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暗夜狙击
“哥哥?”梅知雪出门恰好碰见走过来的梅行之,忍不住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药引找到了?”她忽然反应过来,期待又兴奋地看向梅行之。
这个时候辩苦和尚也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着按着手腕的忏业。
左丘玥忽然毒发,且来势汹汹,比之前的情况都要严重。来不及熬药了,他直接割破手腕,接了小半碗血给他灌了下去。
“梅施主,药引到了吗?”辩苦比梅知雪更激动,“在何处?”
“找到了,但是被抢了。”十四言简意赅。
“什么?被谁抢了?还有没有办法找回来?”辩苦道,“这毒变幻莫测,里面这位施主的情况也并不如我一开始预测那样好。要是近期不能解毒,很难预料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
十四看了一眼忏业的手腕,听着辩苦的话,面色沉重。沉默片刻之后,道:“我会想办法的。”
……
其他人都离开了,十四带着梅行之走进房间。
在十四家里住的这段时间,左丘玥的毒虽然没能解掉,但身上其他的伤却恢复的非常好。所以现在毒发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狼狈了。
十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绑在脑后的头发稍微有些散乱。再过一个月就要入冬的时节,他却满头大汗。
“听说药引到了家门口,却又被人抢了去?”左丘玥闭着眼睛,也能听出十四的脚步声,“看来是老天爷不想让这毒这么早跟我分开,还想让我们多斗一会儿,看谁能赢过谁。”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些话。十四却从中听不出任何自嘲的意味,仔细品鉴,也只能听出玩笑来。
她认真听着左丘玥说话,没留意跟她一起进来的梅行之在看清床上躺着的人的面容的时候,怔在了原地。
“那你你觉得是你能斗得过它,还是它能胜得过你?”
“这还用问吗?”左丘玥睁开眼,转过头看向她,“最后当然是我赢。”
他眼里只有十四,根本没看落后两步的梅行之。
“你还能……”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十四的话被梅行之打断。
左丘玥这才把目光分一些给梅行之。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梅行之更加确定自己没认错。左丘玥则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是你?”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很惊讶,但最多的不是惊讶。
这下轮到十四愣了:“你们俩认识?”
“他……”
“快躲开!”
“有火!着火了!”
“快救火!”
左丘玥正欲张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骚乱声,有人在大喊,还有人在呼救。
十四立即跑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往外看——只见漫天的火球像陨落的流星一样飞过来,有的落到了院子里,还有的朝她冲了过来……
“砰!”
窗户被十四大力合上。
“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梅行之也冲过来,左丘玥则从床上坐了起来。
“都别出来!”十四关上窗户之后直接往外跑,来不及跟他们解释,“窗户也别开!”
又有一团火光砸到了琉璃窗户上,碰撞出声响之后落了下去。
这一下梅行之和左丘玥都看清了,这要是寻常纸糊的窗户,恐怕那火光会直接闯到房里来,此刻房间里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了。
……
楼上的人都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肖砚、相麻衣、梅知雪、辩苦、忏业,全部从房间冲了出来。
“娘亲,怎么回事?”
“肖施主,出什么事了?”
“姑姑……”
“十四……”
“都别慌!”十四迅速安排着他们,“都回自己房间里带着,外面有人射火箭。”
她双手攀住楼梯扶手,身形一跃,直接从二楼跳到了一楼。落地之后通过翻滚做了个缓冲,然后朝外面冲去。
银朱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众人闪躲。
“娘子。”
“先保护好自身安全,已经起火的地方,找到机会把旁边的水管砍破!”十四跑到外面高声吩咐,“离水源远的地方先不要管,安全第一!”
她手下这群人跟一般的小厮不同,一般的小厮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立马吓得不知所措,到处找能逃命的地方。而对她手底下这群人来说,逃命不难。
因为不害怕,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想的是保护家里的东西,想着去灭火,或者阻挡即将射到建筑物上的火箭。
“是!”
漫天火光中,众人同时应声。
“呲。”
随即多处竹管做成的水管被砍断,里面的水朝四面八方喷洒出来。
“啪。”
十四拔出匕首,打掉一颗射向她的火球。
“娘子。”银朱持长刀过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被射进来的火箭越来越多,肯定会着起来的!”
“我知道。”十四一直在观察火箭射过来的位置,那就是此时她家周围,正门以及左右两侧,围了至少二三十个弓箭手。这还只是射箭的,要是还有其他人,那就不知道一共来了多少人了。
“娘子,怎么办?”银朱道,“只守不攻绝对不行!”
“先这么撑着,听我命令。你在这里看着,不要让他们受伤。”十四立下决断,说完之后飞身往回跑,越过二楼跑向三楼,跑上了顶层的露台。
露台因为大部分是实木结构,所以特意涂了防腐的材料。而这些材料里面往往有油性物质,最容易起火。
好在占了高度的优势,加之外面那些人主要围攻前院,所以暂时还没有火箭射上来。
十四迅速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下一秒,手里多了一把长枪。
其实她有更适合远程狙击的狙击步枪,但是那架抢没有装消音器。不过今天这样的场景,用这把也够了。
十四把枪架在露台的栏杆上,因为对方在发射火箭,院墙周围都被照的亮堂堂的,所以她连夜视仪都不用。
瞄准之后,轻呼一口气,射出第一枪。
“啊!”
正准备射箭的一人忽然一声惨叫,原本瞄准的箭头也射歪了,没能越过十四家的院墙,而是落到了他同伴身上。
“啊!”
“你干什么?”
左侧院墙外面出现小范围的混乱。
第二枪。
“啊!我的手!”
“是谁?!”
“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左侧院墙外面乱起来。
第三枪。
因为直接穿脑而过,所以这人没来得及喊。
第四枪……
“啊!鬼啊!有鬼!”
“有鬼,有鬼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啊!鬼啊!”
十四离开没过多久院墙周围就一片嚎叫,射进院子里的火箭迅速减少,不一会儿就完全停下了。
但是外面的惨叫还没停下,有人痛呼,也有人逃跑。
“出去追!”十四站在露台上朝下发号施令,“尽量抓活口,抓不了活口就地解决。”
“是!”
终于有了反攻的机会,小厮们拿起长刀冲出了院门。
十四把枪收回空间的罅隙,看到肖砚跟相麻衣也相继冲了出去,一人手里拿着一架刚做好的弩箭。
第287章 态度
从被围攻到反攻,一切都在暗夜中发生。又因为周遭没有其他邻居,所以这一场战斗除了参战的人之外无人知晓。
小厮们出去追完了人之后,立马开始收拾残局。确保天亮之前,看不出任何夜里发生过的事情的痕迹。
昨晚来的人不下四十个,一半的人在放箭,另一半人则随时准备在火势起猛之后冲进去。
但是没等到他们往里冲,就被突然出现的杀人鬼魅给吓退了。亲眼看着同伴一个个毫无征兆地受伤然后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恐惧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对体会不到的。
可以这么说,即便昨晚成功逃走的那几个,这辈子恐怕都要对暗夜、火光、惨叫产生阴影,甚至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敢黑夜里单独出门。
十四昨晚射出去十枚子弹,在其他人出去抓人的时候,她拿着匕首走出去挨个把子弹回收回来。
穿脑而过的那颗没留在人的身体里,害她一寸一寸地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在旁边的草丛里找到。
出去追杀的人战绩颇丰,活人死人一起追了十八个回来,其中有四个是肖砚和相麻衣的杰作。他们拿着肖砚最近刚完成的作业成果出去试验,因为暗器上抹了麻药,所以他们俩抓到的这四个全部都是活口。
再加上因为被吓蒙了而忘了吞毒药自杀五个,一共抓了九个活口回来。
这样的杀手一般是很难抓住活口的,因为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毒药,防止被俘。十四原本想着能抓一个活的回来问话就行了,却没想到一下子抓了九个回来。
一个都抓不住不太好,但这一下子抓了这么多,怎么安排也是个问题呀!她家里又没有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而且白天还经常有客人上门。
最后决定把人暂时带去旁边的晾晒基地,基地里除了专门看管辣椒的人,一般不会有外人进去。
审问的工作,十四交给银朱去做了。她和他们是在同一套训练系统下被训练出来的人,最知道怎么才能撬开那些人的嘴。
相麻衣好奇审问的场面是什么样子的,也一起跟过去观摩了。
只能说这个女人,也是不走寻常路。
肖砚也要去,被十四劝住了。虽然不能让他过一个单纯的童年,但这种血腥的场面还是能少见就少见一些吧。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第一缕天光刺破黑暗洒向大地之前,一切才宣告结束,宅院重新归于平静,一切都如往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亲自体验了一整夜的惊心动魄。
“你没受伤吧?”被通知可以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左丘玥开门跑出来,看到正在上楼梯的十四。他居高临下,把她全身打量了一遍。
没有血,也没有伤。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落后两步的梅行之看到他站在楼梯口的背影,又看向正往上走的十四,目光晦明难辨。
“我没事。”十四缓步往上走,“你呢?”
“姑姑!”
梅知雪从另一边跑过来:“姑姑,你有没有受伤?阿砚呢?我刚刚去他房间找到没找到,他去哪儿了?”
“别急,阿砚没事,去他的工作房了。”十四回答道,“昨晚有火把落到了工作房旁边,那里的水管被砍断了,积了一地的水,他带着人去处理了。”
“哦,原来是这样。”梅知雪闻言,脸上的焦急之色微微褪下。
这个时候她已经从另一边跑到了这个楼梯口,只顾着跟十四说话了,都没留意到梅行之就站在两步之外。
“知雪。”梅知雪要下楼的时候,梅行之出声喊住了她。
他就站在这里,她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还是看见了却没理会?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梅知雪当真一脸懵地看过来。
“……我一直在这儿。”梅行之现在气非常不顺,可以说从昨天傍晚听到嗜血藤被抢的事情之后,就没有一件让他气顺的事情。
“哥哥你呢,你没受伤吧?”梅知雪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关心道,“有没有被惊吓到?要是被吓到了,我待会儿给你开一副安神的方子。你带回去……”
“……不必了。”梅行之,“我还不至于这么不禁吓。你去看阿砚吧,问他是不是需要你开一副安神汤。”
“阿砚不用,他胆子很大的。”梅知雪毫无所觉,“他用不着喝安神汤。”
“……”梅行之:所以这几句话连起来的意思是什么?
“姑姑你也没有受伤对吧?”这时候十四已经走了上来,梅知雪拉住她的手上下检查了几遍,确认没受伤,“没受伤就好,那我去找阿砚了。”
虽然觉得跟一个……两个小孩子计较不像话,但是梅行之真的很想揪住自己的亲妹妹,好好问一句——谁才是你的亲哥?
可惜他这个想法没机会实施,梅知雪跟十四说完话就提着裙子跑下楼了。
“事情都解决了吗?”左丘玥问十四。
“差不多了。”十四道,“抓了几个活口,银朱正在问。”
她想说要是那几株嗜血藤没有被毁掉的话,这次很可能就能知道它们的下落,然后找回来。但是想了想,选择暂时先不提了。
要是已经被毁了呢?岂不是给人希望有徒添失望。
“跟嗜血藤有关?”左丘玥问,“或者说,跟我有关?”
“自然是跟你有关,否则那些人为何会无缘无故上门围杀?”他身后的梅行之开口了。
语气非常之不善。
难道这两位结下的并非善缘,而是孽缘?十四心道。
“你们俩认识?”她继续昨晚没问完的问题。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也都没否认。
看这样子,肯定是认识了。
一夜没睡,十四有些疲惫,挨着楼梯倚了过去。她看看梅行之,在皱眉。又看向左丘玥,虽然没皱眉,但脸色也说不上好。
“怎么着,要不先相互介绍一下?”十四道,“你们俩既然是旧相识,是朋友还是仇家?”
“总不可能是仇家吧?”
