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接连败北
这群新人跟在十四手下训练了一段时间,却是第一次看她真正出手。
这一看,一二十个少年纯真的眼睛里就被仰慕之情给充斥了。
肖娘子真的太厉害了!
只见她赤手空拳,就敢去接对方的刀剑。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却还游刃有余,不像是被围攻,倒像是在遛着对方玩儿。
不一会儿,就有四五个人被卸了胳膊或者腿,丢到了地上哀嚎不止。
“齐师傅,听说你是肖娘子的徒弟?”
“还用听说吗?我就是师父的徒弟,唯一的徒弟。”齐先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真不会说话。
“我还听说肖娘子会一种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武功,你见过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我没见过你见过?”
“那肖娘子什么时候会用那种武功?”
“你想看?”
“想看!”不只是问话的人,后面这一群年轻人表示他们都想看。
“这次你们是看不到了。”齐先面对这群仰慕自家师父的新人,同时也用佩服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那是十分有优越感。
“为啥呀?”
“你们自己看。”齐先示意他们往战场看,只见他们说话的功夫,十四又放到了三人,对方的人已经倒下一半了。
“就这群小喽啰,还用不着我师父使出全力。”齐先收了刀,双手抱臂,做出一副悠闲的姿态。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肖娘子使出她的绝招?”
“这个嘛……”齐先状似思考了片刻,“你们好好努力,尽快提升自己的本事,将来就有可能跟着师父一起护镖,护镖途中要是碰见了厉害的山匪啊贼人啊,就有可能看见了。”
新人们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看向齐先的眼神更加敬佩了。能成为肖娘子唯一的徒弟,这位齐师傅肯定也特别厉害。
银朱一直紧盯着战况,以防有人使阴招。与此同时听到身边齐先跟新人的对话,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肖娘子唯一的弟子的身份,可给他神气坏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把宽敞的大街给堵严实了。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盛况,还是一年之前在昌顺镖局门口。
黄粱镖局只派出一个肖娘子,就打了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在旁边看热闹都看得痛快呀!
今天这场热闹的主角还是那位肖娘子,时隔一年,又要成为黄粱县活在黄粱县百姓嘴边的人物了。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起因到底是什么,过后一定要想办法打听清楚,这是围观众人共同的想法。
……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迎亲的新郎官看着十四一步一步逼近,被吓得软到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周围是一片惨叫声,今天过来迎亲的人除了他,全都被十四卸了手脚。
“你……你别过来啊你!”姓张的账房现在看十四,犹如看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鬼。
“你们看那是什么?”不知道是谁眼尖,注意到了此人滑过的地上出现了湿润。
黄土地面浸了水,搓出的泥巴站在了姓张的账房的裤腿上。
“他居然吓尿了!”
“是真的,真的是吓尿了!”
这一回是围观的人群传来哄笑,他们笑的声音不大,混在一起却更让人羞愤欲死。
“不想挨打是吗?”十四道,“那就按我说的做。”
“好,好!你说,你说……”
“站起来,告诉大家,你是谁家的人。”
“怎么?想让我替你说?”
“不,不是!我说,我说!”
众人看着姓张的账房站起来,那拖了一路沾满了泥巴的衣裳就展露无遗了。尤其是腰带以下,还正好印出了屁股的形状。
“我……我是昌顺镖局的账房,我姓张。”
“什么?昌顺镖局?”以齐先为代表的黄粱镖局众人怒目,“你们是昌顺镖局的人?”
“嚯,又是昌顺镖局的人。”
“上一回就是黄粱镖局对上昌顺镖局,没想到这一回又是他们两家对上。”
“而且又是肖十四娘一个人打趴了一群人。”
“这是在故意打昌顺镖局的脸吧。”
“还要继续迎亲吗?”十四笑着问姓张的账房。
……
当天夜里,外出应酬回去的长孙衍,又砸了一套新放进他房间的茶具,连带着一架上好的玉屏风也被砸了个粉碎。
……
两天后,县衙升堂,昌顺镖局状告肖十四娘违背婚约,并且不肯偿还聘礼。
十四百忙之中抽了个空,拿着户籍去了一趟县衙,说明自己已经带着儿子立了女户,而且并不知晓这桩婚事。什么婚约、聘礼,统统不知情。
之所以把去迎亲的人打了一顿,是因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惊吓到了,是正当防卫行为。
刘县令当堂就判了此事跟肖十四娘无关,让她自行离开。
肖福夫妻俩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跑上来拉住要离开的十四。
“十四娘,你不能走啊十四娘!”林氏哭喊道,“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是啊十四娘,他们让我们还聘礼,可是聘礼第二天就被强盗抢走了,我们去哪儿凑二十万钱呀?”肖福一个大男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十四嫌脏,没给他近身的机会。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十四觉得她不主动对这对丧心病狂的父母出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们自己找死,也只能自己受着。
第一天升堂之后,肖福夫妇被关押进了大牢。肖二郎肖三郎陪审,亲自看着他们哭嚎着被拖下去,当时就吓破了胆,生怕这件案子会牵连到自己,他们也要跟着吃牢饭。
他们俩恨不得当堂就跟爹娘划清关系,不再是肖福的儿子,甚至连肖这个姓氏都不想要了。
……
怀疑是钱送的不够,所以官府才会放掉肖十四娘。长孙行又准备了二十万钱差人送过去,却被拒收了。
不仅拒收了,连之前送去的十万钱也一起被退了回来。
“堂兄,看来官府那边已经被肖十四娘买通了。”长孙行分析道,“她背后绝对有靠山,她绝非普通的镖师。”
“有人?有谁?”长孙衍看着长孙行,问道,“背后帮她的人是谁?”
在十四这里一次次败北,他现在提起肖十四娘四个字都忍不住发狂。
“这……这恐怕要细细查探一番才能知道。”
“那还不给我去查?”
“啪!”长孙衍随手拿起一根卷轴抽在了长孙行脸上,直接把他抽的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
“堂兄息怒!”
“废物!”
“啪!”卷轴被摔在长孙行身上。
“她背后的人能有什么身份?还能越过我长孙家?去,你去,让官府那群人给我滚过来!”
“堂兄息怒啊!”长孙行连连磕头,“上头说了,在这里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要是给家里惹了麻烦,咱们就完了。堂兄,三思啊!”
