下方。

    “肖”是相麻衣建议的,刺青的位置是银朱选的。

    ……

    长孙行命人送来了五百万钱,请十四代为发放给受伤的人。

    他已经看明白了,十四这就是在勒索他。

    这五百万,就当破财保平安了。

    听到这数目的时候,十四表示她很满意。

    “转达我们娘子的话,请回去转告你们长孙当家,娘子替苦主们谢谢他。”银朱一板一眼地传话。

    听得来送钱的昌顺镖局的几个人的眼角比着抽。

    ……

    长孙行命人送来的是银子,五百万折合银子五百两,整齐地码了一箱子。

    在大历朝,银子大多由官府使用,在民间流通也仅限于神都,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人用,但并不多。而大韦村的村民们,是断然不敢收银子的。

    在他们的认知中,银锭自是官府专用的钱,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资格使用。要是某天看到一个用银锭子的人,说不得还要把他告上官府,因为他们会觉得那是盗贼,盗了官家的银子自己私用。

    至于铜币太多运输不便的困扰,他们这个阶层是一辈子也不会遇到的。

    五百万分给九个人不太好分,十四又添了十万,凑齐五百壹拾万。重伤的三人每人七十万,轻伤的六人每人五十万。全部换成相对能够被认可的金珠子,送去了各家。

    肖七郎得知十四一连花了这么多钱,扛着背上的伤便赶了过来。田巧不放心他的伤,拜托肖十六娘看着四个孩子,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钱是傍晚送去各家的,以肖七郎的名义送的。肖七郎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了消息,赶过来已经半夜了。

    十四这几天作息无比规范,早早地就入睡了。今天轮岗做门房的小厮见是肖七郎夫妇,才把人带进来。

    没有直接喊十四,而是先通知了银朱。

    一楼的空间虽然大,但是地龙烧的足,并没有太多凉意。从呼啸的寒风中走来的肖七郎夫妇在里面坐了没多久,身上就暖和起来。

    十四很快由银朱扶着下来,脚步有些匆忙,她以为是肖七郎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得知两个人是为了钱的事跑过来的,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几个人坐下说话,十四道:“这钱该由我来出,堂哥和嫂子不用多想。”

    “他们是为了帮我们才受的伤,连你也是这样,怎么该你出呢?”肖七郎道,“要出钱该我们出才对。”

    “但是事情的起因却是我。”十四脸上挂上无奈的笑,“堂哥,你跟嫂子难道没想过为什么会突然受这一场无妄之灾吗?”

    此言一出,肖七郎和田巧同时不说话了。

    十四见状,便知道他们想了。而且应该也想到了可能和她有关,但是他们却没问。

    “堂哥,嫂子。”十四开口道,“这件事其实是我连累了你们,而不是你们连累了我。”

    “当日为首的那个人叫长孙衍,是因为我跟她结了仇,他对我无可奈何,才想出抓了你们来要挟我的毒计。”

    肖七郎立即反驳道:“但这也不是你的错。十四,你也是受害者。”

    “是啊,你也是受害者。”田巧跟着道,“是那些人丧心病狂,跟你没关系。”

    十四闻言露出真诚的笑容,一旁的银朱也发自内心地高兴,替十四高兴。

    娘子没有看错人,真心也没有白付。

    肖七郎一家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要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被吓怕了,生出和十四疏离的心,也是人之常情。

    十四醒过来已经几天了,却没有主动上门,同时让人带话给肖七郎夫妇让他们安心在家调养,不要急着过来看她。除了照顾肖七郎的伤跟田巧的病情之外,也是有意给他们冷静和做出选择的时间。

    若他们真的退缩了,疏离了,十四也完全能接受,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

    “十四。”肖七郎思考了片刻,组织好了措辞,才再次开口道,“我嘴笨,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听明白。总之就是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自责,我跟你嫂子完全没有怨你的想法。”

    “因为有你我们才有今天这样的日子,所以我们对你从来都只有感激。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将来也一直会是这样。”

    “十四,你能听明白吗?”

    “我能。”十四微微扬起嘴角,笑着说,“堂哥,你要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十四说完,朝银朱递了个眼神。银朱会意,转身离开,往二楼走去。

    她动作很快,没多久又从楼上下来,怀里抱着一个匣子。

    她把匣子放到肖七郎夫妇身边,打开,里面装了一层金珠子,一颗金珠一两,共二十颗。

    一两金等于五两银,换算成铜币便是五万文,二十两便是一百万文。

    “十四,这……”肖七郎跟在十四身边帮忙,当然是见过金子的,可是他不明白十四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你和嫂子的。”十四道,“原本准备一起送出去的,但是怕你收到之后立马找过来,就想着等过一段时间,你的伤差不多好了之后再送过去。”

    没想到她没送,肖七郎夫妇也跑过来了,还是在大半夜。

    “你给我们钱做什么?”肖七郎问。

    “别人因为这件事受伤,我一一给他们发抚慰金。你们是我的堂哥跟嫂子,当然更要给了。”十四道,“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二百亩,离这里并不远,等堂哥伤好了我让你人带你过去看。”

    夫妇俩这才看见,二十颗金珠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想必就是那二百亩良田的地契了。

    肖七郎这几年跟在十四身边,也积攒了差不多百万家资。可是这一瞬间资产居然翻了一倍还要多,让他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不仅是他,田巧惊的瞪圆了双眼。

    惊大于喜,夫妇俩有些语无伦次地劝十四把东西收回去。

    而十四送出去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收回来?

    又相互拉扯了一会儿,十四以她累了,要回去休息为借口,让银朱送客了。

    缓步走回二楼,她心里暖洋洋的。与人相交,最幸运的事莫过于交付出去的真心,得到了同样真诚的回应。

第317章 陈三来访

    皇帝后爹第317章

    十四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在全家人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在家养病。

    至于得知了消息上门探望的人,则一一由银朱和肖砚接待。

    梅行之原本住在十四家里,左丘玥醒了之后他就离开了。十四让人去请他,他指派了另一名老大夫过来,负责照顾十四、左丘玥以及肖七郎三个伤患。

    受伤后的第七天,没人去喊他,梅行之自己却主动上门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陈三。

    实际上是陈三硬托着梅行之过来的,十四一连“闭门谢客”多日,他实在担心的很。但是来了好几次,都没能见到十四的面。

    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梅行之身上,求他带着他过来,亲眼看看十四。

    两个人下马进门,今天负责守门的小厮看到梅行之直接问:“梅少主是来给娘子和左三郎查看身体的吗?”

    梅行之微微点头:“肖娘子可在?”

    在陈三期待的目光中,小厮回答道:“在的,这个时候应该正跟小郎君在后面试用兵器,梅少主,小的带您过去吧。”

    “不用了。”梅行之道,“我知道路,你且忙吧。”

    他这么说也不见小厮反驳,而是拱了拱手:“那梅少主请自便。”

    陈三有些惊讶地跟着梅行之一起往前走:“你跟肖娘子家里的人这么熟吗?”

    他知道梅行之跟十四是朋友,但没想到两个人这么熟。

    “知雪经常来这里小住。”

    这么一解释,陈三就明白了。

    然后又满脸羡慕地看向梅行之:“我怎么就没个妹妹呢?我要是有个妹妹,也让她经常过来小住。”

    梅行之闻言只在心中道:你若是不对人家怀着那样的心思,也能跟她这么熟。

    跟十四做朋友四五年,梅行之了解她处事向来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从来没有模棱两可一说。

    既然不会接受陈三,就绝不会给他希望。

    所以说,陈三是因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才失去了跟十四成好友的机会。他如果只是想跟十四当朋友,可能比他更受十四待见。

    再退一步,要是陈三就在今天表明,他对肖十四娘没有想求娶的想法了,只想当朋友。十四从此以后应该也不会刻意疏远他了。

    就是这个呆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

    陈三如愿所偿,跟着梅行之果真顺利地见到了十四。

    他们俩找过来的时候,十四正站在训练场上,看着肖砚将一张比寻常弓箭厚重数倍的弓拉满。弓弦上的箭是寻常羽箭的三倍长,三倍粗,像一杆枪一样。被肖砚一弦发射出去,直接把位于训练场对面的靶子射成了空心,然后钉在了后方的围墙上。

    “我滴亲娘啊!”陈三当即便怔在当场,“这……这……”

    这确定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吗?!

    十四听到动静之后看过来,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她问的是梅行之。

    他跟左丘玥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后来因为亲人惨死而产生怨恨,又亲手救了这个口口声声称之为仇人的人。

    十四觉得梅行之并不是真的恨左丘玥,但却是真的怨他。所以不想见他,也属正常。

    换做平常,十四问话陈三肯定是要立马回答的。但是他被肖砚那一箭惊出了神,根本没听清她问的是什么。

    “来看看你的伤。”梅行之也被肖砚的表现惊到了,回答完之后又道,“看来相娘子那天没有说假话。”

    他指的是肖砚一把抱起数百斤重的石磙把长孙衍的双腿砸了个粉碎的事。这事他没有亲眼看见,是从相麻衣口中得知的。

    “相娘子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夸大其词了。”梅行之道,“到头来是我目光狭隘了。”

    他看着肖砚放下比他还要高的弓走过来,又联想起另外一件事。然后,心头便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梅少主,陈当家。”肖砚乖巧地跟两人问好。他放下弓站在十四身边,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孩童,只不过长相比一般漂亮,身子更挺拔。

    “我能看看你的弓吗?”陈三终于找回了正常表情,看着肖砚问道,“它有多重?”

    梅行之也好奇,于是几个人一起跟着肖砚走过来,研究这张特制的大弓。

    “大约一百斤吧。”肖砚十分轻松地把弓从弓架上拿下来,掂了掂,“这是我和师父一起做的,昨天才做成,没称过。”

    “我能拿拿吗?”陈三跃跃欲试。

    肖砚把弓递给他:“小心。”

    陈三也是常年练武的人,拿动一百斤的东西并不在话下。他一经手,便知道这一百斤说轻了,这把弓起码也要一百二十斤朝上了,能顶两个肖砚!

    关键是这孩子不但能拿得动这么重的弓,还能把它拉开,然后把一根箭……射的那么远!

    天降神力也不过如此吧?

    不愧是肖娘子的儿子。

    陈三抱一会儿就抱累了,肖砚见状立刻伸手把弓接过去,跟拿起一根鸡毛掸子一样轻松。

    “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你要把脉的话咱们去客厅吧。”十四趁机道,“顺便查看一下左三的伤情,他比我更需要检查。”

    她说完不给梅行之拒绝的机会,把身上的大氅一拢,转身就走了。

    梅行之在原地默了默,在陈三的催促下,抬步跟上。

    “那个……”陈三跟肖砚并不熟,一时没想起来怎么称呼,“你不回来吗?”

    “你们先去,我去把箭捡回来。”肖砚道。

    跟这把弓配套的箭也是他亲手做的,只做了三根出来,当然要重复利用。

    ……

    跟着一起往前院走,快进客厅的时候陈三才想起来问:“左三是谁?”

    他问的是梅行之,梅行之却并不想回答,而是看向了十四。

    “我的一位朋友。”

    “你回来了。”

    左丘玥的声音正好接上十四的尾音。

    两人在客厅大门处相遇。

    “你怎么出来了?”十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两日前便能下床了,只不过一直在自己房间里活动,没下过楼。

    左丘玥一头乌发只是简单地用玉簪盘起一半,剩下一半任它躺在大氅上。这件大氅是刚在城里的成衣铺里定做的,用的是十四存在家里的狼皮。

    大氅的里面是狼皮,外面则是白色的锦缎。穿在他身上,让人想起白衣胜雪,姿若寒梅的形容来。

    “一直躺着也不舒服,听说你在看阿砚试用新做出来的弓,就想起来去看看。”左丘玥面带温和的笑意,让他脸上的苍白温暖了几分,“已经结束了吗?”

    “梅少主来了,让他给你看看伤。”十四示意他回去。

    梅行之接收到眼神,乖乖侧身,等着十四进来之后,一起往里走。

    梅行之虽然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但也给十四和左丘玥挨个号了脉。说十四的情况的时候用词尚算客观,轮到左丘玥的时候,难免夹枪带棒,甚至语带刻薄。

    左丘玥依旧好脾气,完全当没听见。

    十四这次也没跟他呛,所以看诊过程尚且算顺利。

    梅行之给左丘玥诊脉的时候肖砚就回来了,站在旁边认真听他分析十四跟左丘玥的伤情。听完之后还询问该怎么调养,现在的方子需不需要调整。

    陈三坐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

第318章 逐客

    看诊刚刚结束,相麻衣从外头风风火火地进来:“梅大夫来了呀?”