要真是这样,那就好看了。
她示意梅行之先回答,但是对方瞪了她……确切来说应该是瞪了左丘玥一眼,然后十分不友善地把脸撇开了。
“我们不是朋友。”左丘玥道。
“那是自然。”梅行之忽然插话,冷冷道,“我跟自私自利的人做不了朋友。”
“但也不是仇家或者敌人。”左丘玥似乎并不在乎梅行之的阴阳怪气,脾气好的出奇地继续跟十四解释,“如果硬要说关系的话,那梅郎君应该算我的恩人。”
“住口。”听到这句话,梅行之却忽然有些激动,“谁是你恩人?我可从来没对你施过恩。”
十四哪里见过这么情绪化的梅行之,他一向都是镇定从容、运筹帷幄的。所以忽然见到他这么肆意地让自己情绪外露,她就更加确定这俩人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了。
第288章 计划建造图书馆
左丘玥和梅行之肯定不止是早年相识这么简单,但两个人显然都没打算就过往进行详细解释。
十四虽然好奇,但并不是八卦心很重的人。对方不主动讲,她也就把好奇心按下去了。
“等银朱审问完,就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她道。
“这次的事情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你这是无辜被连累。”梅行之道,“肖娘子,你听在下一句劝,尽早脱身,不要再继续管这件事了。”
“现在再考虑这个是不是已经晚了?”十四道,“他们既然能找过来,就说明我已经被盯上了。”
“可……”梅行之恢复了一些理智,迅速梳理了一遍之后,意识到昨晚那些人很可能是他带过来的。
原来抢嗜血藤不过是个诱饵,目的就是为了通过他的踪迹来锁定有可能性的目标。而他,就这么傻傻地上钩了。毫无所觉,亲自把人带到了这里。
这么被摆了一道,梅行之的脸色阴沉的能凝出水来。
“是在下没有仔细思量。”他向十四道歉。
“不是你的错。”十四却没打算追究这个,“他们已经扎根在黄粱县这么多年了,想把我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毕竟有救人能力的人不多,我可能一开始就在他们的怀疑范围内。”
“肖娘子不必安慰我,这次确实是我没有多加思索才引来的那些人。”梅行之道,“好在你没事,不然我要一辈子愧疚难安了。”
“先不说这个了。”十四摆摆手,从楼梯旁离开,“我先回房洗漱。哦对了,你们会做饭吗?”
这话问的其实是梅行之,她知道左丘玥只会烧火。
身为梅家的少主,梅行之还是第一次被人提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愣住了。
“不会?”十四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答案。
唉,原本还打算偷回懒呢,看来还是要她来做。
其实已经有小厮在准备早饭了,但她这一群手下做饭的手艺,正好跟办事的能力成反比。
虽然累,但十四还是觉得自己做。
简单地熬个咸肉粥,再把冻在冰窖里的包子拿出来热一下。她一边抬步往前走,一边已经在考虑早饭怎么做了。
“我会。”
刚刚迈出去一步的十四停下,转身看向左丘玥。
“我会做。”他说,“我来做吧。你先在房里休息一会儿,等早饭做好了我再叫你出来。”
“你会做饭?”十四不太信,“什么时候会的?”
“烧火的时候看着你做,跟你学的。”左丘玥如实道。
看着十四不信任的眼神,他举例证明道:“你跟银朱都不在家的时候,阿砚经常吃我做的饭。”
十四这下信了,然后有些惊讶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从来没人跟她说过?
“一个月前。”左丘玥眼中出现笑意,道,“所以你就放心吧,我的厨艺是经过阿砚亲自检验的,绝对不会让你入不了口。你劳累一夜,安心回房休息吧,一切都交给我。”
“君子远庖厨。”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梅少主说这话我就要好好跟你辩一辩了。”十四接话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句话是对的?要真想远离尘世烟火,那些君子们为什么不索性远五谷,还吃它干什么?”
“吃着别人精心做好的饭菜,却又贬低做菜的人。岂非有表里不一、两面三刀、惺惺作态之嫌?这样的人还自称君子,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是笑话?”
“……”梅行之是想辩驳的,但是十四一顿输出,完全没他插嘴的份儿。
他什么时候惹到她了?
“……肖娘子,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知道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不是梅少主说的,我说的是这句话还有把这句话奉为圭臬的人,不是针对梅少主。”
“……”梅行之:这不还是针对我吗?
他当真摸不到头脑,到底是哪个地方惹到十四不快了,当真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跟他起脾气?
“肖……”
十四说完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左丘玥顿了顿,也下楼去了。
留梅行之一人站在原地,看了看十四的背影,又看向左丘玥下楼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又气愤地甩了下宽大的衣袖。
……
半个时辰后,肖砚过来喊十四下去吃早饭。
十四洗了个澡,换了一身靛青色绣着翠竹纹的长袍。头发已经用吹风机吹干高高束了起来,乍眼一看姿态风流,细看下来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肖砚也已经重新梳洗过一遍,恰巧跟十四选了同一个色系的袍子。他身量比同龄人高不少,再加上常年习武所以姿态挺拔,往寻常孩童中一站便有鹤立鸡群之态。
而且这孩子跟十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是共用了一副面孔,只不过一个生了男相一个生了女相。这幅皮囊显然是女娲精心雕琢出来的作品,让人更加期待他彻底张开之后的风华。
“昨晚被吓到没有?”十四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揽着他一起往前走。
“没有。”肖砚道,“我早就不会被吓着了。”
“阿砚真勇敢。”
“嘻嘻,我可是娘亲的儿子。”
“跟着麻衣学制兵器学的怎么样,可还顺利?”因为太忙,十四已经有段时间没跟肖砚好好聊聊天了。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每晚还是会一起进空间,但进去之后各自有事要忙,也没时间闲聊。
“顺利。”肖砚抬头,带着邀功的小表情道,“娘亲不是看见了吗,我跟师父用我做的弩箭,抓到了四个人。”
“真厉害。”十四又问,“修路跟打井的事情呢?怎么样了?”
“路已经修好了。”肖砚道,“起初我担心银钱不够,就又把方子卖了两次,后来才发现预算多了。然后又在村子里打了两口井,村子中间一口,另一口在舅舅他们家旁边。”
“现在手里还剩下两万钱多一点,我想建一座小屋子,买一些书放进去,在村子里开个简单的图书馆。”
即便这几年村子里的人家都富裕起来了,但是想起来送孩子去上学的人还是不多。女孩子更是没有读书的机会,全村只有肖玉禾一个女孩子在读书。
肖砚想开个图书馆,买一些基础的识字书放进去,免费供村子里的人阅读。
他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十四却道:“这件事做起来恐怕不容易,没有修路打井那么简单。”
“娘亲想什么我知道。”肖砚抢答道,“我跟左师傅都讨论过了,把可能出现的问题也都考虑到了。”
“哦?”十四给他一个说说看的眼神。
“首先是村子里的小孩子不识字,就算是有免费的书籍他们也看不懂。其次是大家大都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不太想让女孩子识字,更愿意让她们学女红或者帮着家里做家务。第三是开了图书馆就要有专人管理,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它。”
十四不知道,他居然已经跟左丘玥聊了这么多。
“所以你们俩商量出解决办法了吗?”她问。
肖砚对答如流:“我要先找一个家境贫穷的读书人,过来做图书馆的馆长。我可以给他提供他需要的书籍和笔墨纸砚等工具,包食宿,他只需要负责帮我看着图书馆。要是有人想识字的话他再每天空出来一个时辰当免费的先生。”
只要这个图书馆长找到了,第一个和第三个问题就一起解决了。
“关于大家不想让女孩子读书的问题,我跟左师傅都没想出合适的办法。”肖砚接着道,“不过我决定先把房子建起来,书买好,人也找好。然后看看情况,说不定会有女孩子过来呢。”
“先把能做的都做了,遇到了问题再依次解决。左师傅说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支持我的想法。”
“那行吧。”十四道,“你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摸索着一步一步来。要是银钱不够了,我可以友情赞助。”
“娘亲,你要相信你的儿子有赚钱的能力。”肖砚的小表情有些臭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要花自己赚来的钱。娘亲你就不用担心啦,我有办法的。”
第289章 早饭
左丘玥早饭热了冰窖里的包子,熬了咸肉粥,一人煎了两个荷包蛋,还用新鲜的牛奶和茶叶煮了奶茶。这些都是他看十四做过,然后又跟肖砚一起实践过的,所以做出来的味道格外不错。
在他看来,这个家不仅氛围奇怪又让人喜欢,连吃食都是,独特又美味。
十四牵着肖砚一起进到餐厅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左丘玥在解围裙。他宽肩窄腰,肤白腿长,身材还保留着一些少年人的单薄感。就像极品翠玉雕刻而成的竹子,明明极美,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破碎感。
易碎的美人,极容易惹人怜惜。
“哟!美人亲自下厨呀!”相麻衣的声音从十四背后传过来。
她是跟银朱以及两个小厮一起回来的,四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沾着些血迹,分不清是昨晚出去追人的时候留下的还是在基地里沾上的。
“替肖娘子分担一些事情罢了,当不得相娘子的称赞。”左丘玥把解下来的围裙放在旁边。听到相麻衣对他的称呼,他也不见不高兴。
“当得当得,你要是都当不得,那谁能当得?”相麻衣觉得左丘玥脾气好,所以混熟之后就经常开玩笑。虽然她所谓的混熟,不过是借着徒弟的面子蹭了几顿人家做的饭。
“啧啧啧,不仅生的美,还有一手好厨艺。”她看着桌上的饭菜,夸道,“你这样的人,不知道将来要便宜谁。”
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小厮只当没听见也没看见,这位相娘子不愧是娘子的朋友,能当小郎君师父的人,行事当真颇有娘子的风范,甚至比她更……潇洒不羁。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娘子这样的奇人,能跟她做朋友的当然也是奇人,是不能用寻常眼光来看待的。
“看审问过程看得过瘾吗,早饭还吃得下吗?”十四问相麻衣。
“你别这个吓唬我,我要是真害怕就不会去看了。”她的眼神在十四跟左丘玥中间来回飘,“怎么,要替人出头?”
从见到左丘玥第一天,她逮着机会就要有意无意地开一些意有所指的玩笑。
“洗完手再过来吃饭。”十四没接她的话茬,说完又对后面两名小厮道,“你们也赶快洗手,进来吃饭。”
相麻衣话出口才意识到肖砚在场,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她连忙住了口,瞅了瞅十四的神情之后,自己乖乖到旁边的水池洗手去了。
昨晚砍断的水管,现在只是用布简单地堵上了,还没来得修。大理石砌成的水池子里盛满了清水,好在周围的地都铺了地砖,不至于被水浇出泥巴来。她跟银朱一起在池子里洗了手,才重新走饭堂。
十四家里的厨房分两个,饭堂也分两个。隔壁的空间大,一次性坐下五六十个人没问题。这边这间则小一些,布置也更精致温馨。
两名小厮洗好手之后,左丘玥端了一筐包子给他们:“拿过去一起吃吧,肖娘子包的。”
“多谢左三郎!多谢娘子!”两人高兴地接了竹筐,兴高采烈地抱着往隔壁去了。
对于左丘玥自作主张借花献佛的事情,十四没多说什么。早饭是人家掌勺,当然都由他做主。
这包子还是上次齐先跟佟羊一起住在这儿的时候包的,人手多,一下子包了三百多个,全都放到冰窖里冻了起来。现在估计也吃的差不多了,还要找个空儿再包一些。
“我一身的血,还是离大师跟忏业师傅远一些吧。”相麻衣的座位靠近辩苦,刚想坐下的时候看到了辩苦手上的佛珠,还没沾到椅子的屁股连忙弹了起来。
“无妨。”辩苦和尚倒是不见在意,还带着玩笑的口吻道,“贫僧跟忏业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吓不着。”
十四闻言认同,原著里这位可是敢冒犯天威去皇城前请命、在军营里充当临时军医的人。虽然是个和尚,却并不是看不得杀戮,更不怕杀戮。
而忏业,就更不用说了。
相麻衣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人家连荤菜都不吃,她怕身上的血腥气熏着他们。所以还是麻利儿地捧着碗筷来到长方形桌几的对面,跟同样身上带着血的银朱坐到了一起。
一张长方形的餐桌,十四坐在主位,左手边坐了辩苦、梅知雪和忏业,右手边依次是肖砚、左丘玥、银朱和相麻衣。
“你哥哥呢?”不见梅行之过来,她问梅知雪。
“哥哥回去了。”梅知雪道,“他说要是姑姑问起来,就让我跟你说他有事先走了。”
早饭没吃就走了?