第242章 肖十四娘不是肖家的女儿
三日后再次升堂,肖福夫妇骗婚在前,不能如数归还聘礼在后,被判各自领六十杖,服徭役五年。
大历朝的男子从二十一岁成丁到六十岁入老,按照律法需要为政府承担赋税、徭役和兵役。肖福的年纪正好处在这中间,所以每年除了上交赋税之外,还要服一到两个月的徭役。
律法规定,徭役可以用银钱或者粮食抵,家境稍微富裕的人家往往会多拿出银钱粮食,来换取家中男丁不用出去服役。
大韦村村民今年因为跟着肖七郎跟田巧夫妻俩给十四干活儿,不少人都挣到了比往年多好几倍的钱,所以用钱抵徭役的人也多,大半个村的男丁都这么做了。
肖福家也是如此,前段时间到了服役的日子,直接出钱替肖福、肖二郎跟肖三郎父子抵消了徭役。
当时他们全家人都感叹好日子来了,尤其是肖福,年纪大了以后,最怕的就是每年那几十天的徭役。没想到刚过不久,好日子没了,还一下子被判了五年。
五年的徭役啊!这是要他的命啊!
实际上肖福想多了,他根本没能等到去发配地服役,就已经因为挨了六十杖引起高热,没有医治,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肖家来人把他的尸体抬回去,二二房三房的人一起兑钱置办了棺木下葬。之所以一起兑钱,是因为他们家全部的家产都被判赔给了昌顺镖局,只留下了一座被搬空了的老宅子。
这是十四请梅行之帮忙,给县衙送了份礼,请他帮忙把房子留下的。
倒不是她同情心泛滥,而是考虑到房子一旦没了,麻烦最大的可能是肖七郎。肖二郎跟肖三郎拖家带口的,到时候真要赖上了目前来看最富裕的肖七郎的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非常大。
为了避免狗急跳墙,还是给他们留一些退路比较好。
肖福出殡当天,十四并没到场。不仅是出殡,而是这个丧期都没看见过她的身影。
这事在村子里引起了一番争论,有人觉得孝道当先,就算是肖福再对不起肖十四娘,但她身为女儿,亲爹出殡都不到场,实在是大逆不道。
也有人认为是肖福夫妻俩做的太绝了,伤透了十四娘的心,她不到场也情有可原。
肖七郎跟田巧一直关注着村里的舆论走向,发现那些讨伐十四不孝的人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并且也没敢大肆宣扬之后,才放下了心。
夫妻俩一商量,为了让十四少一些烦恼,索性没提这回事儿。
倒是林氏的身体出乎意料地能挨,受了杖刑之后在狱中待了半个月,竟然硬撑下来了。她出发去服役地点的那天是十月初一,看到来送行的肖家人,她疯了一样喊十四。
“十四娘,十四娘,十四娘!”
终究是一家人,而且刚刚操办过肖福的丧事,难免引起众人的怜悯之心。所以十月初一这天,能来的人都过来了。
田巧心软,还特意带了个包袱,包袱里装了几件棉衣。还有几天就入冬了,林氏身上却还穿着单衣。
“老七,十四娘呢?”林氏没找到十四,抓住了肖七郎不放,“那个小畜生呢?她在哪儿?你去把她给我喊过来!”
若说肖七郎一开始看林氏这么惨,心里还泛起了几丝同情。听到她一口一个小畜生之后,好脸色再也维持不住了。
他甩开了林氏的手:“十四没来,忙着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小畜生她不会过来。”林氏咒骂道,“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亲手害死了他老子,还想着把我也害死,她就等着天打雷劈吧她!老天有眼,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田巧下车的时候忘了准备好的包袱,又折返回去拿了。拿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林氏咒骂的话,瞬间觉得自己真是自己恶心自己,居然给这种人准备衣裳。
她捏了捏手里的包袱,带回家都觉得晦气,想直接扔了。但是又觉得扔了不够解气,正好看到另外几个跟林氏同一批被发配去做徭役的人,心生一计。
田巧拿着包袱来到几个没有家眷过来送的人前面,把准备好的棉衣一人一件分给了他们。
“你干什么?”林氏看到了,质问道,“你认识他们吗就给他们衣裳,我的呢?”
田巧冷眼瞥了她一眼,不想跟她说话。
林氏又咒骂田巧一声。
“你们俩呢,没给我带件衣裳过来?”骂完之后,她看向肖二媳妇跟肖三媳妇,“想冻死我?”
“娘你怎么还好意思跟我们要衣裳,家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肖二媳妇并不觉得自己理亏,“爹的棺材板儿都是别人出钱买的,我们吃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去哪儿给你准备衣裳?”
“是啊娘,你只想着自己了,都不想想我们的难处。”肖三媳妇跟着怼道,“当初要不是你跟爹贪图富贵,背着十四给她定亲,还收了人家那么多聘礼,咱们家能落到这种地步吗?”
“你们俩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们的嘴?”林氏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听着两个儿媳的话只觉得被冒犯,并没觉得是指责,“老二老三,你们媳妇就是这么对你们娘的,你们都不管管吗?”
“娘?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娘?”肖二直接啐了一口,“我情愿没你这个娘!”
“她们说错什么了吗?”肖三道,“要不是你跟爹,咱们家确实沦落不到这种地步。”
两个儿媳妇的话对林氏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可是两个儿子的态度,却深深地打击到了她。
“你……你们……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林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可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啊!”
“时间到了,出发!”负责押送犯人的官差拿着鞭子,在空中抽了几响,“磨蹭什么呢,出发!”
“肖十四娘她不是我生的,不是肖家的人,她是个没人要的孽种!”林氏被官差推搡着往前走,忽然回头大喊道,“老七你不是跟她关系好吗?你回去告诉她,她根本不是肖家的女儿,是被人丢掉的孽种!”
“我当年生的是个儿子,根本不是她。生了她的人不想要,硬生生把我的儿子抢走了,用她换走了我的儿子!”
第243章 肖家人的争执
林氏被发配之前,给肖家众人留下了一颗惊雷。
直到回到大韦村,当时的场景还在肖家众人的脑子里来回放映。
“她……她是疯了吧?”
“十四娘不是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吗?怎么可能不是咱们家的女儿?”
“可是大伯跟大伯娘确实不疼她,从小就不待见。”
“他们还不待见十六娘呢,难道十六娘也不是肖家的女儿?”
“我觉得是她受刺激太大了,才会说出那样的疯话。”
“她不是说了吗,是刚出生就被换了,她生的是个儿子,被人换成了十四娘。这样说起来,咱们不知道也不奇怪。”
“别瞎说,她说的就是疯话,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情?要真是被人把儿子换走了,大伯跟大伯娘还会把十四娘从小养到大?”
“对对对,这话说的对!”