    “师父。”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相娘子。”

    相麻衣对肖砚和梅行之分别致以一笑,然后对十四道:“事情做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十四闻言只在心中道:相麻衣这生意,做的可真是太自在了。

    经她的手做出来的兵器不论是明器还是暗器,都是顶尖水平。所以价钱自然高,能找她定做的人也不多。达不到她的报价的,便都转给了手下人去做。

    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句话用在相麻衣身上完全贴合。

    “左美人今天下楼了呀。”相麻衣看着坐在椅子上正把袖子放回去的左丘玥,“那看来是伤势大好了。”

    “美人?”陈三闻言疑惑地看向左丘玥,“你是女人?”

    左丘玥:“……”

    十四:“……”

    肖砚:“?”

    “……”相麻衣,“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丝毫不顾及形象:“这位仁兄好眼力,好眼力啊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陈三状似不理解地再次问道,“我说错了还是说对了?”

    他又转向左丘玥,问的却是相麻衣:“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十四的脸色开始慢慢往下沉。

    肖砚抿紧了嘴角,目光不善地看向“装傻”的陈三。

    这人装傻充愣,明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拿左师傅取笑!

    客厅里的氛围已经在变化了,笑的发颤的相麻衣却不为所知,捂着肚子擦着眼泪道:“你……你到底是真的假的,真看不出他是男人还是……是女人吗?”

    “我是真没看出来呀!”陈三继续和她唱和,“刚刚听声音,像是男人。可是看脸,哪有男人长这样的?感觉一阵风吹过来都能把他给吹跑了,哪个男人……”

    “陈三。”

    “住口!”

    梅行之和十四同时开口。

    前者拧着眉呵止他,后者则已经冷了脸。

    “……怎……怎么了?”相麻衣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笑容僵在了嘴角。

    “陈当家来我府上有何贵干?”十四问陈三。

    “我……”陈三一看十四生气了,立刻没了刚才的底气,“肖娘子我……我担心你,所以才过来看看。”

    “暂时不劳陈当家费心。”十四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和他多说,从椅子上站起身,“我累了,失陪。”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在场没有一人没听懂的。

    她说完之后更是直接转身,径直离开了。

    “肖娘子……”陈三下意识要去追。

    肖砚错开一步挡在他面前,客气而梳理地对陈三道:“陈当家,我娘亲累了,需要多休息,外人不便打扰。”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陈三只觉得“外人”两个字被他咬的尤其重。一时间,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跟肖砚对视。

    这个时候左丘玥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温和地笑,缓步来到肖砚身边:“阿砚,我也回楼上休息了。”

    “好。”面对左丘玥,肖砚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他带着甜甜笑点头,又扬起脸问,“左师傅,我一会儿去找你学琴,你现在能教我了吗?”

    “自然。”左丘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你现在也不用我手把手教了,我就算躺在床上起不来,也不妨碍教你。”

    他说完之后又朝反应过来之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相麻衣示意一下,然后转身走向十四正在走的那条楼梯。

    十四走的也不快,刚走了十来阶的时候左丘玥便迈上楼梯跟上来了。两个人便前后一起缓缓上行,他们都穿着狼皮大氅,一个一身墨色,头发高束,一个一身雪白,乌发轻散。

    两人皆身姿笔挺,又各具风流,让人想起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又像只有黑白二色相呼应的水墨画,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格外和谐。

    陈三看着这幅画面,手里的衣袖几乎被他捏碎。

    “呵呵……那个……”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相麻衣尽力挽救中,“梅大夫,眼看就要中午了,留下一起用午膳吧。”

    “还有这位……”她还不认识陈三。

    “师父,你来做饭吗?”肖砚转头问相麻衣。

    “哈?”相麻衣一脸懵,“我怎么会做饭?”

    “哦。”肖砚道,“我以为你学会做饭了呢。”

    “银朱姐姐出去替娘亲办事了,午饭恐怕赶不回来了。”

    “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打扰了。”肖砚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分明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虽然不是下给他的,但梅行之第一次在别人家里做客被主人往外赶,面皮当真挂不住。

    而陈三,面色早就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梅少主请见谅。”肖砚面对梅行之,带上了两分恭敬和真诚,“你也清楚我们家的情况,那些小厮做的饭菜,是断然不能拿来招待客人的。多谢您今日特意赶来替我娘亲和左师傅看诊,等下次有机会娘亲一定会单独感谢您的。”

    肖砚的态度诚恳中又带了两分亲近之意,让梅行之很受用。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便带着陈三离开了。

    相麻衣看着她这个八面玲珑的徒弟,从始至终,肖砚没给陈三一个正视的眼神。

    要是换成她处在陈三的立场,就那么短短的一会儿,她觉得她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死也要钻进去!

    肖砚送梅行之送到客厅门口,等他回来的时候,相麻衣已经麻了:“我是不是又不小心得罪你娘了?”

    她发誓她只是平常喊左三左美人喊习惯了,下意识地就那么喊了呀。谁知道突然冒出那么一个二愣子,弄得大家都这么尴尬。

    十四明显不高兴了,肖砚也不能说她没生气,想了想对相麻衣道:“没事的师父,娘亲又不是因为你才生气的。”

    “可是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相麻衣继续麻,“你娘之前就跟我说过,不让我那么喊左三。”

    “那你还喊?”肖砚反问道。

    “这……”这不是觉得好玩儿,所以才嘛。

    “而且我这么开玩笑,左三也没生气呀……”

    “呵呵。”肖砚冷笑两声,“你见过左师傅给过谁脸色看吗?”

    就连刚才那个人那么无礼,他都没放在心上。但是他脾气好,不能成为别人得寸进尺的理由。

    “说起这个,你不觉得左三很有心机吗?”说到这儿,相麻衣清奇的脑回路转到了另一个关注点上,“别人对他无礼,他却能让你娘帮他出头。”

    肖砚一听就知道她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立即道:“师父我还要去找左师傅学琴,先走了。”

    “哎你不许走,我有问题要问你。”相麻衣早知道他要逃,在他逃之前抓住了他,“师父话还没说完呢,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娘亲,师父她……”

    “闭嘴!”相麻衣捂着系肖砚的嘴,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小子。

    她往楼上十四的房间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幸亏离得远,应该是没听见。

    肖砚则趁着她观望的功夫,轻松摆脱掣肘,悠然上楼去了。

    ……

    “你方才是在做什么?”梅行之带着陈三往外走,中途忍不住问道,“你拖着我带你一起进来,就是为了让人把你赶走?”

    “老子就是故意的!”陈三的反应异常激烈,怒喝道,“那个小白脸儿是谁?他凭什么住在肖娘子家里?”

    梅行之看着愤怒的好像被绿了的陈三,只想一棍子敲到他头上把人给敲醒。

    “这是她肖十四娘的家,她想让谁住进来,跟你有关系吗?”

第319章 悬赏寻人

    养伤的第十天,大历朝第一款第一批烟花,自肖砚手中诞生了!

    他兴奋地拿着最终的成品找十四和左丘玥展示:“娘亲,左师傅,我的烟花做好了!”

    “是前几日看到的那个吗?”左丘玥饶有兴趣地问。前几天已经有一批试验品被肖砚燃放上天空,他听到响声推开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一簇光亮飞速升空,然后在漆黑的夜幕里炸裂开来,绽放出五光十色的星火。

    他幼年见过有匠人用铁水泼洒在墙上,火花四溅,甚是壮观。但是跟肖砚的烟花比起来,则是萤烛之光比之繁星璀璨,黯然失色了。

    而且铁水造出的火花观赏性虽然不错,危险程度却非常大。有不少匠人就曾因为没有掌控好铁水泼洒的方向,被烧伤甚至致残。而观赏的人群,则要随时提防着迸溅出来的铁水落到自己身上。

    可是肖砚的烟花就不同了,它在空中绽放,距离地面至少十余丈远,那些五彩斑斓的花火落下来之前便已经没了危险性,完全不用担心会对人造成伤害。

    左丘玥觉得已经尽善尽美的东西,肖砚却仍旧不满意,说炸出来的形状并不符合他的预期。又接连在工作房中鼓捣了四五天,才捧着最后的成品来跟他们展示。

    “是,不过跟前几天的不一样。”肖砚道,“前面那一批是失败品,这一批才算做成功了,待会儿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好啊。”左丘玥也非常期待,说着就要往外走,“那就去看看。”

    肖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要跟着他一起走。

    “现在才黄昏。”两个人被十四一句话定住,“要看也要等到太阳下山吧。”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不好意思地朝她看过来。

    “一时太兴奋,忘了这个在晚上看才最好看了。”左丘玥道。

    “嘿嘿,我也是。”肖砚的激动溢于言表,“娘亲,这里面有惊喜哦,等晚上的时候你就能看到啦!”

    “我也非常期待。”十四抬手替他擦掉额头上的细汗,叮嘱道,“现在先别出去,等汗下去了再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冷风呼啸,顶着汗去吹寒风,就算肖砚身体素质好也要感冒。

    “嗯嗯,知道啦娘亲。”肖砚点头答应,又转头看正在拿着一根烟花细细观摩的左丘玥,问道,“左师傅,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做成的吗?”

    “自然想。”左丘玥坦白道,“不过这是你研制出来的奇物,方子还是自己保留着吧,别轻易告诉别人,也不用告诉我。”

    “没关系。”肖砚却不在意道,“我不用告诉你详细的配比,只简单地跟你说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跟你说说爆炸的原理,你就能明白这是什么了。”

    十四看着肖砚跟左丘玥相处,不禁想道:阿砚不是个不知道防人的孩子,相反,因为自小就帮她并且帮自己保守着许多秘密,所以他个性谨慎,说话行事缜密。

    尤其是和十四的空间以及他身上的系统有关的东西,他格外谨慎。而能让他这么不设防的,除了十四,左丘玥是第一个。

    才相处了短短三个多月,百余日而已,他居然就这么信任他了。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吗?十四记得左丘玥来到这里不久,肖砚就已经对他展示出少见的友好跟亲近。

    反之,明明原著里和他是莫逆之交的辩苦和尚,认识了这么多年,也只是跟肖砚成了熟人而已,并没见他对他有多么不同。

    十四沉思起来,原著里的左丘玥,确定是二十八岁就在皇位更迭的大乱中丧命了。他的人生和肖砚的人生,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条线。

    那为什么这一世,却会有这么深的缘分呢?

    跟原著比起来,故事的走向明显已经改变了。

    那他呢?他的人生是不是也会改变?还是仍旧跟原著里一样的结果,二十八岁就死于非命?

    “当当。”

    敲门声把十四从出神中叫了回来。

    门外传来小武的声音:“小郎君,娘子在这儿吗?”

    “在。”十四一边转身一边回应,“怎么了?”

    “娘子,林三哥回来了,说有要紧事要向您禀报,现在正在下面等着。”

    “娘亲。”

    肖砚跟左丘玥听到动静一起过来。

    “没事,你们继续看吧,不用跟着我。”十四打开了房门。

    “你的伤还没好,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从长计议,身体最重要。”左丘玥叮嘱道。

    “知道了。”十四说完,便抬步迈出门槛,跟小武一起往楼下去了。

    林三吹了一路的寒风,顶着薄雪进到客厅里,在温暖的室内站了不一会儿,身上的雪便化成了水,洇湿了棉袍。

    “娘子。”见十四从楼上下来,他并没继续站在原地等,而是踏上台阶迎过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来到十四身边之后双手递给他,“您看这个。”

    “外面下雪了?”十四看到了他被水洇湿了的衣裳。她中午出去的时候还没下,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没留意到外面下雪了。

    “是,半路才开始下的。”林三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忽然被风吹下来的,鹅毛一般大。”

    这时十四把纸打开,是官府常贴出去的告示,纸上大面积被一个人像占据,内容短短两行,大致意思就是寻到此人,重金悬赏。

    虽然画这张人像的人画工实在不怎么样,跟真人比起来甚至已经严重失真了,但十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没写名字的人。

    她目光一凛,脚下的步伐停住:“从哪儿拿到的?”

    “县城里。”林三回答道,“官府正在一张一张的贴告示,听说是一大早就开始在城南贴,我路过城北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贴到了北城门。”

    “现在整个黄粱县城里,已经贴满了这样的告示。”

    把要汇报的汇报完了,林三没再多说,静静等着十四吩咐。

    家里住着的这位左三郎,他其实不过见了一次。就在前几天,他回来给娘子送上个月火锅店的账本,路过前院的梅树旁边的时候,看到一个极漂亮的人正跟小郎君一起折梅枝。

    那人的相貌实在太出色了,林三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今天听店里的客人都在谈论官府重金寻人,他出于好奇便出去看了看。这一看可不得了,这告示上画的人,不就是他前几天刚刚见过的那位吗?!