依十四看,他不是有事,而是因为不想继续在这儿呆着了。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左丘玥?
特意给她留了口信,好像不是因为她。
那就是因为左丘玥了。
“嗯,我知道了。”十四没再多说,“吃饭吧。”
……
吃过饭后,众人陆续离席。
十四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加了冰的奶茶,放下茶盏,看向吃好了饭正欲起身的相麻衣,道:“你洗碗。”
“啊?”相麻衣一愣,随即反问,“为什么是我?”
“轮到你了。”
“什么就轮到我了,什么时候开始轮的?”相麻衣不服。
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十四在外地,银朱也一直在外面忙,很少在家里吃饭。固定在家吃的是辩苦、忏业、梅知雪、左丘玥、肖砚和她,做饭是左丘玥和忏业轮流,然后吃完各自刷碗。
“从今天开始轮,你是第一个。”十四的态度也很明显,不服吗?忍着。
“凭……”
“嗯?”
“我就是好奇。”相麻衣把原本要出口的话咽回去,咧嘴笑,问,“你这么多钱,为什么做饭洗碗还要亲力亲为,找个婆子或者侍女他不舒服吗?”
“昨夜的场景你也看到了。”十四道,“你说的婆子或者侍女,适合待在这里吗?”
“呵呵。”
明知道十四这是公报私仇,相麻衣还是苦哈哈地去洗碗了。
这个记仇的女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哈。
“相施主,我来帮你吧。”忏业好心提出要帮忙。
“别别,忏业师傅你就不用动手了,就这几个人的碗筷,我自己一会儿就洗完了。”相麻衣对于佛门中人还是有一定敬畏心的,不好意思让人家帮着干活儿。
“师父,我来帮你吧,人多洗得快。”
“我也一起帮忙吧。”
肖砚和梅知雪一起动手帮着收桌上的碗筷。
“果然还是我徒弟对我好。”看到这个场景,相麻衣心里这个欣慰呀,“知雪也好,人美心善。”
她没拒绝这两人的帮忙,还特意看向十四:看吧,你儿子在帮我。
十四懒得再搭理她,带着银朱走出了餐厅。
“问出什么了?”
第290章 是我想要跟你说
“不是昌顺镖局的人。”银朱一边走一边回话,“是从神都过来的,和上次遇到的那批人接了同一个任务。”
“上一批人出来做任务无一返还,他们被派过来追查那些人身死的原因,以及继续查明左……左三郎是否还活着。”
“要是还活着,就想办法把他杀了?”
“是。”
银朱原本并不知道左丘玥的真实身份,通过昨晚的审讯才得知,他竟是已故豫王第三子,当今女帝的亲孙子。
“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听到她的停顿,十四就了然了。
“是。”银朱点头。
“其他人知道吗?”
“不知。”银朱道,“相娘子跟他们俩只参与了用刑,审问是我自己做的,九个人分别询问,只有我自己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做得好。”十四很满意她这份谨慎。
“嗜血藤的下落呢,问到了吗?”
“问到了一些。”银朱道,“正如娘子所料,他们抢嗜血藤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娘子。把药材抢走之后交给了长孙行,现在三株嗜血藤都在昌顺镖局。”
两个人穿过游廊来到客厅,左丘玥一直落后一段距离跟在她们后面,一起走到客厅里来。
“肖娘子在说什么,在下能旁听吗?”左丘玥问。
“在说和你有关的事情,你想听也可以听。”十四坐下,示意他也可以坐。
左丘玥便在她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十四又跟银朱讨论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左丘玥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等她们讨论完,也不见他说要离开。
“我们谈完了,你还有事吗?”十四转向他。
“肖娘子要去把被抢走的嗜血藤找回来吗?”左丘玥一只手搭在桌几上,坐得端正,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微倾向十四的方向。
十四点头:“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肖娘子应该已经知道追杀我的是什么人了,却还要继续帮我,为我去找解药,为什么?”他问道,“肖娘子不怕吗?”
“怕?”十四嘴角微挑,无形中带出了几分傲气,“说实话我还真没怕。要是怕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管你这闲事了。”
“为何不怕?”左丘玥继续追问。他态度温和,却问的认真。
他看着十四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不怕就是不怕,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十四道,“我天生胆子大,不知道什么叫怕。”
这样狂妄的话,左丘玥觉得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但是她现在说出来了,他立即就信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次换成十四问他。
左丘玥顿了顿,才接着道:“就算不怕,但也是以身犯险。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我有什么资格,值得你为我以身犯险呢?”
“做事的人是我,被救的人是你,你还这么多疑问。”十四望着他,“天生多疑?还是有其他想法?”
“我不是多疑,也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左丘玥一字一句,诚恳道,“我自幼见过的所有人,每做一件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利弊,对自己有利的才做,对自己不利的就会尽量规避。”
“帮我这件事对于肖娘子来说,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弊大于利。”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一旦开始就一定尽力完成。”十四答的果断,“就这么简单。”
“而且一开始救你的时候我也犹豫了,在见死不救和惹火上身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后来决定要救你的时候,心里又祈祷你最好别给我惹麻烦。但是看来祈祷没用,麻烦还是来了。”
“遇到麻烦就去解决,而不会想着怎么逃避,这就是我做事的原则。你,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左丘玥看着她,缓缓摇头,“在下没有任何疑问了。”
“能遇到肖娘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天大的幸运。”
“一辈子还……”
十四想说,一辈子还长着呢,话不用说这么早。但是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不到十年的寿命,他这一辈子并没有那么长。
“肖娘子,我有话对你说。”
“说啊。”
“娘子,我先退下了。”银朱十分有眼色,见左丘玥要看过来,立即起身告退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左丘玥才开口:“我叫左丘玥,是已故豫王第三子,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与先帝之子,五年前因谋反罪被诛。我两位兄长被连坐,母亲殉情,我因为年龄小逃过一劫,被禁足于皇城中。四个月前我外祖父离世,圣上又想起我即将及冠,便在及冠之前解了我的禁足。”
“要杀的我的是长孙氏,也是当今圣上的母族。趁我前往太原府吊唁外祖父,在返回神都的路上进行截杀。在和他们殊死搏斗中我中了毒,得肖娘子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梅行之对我态度不善,是因为我亏欠于他,他怨怪我害死他祖父一条性命。当初我父兄因谋反罪伏诛不过几个月,在一场宫宴之上,我被人诬陷用人胜谋害当今圣上。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梅太医也就是梅行之的祖父当场拔出在场千牛卫的佩刀,剖心为证。”
“梅公用他的命,换回了我的命。”
这些事情一大部分都是原著里没有写出来的,十四听左丘玥一件一件说出来,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因为忆起过往而产生的淡淡的情绪,心里涌起一些复杂的意味。
“……我没问你这些。”左丘玥说完之后,她说道。
“我知道,是我想要跟你说。”
客厅里一时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十四首先从座位上站起来:“……嗯,我知道了。”
左丘玥也站起来。
“那个,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想办法找回嗜血藤,就能解毒了。”
“嗜血藤是什么?”洗完碗的相麻衣回来了,还有肖砚和梅知雪,“左美人中毒了吗?中的什么毒?”
“银朱,走吧。”
“是,娘子。”
“娘亲你要去哪儿?”肖砚问。
“去城里,大概明天回来。”
“请肖娘子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自身。”左丘玥道,“嗜血藤就就算找不回来也没什么,它不是最重要的。”
“娘亲,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吗?”肖砚闻言跑到十四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危险的事,跟昨晚那些人有关吗?”相麻衣变了脸色。
“姑姑。”梅知雪拉住了十四另一只手。
“不用担心,乖乖在家等着我,最迟明天就回来了。”十四先摸了摸两个小家伙儿的头,然后又对相麻衣道,“我有分寸。”
“我上次给你的手弩呢?弩箭还有吗?”相麻衣问,“我记得当时只给了你一百根弩箭,我也只打造了一百根,还没来得及继续打制,用完了吗?要是用完了的话,我这里还有其他兵器暗器,你和银朱跟我过来挑吧。”
相麻衣打制出来的兵器千金难求,暗器更是珍贵。可她平时雁过拔毛,这次居然这么大方,果真患难时刻才能见真情啊。
十四之前拿到的那把手弩弩箭还剩一大半呢,暂时够用,但是不妨碍她趁这个好机会为银朱讨一把。
于是乎从相麻衣那里拿了一把她精心打制的袖箭给银朱装备上之后,两人才出发前往黄粱县。
第291章 路遇陈三梅行之
遥想起当初在琼肴居第一次见面,十四是真没想到她会跟长孙行打这么久的交道。
她和银朱两人一路策马扬鞭,飞快到了县城。进城之后却放慢了步伐,悠悠然穿行在街道之上。
来到南市的时候,则下马开始步行。从进市的第一家酒楼开始,脂粉铺子、首饰铺子、点心铺子……依次逛过去。
一直到临近饭点儿,走了一上午的俩人早就饥肠辘辘,十四正考虑着要不要找家酒楼吃点东西的时候,忽听身旁的银朱低声道:“娘子,来了。”
终于来了!
十四忍不住鄙视道:“要是长孙氏的所有人办事都是这个效率,那他们家的对家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那几个漏网之鱼凌晨就逃走了,最迟早上开城门之后就能进城,大约还能赶上昌顺镖局的早饭。
结果她跟银朱两个人愣是无所事事地逛了一整个中午,才等来他们盯梢。
“目前来看有三个人,分别在我们的正后方五丈远处脂粉摊子旁,左后方约十丈远处的包子铺门前,还有正前方正蹲在地上跟小贩说话的那个。”银朱把人一一指出来,然后问,“娘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先别打草惊蛇,看他们想干什么。”十四正常地往前看,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南市一个大门附近,再走几步就出市了。而这个大门外面,就是陈掌柜的琼肴居。
正当十四在考虑把他们引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人迎面过来。
啊不,熟人后面还跟着一个熟人,是两个熟人才对。
这两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晨没吃早饭就离开了的梅行之,和他的好友陈三。
“肖娘子!”陈三骑在马上,看到十四之后立即喜笑颜开,高举手臂朝她挥手。同时也立即用腿夹了夹马腹,马儿载着他很快来到十四身边。
“肖娘子,刚刚梅行之正和我说起你,没想到转眼就遇到真人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这么多年下来,银朱跟在十四身边,亲自见证了五次陈三向十四表白然后被拒的过程。同时也发现这位夜香行的大当家被拒的多了,反而培养了一副极为乐观积极的好心态。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陈当大家这种情况难道也是这种原理?
总之,越来越乐观的陈三每次见到十四,都比见了财神还高兴。表白被拒了不会不开心,其他情况下相遇那就更高兴了!
“肖娘子,听说你最近几天刚从扬州回来,那边的铺子都安排好了?生意跟黄粱县比呢,哪个更红火一些?”陈三的喜色已经挂蹿到了没眉梢,下一秒就要飞出来,“你怎么亲自来南市了,是要买什么东西吗?已经买好了还是还在看?”