众人聚在肖七郎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最后这句发言,获得了一致认同。
确实,依肖福跟林氏的性格,要真是被人用女儿换走了自己的儿子,并且是他们知道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可能把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十四娘养大,直接溺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肖七郎看着坐着的众人,心里明白,他们主观上都想否认林氏的话,证明她只是在发疯,说的不是真的。
现在的肖十四娘,可不是从前的肖十四娘了。
人心逐利,拜高踩低,人之常情罢了。
肖十四娘如果不姓肖了,他们怎么能再从她身上沾光呢?
十四不用做什么,她只做她自己的事,不必对肖家人做出任何特殊关照,他们就已然能凭借跟她姓同一个肖而获取诸多利益。
比如被村民高看一眼,比如跟外人打交道的时候抬出自己是肖十四娘的堂兄堂弟叔父叔母,求人办事就会容易许多。
这么大一个靠山,谁愿意把她推开?
肖七郎遥想起从前,其实也没多久,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十四,可绝对得不到这么多人的重视。
那个时候他们夫妇的待遇,跟现在也有天壤之别。田巧别说在妯娌里取得话语权了,不被组团欺负就不错了。
这一切,都因为十四变得有本事了啊。
可是这样的十四,却有可能不是他们肖家的女儿。
“老七呀。”肖寿发话了,“你大伯娘那些疯话,我看就没必要让十四娘知道了。本来就不是真的,让她知道了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乱子。所以啊,你跟巧娘就别跟她提了。”
“是啊,今天这事儿咱们听了当笑话就过去了,不用让十四娘知道了。”连氏跟着道,“老七呀,记住了吗?”
肖七郎没说话。
见状,肖寿看向肖禄:“二哥。”
“老七,你三叔跟你说话呢。”肖禄对肖七郎道,“回话呀。”
“爹,三叔。”肖七郎看向两人,“今天大伯娘说的话,你们知道吗?”
“什么知道不知道?”见肖七郎还在犯傻,肖禄恼道,“都说了她是受刺激太大才说的疯话,都叫你别想了。”
“你们真的不知道?”肖七郎继续问。
“肖十四娘她就是我肖家的女儿,你不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还来问我?”肖禄觉得这个儿子是该较真的地方不上心,不该较真的他非要问到底。
“老七啊,听你爹的话,今天这话就当没听过,别跟十四娘提了。”肖寿继续劝道,“听话。”
“是啊老七,你还在怀疑什么?”肖大朗道,“你自己想,要是十四娘真不是大伯跟大伯娘的女儿,他们会把她养大?”
“虽然大伯跟大伯娘对她不算疼爱,可是他们对十六娘也一样啊。”肖四郎道,“就像咱们刚才说的,要是十四娘不是他们亲生的,难道十六娘也不是?大伯跟大伯娘傻吗,替别人养孩子,还是两个闺女。”
“可是我觉得。”肖七郎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道,“这件事还是让十四知道比较好。这是和她有关的事,咱们不该瞒着她。”
“你脑子进水了不成?”
“你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你怎么就一根筋呢?”
“你……”肖七郎现在在村子里的地位不一样了,肖禄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比之从前收敛了许多,“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搅的全家不得安宁才高兴?”
要是从前,他早就一拐杖抡过去了。这个不开窍的东西,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干什么。
“既然你们都确认十四是咱们家的人,这件事告诉她又有什么关系?”肖七郎反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肖寿恼了,“十四娘不是肖家人,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没任何好处,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该瞒着十四。这是她的事,我们没权利替她做主。”肖七郎个性耿直,“大伯娘今天说的话,根本不像是气急了才说的。她有四个儿女,唯独说了十四,怎么不说其他人?”
……
肖家其他人终究没能说服肖七郎,一个个气得甩袖子离开了。
“老七真是一根筋,怎么说都说不通。”
妯娌几个走在一起说着小话。
“他又不是第一天这样,有什么好惊讶的?”
“是啊,而且他现在在十四娘手底下做事,当然是处处讨好。”
“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们说,大伯娘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疯话,我怎么觉得有几分真呢?”
“其实我也有些怀疑,她要是气急了会直接说不认十四娘这个女儿了,不太可能还特意编个故事出来吧?什么刚生出来就被掉包,还是被换走了儿子,这听起来也太像真事儿了。”
“十四娘不会真的不姓肖吧?!”
“大伯娘说的话真不真我不知道,但是你看看咱们肖家,像是能养出那样的人物的家族吗?他们堂兄弟堂姊妹十几个,哪个有她那样的本事?”
“哎哎哎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先不说本事大小,只说长相。你们难道没发觉,十四娘细看起来其实跟肖家人长得也不太像。肖家人都是双眼皮,她也是双眼皮,但是却跟她三个兄妹不是同一种双眼皮。”
“还有下巴,下巴最不像。肖家人都是尖下巴。她的下巴却是圆中带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爹娘没一个是那种下巴。”
“骨架,骨架也不像。咱们家的女孩儿都是小骨架,没有谁长得像她那么高的。”
“这……我怎么越说越觉得她不是肖家人。这以后怎么办,她要发现自己不是肖家人了,还会帮衬咱们吗?”
“这谁知道?”
“都怪大伯娘,都被发配出去了还不消停,临走临走还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第244章 一些过往
肖七郎隔天就来了县城,把林氏临走前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十四。
彼时十四正准备出发去走镖,她接了一单生意,一千万的生意。客户是从许州来的,在嵩州西面,属于和河南道紧挨着的都畿道。
听了肖七郎的话,十四惊得嘴巴微张,开始回想原著剧情。
可是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起那寥寥无几的对于肖砚的母亲肖十四娘的描述。出身农门,在家行十四,十五岁嫁给韦志高,十六岁生下了肖砚,十九岁被家暴至死。
除了开头几章提了几句之外,再往后根本就没再出现过她。
艹!她忽然一惊,是没出现还是她没看到,直接略过去了?
要是按照一般爽文大男主的剧情套路,大男主的父母都该出身显赫才对,不太可能平平无奇。就算是前期隐藏着身份,后期也一定会被揭发,父母双方或者至少其中一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并且显赫的身份。
这么一想,肖砚的身世有些过于独特了。父母双方都是平头老百姓,他是确确实实的草根出身。
难道肖十四娘真的有什么不同的身份?遗落民间的公主?还是世家大族之女?不要太戏剧性好吧。
十四想事情想不通的时候就喜欢微皱眉头,这场景落在肖七郎眼里,以为她在为自己的身世纠结。
长到了二十岁突然发现自己的生身父母可能另有其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要是这事是真的,那十四就不是他的堂妹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突然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十四,你打算怎么办?”肖七郎问。
“过去问问。”十四果断做了决定,“他们这一批人被发配到哪里去服役了?西面,南面还是北面?”