第320章 继续求收留

    “去把堂哥找来。”十四思索片刻,对林三吩咐道。

    “是。”林三立即领命。

    “小武。”

    “娘子请说。”跟在她身后的小武上前一步。

    十四这时忽然转身往楼上走,刚走了两个台阶又停下。

    “算了,你直接替我跑一趟昌顺镖局,务必天黑之前赶到,跟长孙行说我请他过来一趟。”十四说完,把别在腰间的匕首取下来交给小武,“他要是不相信你,就把这个拿给他看。”

    “至于其他的不必多说,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还有梅少主,去过昌顺镖局之后再往梅家走一趟,把他也请过来。”

    “是,娘子!”

    小武迅速跑下楼,脚步踩在木质楼梯上传出“噔噔噔”的声响。十四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旁,捻了捻手里的纸张,略微思索片刻,转身朝二楼走去。

    肖砚正在跟左丘玥解释烟花爆炸之后会出现不同颜色的星火,是因为里面加了各种金属的粉末,不同金属在高温下燃烧就会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

    “娘亲,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十四进来,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事情处理完了?”左丘玥问。

    十四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道:“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十四面上并不能看出来什么,左丘玥闻言,狐疑地从羊绒地毯上站起来:“什么事?”

    肖砚也跟着站起来:“娘亲,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一些杂事而已。”十四道。

    肖砚显然不信,若真是杂事,娘亲直接说就是了。

    不过娘亲既然瞒着他,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要是真好奇,等我知道之后,我再告诉你。”左丘玥理好衣摆之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温声道,“先在这儿等我,回来继续讲。”

    ……

    左丘玥随十四来到隔壁的书房,在她的示意下把门关上之后,刚刚转身,就看到十四递了一张纸过来。

    他伸手接过,纸张只折了两折,所以极容易展开。

    “你已经猜到了?”

    只见左丘玥看到纸上的内容之后并不见惊讶或者其他情绪,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

    “猜了个大概。”左丘玥把视线从纸上移开,看向十四,“毕竟跟我有关的事情,也不多。”

    “你已经下落不明三个多月,为什么告示现在才贴出来?”十四疑惑道。就算这个时代通讯不够发达,但他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了,居然过了将近四个月才有人找。而且他还不是普通人,好歹有个女帝之孙的身份摆在那儿。

    “自然是因为没人发现我不见了。”左丘玥把纸重新折起来,他知道十四疑惑的是什么,替她解疑道,“长孙衍有句话没说错,神都里的凤子龙孙很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人记住。忽然少了一个,也没人那么快发现。”

    “……那你怎么想?”十四问。

    “嗯……”左丘玥略作思考,看向十四,缓缓开口道,“肖娘子,我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

    “你说。”

    “你看我现在伤还没好,要是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定路上又会遇到什么危险。”他道,“要是再遇到危险,可再没有第二个肖娘子从天而降救我于危难之中了。所以……”

    “我能不能再继续叨扰一段时日?”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十四,又以利益“引诱”道,“除了弹琴之外,我还能教阿砚别的东西。他今年八岁,这个时候开始学刚刚好。”

    十四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左丘玥也看着十四,有些小心,又有些期待,还有一些辨不出是什么的思绪,都集结在他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瑞凤眸中。

    他明白,既然已经惊动了官府,离开是迟早的事,人总要各归各位的。但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多停留一刻,就再多停留一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里有了贪恋。想一直就这样生活下去,完全不考虑其他,就像现在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下去。

    他贪恋这个家独特而又热闹的氛围,来到这里之后,好像将他前面度过的时光完全隔离。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他都满怀欣喜,即便是毒发以及中箭的时候,也同样满怀欣喜。

    他最喜欢这里每一天中的柴米油盐,平淡如斯,却叫人对日子充满期望,每天都满怀憧憬地迎接着新一天的到来。这才是生活的滋味,让人流连忘返,沉醉其中。

    所以左丘玥贪恋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人。

    “可以。”

    “你说什么?”刹那间,左丘玥的眸中似有烟花绽放。

    “先养伤吧。”十四知道他听见了,所以没再重复,“我还有事,你去找阿砚吧。”

    两人来到书房之后直接站着说话,要离开也方便,十四抬步便向外走。

    左丘玥跟上来:“要去处理我的事情吗?我之前在人前露过脸,见到过我的人并不少……”

    “你不用管,安心待着就是。”

    左丘玥忽然粲然一笑,发出轻轻的气声。

    “笑什么?”十四停下,转头看他。

    “因为高兴。”左丘玥的笑容仍旧荡漾在脸上,回答道,“从小到大,即便是我双亲,也鲜少对我说这样的话。”

    “而且我们俩好像颠倒过来了,一般这种大包大揽的话,不应该是男子说给女子听的吗?如今却变成你说给我听了。”

    “那你来?”

    “在下不过是开个玩笑,肖娘子莫要当真。”左丘玥立即道,“能被人护着,而且这人还是肖娘子,实在是小生三生才能修来的福气。”

    “你要是能改掉油嘴滑舌的毛病,”这句话十四早就想说了,“会更讨喜一些。”

    “哦,是吗?”左丘玥却道,“可是在下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吾之赤城,天地可表。”

    十四忽然有个想法,她想看看左丘玥苦大仇深的样子。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唉声叹气、伤春悲秋,这些词出现在他脸上,会是什么样子?

    十四想象不出来,所以好奇。

    “你要跟着我下去?”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见左丘玥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十四驻足问道。

    左丘玥好似才反应过来,道:“你忙,我不打扰,我去找阿砚说话。”

    说完朝十四笑笑,便去找肖砚了。

    ……

    林三很快把肖七郎接到了家里,肖七郎见他行色匆匆,还以为是十四出了什么事。待看到十四安然无恙之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十四,你忽然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堂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十四示意他坐下说话。

    “没什么大问题了。”肖七郎道,“梅少主给的药粉十分有效,用了它之后伤口愈合的特别快。”

    “那便好。”十四说明请他来的原因,“今天找堂哥过来,是想问你,当初出事的时候,在你家门口聚集的都有哪些人?”

第321章 落难美郎君

    乡野之人喜欢凑热闹,村子里一旦出现异常的动静,往往会引得许多人围观。

    肖七郎家的事情也一样,当长孙衍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的时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闻讯赶到了他家大门口。

    十四忽然问当时在场的都有哪些人,一下子把肖七郎难住了。

    “十四……”肖七郎有些为难地说道,“当时在场的有很多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口吧。我只顾着你嫂子和玉秋玉商了,没留意周围都站了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十四现下也有些头疼——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就算是肖七郎能把每个人都回忆起来,她又该怎么确保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官府的告示上明文写了有重金悬赏,却没写赏多少。万一有那好奇心和利益心都重的人呢?

    而且反过来讲,当时在场的人,也未必每个人都记住了左丘玥的模样。她现在要是大张旗鼓地把人召集过来威逼或者利诱,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唉!一开始只想着防备昌顺镖局的人了,没想到这有这一遭。

    “堂哥你还记得当初阿砚都带着哪些人赶过去了吗?”十四试探着问。

    “不知道。”肖七郎摇头道,“阿砚过去的时候我已经昏过去了,醒过来才听别人说的。”

    “你嫂子跟我说他领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裳,长得跟仙人一样的郎君。”肖七郎只觉得田巧的话夸张了,什么样的人才能长得跟仙人一样?

    “十四,她说的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吗?”

    “……是吗?”十四有种想扶额的冲动,那个人有事没事的长那么扎眼干什么?!

    “除了嫂子,村子里还有其他人提起过他吗?”她不抱什么期望地问道。

    肖七郎的回答果然没让她失望:“有,还有不少呢。”

    “……有多少?”

    “当时你其他几个嫂子……我是说二堂嫂三堂嫂她们,她们都在场。”肖七郎道,“前两天她们来我们家找你嫂子聊天,还提到了那个人呢。”

    “……都说了什么?”

    “她们妇人家说话,我一个老爷们儿怎么能知道说了什么。”肖七郎道,“不过路过的时候听了两耳朵,左不过都在感叹那位郎君生的花容月貌……”

    “咳……”十四突然觉得心口痒痒。

    肖七郎最近几年一直在不停地学习,说话也比从前有水平多了,时不时地能用上一两句成语。可是这花容月貌……十四也不知道他用的对还是不对了。

    “你怎么了?”肖七郎一听十四咳嗽,便以为是她身上的伤导致的。身子前倾,关切地问道:“是冷了吗?”

    “我没事。”十四敛容,说回正题,“按照堂哥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他了?”

    肖七郎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随即道:“当然,你也知道妇人们闲来无事最喜欢凑到一起说话,一传十十传百,应该都知道了吧。”

    “十四,那人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看?”肖七郎很好奇这个,田巧当时相中他,他的长相是一个大优势。两人私下相处时自家媳妇也夸过他,但没像说起那个人的时候那么激动。

    “有……有吧。”

    “真长得跟仙人一样?”

    “……堂哥,我也没见过仙人。”十四明白田巧为什么会这么形容,长得跟仙人一样,换成现代话来说,就是跟普通人不是一个次元的,惊为天人的意思。

    “那他是……”

    “堂哥,你想法子帮我散布一些消息出去。”十四忽然想出一个好办法。

    “什么消息?”

    ……

    肖七郎当天就回去跟媳妇田巧商量,夫妻俩合计了大半个时辰,把话术理顺了,才着手准备晚饭。吃过晚饭,田巧把孩子交给肖七郎照顾,裹上棉袍,带着肖十六娘出去串门了。

    消息先是在肖家几个妯娌之间共享的,第二天,整个村子的人差不多都传开了。

    “听说那位郎君是从神都来的,好像还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是三品大员呐!”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这三品大员是多大的官?”

    “不管多大的官,总之出身很好就对了。”

    “唉,出身好又有什么用,被逼着娶不想娶的人,还逃婚出来,也太可怜了。”

    “你们说的是谁?谁逃婚了?”

    “你还没听说吗?就是那天跟着阿砚一起赶过去救七郎他们的那位郎君啊,穿着白衣裳,长得跟神仙似的的那位。”

    “哦哦,那位啊,听说了。但我没见过,都说他长得好得很,你们谁见过呀?”

    “我见过,那天我就站在七郎他们家大门口。长得是又高又美,说是神仙下凡一点儿都不夸张!”

    “这么一位神仙似的人物,他们家里人怎么忍心逼迫他娶不想娶的人呢?唉,真是让人心疼呀。”

    “不是说他家里权势很大吗?他能赢得过家里人吗?”

    “逼人成亲,就算是亲爹也太过分了!反正现在那位郎君已经逃出来了,且先托着呗。他既然是十四娘的朋友,有她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他在咱们村子出现过的事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咱们不说,谁能找到他?”

    “对,坚决不能说!为了十四娘也不能说!”

    ……

    等过了两天十四到肖七郎和田巧家里打探风声的时候,全村人民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坚决守护神仙郎君的婚姻自由!

    不得不说,从古至今,不论在什么朝代,拥有好皮囊的人那就是吃香啊!要是左丘玥只是普普通通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是绝对不能引起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同情心的。

    她们只会觉得:已经出身富贵之家了还不肯知足,作什么作?

    不管怎么样,十四的目的达到了。村子里真正记得左丘玥的容貌的人只占少数,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逼婚逼出来的落难郎君。

    在县城的消息传过来之前,十四巧妙地打了一个信息差。

    世人还是知道投桃报李的,这些年大韦村是怎么富裕起来的,生活在村中的人最清楚。对于十四,他们已经在无形中形成了拥护之心。

    十四提前这么铺垫好,这样就算是有人把告示和左丘玥联系起来了,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碍于她的面子,去贪那份赏金的概率就微乎其微了。

    这种办法当然不是万无一失的,但目前是最好的办法了。

    要是真有一天官府的人找过来了,大不了她当一回无赖,就说左丘玥已经走了,对方又能如何?

    长孙行、梅行之和陈三这边也已经打过招呼了,且先这么挨着吧。

    ……

    就是相麻衣听说之后,对着她一连“啧”了十几声:“你还真要金屋藏娇啊。”

第322章 烟花工坊

    肖砚那天要给十四的惊喜,是他利用烟花做出了独特的造型——烟花在夜空绽放之后,呈现出的是“十四”两个字。

    家中一众小厮直呼神迹,小郎君简直就是神人啊!

    不会是什么仙童转世吧?