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十四发现陈三这人人品很不错,虽然没接受他的告白,却也对他没什么恶感。连初相识的时候对他那些误会,也随着打交道的次数增多而解开了。
“闲来无事,随便逛逛。”十四道,“陈当家跟梅少主有事要谈吗,快些办正事去吧,我跟银朱再走走。”
“这么巧!我们也没有什么正事。”陈三一听十四闲来无事,两边唇角又往后移了几分,要不是人体构造限制,恐怕要和耳朵连在一起了。
“梅行之过来找我喝酒,我们正打算去琼肴居呢,这不走到这儿就碰到你了。”陈三热情邀约道,“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既然你们也没事,那不如就一起吃吧。肖娘子,你看怎么样?”
“还是不……”
十四正要拒绝,被梅行之打断了。
“肖娘子,一起吃吧,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他道,“早晨离开的太匆忙,没来得及说。”
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会当街遇到这两个。陈三就算了,梅行之这厮居然也正好有话说。有什么话不能早上说,非要等到中午才说?
“既然如此。”十四跟银朱对了个眼神,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回复道,“那就一起吃吧。”
“好好好!那我先过去让厨房备菜。”陈三大喜,牵起马就跑走了。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马是用来骑的。
……
四人一起来到琼肴居,银朱跟在十四旁边,借着她身体的遮挡观察后面的情况。
“娘子,三个都跟进来了。”
“嗯。”
琼肴居这几年经营得当,生意比之从前更加红火。正好是午饭时间,一楼大厅和二楼过道之上都是人来人往。其中有许多都是本地的商人,或多或少跟十四打过一些交道的,看到她来了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还有人想趁机找她谈生意,但被陈三一一拦下了。他在黄粱县也是个有名的人物,知名度不比十四低,但名声则跟十四恰恰相反。所以他拦人不用说什么,只往对方跟十四中间一站,都不用冷脸,别人就立即找借口告退了。
夜香行的大当家爱慕肖娘子,一连五年上门求亲的事情,早就成了黄粱县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陈三是那个名声,又看到他跟十四同框,哪个没脑子的敢往前凑?
即便有陈三在旁边镇着,十四走到二楼包间还是颇费了一些时间。期间她跟银朱互相打掩护,正好借机看清了跟过来的三个人的长相。
“来来来,肖娘子你坐这里。”陈三提前两步走到桌子旁边,替十四拉开了椅子。
“多谢。”
“不谢不谢,跟我还客气什么。”
十四没直接坐下,而是先把自己旁边的一把椅子替银朱拉开,然后才落座。
“多谢娘子。”
银朱坐下之后,陈三低头看了看,隔着一把椅子坐到了十四旁边。
琼肴居的桌子是圆形八仙桌,他们三个坐下之后,梅行之则坐到了十四正面对。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十四主动问道。
“那个人的身份,你知道吗?”梅行之开门见山,语气有些严肃。
“你这是怎么了?”陈三看着他不太高兴的样子,问道,“谁的身份?”
“知道。”十四道。
“知道多少?”
“你能想到的我可能知道的,我都知道。”十四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当真把旁边的林三绕晕了。
“不是,你们俩在说什么呢?什么人的身份?能先给我解释一下,让我听个明白吗?”他面色不善地看向梅行之,“梅行之,你打什么哑谜?”
有什么事,居然只有他们俩知道,却不让他知道?
只能说此时坐在一起的四个人,当真是各有各的心思。不在同一个频道的情况下,还要坐在一起说话。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插手?”梅行之不理陈三,继续问十四,“为什么还不趁早把人赶出去?想要惹火烧身吗?”
已经听左丘玥提过他跟梅行之之间的渊源,所以梅行之现在说出这些话,十四能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却并不代表别人可以教她做事。
“梅少主替我找寻嗜血藤,又提醒我可能发生的危险,作为朋友,我心怀感激。”十四道,“至于我要怎么做,自有我自己的打算,就不劳梅少主操心了。”
“你……”梅行之恼怒之意显现在脸上,他盯着十四,半晌没能说出话。
然后掏出一物拍到了桌子上。
“啪。”
他拿出来的是一截竹管,跟桌子碰在一起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把竹管推向十四:“此物若是送到了神都,你能想象到后果吗?”
第292章 送上门
这种竹管,一般是用来传递密信的,最常见的是绑在鸽子腿上。
十四狐疑地把竹管拿起来,打开,里面果真装了一小条绢布。
绢布上写了二十几个字,其中提到了她的大名。
从内容大概能判断出来,是逃走的那几个人或者长孙衍、长孙行他们发往神都的。
看完之后,十四重新把绢布卷起来,同时看向梅行之问道:“你是怎么拿到的这个?”
密信之所以叫做密信,就说明是不能让很多人知道的东西,一般写信和收信的都是内部人员,甚至是核心人员。
这样的送信方式,梅行之想拿到这截竹管无非两种办法。其一,他能接触到发信的内部人员;其二,找到送信的鸽子然后把它射下来。
不论是哪种方法,都要对发信人员的行踪了如指掌才行。
“你现在该关心的是这个吗?”梅行之听到十四的话,一口气险些憋到喉咙口。
“那个……有话好好说啊,大家都是朋友,何必伤了和气呢?你说是不是?”看着梅行之越来越差的脸色,陈三也顾不上吃他的醋了。
这俩人要是打起来,他要站哪头啊?
“肖娘子。”梅行之顺了气,才能继续维持君子风范,“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明明知道,这事不是儿戏!”
“我当然知道不是儿戏。”十四道,关乎生死,怎么可能是儿戏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梅行之怒问,“你知道这封信要是送到了神都,会是什么结果吗?那些人的行事作风你根本不了解,在他们眼中,人命渺小如蝼蚁,说杀之便杀之。”
“而他们手中所握的权柄,也绝非你能想象,不是你能与之抗衡的!”
“我从来没说过我能跟他们抗衡。”这些自知之明十四还是有的,她态度冷静,并不像梅行之带着情绪跟她说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户,他们背后却有滔天权势,敌我力量悬殊,我看得很清楚。”
“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梅行之问,“我已经明确告知你,这趟浑水深得很,不要往里蹚,肖娘子为何不听劝呢?”
不管用了什么办法,但这封能要她命的信,梅行之替她截下来了。十四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别人表达出善意,她不可能继续冷脸相对。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也不是能耐心解释的环境。当梅行之说出第二句话开始,银朱便起身去门后守着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容我稍后再跟梅少主解释。”
话音刚落,银朱的声音便传来:“娘子,菜送过来了。”
“我不要你跟我解释。”梅行之却道,“我此举既不是为了邀功,也不是借机恐吓吓唬,只是为了让你……”
“菜上来了呀!”十四高声压住梅行之的声音,“银朱,你帮……着一起布菜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银朱关上了包间的门。一个旋身来到端着托盘的伙计身后,伸手砸下一记手刀。
十四跟她配合得当,一个跨步从餐桌旁离开,接住了从伙计手上滑下来的盛满酒菜的托盘。
银朱则接住了倒下去的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梅行之跟林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到了房间一角。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起从座位上惊起,一人目瞪口呆,一人满脸凝重地看向十四。
“我跟银朱今天上午一直在引他们出来,发现他们没多久正好碰到了你们。”十四简洁地解释道,“原本还在考虑怎么才能让他们主动上钩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送上门了。”
她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之前还特意闻了闻,想要试试能不能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失败了,她的鼻子跟小砚是不能比的。
“昌顺镖局的?”梅行之反应过来。
“嗯。”十四点头,然后对银朱道,“这个既然扮成送菜的进来了,另外两个应该就在附近,准备随时接应。”
“也可能都扮成了酒楼里的人,方便行事。”银朱接道。
“确实。”十四想了想,看向梅行之,“你替我……算了,你不会武功。”
她又转头看向陈三,“陈当家,这房子里也没有绳索,只能请你先替我看好这个人了。”
虽然银朱下手稳,他大概率短时间内不能自主醒过来,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多做一步比较稳妥。
“我跟银朱需要出去一趟,很快就能回来了。”
“好,你放心出去做事吧,这人交给我了!”要不是场合不太对,陈三就要拍着胸脯保证了。
虽然他不仅没能搞清楚情况,而且还越来越糊涂了。但是这不妨碍他的兴奋,十四这可是第一次主动拜托他做事呀!
房间里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人激动一人凝重地看着十四带着银朱开门离开。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的样子,房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还是十四跟银朱,出去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但这是陈三看到的,梅行之观察入微,立即留意到银朱的袍角湿了一处,不知道是被什么沾湿的。
她喜穿深色衣裳,今日正好穿了一身接近于黑色的乌青色长袍,跟黑色一样能掩盖所有颜色。
“肖娘子,怎么样了?”一刻多钟的时间,陈三也冷静下来了,意识到了眼下这件事并不是可以高兴的事。
“那边我跟银朱已经处理好了,劳烦两位帮个忙,把他一起带过去。”
“行,你说,带哪儿去?”陈三已经弯腰,抓住地上的人后背的衣裳,轻轻松松把身形不算强壮的他捞了起来。
“跟我们来吧。”
此时酒楼里到了最热闹的时候,走在外面过道上不时就能跟传菜的伙计交错走过。而陈三明显一副客人打扮,却扶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
“这位客官您……啊,是陈当家呀!”感觉疑惑过来问询的伙计一眼认出了陈三,“陈当家,您这是……”
“没事儿,你去忙你的吧。”陈三既是夜香行的大当家,也是这琼肴居掌柜的义子,跟这里的人都熟。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扶着人继续往前走。
“陈当家,要不小的帮您吧。”
“不用,我说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陈当家您当心,有什么需要喊人就行。”陈三平时言行爽快,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伙计也了解他的脾气,便没再多问了。同时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他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需要下楼梯的时候,陈三直接大咧咧地把人扛在了肩上,扛到了一楼。然后跟着十四来到后院,进到了一间柴房里。打开门之后,里面已经躺了两个被捆住手脚的人。
梅行之这下能确定银朱袍角上的湿痕是什么了,因为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腰部的衣裳被血浸透了一大片,衣裳的破口处还有血在悄悄地往外渗。
第293章 你们不是一路人
十四请梅行之和林三在外面等候,顺便帮忙守着门,她跟银朱两人则和三个被抓的人一起待在屋子里。
这间柴房是琼肴居几年前便弃之不用的一间,原因是距离厨房太远了,拿柴火还要走上好一段路。但是这个位置以及它的简陋决定了它也不可能作他用,所以几乎成了废房了。门上的锁好几年没有开过,外面的锈已经把锁眼堵住了。
十四直接用匕首连锁带链直接从门上卸了下来,然后把抓到的两个人丢了进来。
门锁怀了,破旧的房门只能虚掩着。梅行之跟林三站在外面,旁边就是一大丛郁郁葱葱的竹子,方便他们遮挡身形,同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呜!”
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哼,虽然是闷哼,也能听出来这是惨叫转化成的闷哼。
陈三好奇地想要转过身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到一半见梅行之岿然不动,他也停了动作。
“呜!呜!呜……”
身后的闷哼声频率越来越高。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你就不好奇吗?”陈三忍不住问梅行之。
“好奇什么?”梅行之一只手负在身后,微微仰头看着前方的竹子,看得颇为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为了这丛翠竹特意驻足,停下来观赏的呢。
“里面的声音明显是有人在惨叫,但是被堵了嘴所以叫不出声来。”陈三走到他身边扯扯他的衣袖,“可是除了这动静之外,却没听见别的声音,难道不奇怪?”
他指的别的声音,当然是诱发闷哼声的原因。
为什么只能听到惨叫声,却听不见动手的声音呢?
“你要是好奇,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梅行之道。
“哎,那我……”梅行之闻言要转身,转到一半又停下了,然后重新转了回去。
“怎么了?”