“南面,说是发配到颍州去修路了。”
……
官差押送着犯人去服役都是走着去,十四策马奔驰,当天黄昏就追上了。
她给了两名官差一人一贯钱,林氏就被带到她面前,任凭她提问了。
开场白当然是林氏的咒骂,各种诅咒和辱骂,什么恶毒说什么,骂得歇斯底里。
十四的耐心维持了三句,也就是劝了她三句。三句之后见没什么作用,直接捏掉了她的下巴。
林氏托着下巴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十四又静静等了一会儿,确认她脑子清醒了,才开口说话。
“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如果不配合,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肖二郎跟肖三郎可比你经得住折磨。”
“呜……呜呜!”林氏想起身撞向十四,但是手脚都被铁链拴着,挣扎了一下又重新摔回了地上。
十四见恐吓的效果差不多了,蹲下身,替她把下巴安了回去。
“你……不得好死!”
“不知道是骂的是肖十四娘还是我。”十四不在意地道,“不过不论是她还是我,好像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老实点儿,你现在应该清楚地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我说到做到,你要是真的不想肖二郎跟肖三郎好过,那就尽管别配合我。”
林氏对于这两个儿子,还是发自内心地疼爱的。即便他们那样对她,她却还是舍不得他们受苦。
所以十四用他们俩威胁她,效果挺显著。
“你跟堂哥说的话是疯话,还是确有其事。”十四开始问。
“是……是真的。你根本不是肖家的种,是生你的人看你是个赔钱货,才不要你的。他们不愿意要你,想要儿子,就把我儿子抢走,把你扔给了我。”
“怎么换的?你收了多少钱?”十四绝对不信,没得到任何利益的话,肖福夫妻会帮把儿子换给别人,还帮别人养女儿。
林氏闻言瞳孔微缩。
十四嗤笑,道:“都到这个境地了,就没必要再瞒着什么了吧。你把自己塑造成好人给谁看呢?”
“说,收了多少钱?”
“两……两万钱。”
果然,十四微笑:“你把儿子卖了,却说是被人抢走了。”
“不是!我没卖,我没卖!你懂什么,我那是把我儿子送去大户人家享福了,那是对我儿子好,你胡说什么?”
“给你钱的是什么人?”十四不理睬她发疯,继续问自己的。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见十四不信,林氏重申道,“他们没说是什么人,晚上来的,都穿着黑斗篷,连脸都没露。”
“当时发生了什么,详细地说一遍。”
她想通过一些细节问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时隔太久了,林氏当时刚刚产子一天还在卧床休息。她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很少,细节更是没有。
颠三倒四地说了几句之后,就被十四打断了。
“最后一个问题。”她问,“为什么把我养大了,而没杀了我?”
“你以为我没想过?”林氏用怨毒的目光看向十四,“但是他们留了人看着,要看着你长大。”
“留了人?谁?”
“村东头的李拐子,那就是他们留下的人。”林氏陷入回忆,“你来到当天,我就想直接溺死你。但是被李拐子发现了,他威胁我,说你要是不能平安长大,我们全家都会没命。”
李拐子,十四搜寻肖十四娘的记忆,确实有过这个李拐子的痕迹。她记得他是一个独身的拐子,没儿没女,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大韦村东头的一间破草房里。
小时候肖十四娘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李拐子还会叫住她,从屋里给她拿糕吃。但是他那条瘸腿太吓人了,肖十四娘害怕,从来没敢接过。
后来呢?李拐子去哪儿了?他好像是突然消失不见的。
“李拐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十四问。
“你定亲之后。”
在肖十四娘十岁之前,林氏有无数次想把她扔了念头。明明不是她的骨肉,凭什么让他们家养着?
但是在她十岁之后,看着越长越标志的肖十四娘,林氏的想法变了。既然都养这么多年了,不换点儿什么就太亏了。
从那之后,林氏对肖十四娘的打算就是用她换一笔彩礼。
她十五岁的时候正好隔壁村的韦家给韦志高说亲,林氏就把肖十四娘的生辰八字送到了媒婆那里。
其实是她亲生儿子的生辰八字,这丫头顶着她儿子的八字,居然被韦家看上了。
定亲几天之后,她再去村东头的时候,忽然发现李拐子住的屋子上了锁,人却不见了。
第245章 齐乐成的梦想
小说里流落在外的人,身上一般都会带着信物或者胎记什么的。但肖十四娘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在她身边看了十来年的拐子,后来还无声无息地走了。
这叫她怎么查下去?
好在她也没什么想要的认祖归宗的欲望,从林氏的话中完全能知道,她是因为女子的身份才被生身父母扔出来的,所以为什么还要上赶着找回去?
……
追上林氏问完话之后启程返回黄粱县,天太晚城门已经关了,十四就拐到了晾晒基地的宿舍凑合一晚。
第二天一早先来了肖七郎家,跟他们夫妇做一个简单的交代。
“十四,怎么样?问出什么了?”肖七郎关切地问,“大伯娘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十四道。
“啊?这……”肖七郎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十四,你……你真不是……肖家的女儿吗?”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十四知道肖七郎想的是什么,“在我看来有没有血缘关系不重要,人跟人之间的缘分也不是靠血缘决定的。”
“堂哥,不管我是不是肖家的女儿,我们永远是兄妹。我们以后该怎么相处还是跟从前一样,你大可不必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血缘看得十分重要,十四能理解肖七郎的担忧。她的话说到这里已经把自己的立场表达的很清楚了,肖七郎能接受多少,多久能接受,就看他自己了。
“堂哥,嫂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十四道。
“你不留下吃完早饭再走吗?”田巧闻言要留她,“现在天儿冷了,不吃饭就赶路多难受,吃完饭再走吧。”
“是啊,饭马上就好了,吃完饭再走吧。”肖七郎跟着道。
“不用了,我进城之后在路边的小摊儿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原定的出发时间已经延迟一天,不能再耽搁了。”
十四骑马离开了,肖七郎和田巧送到路口,看着她的身影逐渐在晨雾中远离。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肖七郎心里不是滋味,喊了二十年妹妹的人,怎么突然就不是他的妹妹了呢?