    十四听着这些惊呼,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得了,她家里已经有两位神仙了。

    烟花不仅十四家里的人看见了,离得近的大韦村和小韦村也有不少人看见了。相较于亲眼看着肖砚把烟花点燃的众小厮来说,对这些没看到烟花是怎么升空只看到了结果的人来说,造成的冲击性更大。

    尤其是稍微认识几个字的人,立马认出了“十四”的字样。

    十四?现在所有人听到十四两个字,第一想法都是肖十四娘。

    于是乎,十四身上也被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她是受上天庇护的大福之人的消息悄悄从大韦村和小韦村两个村子传扬开来。

    虽然过不了多久烟花这种事物就会被人熟知,但今日从它开始的传闻却没有遭到丝毫怀疑。

    这个传闻,也为日后许多更加传奇的事迹做下了铺垫。河南道嵩州黄粱县的肖十四娘的传奇,不仅被大历朝百姓口口传颂,更是传遍周遭邦国,并且被史官以笔墨记录与史书之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肖砚制作烟花爆竹的工坊就选在辣椒晾晒基地的旁边,靠近河流的一处空地上。

    至于工坊的人手,只能说好巧不巧,刚刚有人可以用——便是长孙衍那六个手下。

    十四跟长孙行对接,一一查明了他们的身份底细。他们并不是长孙家的家仆,而是长孙衍来到黄粱县之后才配备的人手,都是黄粱本地人。不过都跟长孙衍签了卖身契,算是他的私仆。

    其中有两个同时担任昌顺镖局的镖师,并且是一等镖师。剩下则四个是长孙衍的私人护卫,都有拳脚功夫在身。

    十四跟长孙行要了他们的身契,去官府改了契约,签到了自己名下。从此以后,这些人便是她的奴仆了。

    在他们脸上刺青,一是加一份保险,另外一个用意也是给他们一顿杀威棒,用于震慑。

    然后,十四又挑了其中有家人的五个人,暗中给他们每家送了五万钱。至于是孤儿没有家人的那一个,则把那五万钱一次性给他做私房钱了。

    并且十四承诺,只要他们忠心,她便能做到一视同仁,他们会得到跟其他人一样的待遇。

    这一顿恩威并施之后,六名魁梧壮汉当着银朱的面流了泪,当即宣誓终身为娘子效死!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宣誓非常看重,因为他们敬畏神明,也笃信违背誓言会遭到神明的惩罚。

    而让银朱更加确信他们日后也绝不会叛变的原因则是,十四是极其罕见的会真心对待奴仆的主子。现在刚刚开始,随着在娘子身边做事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人的忠心只会与日俱增。

    原本的人各在其职,新加入的这六个人便被分发给肖砚做他工坊的匠人了。他们开始跟着肖砚学习,两个人学做鞭炮,四个人学做烟花,分别负责不同的步骤。

    所以学起来也快,再加上肖砚给他们专门定做的天平和砝码从旁协助,六个人练了十天便能亲手制作出合乎规格的成品了。

    所以进入十一月份的时候,肖砚的工坊便开始运作起来。神都那边的奇货居已经装潢结束,腊月中下旬,第一批烟花和鞭炮便能运入神都开始售卖。

    黄粱县的奇货居装修进入了尾声,就开在相麻衣的麻衣阁旁边,肖砚计划让它跟神都那家同时开张,日子都定在腊月二十。

    与此同时,大韦村的村民们冬日里也多了一份收入,那就是为肖砚的工坊提供所需的竹管。肖砚命人从外面购置竹子,然后发放到村民们手里,让他们按照样品来制作。

    每制作三根竹管,能赚一文钱的工钱。

    这项工作并不是什么精密工作,完全不需要技巧,基本上有手就能做。只需要用锯子把整根的竹子截成四寸长的段落,然后再把其中的隔断打通,做成空心的竹管。

    要是有些木匠基本功在身上的人,一天快的话能做一二百个。就算是刚上手的新人,四五十个也不在话下。

    有些人丁兴旺的门户,比如肖寿一家,肖寿和连氏夫妇,加上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再加上四个孙子两个孙女打下手,就有十四个人一起开工。第一天就做了五百多个出来,赚了两百文钱。

    后续做熟练了,产量则保持在每天七百个上下。

    整个十一月份,大韦村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没怎么出过门,全部聚在家里齐心协力地赚钱。一个村子一个月的产出,便供应了工坊未来半年所需的竹管。

    ……

    工坊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的同时,十四接到了河南道节度使府邸发来了帖子。十一月底是孟常怀五十整寿,邀请她前去参加寿宴。

    帖子署的是孟常怀的名,但孟夫人派人送来的,特意给十四带了口信,让她带着肖砚一起过去。

    自从第一次结缘之后,十四跟孟家的来往虽然不算频繁却也不少,每年正经节日以及孟常怀夫妇的寿辰,都有礼物往来。见面的话,也保持在一年一次到两次的频率,有时候赶巧了能见上两三次。

    孟夫人从初次见面就对肖砚格外喜爱,除了送节礼和生辰礼之外,四季更替也会收到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前年他们家二郎孟玉合成亲,在神都的大儿媳带着一双儿女来嵩州观礼。孟夫人的长孙跟肖砚一般大,看到祖母对肖砚这么好,小家伙儿还生了醋意,发了好一通脾气。

    不过后来说通了,俩人又玩到了一起。十四带着肖砚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小家伙儿还哭喊着不要和阿砚分开。现在回想起来,也叫人忍不住发笑。

    这是孟常怀升任河南道节度使之后第一个大办的寿辰,届时定然宾客云集,而且都是达官显贵。人家特意送了帖子过来,这寿礼上自然要花一番心思才行。

    十四当天夜里进空间选了半夜,最终选出了两本梵文书写的佛经孤本,决定就拿他们当礼品了。

    孟常怀信佛,送这个给他,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肖砚也准备了自己的礼物,便是刚刚研制成功的烟花。那天给十四看的那一款是专门定制的,制作相对复杂,目前工坊里批量制作的则是普通规格的。

    他挑选了九九八十一管烟花,横竖各九排整齐地捆在一起,外面又用宣纸裱糊几层,装扮成一个规则的方块。

    方块一共六面,前后左右四个面都画了画,分别是寿桃图、松鹤图、菊花图和绶带鸟图,总之都是长寿之意。

    至于画师,姓左丘名玥。

    他除了琴技高超之外,还写得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琴棋书画,占三样了。

    十四有所感悟:贵族子弟和寻常百姓的区别,从文艺技能方面一眼就能看出区别了。

    收到帖子之后准备了两天,十四跟肖砚便出发了。除了银朱之外,还带了一名小厮,负责赶车,车上还装了一些别的礼品。而十四等三人,则都选择骑马前行。

第323章 来到孟家

    河南道共二十九个州,其中嵩州最为富庶,滑州则是军事中心,驻扎着整个河南道三分之二的军队。孟常怀原本是嵩州刺史,官邸位于古梁县。后来升任河南道节度使,则从嵩州搬去了滑州,官邸位于滑州龙谷县。

    龙谷县在河南道西北,靠近河东道。十四一行从黄粱县出发,不紧不慢地走了三天半,于第四日中午达到节度使府邸。

    距离孟常怀的寿辰,中间还有一天。

    门房进去通报,不久孟夫人的贴身侍女婵娟迎了出来,亲自带着十四跟肖砚进去。

    “几位从外地来的官眷也是今天到,夫人一时抽不开身,特命奴婢前来迎接肖娘子跟小郎君。”婵娟道,“娘子跟小郎君一路颠簸,客房早已备好,请先行下榻休息吧,午膳稍后会有人送到客房中。夫人说她得了空,再过去找娘子叙话。”

    婵娟跟在孟夫人身边已经七八年了,从古梁县的时候就认识十四,两人也算熟悉。每次十四过来,孟夫人都是派她接待。

    官员的官邸,前面是官衙,是办公场所,后面是府邸,是居住场所。十四跟着婵娟穿过官衙,快要进入内院的时候,遇到了孟玉合夫妇。

    孟玉合两年前由父母做主,娶了孟夫人娘家同宗不同房的侄女小李氏。十四跟小李氏也就见过两面,就记着她说的一口明显比北方人娇软的官话。

    后来从孟夫人处得知她幼年在江南住过几年,学了那边的吴侬软语。后来该说官话,依旧带着江南的柔软。

    双方已经看到了彼此,十四已经准备好打招呼,却见对面的孟玉合扭头走了,像是没看见她一样。

    十四一阵疑惑,她并不觉得孟玉合是不愿意搭理自己。相反,他跟肖砚每次过来这位孟家二郎都十分热情。

    这次是怎么回事?

    只见孟玉合转身之后,原本跟着他的小李氏在原地愣了愣。然后盯着十四看了一会儿,既没打算上前也没打算开口,看完之后也转身去了。

    婵娟明显看到了孟玉合夫妇的反应,但也装作没看见,继续专心引路:“肖娘子,这边。”

    十四见状,便把心下的疑惑压下,没有多问。

    ……

    傍晚时分,婵娟再次过来,请十四跟肖砚去跟孟刺史他们一家一起用晚膳。

    主人家的好意不好推脱,十四便整理了一下,带着肖砚过去了。

    席上坐的都是孟家人,就是一般家宴,也没有分男女席面。长条形的高脚桌边,孟常怀坐在上首,两边依次是孟夫人、孟玉合夫妇,以及孟家长媳杜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孟慎和孟恒。

    “肖娘子,阿砚。”见婵娟领着十四母子进来,孟夫人立即起身,热情地迎过来,“忙了一天,只顾着招待客人了,都没时间去找你。”

    孟刺史也起身相迎:“肖娘子,一路奔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啊。”

    “孟大人不必客气。”

    见孟常怀夫妇是这个态度,其余人自然更加客气谨慎,尤其是杜氏与小李氏。等孟夫人牵着肖砚坐到自己身边,十四又坐下,她们才依次落座。

    只不过期间十四有种古怪的感觉,她总觉得小李氏在打量她。可是看过去的时候,她的视线又已经提前撤走了。

    仆从开始上菜。

    “阿慎,看看这是谁,还认识吗?”孟夫人问孟慎。

    孟常怀则拉着十四讨论起今年辣椒在河南道的推广情况。

    旁边的杜氏心道:这位肖娘子到底何许人也,居然让公婆如此相待,一方节度使居然跟她一个女子谈论起政事来了!

    其实孟常怀并不怎么在饭桌上说公务,实在是跟十四见面的机会太少了,看到她便情不自禁地说起了起来。

    他能在五十岁之前升任节度使,掌一方兵权,辣椒功不可没。所以他十分重视辣椒在河南道的推广,这几年一直在大力推进。

    而孟夫人这边,肖砚和孟慎则已经打破了许久未见的些微尴尬,也热络地聊起来。大部分都在说没见面的这两年,自己都在做什么。

    “阿慎,把你妹妹介绍给阿砚认识呀,她还不认识阿砚呢。”孟夫人提醒道。

    孟恒上次过来的时候才两岁出头,就算见过肖砚也一定不记得了。

    孟恒原本坐在杜氏的左边,闻言她起身,把女儿抱到了自己座位上,让三个小家伙儿挨着坐。

    “阿砚,这是我妹妹,她叫阿恒。”孟慎介绍道,“阿恒,这是哥哥的朋友,他叫阿砚,你可以喊他阿砚哥哥。”

    “阿砚哥哥。”孟恒小姑娘有些腼腆地喊了一声。

    “阿恒妹妹。”肖砚大大方方地回了一句。没想到小姑娘听到之后,居然害羞地藏进了自己娘亲怀里。

    杜氏笑着搂住女儿,又对婆婆道:“母亲,这么称呼辈分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她见十四跟孟常怀夫妇是以平辈相处的,那肖砚就该和孟玉合一个辈分,论起来,应该比孟慎长一辈才对。

    “娘亲,为什么不妥?”孟慎问,“妹妹比阿砚小,不该叫阿砚哥哥吗?”

    “没什么不妥的,肖娘子不拘小节,不会在意这个的。”孟夫人闻言道。说完又问十四:“肖娘子,让阿慎跟阿恒和阿砚三个人平辈相称,你看行吗?”

    “行啊,他们三个年龄相仿,平辈相称挺好的。”十四回答道。

    可这个提议却遭到孟刺史的反对:“阿砚是肖娘子的儿子,他若是和阿慎平辈相称,那肖娘子岂不是要比你我矮一辈?不妥,不妥。”

    “我觉得挺好的呀。”孟玉合道,“肖娘子本来年龄就跟我差不多大,这样就跟我平辈了。否则我每次见到她,都要纠结到底是当成平辈还是长辈。”

    “荒唐。”孟刺史瞪了次子一眼。

    “孟大人,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称呼,随便怎么喊都行。”十四笑着道,“我这个人不太在意什么辈分礼仪,他们小孩子交往是一个圈子,咱们大人交往是另一个圈子,互不干扰就行了。”

    “可……”

    “那就这么定了。”孟夫人没给孟常怀再次反驳的机会,“肖娘子是客人,当然要以她为先,就按她说的论。”

    ……

    晚饭后,当只剩孟常怀夫妇两个人的时候,孟夫人主动说起今晚论辈分的事。

    “所以你为什么要让阿慎和阿砚论以平辈相称?”孟常怀疑惑道。

    “你呀,有时候眼光就不能放长远一些吗?”孟夫人嗔他一眼,“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那夫人的道理道理是什么,可否说来与为夫听听?”