“算了,我还是不进去了。”梅行之道,“肖娘子让我们俩在外等着,我要是不跟她商量就贸然进去了,肯定惹她不高兴。”
惹肖娘子不高兴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做的。
“我还是在外面好好守着吧。”话落,他又动了动脚,确保正好背对着柴房门,把后面的场景完全驱逐出视野之内。
梅行之斜看了一眼神三,这人一旦碰到肖十四娘,就单纯地像是少了一半的脑子。
两人一时无言,梅行之又看了一会儿竹子,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陈三。
“看我做什么?”陈三当然知道他在看他,就等着他开口呢,结果还是他先开口了。
“你今年多大了?”
“什么?”
忽然听着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陈三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梅行之重复道。
“……三十三啊,怎么了?”
“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就赶紧成家吧。”梅行之道。
“什……什么?”这下陈三不觉得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而是他最好的朋友的脑子出了问题,“什么就赶紧成家呀,你怎么突然说到这儿了?还有,你不知道我想跟谁成家吗?要是能成,我不早就成了,还用得着你提醒?”
“所以我说,让你找合适的人成家。”梅行之道,“不合适的人,就不要再等了。”
陈三当然知道他说的不合适的人是谁:“梅行之,你没发烧吧?”
这么多年他对十四什么心思,除了他自己最清楚的就是梅行之了。而且像今天这样的话,他以前就劝过了,还劝了不止一次。
陈三伸手去探梅行之的额头,想看看他发没发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忽然扯到这上面来了,不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
“我很清醒。”梅行之打开他的手,认真且严肃地道,“你根本不了解肖十四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的坚持,可能只是你一个人在给自己洗脑。她跟你不是一路人,陈三,你的坚持注定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梅行之!”陈三恼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肖娘子你们俩吵架,我不偏帮任何一方,已经够义气了吧。可你这是干什么,把火气撒到我身上吗?”
梅行之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不会武功呢?他要是会武功,绝对给这个呆子好一顿打,把他打清醒为止。
他压下心里的火气,心平气和地说道:“罢了,等日后我再详细跟你说吧。”
跟十四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原以为他已经够了解她了。但是直到经过了昨天跟今天梅行之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对于肖十四娘的那些了解,不过是浅显的皮毛。
真正的肖十四娘,他可能还需要再通过很多事才能慢慢了解到。
“莫名其妙。”陈三没好气儿地黁嘟囔了一声,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如果一个人能眼也不眨地手刃十余人,吩咐下属去杀人的命令下的稀松平常,甚至让年幼的子女亲自参与屠戮,明知道即将面对的敌人有着她绝对无法抵抗的权柄却不知畏惧。”梅行之又忽然问道,“你觉得这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陈三不耐烦道,“你今天可真奇怪,说完奇怪的话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看着陈三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梅行之却扬唇笑了。
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挚友的“痴心”了,说他不够恳切,他却接连被拒绝了数年依旧热情,处处小心想要求得心上人欢喜。
但是事实上,他却从来没看清过他执着追求了这多年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十四找的这个地方像是专门为做隐秘之事准备的,靠着院墙建在角落里,四周除了一大丛茂密的竹子之外,还有粗细不等十几棵树,以及长在房子周围即将跟树一般高的杂草。别说房间里没有很大动静,就是有些动静,也能被这些天然的隔音墙拦住大半。
剩下的一小半就算跑出去,也只会有长久无人踏足的鹅卵石小路听见。
陈三扛着人进来的时候是有些人看到了的,都是琼肴居的伙计,一看扛人的是他,也就不在意他们去哪里了。所以陈三跟梅行之在外面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任何一个人走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房子里的闷声声渐歇,然后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事情办完了吗?”陈三立即转身,“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你?是谁要找你麻烦?”
十四的生意越做越大,加之她镖师这一层身份,被人找麻烦可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陈三刚刚守门的时候就在理思路,最后结论就是十四在生意上碰到了心狠手辣的对家,正在想发设法地害她。
“要不要我帮忙?需要的话你说一声就行,我跟我手下的弟兄随时……”
“陈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十四道,“现在就有件事,需要麻烦陈当家。”
“什么事,你说?”陈三一听十四要找他帮忙,立即道,“是帮你教训派人来跟踪你的人吗?”
“不是。”十四道,“我想请陈当家帮忙找一辆马车跟三个能装人的麻袋,里面的人需要运出去。”
“原来是这事儿啊,行,我立刻就去办。”陈三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
他快步离开了,梅行之看向十四的眼神不再含有恼意,有些莫名,又有些复杂。
十四任他打量,反正没想主动说话。
过了半晌,梅行之才开口问道:“昨天逃走的那些人?”
“是。”
“问出有用的东西了吗?”
“也算是问出一些东西,但是可有可无,用处不大。”
“那里面的人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待会儿等马车跟麻袋来了,拉去城外找个地方埋了。”
“埋……了?”梅行之微微瞠目,“都死了?”
第294章 独得上天偏爱
“其中一个表示要招供,谁知道银朱刚刚拿掉堵着他的嘴的布团,就有一根针从他口中飞出来,直射向银朱。”十四看着梅行之的神情,主动解答他的好奇,“然后被我一刀抹了脖子。”
梅行之看向银朱,除了身上的袍子又“湿了”几处之外,没见她有受伤的痕迹。
“不愧是专业训练出来的杀手,居然会用这种办法杀人。”十四解说的同时还顺便评价了一下,“银朱说那根针是一直被他藏于舌下的,利用专门练就的功夫发射出来,攻击目标一般是人的眼睛或者天灵盖。针的长度比舌头的宽度还长一些,不知道他们怎么藏的。”
“剩下两个人呢?怎么死的?”梅行之继续问。
“一个见同伴遭受酷刑,吓得自杀了,我跟银朱两个人看着都没看住。”十四道,“另一个开口说了几句话,然后……被我结果了。”
“他开口了,也被你杀了?”梅行之问。
“换做是你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十四反问。
“……”梅行之没再吭声。
这跟两军对战不杀俘虏还不一样,那些人都是被人特意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给他们活路,就相当于给自己绝路。
这么说的话,昨晚被活捉回去的那些人也……
梅行之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身姿挺拔,容貌上等,并且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大气。她站在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丽人罢了,身上没有任何跟杀戮有关系的气息。
一般长久沾染杀戮的人,身上都会不可避免地带着戾气。就算平常可以掩饰,但再次动手之后也会掩饰不住的气息释放出来。比如银朱,她方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就有淡淡的杀戮气息。
可是肖十四娘却半分也没有,梅行之特意留意了,也没有感觉到。
“与肖娘子来往越久,对你就越是好奇。”梅行之发自内心道,“每当我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的时候,就会发现你有更多的秘密我还没有看到。”
“彼此罢了。”十四微笑着回他,“梅少主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梅行之没接她的话,而是问道:“那个人的事情,看来肖娘子是下定决心要管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劝说了。因为看清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他能劝回头的。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十四道,“说起这个,我欠梅少主一个人情。”
梅行之知道她说的是竹管的事情,道:“知雪同阿砚是好友,我和肖娘子来往这么多年,也是真心相交。事关你的安危,我定然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梅少主以后要是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什么事你都会答应吗?”梅行之趁机道。
十四嘴角微微抬起,笑了:“是我帮你做事,不是让你干预我的事。”
梅行之眼中的希冀消散,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顿了顿,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什么?”
“你跟他素不相识,却甘愿设险也要救他,为什么?”梅行之问。
“这个……”十四明白过来,“要是我跟你说不为什么,你信吗?”
梅行之显然不信。
过了片刻,他又嗤笑道:“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每到危险时,总有人出现在他身边救他。救他的人为他丢掉性命,他却能安然无恙。”
十四知道他说的是他祖父的事情,不过这话她不好接,也不好表示她已经知道了他祖父跟左丘玥的渊源。
“他那样的人,却独得上天偏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梅行之不忿道。
“独得上天偏爱?”这句话居然是形容左丘玥的。
“难道不是吗?”梅行之问。
“你觉得是就是了。”十四道。
十五岁亲生父兄被亲祖母下旨诛杀,母亲跟着殉情,又被幽禁深宫多年。二十岁结束幽禁去参加外祖父的葬礼,回来的路上被人追杀,中了那邪门又阴毒的毒药。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八年会经历什么,但是二十八岁就是他人生的尽头。
这样的人生,确实是独得上天“偏爱”。
“不论你怎么想。”梅行之看着十四,道,“能被我当做真朋友的人没几个,但你是其中一个。所以肖娘子,若是真遇到了需要求助的困难,大可以同我说。”
“虽然我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但你可以让我知道。”
“有这些话就够了。”听梅行之说出这些,十四还是颇为感动的,“跟梅少主做朋友,我也是真心的。”
……
陈三找马车跟麻袋的速度很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回来了。
“这车是谁的?”十四看着他牵着一辆崭新的马车过来,问道。
“我义父的,前几天刚换的新马车。”陈三道,“我跟他说你要用,他特别爽快地就借我了。”
知道十四要用车来装什么的梅行之:陈三,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这……这……”兴致冲冲地拿着麻袋去装人的陈三,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之后一只脚僵在了门槛外面,手指向房间里面,脸朝向十四,“这……他们怎么了?”
……
十四跟银朱把人装好,木然了许久的陈三要过来帮忙抬,被她们拒绝了。两人依次把三个麻袋装上马车,银朱赶着车走了。
“……她去哪儿了?”陈三问。
“去处理车上的东西。”十四解释道,“处理好就会把马车还给陈掌柜的,放心,应该用不了太久。”
陈三当夜香行的大当家当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清清白白一尘不染。他并不是被三个麻袋吓住了,而是惊到了。
因为看到了超乎想象的事,所以惊到了。
他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十四,却问不出口。他不敢,害怕一开口,他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要是此时梅行之跟十四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的话,一定会大声说一句:你多虑了!
“今日就先次就此别过吧。”看着银朱从刚好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的侧门出去,十四告辞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陈三想搭话,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直到十四走远了,梅行之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陈三觉得他应该要说些什么,他却什么也没说。
……
夜幕完全降临之后,两个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利落地翻过昌顺镖局一丈高的围墙,猫儿一样轻巧地着地。
银朱跟在十四身后,看着她熟的跟自己家一样穿梭在夹道房屋之间。没多久,两个人就摸到了正寝,也便是家主的住所。
第295章 进入无人之境了
“长孙衍跟长孙行这两个人,你怎么看?”十四问银朱。
“长孙衍自持出身高贵,目中无人,极尽倨傲。”银朱答道,“长孙行出身不如长孙衍,在他面前只能伏低做小。实则却比长孙衍聪明的多,是个真正做实事的人。但是前面有长孙衍压着,他只能装出一副无能的样子。”
“你对长孙行评价还挺高。”十四道,“不过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今晚,长孙行应该在等我们。”
“你猜他会把陷阱布在哪里?”
银朱沉思片刻,道:“他的起居之所。”
“又跟我想的一样。”十四刚说完,前方来了一队四五个巡逻的人。
她跟银朱纵身翻越,各自利用旁边养睡莲的大缸挡住了自己的身形。等巡逻的人走远之后,才再次现身。
“这院子里什么时候加上巡逻的了?”十四自言自语道,“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银朱想起她上次过来的时候,用迷烟迷晕了长孙衍,把他扒光了衣裳吊到了后花园的一棵海棠树上。因为正值仲夏,还特地跟梅行之讨了吸引蚊虫的药粉,整整三包像往腌肉上洒调料一样洒遍了长孙衍全身。
银朱作为一个打下手撒调料……啊不,是药粉的人,听见自家娘子的喃喃自语,只在心中问道:娘子,这些巡逻队是为谁加的您难道不知道吗?
“继续刚才的话题。”明明是潜入别人家,十四却比待在自己家姿态还要悠然,“俗话说狡兔三窟,你说长孙行会不会设下不止一处陷阱在等着我们?”
银朱只能理解自家娘子的悠然姿态,那就是,她对这里,真的太熟了!
“也有可能。”
“那你猜还有可能在哪儿?”