“你呀,就听听十四的话吧。”田巧也叹了口气,但是叹完之后开始开解肖七郎,“她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肖七郎闷声道。
“听进去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田巧一看就知道他没完全听进去。
“我们当了二十年的兄妹,现在她突然不是肖家人了,不是我妹妹了,这……”
“以前老二老三还是她亲哥呢,你见十四因为这样就对他们多好了吗?”田巧反问道,“而且你们家堂兄弟堂姊妹那么多,跟她的远近都是一样的,她对别人跟对你一样吗?”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肖七郎道,“但心里就是不是滋味儿。”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不是滋味儿也得接受。”田巧道,“而且现在这样,对十四也有好处。”
“怎么说?”肖七郎注意力有所转移。
“她不是肖家人了,那群人以后也不能顶着她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了。”田巧道,“自从十四发迹以来,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再想这样,可就没有理由了。”
田巧比肖七郎看得明白,十四不是肖家的人,对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第一个好处就是能摆脱这一帮累赘,自在了不少。
肖七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那咱们什么时候把这件事跟爹和三叔他们说?”
“越早越好吧。”田巧想了想,十四虽然没提,但帮她处理掉肖家这边的麻烦,是他们夫妻该做的,“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就去说。”
“好吧,先回家吧。”走到大门口,肖七郎推开门,让田巧先进去。跨进院子的时候,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爹,娘。”肖玉禾跟肖书昌已经起来了,正蹲在院子里逗着新抱来的小狗仔玩儿。
“娘,姑姑回城里了吗?”肖玉禾问道,“为啥没留下吃饭?”
十四过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们俩醒了但没起,卧在里间的床上听着三个大人在堂屋说话。
“你们姑姑还有事情要忙,先回去了。”
“娘,我听见姑姑说她不是肖家的女儿,这是什么意思?”肖书昌耳朵尖,把几个大人说的话全都听见并且记住了。
“没什么意思。”田巧道,“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打听。赶快洗手洗脸,吃完饭去学塾上课。”
……
这次的客户有些奇怪,斥巨资一千万钱请十四护镖,并且带来了一半的订金。但是没说明护的是什么镖,是人还是物。而是给了地址,让十四直接过去。
十四只知道这家姓肖,巧了,跟她还是同一个姓。而且出手这么大方,说明在在当地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处理完林氏的事,她就带着肖砚上路了。
可是羡慕坏了齐乐成跟顾凛,纷纷闹着各自的父亲也带他们去走镖。
但是齐天衡和顾明璋就算再疼爱儿子,也是不可能答应的。顾明璋自认没有十四的本事,做不到一边走镖一边照顾儿子。齐天衡则直接说,他不会走镖。
肖砚跟着十四离开之后,被朋友抛弃的两个小家伙儿连着闹了好几天别扭。更是直接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吐槽,为什么不能跟姑姑一样有本事,带着他们去走镖?
齐天衡闻言气得牙痒痒,直接回怼道:“你要是跟阿砚一样,好长时间不学习也能跟上进度,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
齐乐成起初最讨厌齐天衡拿他跟肖砚比,是每次听到齐天衡夸肖砚都要炸毛的程度。后来两人混的关系好了,他也不在乎了。
阿砚确实聪明,不止比他聪明,是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孩子都聪明。但是他也不差呀,只不过没有阿砚聪明而已,还有很多人不如他呢。比如顾凛那个小傻子。
“我长大以后也要当镖师,跟姑姑一起去走镖。”齐乐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以后考科举。”齐夫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儿子说要当镖师,立即反驳道,“考中进士之后做大官,这才是有出息。”
“可我不想做大官,只想当镖师,跟姑姑还有堂兄他们一样。”齐乐成不觉得做大官有什么好,当镖师才好玩而呢!尤其是像姑姑那样厉害的镖师。
“齐先是因为读书读不好,只能当镖师,你学他干什么?”齐夫人看着儿子羡慕的目光,皱眉道。
齐天衡闻言也忍不住皱眉,虽然他也支持儿子读书考科举,但踩着别人说话也太难听了:“照你这么说,我们走镖的都低人一等了?”
“我……”齐夫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阿成现在还小,跟他说这些他也不懂。等他长大了,自然就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
齐乐成攥紧小拳头:“爹,我要当镖师!”
齐夫人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第246章 许州肖家
进了许州境内,十四稍微打听了一下肖家。果然是当地有名的家族,而且还是首富。
肖家现任家主叫肖济,发妻楚氏,也是出身当地名门楚家,是跟肖家齐名的望族。两人育有两女两子,长女肖梵音,嫁给了许州刺史的长子。
次女肖兰因,夫婿任许州司户。
长子没能养大,很小就夭折了。
次子也是如今唯一的嫡子名叫肖如茗,今年十八岁,是个文武全才,已经入刺史府当了一年的幕僚。十五岁的时候定了亲,未婚妻是许州三大望族之一的魏家家主的女儿。婚期定在肖如茗的及冠礼上,还有两年。
十四带着队伍来到肖家,报了身份跟来意之后,门房跑进去通报。不久之后一个年轻人出来,十四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第一眼,只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人正是肖如茗,肖家现任家主唯一的嫡子。长身如玉,姿态风流,当称得上芝兰玉树。看到十四的时候,他也怔愣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被十四捕捉到了。
“黄粱镖局的肖娘子?”
“正是。”
“在下肖如茗,久仰。”
“客气了。”
“在下在家行六,肖娘子唤我六郎即可。”肖如茗自我介绍道。
“肖六郎。”十四心中疑惑道:不是说她前面只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吗,为什么排行第六?
转念一想,便想通了。别人只说他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和一个早夭的兄长,但是肖济作为这么大家族的家主,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正妻。
大约那些庶出的子女身份低微,别人介绍肖家的时候就自动忽略了。
“这是令郎?”肖如茗不能不注意到被十四牵着的肖砚。从前就听说肖十四娘艺高人胆大,行事独具一格,外出走镖还会把幼子带在身边。如今亲眼见到了,还是觉得惊讶。
“是,我儿子,肖砚。”十四觉得客套的差不多了,直奔主题道,“不知道肖六郎要我护送的是什么镖?是人,还是货物?”
“肖娘子莫急,先跟我来拜会一下我母亲吧。”肖如茗引着十四往里走。
“?”这是什么操作?十四疑惑。
但是主人家提出了邀请,她上门来做生意,当然要顺从。
肖如茗又命令手下一个小厮,带着黄粱镖局众人下去休息。然后亲自带着十四跟肖砚,来到肖家主母楚氏的居所。
楚氏重病在床,给人的感觉气若游丝,像是随时都要离开的样子。十四见到她就更加不解了,肖如茗这是要做什么?