    见孟常怀放低了身段,孟夫人脸上出现满意的神情。

    这是他们夫妻的闺房乐趣,即便已经成婚近三十年,也一直乐此不疲。

    玩笑过后,孟常怀放下手里的佛经,准备听妻子解疑。

    只听孟夫人问道:“你觉得阿砚如何?”

第324章 内息阻塞

    “阿砚?”孟常怀立即回答道,“那自然是天资过人,品貌俱佳,而且佛缘深厚,连辩苦大师都对其青睐有加。若是恰逢机遇,说不得能成为一代人杰。”

    “你不就能做他的机遇吗?”孟夫人道,“阿砚今年八岁,以他的聪慧,待长到十五六岁,便能先跟在你身边做个幕僚。历练两年之后,再举荐他入太学读书,之后便可踏上仕途。”

    大历朝入朝做文官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走科举,一级一级地往上考;另一条则是得到已经身在仕途的高官看重,通过举荐入太学读书,之后再被举荐入朝。

    其实也可以说三条,第三条得祖辈隐蔽,承袭爵位。不过能继承的只有爵位,算是挂名拿饷,实打实能做事的职位,却还是要靠本事的。

    孟常怀的长子孟玉鸣,便是被举荐入朝。作为次子的孟玉合便不好再走这条路了,所以只能靠科举入仕。

    孟夫人这是想培养肖砚的意思,孟常怀明白:“可是这跟他和阿慎以平辈相处又有何关系?他们便是论叔侄,亦无不可啊。而且将来若我来举荐阿砚,他便算我的门生,自然要比阿慎高一辈。”

    “你这榆木疙瘩。”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没反应过来,孟夫人佯装气急地推了孟常怀一下,继而才接着道,“我哪里是在意阿砚跟阿慎的辈分呐,我是在意他跟阿恒的辈分!”

    “哦,原来如此!”这么一说,孟常怀恍然大悟。

    “阿恒才四岁呀,夫人居然已经想的如此深远了。”他随即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要同肖娘子定娃娃亲?”

    “若是可以也未尝不可。”孟夫人道,“正好借此机会,探探十四的口风。若是她也有这个意愿,趁此机会定下便最好不过了!”

    “阿恒毕竟只是我们的孙女,她的婚事该由她父母做主。”孟常怀更理智一些,劝道,“你先别过早下定论,待有了眉目再跟肖娘子透露吧。若是不能成,也免得大家尴尬。”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孟夫人闻言道,“明日我便先探探阿恒她娘的意思,若是行得通再去问十四。”

    看着妻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孟常怀不忍泼她冷水。

    以他看,这桩亲事多半是不能成的。

    他的长子颇具才识是真,但个性倨傲、看重利益也是真。以他的个性,定然会认为肖家乃一介商户,门不当户不对,是高攀不上他的女儿的。再则肖砚父母不全,也是亲事上的一大阻碍。

    孟常怀能看到这母子二人非池中之鱼,自有其超人之处。可是远在神都的孟玉鸣看不到,他的妻子杜氏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能看得出。

    “就算这门亲事不能结。”孟常怀只道,“阿砚将来若是有入仕途的想法,我也定当全力举荐。”

    “一来是对肖娘子投桃报李,二来是为朝廷举荐真正的可用之才,三来……他将来若真能闯出一番天地,必不会忘起初举荐之恩。”

    ……

    客房中,不知道已经被人打上婚事主意的肖砚正盘腿坐于床榻之上,按照左丘玥所教授的心法一遍一遍引导内息运行。

    这便是左丘玥当初跟十四说的,要教他的第二个本事——内功心法。

    他一身功夫都是由知难道人传授的,手把手带他入了门的同时,也让他记下了全部的心法与招式。然后便不见了踪影,任凭左丘玥自由发挥。

    他当初年纪小,并不明白修炼内功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可能练错了方向,从而走火入魔。所以拳脚功夫可以随便练,大不了就是不得其道,久无进展。而内功心法,却需要有人从旁引导,随时提醒才能减少走火入魔的危险。

    等左丘玥从别的地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独自摸索着在乌漆嘛黑的道路上走完了大半程。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运气真好,命真大。

    所以决定把他修炼的内功心法教授给肖砚的时候,左丘玥先是通过口授让他记住全部内容,然后一点一滴给他拆解,提醒他每一个可能发生危险的细节。

    在家里的时候肖砚每次调息运行,他都在旁边守着。这次肖砚出来,他更是反复叮嘱,不要一个人擅自修炼,等回家之后再继续。

    但是肖砚是那种规矩老实的人吗?显然不是。

    引导着内息在周身运行了七遍之后,他觉得越来越驾轻就熟了,第八遍的时候便加快了一些速度。

    但是这次运行到一半,却忽然停滞住了!

    肖砚想起左丘玥的叮嘱,想立刻停下,却发现他像是被定住了,眼睛睁不开,四肢也动不了。好像是内息锁住了身体,又好像是身体影响了内息运行。

    肖砚沉着应对,把左丘玥曾经讲过的可能出现的情况从头到尾捋一遍,想从中找出解决办法。

    但是别说一遍了,他连续捋了两遍,最后却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今天遇到的这种情况左师傅好像没说过……

    不会这么倒霉吧……

    就这么又过了很久,肖砚也不知道是到半夜还是已经接近黎明了。因为内息堵塞太久,他全身上下已经麻痹了,盘在身下的两条腿若有似无,胳膊也感觉不到是放在腿上还是哪里了。

    天一亮不见他出去的话,娘亲一定会过来的……可是离天亮还有多久啊?!

    呜呜呜,左师傅,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呜呜呜,娘亲,我应该到你身边去练的,这样你就能救我了。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期间肖砚又试了很多种途径,仍旧没有找到怎么离开冲破束缚的办法。

    就在他觉得麻痹的感觉即将把脑子也笼罩进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久违而又耳熟的声音。

    “叮~”

    “你又出现啦!”这声提示音,对此时的肖砚来说简直如同天籁啊!

    “你有没有办法救我?我该怎么才能冲破现在的状态?”

    “宿主,本系统只负责为你提示签到地点以及送上奖励,并未录入其他功能。”电子音回复道。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系统:“……”(我这次出现是有什么任务来着?)

    “宿主,你当前修炼的功法已经影响了签到系统奖励制度的惊喜机制,请即刻停止。”它终于想起来了。

    “什么意思?”

    “本系统只负责提示签到地点和送上奖励,并未录入其他功能。”

    “可是你现在就是听懂我说话了,说明你是有思想的是吗?”肖砚不听它忽悠,“而且你要是真的只有两种功能,那刚刚让我停止修炼的提示算什么?”

    系统:“……”

    “那好吧,咱们各退一步。我不为难你,所以不问你其他问题了。”肖砚跟它谈判道,“那作为礼尚往来,你也要退一步,行不行?”

    “……怎么退?”

    终于把你绕进来了,肖砚心道。

    “我不问你了,这样你就不用回答了。”他说道,“我现在给你个建议,对你自己有利的建议。”

    系统没回应,肖砚当它默认了。

    于是接着道:“我建议你赶快救救自己。”

    “什么意思?系统状况目前良好,无须启动自救。”

    “那要是我死了,你还在吗?”肖砚道,“你是寄存在我身上的,我活着才有你。我要是死了,你就算再完好,还能存在吗?”

    说实话,肖砚现在是在诈它。他根本不知道要是他死了,这系统还会不会在。

    但是系统没了回应。

    完蛋了,肖砚以为它又消失了。

    娘亲,你快来啊!

    ……

    当肖砚觉得连意识也开始模糊的时候,他阻塞的内息忽然动了!

第325章 门第

    整整一夜,肖砚历了一大劫,差点儿把自己玩儿脱了。

    用蜗牛一样的速度把堵到快要瘫痪的内息疏通顺畅之后,他整个人在大冬天没有生火炉也没有盖被子的情况下,生生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在床上瘫到力气慢慢回来一些,热意退下,继而是刺骨的寒凉直逼全身上下的毛孔。肖砚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才想起来拽过被子围上。

    被子也凉!

    和被子一起颤抖着把彼此暖热,总算是好受一些了。

    “你还在吗?”他用意识跟系统对话,“在的话我要跟你说声谢谢,不在的话也要说,不管你听不听得到,谢谢你救了我。”

    “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她肯定会特别伤心,还有左师傅、师父、阿成、阿凛、知雪姐姐、银朱姐姐,他们应该都会非常伤心。”

    肖砚说完过了一会儿,电子音才缓缓响起:“因此次突发情况,系统对宿主产生救援行动,这是系统任务之外的行动,为维持平衡,需扣除宿主第三次签到的奖励。提前通知,以示警告。”

    “第三次的奖励是什么?”肖砚问,“既然已经扣除了,提前告诉我应该没关系了吧。”

    “……”系统决定放弃挣扎了,“第三次签到奖励,内功心法。”

    “内功心法?”肖砚反应过来,“那你之前说我现在修炼的功法影响后续奖励的惊喜机制,是不是影响的就是第三次的奖励?”

    “因为我已经在修炼左师傅交给我的功法了,所以再得到一本内功心法,对我来说就没有那么惊喜了,对不对?”

    没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那这么算起来我完全不亏呀。”肖砚小脑瓜运转飞快,“要是等着签到奖励,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左师傅教给我,我现在就已经在练了。而且左师傅说,内力讲究日积月累,当然是越早修炼越好。”

    “……你怎么知道系统奖励的秘籍跟你正在修炼的功法哪一个更加适合你的体质,更加高深?”电子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肖砚却总觉得它带上了几分哀怨。

    他忍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要是也能变成人的话,性格应该跟阿成挺像的,都很别扭。”趁着它不设防,肖砚趁热打铁问题,“既然第三次签到的奖励没了,那我可以不去了吗?直接等第四次。”

    “不可以。”电子音回答道,“系统每到一个规定的地点签到之后,才会触发下一次签到任务。”

    “哦,这样啊,那就去吧,出去走走也挺好的。”肖砚觉得脖子也冷,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那下一次签到地点是哪里?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签到是系统布置的任务,不是游玩。”

    “好吧,不肯说就不说吧,不为难你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折腾了一夜的肖砚困极了,在和系统的闲聊中缓缓睡去。

    ……

    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昏昏的,眼皮重重的。

    “娘亲……”嗓子干涩还有些发疼。

    “醒了?”十四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好像退烧了。”

    “小笨蛋,昨晚睡觉踢被子了吗?居然把自己冻感冒了。”

    “我发烧了吗?”肖砚懵懵的。

    “是啊,一大清早烧的不省人事,不管怎么喊都喊不醒你。”十四用被子把他裹住,一把捞起来,调整了枕头的位置让他靠着,“坐着,药熬好了在炉子上温着,我去给你端过来。”

    “这么冷的天,你还故意把炭火给浇灭了,是想练习抗寒能力吗?”炉子就在旁边,十四走两步就端过来了。

    先舀一勺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才把碗往前递:“是用碗喝还是我一勺一勺喂你?”

    “用碗喝。”肖砚果断抉择道。

    “那好。”十四腾出一只手,把肖砚一只胳膊从被子里捞出来,把药碗放到了他手里。同时自己也没完全松手,在旁边扶着看着他喝。

    长痛不如短痛,肖砚咕嘟咕嘟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全部喝了下去。药碗拿开之后,他的小脸儿皱成了一团。

    十四笑着从空间里取了一颗糖放到他嘴里。

    “阿砚,我过来找你玩儿了!”

    “哥哥,哥哥等等我。”

    “小娘子你跑慢一些,别摔了,还有小郎君,你等等小娘子。”

    十四听到动静走过来打开门,正好看到孟慎跑到门前来,后面跟着孟恒和她的乳母。

    “肖娘子,阿砚呢?”孟慎问,“他怎么没出来玩儿?”