银朱思索片刻,继续回答问题:“我们来找东西,必然往机要处找。他们设陷阱的时候肯定会站在我们的角度考虑,所以要是陷阱不止一处的话,另一处应该在……长孙衍房中。”
“那就先去长孙衍那里。”十四决定了,“要是找不到,再去找长孙行。”
银朱忽然有种直觉,今天晚上,长孙衍恐怕又要倒霉了。
十四对于昌顺镖局的布局之所以了然于胸,不仅是因为来的次数多,还因为她有这里完整且详细的建筑布局图。
大到房屋朝向道路走向,小到每栋建筑门窗房梁的架构,甚至用了几根木头,她都知道。
要说这图的由来,那自然就是来自于如今已经名扬河南道的建筑奇才方如许之手了。
五年间昌顺镖局请他修了三次院子,每一此都是局部起了火灾,三次加起来差不多就相当把整座院子完整地重建了一遍。至于火灾的起因,不能说全部和十四有关系。
毕竟只有两次是她动的手,另外一次真是天意——去年仲夏一道惊雷劈恰好落到这里,引起了熊熊大火。
既然要设陷阱,长孙衍金尊玉贵的,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当诱饵。所以已经熄了灯的房间里绝对有人,也绝对没有他。
“你藏在这儿,等我发信号。”十四说完,从枝叶茂密的树冠上跳了下去。
……
银朱继续蹲在树上,凭借超乎常人的夜视能力看着十四就那么大咧咧地朝着长孙衍居所的房门走去,走到门口之后……
“砰!”
……她一脚踹开了房门……
银朱放在树枝上的手骤然抓紧——有箭羽穿过纸张的声音传过来!
毕竟在暗夜,她夜视能力再好,也不能像白天那样看得清楚。所以有箭从房间里射出来的时候,她先听到了声音,然后才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箭支。
银朱瞬间渗出一身冷汗,焦急地去搜寻十四的身影——但是却完全找不到了。
银朱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焦急之下掐进树皮的指甲也从树枝上拔了出来。她居然忘了,娘子还有这个鬼神莫测的本事。
银朱继续把焦点聚集在房门前,也就是十四刚才站的地方。人是在哪里消失的,就会重新出现在那里。
果然,等一阵箭雨停下的时候,十四的身影又凭空出现在了原地。
“啊!鬼啊!”与此同时,房间里传出惊恐的惨叫声,“鬼啊!”
“你喊什么?”又传出肉体撞击的声音,应该是刚才大喊的那个人被踹了。
这时有一簇微弱的光在房间里亮起来,十四站在房门口,悠悠道:“别点灯,我害怕。”
“抓住她!”
一声大喊,一阵脚步声,四五个人一个喘息的功夫就冲将出来。
他们是朝着十四冲过来的,明明看见廊下站着一道影子。
但是冲出来之后,只觉一阵风吹过,然后影子不见了!
“这……”有人腿软了。
“到底是谁?给我出来!”有人在怒吼。
“滚出来!”有人拿着手里的弓转圈甩。
恰好又有阵风吹进房间里,那一小簇火光被吹灭了。
风中裹挟了一个声音:“在找我吗?”
“谁?!”
“出来!”
“你给我出来!”
……
银朱蹲在几丈之外的树上,再次握紧了树枝——她怕她一不小心笑的掉下去。
……
屋子里一共六个人,全部被十四逼出来了。
十四又现身说了一句话,在他们六双眼睛的目睹下再次表演了一次闪现闪离。然后,成功逼疯了其中两个。
“啊!鬼啊!”
第一个扔了弓逃跑了。
“别别别……别过来!”第二个想跑,但腿太软,站不起来。于是只能手脚并用往后退,一直退。
银朱算是看出来了,这六个人根本不是从神都来的,是黄粱镖局的人的可能性更大。看来这次从神都过来的人,已经悉数被灭掉了。
“我好无聊啊,想和你们一起玩儿呢。”十四这次现身正好在一个人背后,她就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啊啊啊啊!”
好吧,又吓疯了一个。
啊不,是两个。这个人的尖叫声把还强自让自己镇定的三个人吓的从地上跳起来,其中一个落地之后全身都软了,瘫到地上之后跟着尖叫了几声,然后昏了过去。
现在还剩下两个人还站着,都是一手拿刀一手握弓,前后左右做着防备。
看来这两个,是唯二剩下的漏网之鱼。银朱蹲在树上,通过观察得出结论。
娘子接下来会做什么呢?她心里充满了好奇。
十四立马出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现身之后抓起了被人丢在地上的弓,精准无比地套到了一个人的脖子上。
“呜……”
十四一手握着弓往后拖,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匕首,抹了第二个人的脖子。
“呜……”被弓弦勒住脖子的人挣扎了几下,也没了声息。
他咽气的同时,十四在一片喷洒的血花中,再次消了身形。
“啊啊啊……”
瘫在地上的几个人成功昏了过去。
银朱觉得该让她出去了,准备好接收十四的信号。
信号没来,却先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的动静——有不小一批人赶了过来。
肯定是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把周围的人都引了过来。
银朱担心十四不明情况再忽然出现,但她显然多虑了。直到外面过来的人把院子里三个昏倒的跟两具尸体抬出去,也没见十四再现身。
长孙衍气得破口大骂,把全部的气都撒在了长孙行身上。一连发作了小半个时辰,才大怒着离开。这座院子刚刚死了人,他是绝对不能再留下的。
长孙行在地上跪到长孙衍完全离开,才被人扶着起身。他也发作了一通,大骂的是十四。
虽然没见到人,但他认定一定是肖十四娘为之。
除了她,黄粱县还有谁能这么可恶!
十四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才从空间里出来,朝银朱藏身的这棵树的方向招了招手。
这下,当真是进入了无人之境了。
第296章 进入密室
“走吧,进去看看。”
“娘子。”银朱喊住十四。
“怎么了?”
“刚刚长孙衍跟长孙行都没进去检查,只在院子里停留片刻就直接走了。”银朱的意思是,要是嗜血藤真的在这里,他们不会直接离开,而是会先进去确认东西有没有被拿走。
“长孙衍会离开,大概是因为我在他住的地方杀了人,他忌讳这个。”十四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人在气头上,当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尤其是他那样的人。”
“至于长孙行,你觉得他敢进长孙衍的房间随便搜查?还是被他骂的狗血喷头之后?”
“走吧,在或者不在确认一下就知道了。”十四抬步往前走。
直到天亮之前,这座院子随便她们翻。
十四进了房间,拿出了火折子,吹亮之后照明。她并没有进来就到处翻找,而是在里间卧室站定,仔细观察房间的结构,四面八方都看了个遍。
“银朱,你说长孙衍会不会在房间里建密室之类的?”她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地面,问道,“要是建密室的话,会建在哪儿?地下好像是空间最大的地方。”
“不过……”
“还有一个地方。”
“娘子,这间屋子有异样。”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视线也汇聚在了同一个方向,或者说同一面墙上。
长孙衍现在住的这间屋子,恰好就是上次被天雷劈中的地方。所以这间房子是重新修缮的,画图的是方如许。
十四手里有图纸,银朱自然不可能不熟悉。她对这房间里的布局结构,亦是了然于胸。
之所以跟十四同时出声,是因为她留意到,这房间的布局跟图纸上相比,差了一块。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又一起转向软塌正对着的那面墙。
“看来就是这里了。”十四拿着火折子靠近一些,同时伸手开始在墙上敲敲打打,试图找出机关。
“这间密室应该是他们自己找人修建的,在方如许的图纸上,这也是属于卧房的部分。早知道,就跟麻衣请教一些机关方面的知识了。要是在房间里装密室,开关一般都会装在哪儿?”
见十四一边敲一边看过来,银朱摇头:“我也没有学过这些。”
“那看来只能慢慢找了。”十四并不气馁,“密室既然在这面墙的后面,那开关肯定就在这附近,不会跑出这间里屋。”
摸索了将近半个时辰,两人把墙面、靠近墙的摆件、花木全都摸了一遍,也没找到所谓的开关。
十四停下了,往后退了两步。
“我想咱们的思路可能错了。”她摆摆手,示意银朱也先停下。
“哪里错了?”银朱问。
“要是你的话,你会把开关放在哪里?”十四反问她。
银朱思考片刻,道:“最方便进入的地方。”
“是啊,这是正常人的思维,门锁就应该安在门上才对。”十四道,“要进卧室的门,总不能去开厨房的锁。”
“娘子的意思是?”
“但是你觉得长孙衍算正常人吗?”
在火折子营造出的昏黄光晕中,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了无需言语的默契。
随即银朱跟着十四一起转身,绕过名贵木材与极品锦缎制成的屏风,来到外间。但是外面的空间更大,更加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既然不会设在最方便的地方,那就试试最不方便的地方。”十四很快做出决断。
“最不方便的地方?”银朱不解,“娘子指的是哪里?”
“先试试最远的地方。”十四微微转身,面向外间的一处墙角。在这个屋子里,那个墙角是离里面那堵墙最远的地方了。
银朱闻言没再多话,直接朝着墙角走过去。
墙角处放着一个花架,花架上有一盆名贵盆栽。银朱欲把盆栽移开,弯腰去抱花架,却发现抱不动——这架子就像是跟地面长在了一起一样。
她大喜:“娘子!”
十四立马过来,两个人围着盆栽开始研究。扶住花盆试着扭动的时候,寂静的房间里出现了动静。
“小心!”
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动静,花盆略一转动,银朱脚下的地砖忽然消失。她整个人不受控制下坠,好在十四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手,把人捞了上来。
“艹!”除了这句之外,十四在心里问候了长孙衍的八辈祖宗,她问银朱,“你怎么样?”
“娘子,我没事。”好在银朱身姿矫捷,面对危险的应激反应极快,脚下腾空的瞬间身体快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朝十四伸出手。要是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就掉下去了。
“没事就好。”十四松了口气,朝那黑漆漆地仿佛随时要吞人的方形洞口看去。
“幸好只是陷阱。”银朱也看着它,道,“没有暗器。”
刚才要是洞口出现的同时有暗器从里面射出来,别说她了,恐怕连十四都要受到连累。
“既然设了陷阱,就是想抓人。”十四道,“而不是想杀人。”
要抓什么人呢?
当然是除了长孙衍之外想要开启密室的人!
十四灵机一动,站起来重新回到盆栽旁,双手抱住它之后朝跟刚才相反的方向转过去。
银朱则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用尽全力确保十四的安全。
但是十四的运气非常好,这一转并没有出现危险。刚才差点儿让银朱掉下去的洞口合上了,另一个更大的方形洞口出现了。
十四捡起刚刚因为救银朱丢到了地上的火折子,火光靠近洞口之后,一排往下延伸的石阶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
顺着石阶下来之后,前方又出现一条往上的石阶,通往的正好是刚刚那堵墙背后的空间。
长孙衍此人不仅觉得自己血统高贵,而且还认为他非常与众不同。有这样两种自我认知的人,做事就特别喜欢跟正常人反着来。
明明能直接把那堵墙当做密室的大门,却非要在房子的另一脚挖一个洞,先往下走再往上走,才能到达前后面的密室。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直接把密室建在地下?
两人顺着石阶下来,又沿着石阶走上去,来到了一间装满了金银珠宝跟书籍字画的密室里。金银珠宝随意地堆在地上,书籍跟字画则被整齐地摆放在精心打制的架子上。
显然这密室的主人在密室里放东西,都要显示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的高贵品格。
“找找看有没有嗜血藤。”十四道,“梅行之说它通体血红色,长得像吸满了血的树根,大概拇指一样粗,手掌一样长。”
“是,娘子。”
第297章 出来遇老道
两人在长孙衍的密室里一通翻找,把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都翻了一遍,灵芝人参等名贵药材看到了不少,却没找到半根嗜血藤的影子。
“啪!”十四重重地合上手中的匣子,显示出她次课不悦的心情。
银朱见状也停下了,来到她身边:“娘子,这里收藏了许多佛家与道家的典籍,我还看到了三颗舍利,赤金打造的罗汉金身还有玉石雕就的道家仙人。”
“什么意思?”