“母亲,这是黄粱县来的肖娘子。”肖如茗坐在床榻旁边,轻声唤醒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的楚氏,“我请她过来护镖,你见一见?”
“肖?”楚氏缓缓睁开眼,转头望向十四,但因为她站的太远,她看不清她的样子,于是招手道,“你走近一些。”
十四疑惑地往前走,站在了床榻边,行了一个晚辈礼:“肖夫人。”
“母亲看她可眼熟?”肖如茗弯腰问。
“肖……你姓肖?”看清了十四的长相之后,楚氏突然开始激动,“你姓肖?是黄粱……黄粱县人士?”
“是。”十四点头回答,“夫人认识我吗?”
这对母子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先下去吧。”肖如茗看向房内一众仆从,摆手让她们退下。
“小心。”楚氏要挣扎着坐起来,十四下意识去扶她。
“母亲,你还是躺着吧。”肖如茗劝道。
“不,你扶我起来。”楚氏跟肖如茗说话,看向的却是十四,“扶我起来。”
肖如茗无奈,只能依着她,十四见状也跟着帮忙,两个人一起把楚氏扶着坐了起来。十四要收回手,却被楚氏拉住了。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楚氏问道。
“夫人问这个做什么?”面对陌生人无缘无故地亲近,十四下意识生起防备,“其实从令郎带我进来我就开始疑惑,我跟夫人有什么渊源吗?”
虽然楚氏因为重病,形容已经极尽消瘦。但是仍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人儿,而且肖如茗的容貌可能也是遗传自他,两人的眉眼跟下巴尤其像。
十四看肖如茗觉得眼熟,仔细盯着楚氏看的时候也有佟羊的感觉,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你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楚氏解释道,“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这是你的孩子?”楚氏又看向肖砚,“他多大了?”
十四没立即作答。
见十四防备心这么重,肖如茗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肖娘子不必如此防备,我们当真没有任何恶意。我母亲与你一见如故,想要跟你亲近而已。”
十四跟肖如茗对视,对方接着道:“肖娘子有什么疑惑,过后我自会一一跟你解释清楚。”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楚氏一手握着十四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招手让肖砚靠近,“过来,让我看看。”
肖砚首先征求十四的意见。
十四扫了一眼肖如茗,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请求。秉持着顾客至上的原则,她暂时把所有疑问跟防备都压下去,对着肖砚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上前。
楚氏这个样子,也做不出什么伤害肖砚的事。
“你长得真漂亮。”楚氏摸着肖砚的小脑袋,看着十四道,“跟你娘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多大了呀?”
“快四岁了。”十四回答道。
“生辰在几月?”
“正月初一。”
……
十四就这样带着肖砚陪楚氏聊家常,聊了大半个时辰。如果说期初还有防备心的话,聊到后面的时候也逐渐放下了。因为楚氏的情况,完全就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一直聊到下人来报,说肖家主回来了,肖如茗便终止了聊天,带着十四母子匆匆离开楚氏的房间。临走之前,楚氏指挥着肖如茗把她柜子里的一个沉香木匣子找出来,送给了十四当见面礼。
“还有阿砚的,容我再找找,过后差人给你送过去。”楚氏握着肖砚的小手轻轻摩挲,“让我想想,送你什么好。”
十四牵着肖砚往外走,楚氏斜倚在床头,含笑看着他们母子跟肖如茗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
……
肖如茗把十四母子安排在了客房,并没来得及跟她解释什么就匆匆离开了。
当日傍晚,阖府上下挂起了白绸——家主夫人殁了。
过来走镖,却赶上了家主夫人去世,整个肖家忙得人仰马翻。肖如茗让人传话过来,请他们先在府中休息几天,过后他再过来商量走镖事宜。
十四当然是听从安排,问了肖家对黄粱镖局众人的安排,亲眼看到他们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之后,就放心地带着肖砚回客房了。
楚氏给的沉香木匣子里装了一块玉佩,是上品羊脂白玉,这小小的一块,价值可能千金不止。
玉佩上雕刻一种很特别的纹路,大约是肖家独有的。这些名门豪族,往往拥有标志着其家族的族徽或者图腾。
双面刻的都是同一种纹路,正中央有两个小字,不知道用什么技法刻上去的,字在玉石内部,就像是天然长在里面一样。十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缺口。
“十四。”十四轻轻念出玉佩中央的小字,喃喃道,“跟我的名字一样,真巧啊。”
……
当天夜里入睡前,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明白白天看肖如茗跟肖夫人的时候为什么有种眼熟的感觉了。
第247章 真是巧了
十四再次见到肖如茗是在第二天傍晚,对方显然一天一夜没合眼,而且哭了很久。这幅形容,真不是适合见客的样子。
“怠慢了,还请肖娘子不要见怪。”肖如茗虽然这么说着,却没见赔罪的样子。也不用十四说,便自顾自走过去坐下了。
“想必肖娘子应该有许多疑问,我过来就是为娘子解疑的。”
“怎么不问?”等了一会儿没见十四说话,肖如茗问道。
“想问的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十四在他对面落座,把肖砚放在了自己身边。小家伙儿手里正抱着一个高级版的九连环,心无旁骛地拆解。
“那就由我先说?”
“还是我先问吧。”十四道,“我想起来从哪里开始问了。”
肖如茗好性子地点头,示意她先说。
“那就从我这次过来的原因开始说起吧。”十四开始问,“肖家找我来走镖,是谁的主意?”
“我的。”
“肖家主并不知道?”
“对。”
“那你找我来,是真的有东西或者人要护送,还是别有目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肖娘子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肖如茗语气从始至终都没变过,“是因为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见我母亲。”
十四手指微收,面色不变。继续问:“原因?”
“你也看到了,我母亲大限已至。作为儿子,我想在她离开之前,替她完成最后的愿望,不让她带着遗憾离去。”
“最后的愿望指的是什么?”
这次肖如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十四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见她遗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他的视线不加掩饰地落在十四脸上,留意着她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他看到她的眸子像两片幽深的潭水,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平静无波的水面炸开了小小的水花,但是转瞬即逝。
“肖娘子似乎并不惊讶。”说实话,十四的反应让肖如茗有些失望,她太平静了,“事关你的身世,你不该如此平静的。”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他猜测到一种可能。
“听说了一些,但并不完全知道。听了你的话,才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了。”十四心里当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这么镇定。
前脚刚刚得知肖十四娘不是肖福跟林氏亲生的,后脚就来到了真正的“家”里,而且还在生母临走前见了她最后一面。
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吗?