    “阿砚生病了,染了风寒,刚刚醒过来喝了药。”十四道,“他今天不能出去玩儿了。”

    “生病了吗,严不严重?”孟慎要进门,“我进去看看。”

    “小郎君!”刚赶过来的乳母惊呼着拉住他,尖锐的喊声把十四吓了一跳,也把孟慎和孟恒吓了一跳。

    “怎么了?”孟慎疑惑地问。

    “这是病人住的屋子,进去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可怎么好?”乳母又把人往后扯了扯,“听话,咱们不进去,明天就是家主寿辰,大好的日子,你可不能染病啊。”

    她专心致志地劝孟慎,没留意到十四的眸色已经沉下来。

    “你是阿恒的乳母,母亲让你照顾她,又没让你照顾我。”孟慎甩开乳母的手,“我要去找阿砚玩儿。”

    “哥哥我也要去!”孟恒一听孟慎要甩下她自己进去,眼看就要哭闹起来。

    “哎哟!小娘子……小郎君……”乳母一时忙得不可开交,还对着十四道,“肖娘子您来帮把手呀,可不能让他们进去呀,这要是生了病,家主可是要怪罪的。”

    “你们家主怪罪也只会怪罪你,关我什么事?”

    乳母愣住了。

    “阿慎,阿恒,阿砚要休息,今天不能陪你们玩儿了。”十四对两个孩子道,“你们自己玩儿吧,等他病好了你们再一起玩儿。”

    “这样啊,那好吧。”孟慎有些失落地十四道,“那肖娘子你让阿砚好好休息,这样病才能快快好起来。”

    等十四关上了房门,乳母嘟囔了两句,哄着两人离开了。

    ……

    当天晚上,孟常怀准备就寝时,明显感觉到妻子不高兴。

    他一想,便猜到大概了。

    晚饭之后,孟夫人特意留了杜氏在房中说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孟常怀宽慰妻子道,“切莫太过忧心。”

    孟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她也是心胸豁达之人,自然能听进去丈夫的劝慰。

    “大郎心性有些傲,我本以为替他娶了以为有远见的妻子,能看出夫君的缺点,好从旁多多劝导。可谁知道……”

    杜氏确实有眼光也有见识,但也只是相较之下显出来的,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长远。

    但凡她今日多斟酌片刻,而不是听闻要撮合孟恒和肖砚之后立即话里话外表现出对肖家门户的嫌弃,孟夫人都会高看这个长媳一眼,不会觉得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世人都有门第之见,这是人之常情。”孟常怀宽慰妻子道,“试问你我,又何尝能完全避免呢?你我看重阿砚,只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往来,知晓他们母子的厉害之处。但是旁人却不一样,这一点你也要理解。”

    孟夫人想了想,又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管他们了。”

    ……

    肖砚的房间中。

    肖砚白天睡的多了,导致晚上没什么睡意。十四就脱鞋进了被窝,陪他一起说话。

    为了不让十四担心,肖砚把昨天练功期间内息阻塞的事隐瞒下来,撒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小谎:“娘亲,因为左师傅教我修炼内功,昨天系统出现跟我说,第三次签到的奖励作废了。”

    “为什么?”

    “因为第三次的奖励是一本内功心法。左师傅已经把他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了我,再得到一本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惊喜了。”肖砚道,“系统说这影响了系统的惊喜机制,所以第三次的奖励就取消了。”

    还能这么玩儿?十四长见识了。

    “取消便取消吧。”十四道,“拿了奖励的话也只是一本书,你从前也没接触过这些,还要自己从头开始悟。现在有人教你,总比你自己摸索要来得快。”

    “我也这么觉得。”肖砚道,“而且左师傅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他教我能替我规避许多不需要走的弯路。”

第326章 落水,救人

    孟常怀五十大寿,也是整个河南道各州各府各县大小百余位官员的一次集结礼。阖府上下热闹非凡,前院的中堂坐了百余男宾,后院的花厅则招待了数十位女眷。

    今日能带家眷过来的,要么和孟家往来够多,关系亲密,要么则是级别高,身在要职。全部都不是非富即贵,而是既富又贵。

    孟常怀本想请十四去前面就座,但是十四婉拒了,带着肖砚留在了后面的花厅。前面都是官场上混熟了的老油条,平日里都是饭局酒局中往来惯了的,自有他们的圈子跟规矩。十四没兴趣掺和进去,来贺个寿而已,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但是避开了前面,去没躲开后面——孟夫人把她跟肖砚亲自带在身边,跟各家女眷寒暄交谈。

    人情交际又累又无聊,但十四心里明白这是孟常怀夫妇在有意帮她拓宽人脉圈子,所以承了他们的好意,耐心地跟在孟夫人身边和众家女眷打招呼聊天。

    肖砚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休息了一天之后基本好了七八分了。这得益于他日日习武,体质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所以十四就带他出来,任由他到处跑着儿玩儿了。

    今天寿宴上也来了不少孩子,跟肖砚同龄的就有七八个。孩子们熟悉起来比大人快很多,没多久就打成了一片。

    孟夫人一直把十四带在身边,杜氏作为长媳便站在她的另一边。而孟玉合的妻子小李氏,便只能靠后一些跟着了。

    十四心细,留意到了这一点。还担心这小李氏会不会因此不高兴,所以特意往她那边看了几眼。

    但是每次看过去小李氏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心思并没有用在宴会上,她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在做什么,在宴会上往返了两三次。

    “不好了!”

    一声惊呼,打破了花厅里原本语笑晏晏的氛围。

    “不好了夫人,有人落水了!”

    孟夫人从座位上惊起,快而不慌地走向跑过来的小丫鬟:“怎么回事?”

    “是各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他们去梅林看梅花,过桥的时候有人掉进湖里了!”

    寒冬腊月地掉进湖里,那是要死人的呀!

    ……

    那去汇报消息的小丫鬟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掉进了湖水,于是整个花厅的夫人们都出动了,纷纷焦急地跑向后院的湖。

    “肖娘子,你有功夫,别等我们,你快去!”孟夫人焦急之下没失去理智,推着十四道,“你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见到个路口往左转就能看到那座桥了,快去,救人要紧!”

    十四几个跨步冲出人群,按照孟夫人说的路线飞奔而去了。

    她此时也担心掉进去的是肖砚,他是会水,但这是冬天,掉进湖里不一定是淹死的。而且他昨天刚发过烧,刚刚好一些。

    十四转过弯之后,后面已经没人了。她立刻找到了孟夫人说的那座桥,桥上已经没人了,一群孩子都聚在湖边,各个吓得嚎啕大哭。

    十四跑到近前,才发现落水的人已经被救了上来。有两个人明显是刚在水里泡过的,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坐着的那个是肖砚。

    “阿砚!”十四冲过来双膝跪地把肖砚从地上捞进怀里,脱下身上的大氅把他裹住,“你怎么样?”

    小家伙儿一直在打哆嗦,嘴唇发白,脸色发青。

    “娘……娘亲。”肖砚冷得上下牙齿在打架,“我没事。你看看她,要……要怎么救她?”

    肖砚指着的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此刻被散乱的鬓发盖着脸,湿淋淋地躺在地上。

    十四把肖砚放下,让他自己拉紧大氅,伸手来探小姑娘的鼻息——还有救!

    她一把扯开小姑娘外面的氅衣,又把里面衣裳的领口拉松一些,确保脖子不会被束缚。然后捏开她的嘴,清理里面的有可能呛进去的异物,清理完口腔之后是鼻腔。

    继而开始做心肺复苏,先对准胸腔进行三十次按压,然后捏住她的鼻子,扶起她的下巴,口对口吹气两次。再按压三十次,再吹气两次。

    这样循环做了三回,耳边终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活了。

    “咳……咳咳……”

    小姑娘开始往外吐水。

    十四松了口气,坐到旁边,扶起她的身子轻拍她的背部,帮助她把呛进去的湖水吐出来。

    “阿圆!”

    这时候其他人赶到了,一个妇人立马认出正被十四扶着的是她的女儿,大喊着跑过来。

    其他各家夫人也纷纷寻找自家孩子,在一群吓得不知所措的孩童里把自己的抱进怀里。

    “阿圆你怎么样阿圆?”跑过来的妇人哭倒在地上,伸着双手要过来抱女儿。

    “夫人且慢。”十四拦住她,“先让小娘子缓一缓。”

    对方立刻不动了,她能看出是十四救了自己的女儿,她说什么就立刻听安排。

    等小姑娘吐的差不多了,十四才把她扶正,对着妇人道:“把大氅脱下来,给她裹上。”

    “……是!”吓呆了的妇人立刻照做,解下大氅给女儿裹上。

    “娘!”

    此时才真正回过神的小姑娘大哭出来:“呜呜呜……娘!”

    “阿圆……呜呜呜……你吓死娘了阿圆……”

    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

    “孟夫人。”十四起身,孟夫人正在把自己的大氅往肖砚身上披。

    “阿砚的衣裳都湿了,我先带他回去换,这里就交给你了。”十四道。

    “好好好,你快回去吧,今天真的多亏你了!”孟夫人吩咐婵娟道,“你亲自去,先找府医过去,然后听肖娘子吩咐就好。”

    银朱被十四派出去查看龙谷县的商业情况了,她身边没有能差使的人。

    ……

    十四带着肖砚返回居住的客房,婵娟已经提前跑去厨房吩咐了人,抬了热水进来。

    肖砚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干爽的衣服,钻进了被十四烤的暖烘烘的被窝。

    然后是府医进来替他诊脉,好在有惊无险,肖砚的情况还算不错。但是上次的风寒还没好利落,又再次寒气入体,出于稳妥考虑,府医给开了七天的药。

    婵娟是孟夫人身边用习惯了的人,把府医带过来之后十四就让她回去了。她又各处打点了一遍,确保十四需要什么立即有人提供给她,然后才放心回到孟夫人身边去。

    “到底怎么回事?”十四这才腾出空来问肖砚,“怎么忽然落水了?”

    那座桥她扫了两眼,桥两边都有护栏,而且还不低,在那上面落水的可能性太小了。

第327章 画像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肖砚简洁回答道。

    “什么?”十四惊了,“谁推的?”

    大冬天的把人推进湖水里,而且还是从那么高的桥上,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这是要人命啊。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肖砚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十四替他把被子掖紧一些:“是不是不够暖和,要不要再拿一床盖在上面?”

    “够了娘亲,不用拿了。不冷。”肖砚摇摇头,继续说,“当时我们去梅林里看梅花,有好几个小娘子都围着阿慎打转。阿慎折了两枝绿色的梅花,一枝给了阿恒,另一枝被其中一个人要走了,就是掉进水里的那个。”

    “然后就有另一个人也过去找阿慎,要他给她也折一枝。阿慎好像有些烦她,不肯帮她折,说她自己有手,要她自己折。”

    “后来那个人就哭了。”肖砚道,“她一哭,阿慎就烦了,说要回去。”

    继而一群人就原路返回,走到桥上的时候,没有得到花的小姑娘气不过,伸手去抢那个叫阿圆的小姑娘手里的花。阿圆自然不肯给她,俩人就一人扯着一头争夺起来。

    争夺期间另一个小姑娘气急了,忽然松了手,阿圆小姑娘就跌倒在了桥上。

    “她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没站稳,那个人又忽然出手推了她一把,就把人推下湖了。”肖砚把大致过程叙述了一遍,“娘亲,大概就是这样了。”

    “当时那里没有大人,也没有路过的小厮。我看掉进湖里的那个人不会浮水,就跳下去救她了。”

    今天因为寿宴,全部小厮都被调去了前院伺候。后院只留下有限的人手,都是婢女仆妇,而且除了贴身伺候的,大部分都在厨房和花厅帮忙。梅林和那片湖的位置有些偏,基本没人过去。

    一起玩儿的这七八个小孩子,虽然男孩儿身边都跟着小厮,女孩儿身边都跟着婢女,但是都还是小孩子,最大的都不超过十五岁。他们也被吓住了,包括那个叫阿圆的小姑娘的婢女,十四过去的时候看她在湖边大哭,却不敢下水救人。

    肖砚的水性是黄粱镖局里的人教的,有几个水性特别好的,去年夏天跟着十四一起走镖,教会了肖砚浮水。

    “阿砚。”十四沉默片刻,道,“你救人是好事,娘亲支持你。但是你也要记住娘亲的话,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冲动。先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再去帮别人。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很伤心的。”

    “我记住了娘亲。”肖砚点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

    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而且还不是意外,而是故意为之。想来孟常怀夫妇要头疼一番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十四的事,她待在房间里照顾肖砚,从中午到晚上都没出过房门。

    而在她躲清闲的时候,孟夫人还没把落水的事情处理好,又出了另一件事。孟常怀这个寿宴,注定不能顺利地进行。

    个性豁达如孟夫人,也被气得直接昏厥过去,府医扎针才把人唤醒过来。宴席结束了,整个府邸的人却比白天还要紧张,彻夜不敢眠。

    这些,十四翌日才得知。外出的银朱在清晨返回,在外面就听到了传的沸沸扬扬的节度使寿宴上的热闹。

    “什么?”十四去舀粥的勺子掉到了碗里,瞠目结舌地看着银朱,“你再说一遍。”

    “外面都在传,孟大人的二儿媳,在他的寿宴之上,和外男行苟且之事,并且被孟二郎亲自撞破。”银朱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吗?”她问道。

    “不知道,但是外卖你都在传。”

    那看来是真的了,不然谁给造节度使次子的谣?