“长孙衍如果笃信这些的话。”银朱斟酌道,“很可能忌讳嗜血藤,所以没有把它放到这里。”
梅行之也说过,嗜血藤剧毒,在南疆被称为邪物,而且本身就长了一副邪物的样子。十四看了看银朱所说的那些道家佛家的东西,信了她的推测。
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像无稽之谈,但是这个朝代的百姓本身就笃信各种宗教,相信风水。长孙衍因为忌讳或所以不把嗜血藤收录进自己的密室,也能说得通。
想到这里,十四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几句国粹。
“娘子,既然这里没有,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银朱道。多停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走吧。”十四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银朱疑惑地看向她。
“你去上面,扯几段帐子拿进来。”
银朱不解,但十四没再多说。她顿了顿,应道:“是。”
她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就抱了一堆名贵布料回来,都是从外面扯下来的帘子帐子。
十四伸手接过来,对她说:“去外面守着,我马上出去。”
“是。”
银朱出去之后,十四把怀里的东西随意丢到地上。先走到坟头一样大的金银堆旁边,她的手掠过之处,东西瞬间就少一大片。
……
把地上的金银收拾干净之后,她又起身来到放置名贵药材的架子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收入囊中。
“这些……”十四拿起一本梵语写成的佛经,喃喃道,“你们既然能被长孙衍收藏到这里来,想必都是些世间难求的孤本吧。”
她对这些内容没兴趣,但是对它们的价格有些兴趣。
话不多说,继续收!
一阵洗劫,整整放满了三个架子的典籍全部进了她的空间。
其实仔细看这间密室,整个空间里放置的东西拿到外面都价值不菲。比如最不起眼的这些架子,都是上等紫檀木所制。
但是想要让长孙衍心疼,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费心收集的这些孤本典籍全部变成了灰,效果更好。
要是都搬空了,反而起不到最佳作用。
于是十四见值钱的东西都收的差不多了,便转身去拿那些被丢到地上的布料。把其中一半放到木架子上之后,轻轻拉起一角,用火折子点燃。
“噼、啪……”
小火苗的体积在这些丝绸锦缎之上瞬间增大了几十倍,陷入高温的木料则发出令人愉悦的噼啪声。
十四把剩下的布料塞到另一个架子上,直接把火折子扔了上去。然后拍拍手上的灰尘,动作利落地转身离去……
银朱在上面已经等急了,才终于看见十四从密道里出来。
“娘子,下面……”她闻到了从密道口冒出来的烟。
“放了一把火。”十四简洁明了地解释完,来到花架子即密室开关旁边,随即拎起一旁的摆件,砸向花盆。
“啪!”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花盆被砸了个粉碎。泥土和碎瓷片一起哗哗啦啦地往下掉,露出了植物根部下面的和木架子连着的开关。
在银朱惊讶的神情中,又见十四把手里的摆件当成锤子轮了个半圆,重重地砸向被泥土包裹着的木质开关。
“砰!”
“砰!”
“砰!”
第一下是垂直砸的,第二下和第三下则是左右开弓分别水平削过去。
“啪。”拳头一样的的开关是木质的,三下之后,跟底部的连接直接断开了,像是行刑台上被大刀斩断的头颅,叽里咕噜滚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刚刚那个差点让银朱掉进去的洞口也自动打开了。和密室入口同时开着,一大一小两个黑黢黢的洞,大的冒着越来越浓的烟,像活着;小的则静悄悄的,像死了。
这个机关,算是彻底坏掉了。
银朱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四做完全程:娘子缘何生了这么大的气?
十四不轻易生气,偶尔起一回脾气,也不会很剧烈地表现出来。她越是恼怒,就越是比平常更冷静。如果说别人生气像是常温的水被烧成沸腾,那她恰恰相反,会凝成寒冰。
比如现在,从她身上就完全感觉不到怒气。做暴戾动作的时候姿态都是从容的,几个抡砸行云流水。但是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心中有气难消,在发泄。
要是往常,她做事只会奔着目标去,完全不会关注其他的。今天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她却特意留下来烧了长孙衍的密室,还有些费力不讨好地砸毁了密室的开关。
这样做的效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气死长孙衍。
娘子这是……因为没有找到嗜血藤所以生气吗?
“什么动静?”
“快去看看!”
“娘子!”银朱立即警惕,“有人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不把人引来才怪。
“知道了。”十四随意地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旁,“走吧。”
两个人出房门,巡逻的人正好进院门。
“全部打晕,别让他们惊动更多的人。”十四下令的同时,已经快步迎上去。
银朱拉起和夜行衣一体的黑色面罩,一起冲过去。她明白十四的意思:要是这个时候把其他人惊动了,密室里的那把火可就烧不彻底了。
……
两个人过来的时候正值夜晚的正中间,从密室里出来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再过不久黎明就要到来了。
银朱摸不准十四的考虑,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不适合再行动了。但是今天十四有些反常,她不确定她是怎么想的。
好在十四虽然气恼,但仍旧冷静理智。把巡逻的人打晕之后,便带着银朱翻墙离开了。
“先天要决定无疑,麒凰幸得度三迟……”
“谁?!”
两人刚刚落地,巷子里忽然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
“生逢五月十四日,夜月生光母见儿。”那个声音并没有受银朱的惊扰,还在不紧不慢地念诗。
四句诗念完,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的身影。
穿着道袍,拿着浮尘,留着山羊胡,戴着五岳冠,典型道教修行之人的打扮——如果他右手没拿着用竹竿挂着写着“太乙救苦天尊”的经幡,肩上没有挂着露出一角明黄符纸的布袋的话。
活脱脱一副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的样子。
但是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又突然出现,十四不能不警惕。
而且她留意到了他刚刚念的那几句诗,五月十四,从肖如茗处得知,肖十四娘的生辰就是五月十四。
十四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打算主动开口。而这老道士一路走过来,果然停到了她面前。
“此处得遇娘子,便是有缘。”老道士说,“贫道道号知难。”
第298章 知难道人
“有事?”
闻言,知难道人一噎。心道:这小娘子……果真难缠。
按常理来讲,这个出场方式,一定会让人觉得神秘高深,从而成功引起对方的敬畏心才对。明明一切都计算好了,结果居然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知难道人又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是类似的出场方式,同样的目的。但是现身在那个五岁孩童面前的时候,却被他问:“你找我吗?有什么事?”
“……”知难道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而十四此时心中想的则是,她一不信佛二部信道,穿越过来之前一直是个无神论者,居然一而再地遇到和尚跟道士,当真是奇了怪了。
一片寂静中,知难道人想要伸手捋一捋胡子掩饰尴尬,才反应过来自己两只手都占着,便只能作罢了。他尴尬地笑笑,道:“小娘子不好奇贫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你不是说了吗?”十四道,“缘分。”
“……”知难道人又是一噎。
“还有。”十四接着道,“我不是孩童,你也没有老到称呼我的时候需要在前面加一个‘小’字的程度吧。”
“……”知难道人第三噎:今天出门之前,就该先看一看黄历。
“有事没事?若是没事,我们要走了。”十四说着便要抬步。
“等等!”知难道人喊住她,质问道,“我观你年纪轻轻,为何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敬畏谁?”十四反问,“你?”
“……”知难道人今日第四噎。
“咳咳咳。”他咳嗽两声,其他的都不准备说了,直奔主题,“贫道方才念的那几句话,小……娘子可听清楚了?”
“没有。”
“……那贫道就再念一遍。”他把方才那四句话重复一遍,“先天要决定无疑,麒凰幸得度三迟。生逢五月十四日,夜月生光母见儿。”
“娘子可懂八卦命理之学?”念完之后,知难道人问道。
“不懂。”
“若是不懂,便记在心里,可以找懂的人论上一论。”知难道人明显不在意十四的回答了,继续道,“除了前面四句,还有四句,送与娘子,娘子且听好。”
“一年喜乐一年忧,无须怨恨勿忧愁。最宜持济行方便,夫妇齐眉乐到头。”
“后面四句也是我的?”十四虽然不懂命理,但白话还是能听懂的。
夫妇齐眉?
这要是肖十四娘的命格,实在是荒谬的有些可笑。
“贫道这里还有八句,送与如今在你家中养伤之人。”
十四神情一凛。
只听知难道人继续道:“金风吹动黄景飘,花木将落渐渐调。途遇天异命运转,将未一切不可瞭。”
“为人端正貌堂堂,皆因前世性温良。今生宜多行善事,自然福禄寿绵长。”
知难道人念完这八句话,转身便走了。
十四听得认真,没能立即反应过来。等她醒神立刻追赶:“你站住!”
明明不过一瞬间,眼看着那道士离她不过两步远。但是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再看,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哪里还有人影?
“银朱。”她喊银朱,“你看到那个人去哪儿了吗?”
“银朱?”
十四转身,却见银朱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
“银朱!”她立刻把人扶起来,第一反应是去探她的鼻息……
十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瞬间绷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银朱,醒醒,银朱?”
一连喊了四五声,也没得到银朱的回应。
正当十四打算先带着她离开时,怀里的人忽然转醒了。
“娘子!”银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紧紧攥住了十四的手臂,“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十四道,“是你忽然昏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昏倒?我……我没事。”银朱坐直身体,眼神逐渐清明。
十四扶着她站起来,听她道:“我看到突然出现一个道士,把你抓走了。我往前追,想把你追回来。明明快要追上了,却听到你叫我……”
听着她的话,十四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还记得你是怎么昏过去的吗?”
银朱努力回想,却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和你一起从墙上跳下来,然后听到一个声音。然后有个道士打扮的人忽然出现,拉着你就走了。”
“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先回去吧。”十四道,“天快亮了。”
两个人没再继续探讨道士的事情,趁着最后一段黑夜回到位于南市的火锅店。换了衣裳,天一亮立即打马回家。
……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今日轮值的几个小厮正在打扫院子,看到十四纷纷停下问好。
十四却步履匆匆往前走,摆了摆手算作回应了。
“银朱姐姐!”一个人想喊住银朱,问问出什么事了。但是银朱也没搭理他,跟着十四快步离开了。
一路来到二楼,十四直奔左丘玥的房间。敲门却无人回应,推开之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娘子。”银朱提醒道,“左三郎可能跟着小郎君一起去后面晨练了。”
说是一起晨练,实际上是肖砚正儿八经地练功,左丘玥则沿着外圈的跑道悠闲地走。
看到十四,两个人具是一喜,立即迎过来。
“娘亲!银朱姐姐,你们回来啦。”肖砚抱住十四,“娘亲,你有没有受伤?”
“嗯,回来了。”十四替肖砚擦擦他脑门上的汗,露出温柔的笑,“没受伤,别担心。”
“你回来了。”左丘玥是小跑过来的,虽然没几步路,但他停下来之后还是微喘了一会儿,“有没有受伤?”
他不关心嗜血藤有没有找到,只上下打量着十四,没看到什么伤口,神态才逐渐松缓下来。
“嗜血藤没拿到。”十四迎上他的目光,顿了顿,道,“今晚我再过去一趟。”
“今晚还要去吗?”
“今晚还要去吗?”
左丘玥跟肖砚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嗯。”十四道,“昨晚找错了地方。”
她问肖砚:“晨练开始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还有半个时辰。”肖砚回答道。
他虽然担心十四,但是知道娘亲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所以没做劝说。
“那好,你继续去练吧,我找你左师傅有些事情。”
“嗯!娘亲,那我回去继续练功了。”肖砚乖乖点头,回去继续练功。
“什么事?”左丘玥问。
“从昌顺镖局出来之后,碰到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自称知难道人。”
听到“知难道人”四个字的时候,左丘玥的神色瞬间改变。
第299章 命
十四跟左丘玥一起来到书房,把从知难道人那里听来的十六句话全部写到了纸上。
“据说这八句是给我的,这八句是给你的。”十四道,“你认识他?”