“你是谁?”十四看着肖如茗问,“我听说我当年被放到了大韦村,换了另一个同样也姓肖的男孩儿,你是那个孩子?”
“不是,我不是他。”肖如茗否定道,“我是母亲跟父亲的亲生孩子,或者说,是与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那他呢?”十四反应过来,肖如茗今年才十八岁,要真是被调换的那个孩子,应该跟她同岁才对。
“夭折了。”肖如茗道,“不到三岁就夭折了。”
啊对,肖如茗前面还有一个夭折的兄长。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替你解答,阿姐。”
肖如茗这一声“阿姐”叫的十四一个激灵。
“你看上去也不像自来熟的性子。”十四的轻笑中透着疏离。
“你我本就是血脉至亲,不存在熟与不熟之分。”肖如茗问,“阿姐可是在怨恨母亲当年将你送出去?”
“如果换成是你被人丢掉,你会高兴吗?”
“母亲当年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没有嫡子,父亲在家主之位的竞争中就会处于劣势。阿姐或许不了解,当年若是父亲输了,我们这一房如今可能已经不存在了。”肖如茗道,“所以保全大局不只是为了赢,还是为了生。”
“因为将你送走,母亲一直在自责。她当年也是被逼无奈,我希望阿姐能站在母亲的立场,试着理解她。”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十四觉得好笑,所以直接笑了出来。
肖如茗闻言一更,不愧是能名扬嵩州的肖十四娘,果真不是好对付的人。同时也因为十四的凉薄而有些伤怀,却又明白她这是情有可原。
十四看着肖如茗,则联想到了齐先。差不多的年纪,论心计跟沉稳,十个齐先也不够眼前这个少年耍的。这个便宜弟弟,不容小觑啊。
“我说话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去。”十四道,“一听肖家主回来,你就连忙带着我离开了,那就说明他不知道你把我找过来了。或许,也不知道当年令堂把女儿换成儿子的事。”
“令堂一直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却直到今日,我才因为你拿护镖做借口来到这里。这就说明她没想过把丢掉的女儿找回来,正好,我也没有认祖归宗的想法。”
要是肖家早去一步,肖十四娘或许就不会死。
“所以这次合作,就到此为止了。尾款你看着办,已经付了的订金是不会退回了。此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仍旧是陌生人,互不打扰,各自安好,肖六郎觉得可行?”
“母亲并非不想找回阿姐,而是迫于形势,不能这么做。”肖如茗解释道,“世人皆知她有一个夭折的长子,若是忽然冒出来一个女儿,要如何解释?”
“你同我解释这些不过是白费口舌。”十四道,“我真的不在意。”
肖如茗又是一更,他看向十四的目光中开始出现复杂。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事关身世血亲,她怎么能丝毫不在意?
殊不知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虽然身上流着跟他同样的血,却早就不是他以为的那位血脉至亲了。
“那你……能否去母亲灵前上柱香,送她最后一程?”肖如茗带着请求道。
十四思考了片刻,她觉得她要是不答应的话,极有可能惹恼了眼前这名城府极深的少年。这不就相当于给自己树了一个敌人吗?
多个敌人就少条路,这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是上柱香而已,也费不了多大的事儿。就算是看在那五百万订金的份儿上,也值得。
“可以。”十四点头答应。
肖如茗松了一口气,要是十四决然回绝,他也不能把人押送过去。
他把一开始坐下就放到了身旁的锦盒推向十四:“这是母亲送给孩子的见面礼,是从她的陪嫁里拿出来的。”
“这见面礼太过贵重了,我们不好收。”十四把锦盒推回去,又把昨天那个木匣子放到肖如茗面前,“还有这个,一并收回去吧。”
“阿姐这是要做什么?”
“肖六郎称呼上注意一些为好,还是叫我肖娘子吧。”
“肖娘子。”肖如茗又把东西推向十四,“我不知道你心中作何想法,但这是母亲最后的心愿,希望你不要拒绝。”
主观意愿上,十四对亲手把亲生女儿送出去的楚氏是没什么好感的。所以这两样见面礼,也不怎么想收。
但是看肖如茗的态度,他像是秉持着帮楚氏完成最后心愿的想法在送这两样东西,想要拒绝好像也不容易。
跟同意上香一样,虽然没有“回家”的想法,但十四更没打算跟这么大一个家族结仇。算了,不就是收礼吗,还能吃亏不成?
十四收了见面礼,然后跟着肖如茗去灵堂给楚氏上香。途中她提出一个疑问,那就是那枚玉佩上面,为什么刚好刻着“十四”两个字?
“那是肖娘子真正的生辰。”肖如茗解释道,“咱们姐弟四人都有一枚这样的玉佩,上面刻着出生的日子,也是母亲为我们取的乳名。你生在五月十四,所以刻了十四二字。”
真是巧了。
第248章 麦苗和韭菜
跟着十四来走镖的这群人是她新带出来的,也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走镖。能被选为肖娘子的随从,每个人都是满怀期待地出来的,想跟着肖娘子长见识。
可是来到许州之后,只在肖家住了几天,什么事儿都没干,就说要回去了。
这群年轻人难免失望,一个个地追问十四,为什么不走镖了?这单生意是黄了吗?那他们下回还有跟着肖娘子一起走镖的机会吗?
“放心吧,虽然这一趟镖不用走了,但银钱不会少你们的。”
“肖娘子,我们不是为了银钱。”
“哟呵。”十四觉得新奇,“那你们是为什么垂头丧气,因为不能在大冷天儿里跋涉?”
“我们想跟您一起护镖啊!齐师傅说能跟您一起走一趟镖,提升会特别大,眼界也会增长很多。关键是您不是经常出镖的,而且每次跟您出来的名额大家都要抢,我们下回抢不到了怎么办?”
“别听他胡说。”十四一听就知道是齐先这小子又在装前辈了,“外出走镖确实很锻炼人,但跟谁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可是我们还是想跟着你呀!”这是这群年轻人共同的心声。
十四无奈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下回我再出镖的时候带上你们就行了。”
“真的吗?肖娘子你可不能反悔啊!”
十四看着这群瞬间又欢欣鼓舞起来的年轻人,心里直叹他们单纯,还是缺少历练啊。她以后还会走镖,可是那个时候他们是不是有时间,就要另说了。
……
回到黄粱县的时候,十四只跟齐天衡说生意黄了,其他的没多说。
既然镖没能走成,齐天衡就问订金用不用退。
订金之所以叫订金,那就是双方约定的保证金,是对方毁约在先,当然不用退。
齐天衡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那不是一般的数目,那是整整五百万钱啊!