    五十岁的寿辰啊,十四难以想象孟常怀夫妇此时的心塞。

    “肖娘子可在?”正在此时,婵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银朱走过去把门打开,恰巧一股寒风路过,灌了一大波冷意进来。

    十四往里间看了看,隔着屏风跟帐子,想来风吹不进去。

    “婵娟,什么事?”十四问道,“孟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已经吃了府医开的药,谢肖娘子关心。”婵娟回道,“家主命奴婢过来寻肖娘子过去。”

    “找我?”十四不解:这个时候孟家人不该在处理他们的家务事吗,找她过去做什么?

    “是。”婵娟只应了一声,其他的没有多说。

    “好,我这就过去。”十四顿了顿,然后起身对银朱道,“你留下照顾阿砚,等他醒了跟他说一声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是,娘子。”

    二人一路来到孟夫人的房间,孟家人居然都聚在这里。

    十四进来的时候,看到孟夫人穿戴整齐,跟孟常怀一起坐在上首。只不过肉眼可见的憔悴,即便画了浅妆也遮不住。

    杜氏侍奉在孟夫人身边,而孟玉合居然跟小李氏一起跪在地上。

    这让十四疑惑了,他跪下干什么?

    正疑惑着,地上的小李氏听到她来了,忽然怒瞪过来。

    “?”十四确定,是在瞪她。

    她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了?

    “十四,你过来。”孟夫人招手让她过去。

    杜氏往旁边让了让,婵娟在孟夫人身边加了一把椅子。

    十四坐下之后,只听孟夫人道:“这是我们家的糟心事,本不该牵连你。但是事情又恰好跟你有关,便只能把你叫来了,请你见谅。”

    “无妨。”十四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跟她有毛关系?

    婵娟捧了一沓纸过来,看着还不少,足有几十张。

    她把纸递向十四,十四疑惑地伸手接过来,在孟夫人的示意下打开来看。

    从看到第一张上面的内容开始,她的神情逐渐由疑惑变成惊讶。

    这些纸上画的都是人像,接连翻了十几张之后十四就停下了,因为画的是同一个人。

    是她。

    这其中只有两三张是精致描绘的肖像,剩下都是远景。有她策马飞奔的样子,还有拿刀退匪的样子。或者牵着肖砚往前走的背影,或者在街道的小摊前驻足的侧影。

    “这是谁画的?”她拿着手里的画,问孟夫人。

    孟夫人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而是抬手扶住了额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孟常怀则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恼怒,看着十四开口道:“看来这件事,肖娘子并不知情了。”

    十四一脸懵:“孟大人所说是何事?”

    见十四如此表现,孟常怀便信了孟玉合的话,这件事确实是他一厢情愿,跟肖十四娘完全无关。

    “她在说谎!”此时小李氏突然尖叫,指着十四道,“她一定是在说谎!”

    “你给我住嘴!”孟常怀怒到极点,猛拍桌案,“你不守妇道在先,攀咬污蔑他人在后,当真以为我孟家不敢将你奈何吗?”

    “我没有!是她在说谎!”小李氏衣衫穿的尚算完整,但头发散乱,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体面,此时像一个疯婆子一样不停地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画上画的东西,要不是两个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不可能画的那么详细!”

    “你给我闭嘴!”孟夫人再也忍耐不住,“婵娟!”

    婵娟会意,快步走到小李氏面前赏了她两巴掌。

    “啪啪!”

    这两巴掌打的飞快又响亮,婵娟推开之后,小李氏的脸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红肿起来。

    “你这个刁奴!”她要反扑,被身后站在的两名身强体壮的仆妇立即按住。

    十四看了看孟常怀夫妇,又看看小李氏,最后看向跟小李氏隔着两步远的距离跪在地上的孟玉合,渐渐明白过来这件事跟她的关系在哪儿了……

第328章 闹剧散场

    事情回到寿宴当天。

    落水的事情发生之后,十四救了人,然后就带着肖砚回去了。

    孟夫人则留下处理烂摊子。

    正在调查事件的前因后果的时候,又有人来报,说前院出了事。

    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儿媳妇,居然在公爹的寿宴之上与人私通!而且还被丈夫带着一众宾客亲自撞破!

    孟夫人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小李氏对和外男有私情一事供认不讳,却大喊此事并非她的错,而是孟玉合的错。是孟玉合先和人有私情,从未将她这个妻子放在心上。她为了报复孟玉合,才做下这样的事情。

    而她所说的跟孟玉合有私情的,居然是十四。

    她还举出了证据,说孟玉合的书房里有个一直锁着的箱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他画的肖十四娘。

    孟常怀派人去找,果真找到了半箱子的画作,上面画的全部都是十四。

    孟常怀也差点儿被气晕过去。

    孟玉合辩解道,他确实爱慕肖娘子已久,但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肖娘子对此事一无所知。

    于是,明明家丑不可外扬,孟常怀夫妇还是把十四喊到了当场。

    ……

    十四觉得这趟寿宴她压根儿就不该来,来到这里两天,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先是肖砚三番两次的受凉,现在她又卷进了这摊子事。

    “肖娘子。”孟玉合愧疚地对十四道,“是我对你不住。”

    他说完之后又看向小李氏:“我爱慕肖娘子,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与她无关,她更是从未知晓。”

    “你是父母为我选定的妻子,我敬重你,从未想过,你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我龌龊?”小李氏冷笑道,“那你呢?整天想着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做梦都在喊她的名字,你不龌龊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你……”

    “够了!”孟常怀再次怒拍桌案,“你!”

    他指着小李氏,怒吼道:“你,从此再也不是我孟家的人!待我将你同你的奸夫一同送上神都,让你爹娘亲自决定如何处置!”

    孟李两家是姻亲,更是盟友。孟常怀就算气的想掐死这个淫妇,也要保持冷静。他要让李家来处理这件事,这是他们李家对不起孟家。

    小李氏在家里就被养的骄纵,之所以肆意妄为,是仗着身份,知道孟家不敢把她怎么样。就算闹开了,大不了就是和离。

    孟常怀说完,却见小李氏还是一副“我不怕”的模样,房中众人心里都有同一个想法——她的父母不仅把她养的性情骄纵,而且还没有脑子。

    杜氏心道:李家虽在神都做官,却是出身陇西李家。那是繁衍了数百年的世家,族中子弟自幼被教导懂礼知礼守礼。对这些顶级世家来说,名声大过一切。你此次被送回神都,便是你父母舍命保你,也断然保不住你这一条给李氏整个家族抹了黑的贱命!

    “孟大人,孟夫人。”十四觉得她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起身道,“这是贵府的家务,我一个外人不便旁听,先告退了。”

    ……

    当夜,孟玉合便写了休书,由孟家的小厮拿着休书一起,带着小李氏以及跟他私通的那个男人,一起送上神都。孟常怀派遣了一支百人的卫队一路护送。

    寿宴没有正式结束宾客便纷纷告辞了,但是有三家还留在孟府。

    一家是跟小李氏搞到了一起的那人他岳父,是孟常怀的老部下,在他任嵩州刺史的时候就跟着他。他的女婿才学品貌都是上乘,从前经常跟着他初入孟府,他本意是让他多在孟常怀面前露露脸,谁知道他却跟小李氏搭上了线。

    自家的女婿绿了顶头上司的儿子,这位刚刚不惑比孟常怀要小上近十岁的下属,一夜之间苍老的仿佛六十岁的老翁。

    他带着家眷留下,是为了请罪。

    按理说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她的女儿更是有苦没处诉。但是人都是情感动物,发生了这样的事,孟常怀不迁怒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最后把他调到了河南道最东南的一个县当县令。职位高低跟他之前一样,就是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进节度使府了。

    另外两家,则是跟落水事件有关的两家。

    这两家的来头还都不小,并非说他们官职高,而是说出身好。

    那天那位落水的小姑娘,名叫阿圆的,她的父亲是荥阳郑家家主的幼子,母亲则出身太原王氏。与孟夫人出身的陇西李氏同属五姓七家,乃是声望极高的顶级世家。

    而推人的那位小姑娘,她的父亲是孟常怀麾下最为看重的武将,手握兵权。而她的母亲,则是滑州蔡氏家主嫡女。

    滑州蔡氏先祖追随大历朝开国皇帝打天下,立下过从龙之功,后封国公,食邑千户。如今蔡氏在朝为官者不下百人,更是滑州当地第一豪族。

    要论声望,滑州蔡氏这样建朝之后才兴旺起来的家族,跟荥阳郑氏那样的的顶级世家自然是没法比的。但是大历朝建朝以来,一连五位君主都在有意打压士族势力,提拔寒门的可用之才,致力于彻底摧毁前朝的士族政治。

    所以五姓七家虽然在民间的名望依旧无可撼动,但却是一直在走下坡路的。到了如今,要真是论起权柄势力,老牌世家和建朝后崛起的新贵对上,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这两家你强势我更强势,谁也不让谁。

    孟夫人当天没能问完整件事情的始末,把孟玉合的事情解决掉之后又再次把那些孩子一一叫过来,挨个询问他们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些人家不愿意掺和郑家跟蔡家两个豪门的纷争,纷纷教导孩子三缄其口。孟夫人第二次问话,所有孩子都说因为太害怕,忘了当时是怎么回事了。

    没办法,孟夫人只能把孟慎叫到自己跟前,让他跟自己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慎作为主人家,且比出身比家室也不怕那两家,所以可以没有顾虑地实话实说。他的说法跟肖砚一样,那个叫阿圆的小姑娘确实是被推下湖的。

    证据确凿,蔡家想抵赖也赖不成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真相大白了又如何,还能治那小姑娘的罪不成?

    最后在孟常怀夫妇的调解下,推人的人家亲自给被推的那家赔礼道歉,并做出了一定程度真金白银的补偿。这件事,便算是大事化小地了解了。

    这只是表面上的了解,而真正的结果是:蔡家欠了孟家一份人情,孟家欠了郑家一份人情。往后的来往中,这份人情总会用到。

    ……

    十四要带着肖砚辞行这天,阿圆的母亲带着她亲自来道谢。

    两人坐在一起叙话的时候,听说十四是黄粱县人,王氏便道她有一位族弟的妻子,也是黄粱县人。

    十四仔细一听,这不就是方三娘吗?

    王氏提到方三娘这位同族弟妇,除了赞赏之外,还颇为敬重。

    从她的话语中,十四得知了方三娘嫁去王家后所做的许多事情。

    她心道:当初那个小丫头果真是个厉害角色。她以商户之女的身份嫁入太原王氏这样的顶级世家,不仅站稳了脚跟,还得到了向来眼高于顶的世家女的敬重。能力手腕,可见一斑。

    王氏送了许多贵重礼物,又对十四道:“你们母子对我女有救命之恩,来日若是有用得到我们夫妇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必当全力相助。”

第329章 再拜一个师父

    孟夫人病了,派了婵娟和长媳杜氏来送十四。

    杜氏不愧是孟家的长媳,人情往来上的熟稔与分寸拿捏的功夫让十四佩服。距离画像的事情不过间隔了一天,再见面的时候她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了。好像把孟玉合跟画像的事全部忘了个干净,亲切而又得体地按照遵照婆母的吩咐来给十四送行。

    十四也随着她一起“忘了”在孟夫人的房间里发生的那些事,一路闲谈着出了孟家的大门。

    待她把肖砚安置到马车上之后,欲翻身上马,忽然有一阵呼喊传来。

    “肖娘子!”

    “二郎?”

    看到孟玉合只穿着长衫连大氅都没披,疯跑着追出来,杜氏一阵头痛。

    “二郎,大冷天儿地你跑出来做什么?”杜氏拦住孟玉合的去路,“还穿的这么单薄,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还有你们俩,怎么照顾主子的?”她拦住孟玉合,又对着秦三和和周武叱道,“愣着什么,还不快把他扶回去?”

    两个人闻言却没动。

    杜氏一阵气急:“我使唤不了你们是不是?”