“我认识。”左丘玥看着纸上的十六句话,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你说的打扮不太像他平日里的样子,但是既然他跟你说他道号叫知难,那就不会错了。”
“是我师父。”
“什么?”那个神棍,居然是左丘玥的师父?
看着十四的反应,左丘玥有些无奈,肯定是那不着调的师父又特意设计了什么特别的出场方式。但是显而易见,玩砸了,效果恰恰相反。
“他吓到你了吗?”他问道。
“吓到倒不至于。”十四道,“只是没想到,他是你师父。”
“你的武功,是他教的?”
原著里并没有提到左丘玥会武功,更没有说他还有一个师父。而且,还是一个……神棍。
十四现在还不确定,那老道弄晕银朱,又忽然消失,用的到底是障眼法……还是真本事。
但是要是左丘玥是他教出来的话,那就后面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了。
先是辩苦和尚,后是知难道士,未免太过巧合了。
“是。”左丘玥点头,颇为详细地向十四解释道,“我五岁那年他忽然出现在我院子里,跟我说要教我武功,说我命途多舛,学好武功能多一分保障。还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双亲,所以连我父亲母亲也不知道我会武功。”
“除了武功,他还教了我推算命理、面相手相和撰写符纸。”
十四闻言,颇为惊奇地看过来。
左丘玥笑了笑,道:“不过我那个时候醉心于传奇话本,只肯分出一些心思学习据说能保命的本事,其他的连皮毛也没学到。”
“他是什么人?”十四问。
左丘玥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虽然是我师父,但我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一件一件数过来,“第一次是五岁那年,他出现之后在我身边停留了半个月,教我内功入门。第二次是七岁,他过来检查我的功课,同时要教我其他技能,留了大概七天。”
“第三次是十岁,只停留了两天。第四次是十五岁,停留了半个时辰。”
“第五次应该就是这次了,只留了八句话给我。”他指着纸上那属于他的八句话说,“连面也不见了。”
“你的生辰是五月十四吗?”相较于自己的那八句,他对十四的这八句话更感兴趣。
“嗯。”十四点了点头。肖十四娘的生辰是五月十四,至于她的,因为从小是孤儿,所以不知道生日是什么时候。
“夫妇齐眉乐到头。”左丘玥轻声念出最后一句话。
引起十四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
“我笑这句话荒谬。”十四道。
左丘玥想到了肖砚的身世。
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十四为什么会一个人带着肖砚生活。起初想要打听,被小武一顿发作。后来出于对她的尊重,他便没有再打听过了。
十四知道左丘玥想的是什么,不过没打算把自己的私事跟旁人解释。只是道:“你那个师父,算命准吗?”
能教出左丘玥这样的徒弟,十四觉得那人当然是有真本事的。可是要是从这十六句话来看,当真是通篇扯淡,他更像是个招摇撞骗故弄玄虚的草包。
说她夫妇齐眉倒也罢了,再看对左丘玥说的:今生宜多行善事,自然福禄寿绵长。
他那样的身世,那样的处境,是能通过行善,就可以改变自己二十八岁就走到生命尽头的命运的吗?
“我也不知道。”左丘玥认真回答道,“我从未见过他给人批命,这是第一次。”
“不过我倒希望他说的是准的。”他又道,“起码从这几句话上面看,你和我的命,都还算不错。就是有一个共同点,都需要多多行善。”
十四又笑了:“与其说是批命,不如说这几句话在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是那老道知不知道,就在他出现之前,她刚刚杀了两个人,劫了一屋子的财宝,还在别人家里放了火。
“肖娘子本就是大善之人,没有放下屠刀一说。”左丘玥闻言却颇为认真地说道,“你手中之刀是救人之刀,害人之刀需要放下,你手里的刀,不用放。”
“我谢谢你能想出如此好听又不显谄媚的一段话来恭维我。”十四道,“放心吧,我定然能把嗜血藤拿回来,把你身上的毒解掉。”
……
十四在家补了个觉,傍晚时分跟银朱一起再次进了黄粱县城。
在城门口,遇到了要出城的梅行之。
“梅少主?这么巧,你要去哪儿?”
“去找你。”梅行之立刻调转马头,跑过来跟十四并行。
“找我什么事?”十四问。
“昌顺镖局的长孙衍在自己家中,被气晕了过去。”梅行之真的特别好奇,十四到底干了什么,能把人活活气晕过去。
“哦?”十四问,“他们找你过去看诊了吗?”
梅行之虽然主要管医馆的经营,并不经常坐堂,但他医术高超,在黄粱县是众人皆知的。
“没有。”梅行之道,“他们自己有大夫,一般的伤病都能应付。”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十四在心中道。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梅行之道,“你猜的对,里面确实有我的人,消息是他传给我的,昨日那封信也是他帮我拦下的。”
十四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些,有些惊讶。
“你不用惊讶,这些东西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到。”梅行之继续发问,“现在该你替我解疑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把长孙衍一个平日里格外注重养气的人都能气晕过去?”
“其实也没做什么。”十四避重就轻道,“就是昨天去找嗜血藤没找到,不想空手离开,就拿了点儿别的东西。”
梅行之显然不信:“什么东西?”
就连上次被十四烧了房子,长孙衍都没有气成这样。
“你不是有人吗,他没告诉你昌顺镖局发生了什么?”十四反问道。
“说了。”梅行之似笑非笑,“说早上有人发现长孙衍的居所浓烟滚滚,却并非房屋起火。房间里多了两个洞,烟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后来长孙衍过去,看着那洞口忽然嚎啕大哭起来。继而发疯一样赶走了所有人,然后两眼一翻,昏倒在了门口。”
“哈哈哈……”十四骑在马上,朗声笑出来。
第300章 挟持长孙行
梅行之终究没能从十四那里问出来她在昌顺镖局做了什么,得知事情的真相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他的线人告诉他,长孙衍居处的滚滚浓烟,是他隐藏在居所之内的密室里着了火。密室里存放着他自来到黄粱县到如今所搜刮的所有钱财珍宝,在那场不知因何所起的大火中全部付之一炬。
而让长孙衍承受不住打击昏过去的,还并非密室里的钱财,而是那里有数百册市面上早已找不到的古籍孤本以及多位炼丹大师的手札。绝大部分是他从少年时期便开始收集的,当年来黄粱县的时候特意从神都运了过来。总之,是长孙衍最宝贝的东西,走到哪儿都要带到哪儿的东西。
听到这里,梅行之不禁想起他家中那些几代人累积收藏起来的医书典籍。要是忽然有天有个人放了把火把他们全部烧掉……只是想想,他想把那人活活撕了的心都有了。
不过这些都是两日后的后话。
……
十四跟银朱在火锅店的后院稍事休息,这次没等到夜半三更,而是入夜之后便开始行动了。
两个人有恃无恐地再次潜入昌顺镖局,决定使用声东击西之策。
由银朱拿着两鞭肖砚正在研制中的鞭炮,来到昌顺镖局的马厩,打晕了看守的人,割断了所有马的缰绳,然后点燃了鞭炮。
虽然正在研制中,但肖砚出品的东西,向来保证质量。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经炸响,暗夜之中,数十匹马一起嘶吼着冲出马厩,惊动了整个昌顺镖局。
所有镖师、小厮,纷纷出动去抓受惊的马匹。
趁着这个间隙,十四如暗夜幽灵一般飘进了长孙行的居所。
还没来得及落地,忽有箭雨当空笼罩而下。
“肖十四娘,你当真不怕死?”长孙行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十四身上穿着防弹背心,只专心护头。箭矢从她身上擦过,割破衣衫留下血痕。
“反正不如你惜命!”十四翻滚到一个半人高的水缸旁边,从空间里随意摸出来昨晚刚放进去的赤金罗汉像。
“砰!”
水缸被砸破,里面的水倾泻而出。十四借机把缸侧翻过来,将其当成了临时避难所。
“呼。”总算有了个喘气的机会。
“昨夜是不是你潜入我堂兄的居所,烧了他的密室?”
箭雨还在不停地落下,十四躲在水缸里,听长孙行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你少装聋作哑!”长孙行的声音瞬间提高一倍。
“你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喊话,还嫌我装聋作哑?”十四喊道,“如今在你的地盘,被人围攻的是我,你却还是躲在里面,连面都不赶露。长孙行,这就是你们昌顺镖局的风格吧,你可真是个大男人啊!”
“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啊!”
想把人惹怒就要会抓重点,十四就很会抓。
“你给我住嘴!”长孙行果真暴怒,“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能!”
“我难道说错了吗?哪一点错了?”水缸里空间很宽敞,十四窝地很舒服,“你们这些自诩顶天立地大丈夫的人,居然怕我一个女人怕成这样。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人笑掉大牙?”
弓箭手见十四躲在缸里,射出再多的箭都没用。有一人停下,要去禀告长孙行。
但是他刚刚离位,往长孙行的方向跑了不到三步,便被一支突然飞过来的短箭射穿了喉咙。
银朱射出一支袖箭之后立马躲避身形,没有任何人看到箭矢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
银朱的位置是十四提前帮她找好的,极佳的狙击手位置。
她趴在这座院子某间屋子屋山头的一角,位置隐蔽,角度也刁钻,能射击的范围很小。刚刚那个人跑了三步之后,才进入她的视野。
所以这些人只要不动,银朱别说射他们了,连看都看不见。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害怕,自第一个人丧命之后,人人自危。
“你们在干什么?人死了吗?”外面一时间没动静了,长孙衍在屋里问道。
“没死呢!”
“二当家,她躲到水缸里面去了!”
十四的声音压住了回话人的声音。
“你给我闭嘴!”长孙行吼的是十四。
“你让我闭嘴就闭嘴?”十四的声音极尽猖狂,“我偏不!”
“长孙行,你这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鼠辈,你枉为男人!”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放箭!”
又一波箭雨倾泻而下。
但是十四有缸护身,什么都不怕。
有银朱在震慑,那些人也不敢轻易挪动位置。不挪动位置就不能有效攻击,所以这是一个死局。
十四高估了长孙行的胆子,或者说低估了他的忍耐力。这么激他他都不露面,那就只能换一种办法了。
就这么耗着吧,她就不信,这些人的箭射不完。
“二当家,她有水缸护着,根本射不到她!”有人的箭快用完了,跟长孙行轻视道。
“你们这些废物!”长孙行暴躁出声,“射不到就给我砍,你们这么多人,还杀不死她一个人吗?给我上!”
“你们可要斟酌!离开现在那个位置是不是还有命就另说了!”十四坐在水缸里,悠悠然威胁道,“昨晚那几个被吓昏过去的人醒了吗?他们还好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有些人脚就有些软了。
昨晚被吓昏过去的那几个,醒过来之后跟疯了一样,一直说是鬼杀了另外两个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有听见动静,长孙行怒斥,“给我杀了她!”
“杀我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你们自己掂量。”
“她今天要是活着出去,你们就别活了!”
“……杀……杀!”
这群人最终还是提刀冲了过来,十四旋身从水缸里出来,把水缸推向他们:“银朱!”
银朱立刻从隐身处跳出来,换到视角宽阔的地方,开始狙杀环节。
十四在下面打,她在上面射。有了远程辅助,十四以一对十几,也不见落下风。
“银朱!”打了一会儿之后,十四高声道:“没时间了,去找长孙行!”
屋子里的长孙行闻言一个激灵,跑到门边观察了一下院中的战况,当机立断便要跑。
刚刚跑出门,便看到银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从廊上倒挂下来。
长孙行吓地向后坐去:“啊!”
同时一支短箭,射进了他的大腿。
“啊!我的腿,我的腿……”
“二当家!”
“别动!”银朱把刀抵到长孙行因为发福即将消失的脖子上,“都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住……住手!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