    “大嫂。”孟玉合喘着粗气,盯着大门口的十四对杜氏道,“我征得了娘的同意的,她知道我出来。”

    闻言,杜氏不说话了。

    孟玉合绕开她,大步向前走出节度使府的大门,顺着台阶下来,来到十四面前。

    天气太冷,他呼出的气在他面前凝成白雾。兴许是跑得太急了,就算穿的这么单薄,鼻翼两侧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其实他今年也才二十岁,脸上还留着少年人的单纯和冲动。

    “肖娘子。”孟玉合努力喘匀了气,才开口对十四道,“多谢你,没有躲我,还愿意听我说话。”

    “关于那些画像,要是给你带去了烦扰,我在此向你道歉。”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真诚无比,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不会怀疑他的诚恳。

    “没有给我带来烦扰。”十四开口道,“孟二郎也不用放在心上。”

    “……是吗?”孟玉合闻言,问。

    十四点头确认。

    十四的反应,是在孟玉合的预料之内的,他过来之前就想象过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但是因为她的回答,让孟玉合准备好的很多话都不需要再说了。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看着面前他用纸笔描摹了无数次的容颜,道:“那就好,这样我的愧疚能少一些。”

    “肖娘子,希望你不要因为这次的事情讨厌我,愿你我之后还能做朋友。”

    “不会。”十四道,“也祝孟二郎早日觅得良缘,不要再受这件事的影响。”

    “多……多谢肖娘子,一路顺风。”孟玉合合起手,向十四致了一礼。

    十四回以一礼,既然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杜氏看着伫立在寒风中的孟玉合,忽然明白为何夫君总是说这位小叔更像他们的父亲了。

    孟常怀在老一辈的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痴情种。

    而孟玉鸣遗传了父亲的智慧,却没有遗传他的痴情。如今看来,这份痴情与真心,全部传到了孟玉合身上。

    只不过……杜氏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份痴心,为何偏偏用到了一份孽缘上?

    ……

    肖砚因为风寒还没好彻底所以不能在外面吹风,只能坐在马车里。

    但是他耐不住寂寞,中途便靠着撒娇把十四跟银朱也拉上来了。

    于是乎小厮赶车,三个人坐在车厢里,三匹马则被栓在马车后头,跟着马车往前走。

    十四家的马车绝对属于精装修,四壁都加了保暖层,座位上铺着兔皮毯子,中间还烧着炭炉。炉子上温着热水,旁边的暗格里拉开之后,还能拿到蜜饯、点心等小吃。

    十四跟银朱都没有吃甜食的习惯,只肖砚偶尔捏一颗放进嘴里,化去因为生病口中的寡淡。

    “娘亲,孟二郎为什么要跟你道歉呀?”肖砚忽然问道。

    十四从来没对他说过“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这种话,所以他有什么好奇或者疑惑的事情,都是直接问出口。大部分十四都会告诉他,不能告诉他的也会跟他解释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一些不那么方便告诉你的原因。”十四温声道,“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

    “哦。”肖砚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今年的生辰礼你想要什么?”十四问他,“还有不久就是你的生辰了。”

    “我还没想过。”

    “那现在想。”

    肖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想出来。因为他真的不缺什么,他想要的娘亲已经都给他了。

    “娘亲,我没有什么缺的东西,你随便送就好了,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这个‘随便’是最难送的了。”十四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范围太广,太难想了。”

    “你再想想,总能想出来想要的东西的。现在想不出来也没关系,等你想出来了再告诉我。”

    于是小家伙儿又捧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娘亲,我想到了!”

    十四也一喜,笑着问:“这么快想到了吗?你想要什么?”

    “棋子,娘亲,我想要一副棋子。”

    “棋子?”十四一听就明白,这个小家伙儿是要学新的东西了,“你要学下棋?”

    “嗯。”肖砚点头,有些期待地说,“左师傅说他可以教我。”

    原来如此,十四心下了然,明白肖砚为什么忽然想学下棋了,原来是已经有了现成的师父。

    “好,那就送这个给你当生辰礼了。”

    “好耶!”小家伙儿眉开眼笑,高兴地说道,“那就等过年之后,我就开始跟着左师傅学下棋。”

    “对了,娘亲你知道左师傅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吗?”肖砚又问道,“我想给他准备礼物。”

    闻言,十四忽然想起上次那个老道士……她摇头:“不知道。”

    “哦,那我去问左师傅。”肖砚道,“本来想着我要是问出来的话,等他看到我的礼物就没那么惊喜了。可是你也不知道,只能去问了。”

    “娘亲。”

    “嗯?”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我想拜左师傅当师父。”肖砚问,“我能不能拜两个师父?”

    十四没回答可不可以,而是问:“为什么忽然这么想?”

    “因为我喜欢左师傅呀。”肖砚立即回答道,“除了娘亲,我最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了。所以想拜他当师父,那样他就能一直教我了。”

    “……原来是这样。”十四没忍心打破小家伙儿的美好心愿,只是道,“左三跟麻衣不一样,他在我们家住到了一定的时间,就要离开了。”

    所以不能一直陪着你,教你。

    “没关系啊。”肖砚却已经考虑过了,“他家在神都是吗?我可以去找他呀。”

    “要是他回去了,我以后每年抽出一些时间去找他就行了。娘亲你要是恰好去神都走镖的话我就跟你一起去,要是不顺路,我自己也是可以的,我已经长大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吗?”十四闻言笑了。

    肖砚重重地点头,同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十四。

    “我不反对你。”十四摸摸他的头,道,“一个人是可以有不同的师父的,而且你跟麻衣和左三他们俩学的东西也不一样,想拜便拜吧。”

    肖砚大大的眼睛里出现名为兴奋的小星星,欢呼道:“好!那我回去就跟左师傅说,正式拜他当师父!”

    ……

    母子两人商量地挺顺利,但是却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隐忧——当听说肖砚要“另投师门”的时候,相麻衣打翻的醋坛子几乎淹了整个肖宅。

第330章 豆芽

    但最后十四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把倒出来的醋全部收了回去。

    说服炸毛的相麻衣的时候,十四留意到了一旁笑眯眯地站着等结果的肖砚,才反应过来她中了这小子的计了。

    他哪里是不清楚能不能同时拜两个师父?明明是已经确定要拜左丘玥为师了,又猜到了相麻衣一定会阻止,所以才把她诓去灭火的。

    十四看透了就当没看透,儿子是他自己的,多长几个心眼儿总比少长几个好。

    肖砚送给左丘玥的拜师礼,是他亲手打制的一根玉簪。玉料是求十四找懂行的朋友帮他买的,也跟十四说明了是用来做玉簪的。

    而且早在卧床养病的时候,十四就收到了一根他亲手打制的玉簪。

    原来打了两根呀。

    “左美人。”此举气得相麻衣重新叫回了这个已经许久不喊的称呼,她阴阳怪气道,“你居然还有拜师礼。可真是走大运,收了一个孝顺的好徒弟呀!”

    “师父,你也收了我的拜师礼的。”肖砚在旁边小声地,怯生生地提醒道,“我送了你一整套金刚石打制的工具,图纸还是我亲自画的。”

    相麻衣早就认清这小子的真面目了,可不会觉得他是真的怕了:“那套工具你只是画了图,是请别人帮忙做的。可是今天的拜师礼却是你自己亲手做的,哪个更花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那是因为我那个时候还只会画图,不会动手做呀。”肖砚道,“是因为跟着师父你学了这么久,我才有现在的手艺的。”

    “……”相麻衣的脸黑了,“所以你是拿着我教你的手艺给别人做礼物是吗?”

    “噗……”十四连忙敛容,“不好意思,没忍住。”

    对面的左丘玥已经无声地笑起来。

    “左美人,你还敢笑。”相麻衣毛了,“你信不信我……”

    “师父,你要做什么?”肖砚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问她。

    相麻衣伸出来的拳头收了回去。

    左丘玥的身手,她是见过的。

    并不是一开始她以为的那样,只是个长得好看的病秧子。

    ……娘的,太憋屈了!

    “行了行了。”十四觉得再看笑话可能真的要把人给看恼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那一套金刚石的工具,抵得上十根簪子了。那可是外域来的东西,阿砚特地找外域商人买的。”

    相麻衣听到这话,算是稍稍被安抚下来一些了。

    十四趁热打铁,转移话题道:“我饿了,商量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娘亲我想吃火锅!”肖砚第一个提议道,“咱们吃火锅吧。”

    “火锅是什么?”左丘玥还不知道什么是火锅。

    “就是用辣椒和各种香料一起炒出来的汤底,然后把各种食材放进去烫熟,再捞出来蘸酱料吃。”肖砚给他解释道,“师父,等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

    这一声“师父”,听得相麻衣牙疼。

    “好。”左丘玥笑着摸摸他的头。

    这一幅父慈……啊呸,师慈子孝的画面,让相麻衣除了牙疼之外又开始反酸了。她忽然扭头问十四:“那簪子,你有吗?”

    “哈?”十四回答道,“……哦,没有。”

    相麻衣果然露出“原来你也没有,那我平衡一些了”的表情。

    知道真相的银朱静静地站在一边,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

    全家二三十口人一起吃火锅,架了四口锅,光备菜就备了好几大筐。

    家里放着从火锅店带回来的现成汤底,人头多的同时人手也足,从决定吃到正式开吃,只用了半个时辰多一点儿的时间。

    十四看着桌上摆着的明显比肉类少得多的蔬菜,不免冒出来一些想法:要是能把大棚种植蔬菜的技术在这里推广起来就好了。

    可惜想归想,她又不是农学专业的,对这种种植方法只是大致有些印象,具体怎么操作却没有任何概念。要想实施,需要先到空间里找些资料看看,可行性到底有多大。

    十四因为思考,停了筷子。然后忽然看到旁边有一双筷子审伸过来,夹了一块烫好的冻豆腐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

    十四顺着筷子看过去。

    “阿砚说你喜欢这个。”左丘玥道。

    “哦,谢谢。”

    “不必同我客气。”

    十四刚才发散出去的思维还没收回来,盯着碗里的豆腐看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豆芽!”

    一桌子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怎么了?”

    “怎么了娘亲?”

    “怎么了娘子?”

    “你怎么了?”

    “我想到了一种新的食材,也可说是蔬菜。”十四有些激动地说道,“正好可以在火锅店里用。”

    “蔬菜?”相麻衣道,“什么蔬菜?这大冬天的,能从南面运过来的蔬菜也就那几样,你说的是哪一种?”

    十四的火锅店舍得下本钱,市面上能见得到的蔬菜她的店里全都有,有些市面上见不到只专供豪门大户的她店里也有。所以入冬之后,黄粱火锅的生意比之春夏秋冬三季更加火爆,可以说是爆上加爆。

    相麻衣以为她说的,又是从南方运过来的稀罕蔬菜。

    “不是。”十否定道,“我说的不是种出来的,是一种用水泡出来的菜,叫豆芽。”

    “水泡出来的菜?”除了肖砚,所有人都用惊奇地目光看着十四。

    “菜不都是在地里长出来的吗,还能用水泡出来?”

    “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十四却不打算多解释了,等做出来之后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点子,十四心情很是愉快,食欲都提高了。

    她是愉快了,其他人却没那么愉快了。尤其是相麻衣,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出水怎么把菜泡出来,原本好好的食欲都被影响没了。

    肖砚则还好,他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豆芽是什么,但明白一定又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即便好奇,也有限,并不会到了影响食欲的地步。

    左丘玥跟他的想法差不多,而且他第一次见火锅,对它的好奇心还没得到满足,暂时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想别的。

    而银朱,娘子做出什么她都不会惊讶。

    所以整顿火锅吃下来,食不知味的只有相麻衣。

    见十四吃完,她立刻迫不及待拉着她让她展示,菜到底怎么被水泡出来。

    ……

    十四先命人把院子里的水缸洗干净擦干净,然后搬到了温暖的客厅里,一共搬了两口。

    继而在里面蓄上水,拿出一布袋黄豆和一布袋绿豆,分别倒入两口缸中。

    泡到第二天早上,换一次水,继续泡。

    到了下午的时候,十四看着豆子被泡的差不多了,便捞出来放到浅口竹筐里。

    家里的筐不够用,又去肖七郎家里借了几个过来。

    然后拿出干净的棉布盖在豆子上,再在上面扣上瓷盆。避免有光照进去,十四把装着豆子的竹筐全部移到光线较暗的角落里,又用黑布在上面搭了几层。

    之后的几天,每天早中晚三次,拿着竹筐,保持里面的豆子不动,带着棉布用水冲。

    第一天过后便冒出了蜷曲的小芽。

    第二天掀开看的时候,芽变长了一些,也更规整了。

    第三天,竹筐底部已经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豆芽钻出来。掀开棉布,一颗颗黄豆或者绿豆已经被下面的芽顶了起来,整齐地立在竹筐里。

    整个过程历时四天,全家上下三十多双眼睛一起见证了十几筐黄豆芽和绿豆芽的诞生。

    “十四。”相麻衣握着十四的手,真切地说道:“你是我的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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