十四表示:五百万也不用退,直接入账就好。
齐天衡直呼财神降临了,居然平白得了五百万钱。一高兴,下发的赏钱就多。这一趟跟着十四一起去的人,每一个人都得了一万钱的赏钱。
黄粱镖局的生意越来越好,十四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她一开始走镖接的就是一百万的单,现在更是飙升到了五百万。虽然没有对外明说,但是五百万以下的生意,齐天衡是不会通知十四的。
反正他们黄粱镖局现在不缺生意,大历朝更加不缺有钱人。而齐天衡对那些有钱人的心态把控也比较准,越是价高难得的事物,他们越是会争相追逐。
十月中旬从许州回来之后,十四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接生意,平时就在镖局里带队训练,还能不时带着儿子一起出去玩儿,她也乐得悠闲。
秋天的时候买下的那千亩土地全部种上了麦子,三个小家伙儿放假的时候,十四邀请了梅知雪,跟银朱一起带着四个小的把自家的地巡视了一遍。
齐乐成和顾凛这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开始非要指着地里的麦苗说是韭菜。肖砚和梅知雪则据理力争,那是麦苗,不是韭菜!
四个小的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找十四当裁判,看看到底谁说的对。
十四果断说了答案,得知确实是麦苗而不是韭菜之后,齐乐成跟顾凛瞬间蔫儿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麦苗?”齐乐成问梅知雪,肖砚知道他不奇怪,但是梅知雪怎么也知道?难道她也跟肖砚一样聪明,比他和顾凛都聪明?
“韭菜又名草钟乳、起阳草,味辛、微酸,性温,无毒。主归心,安五脏,除胃中烦热。”梅知雪解释道,“麦味甘,性微寒,无毒。可除热,止烦渴、咽喉干燥,利小便,养肝补气。”
“刚才我掐了一段叶子闻了一下,是麦子的味道,不是韭菜的味道。”
齐乐成瞪圆了双眼:最后一句我听懂了,但前面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梅知雪这一番照本宣科、有理有据的解释,也把十四给听愣了。不过是辨认一下韭菜和麦苗,这小姑娘居然运用起了医书上的知识。
不愧是学医的奇才,从小就能看出天赋了。
“知雪姐姐,你好厉害。”肖砚真诚夸赞道。
“没有没有。”梅知雪原本气势满满地和齐乐成辩论,突然听到肖砚的夸奖,居然不好意思了,“这些都是书上写的,不是我说的。”
“是书上写的,但是别人不知道你却知道,就是你的厉害之处。”十四摸摸她的头,这小姑娘性格内敛又腼腆,真招人喜欢。
“我没读过那些书,我要是读过了,我也知道。”看着梅知雪接连被肖砚跟十四夸,齐乐成有些吃味儿了。
“可是你连先生布置的功课完成的都很吃力,怎么再去读别的书?”肖砚无情拆台道。
“我没……没吃力!”肖砚居然帮着梅知雪,却不帮他,齐乐成瞬间委屈起来。
“那……”他质问梅知雪,“那你是怎么有时间读这些书的?”
“我的功课就是读这些书。”梅知雪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立刻不和他争辩了,带着安抚的语气回答道,“我跟你学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知道的你不知道,你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真的吗?”
“真的。”
十四看着齐乐成的情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忍不住道:“辩论辩不过人家就哭,还让女孩子哄你,你可真有出息。”
被最敬佩的人训斥了,齐乐成开始撇嘴。
“又要哭?”十四问。
齐乐成硬把眼泪憋回去:“没有,我没哭!”
“没哭就好,堂堂男子汉,别整天哭哭啼啼的。”十四道,“走吧,让小砚上山猎几只兔子,中午给你们烤兔子吃。”
“哇!”三个人一起欢呼,刚才有过的小情绪瞬间抛在了脑后。
……
一转眼,来到了十一月底。
十四终于把压箱底的那五百斤干辣椒拿出来出售了,消息刚一放出去,黄粱县当地的几个豪绅就凭借距离优势捷足先登,哄抢了三百斤。
之所以只买走了三百斤,不是因为需求量小,而是因为十四限制出售。相反,后面还有大群人想买却没赶上,十四留着这二百斤是要开铺子的。
铺面的选址,正在神都。
康斯穆来到十四手下之后,她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有没有胆子重返神都?
康斯穆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有。”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他就被十四派去神都踩点儿了。
几天前来信说,已经在西市买下了几间合适的铺面并且重新装潢了一遍,在西市局交了钱挂了牌,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开张了。
十四架着马车,马车上载着肖砚和小砚,以及两百斤辣椒,赶在这一年的末尾,又来了一趟神都之行。
第249章 韬光养晦
康斯穆才学能力都不缺,却是第一次做生意。
十四让他在西市开的是售卖各种香料的铺子,初期因为有辣椒坐镇,打响了头一炮,生意一时爆火。但是辣椒售空之后,铺子里的生意就逐渐沉寂下来。
康斯穆并不强撑着,亏损了一个月,自己想尽办法却还是不见起色之后,立即给十四去信,请罪的同时向她求助。
彼时刚刚出了二月,十四正在准备新一轮的辣椒播种。她接了康斯穆的信,立马派了林二过去。
林二跟在十四身边半年,已经赚了从前几十年都赚不到的钱。他给家里建了新房,把家眷都重新安置了一遍。剩下的钱准备攒着,等攒够了,就在县城买座房子,直接在县里娶妻生子,把家安在县城里。
因为这些成就,他底气也更足了,整个人的气质跟从前比起来上升了一大截。
但是一听说十四要派他去的是神都,林二的底气瞬间就没那么足了。
那可是神都呀,他一个乡下泥腿子,能行吗?
十四只问了一句:“这也是个难得的锻炼机会,你就说想不想去吧。要不是不想去,我也不强迫你。”
林二知道十四这不是试探他,她一向说什么是什么,这个机会他要是因为胆怯拒绝了,立马就会转给别人。
他一咬牙一跺脚,回答道:“我去。”
最差也就是跌个跟头,跌倒了就再爬起来继续干,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林二告别了家人,跟着黄粱镖局一个往去神都走镖的队伍一起出发了。
到神都跟康斯穆汇合之后,两个人战战兢兢、谨而慎之地配合着,一起经营西市的店铺。
两个月之后,在黄粱县的十四收到了第一封喜报,香料铺子开始盈利了!
又过了几个月,这一年的辣椒开始收获的时候,林二带着最近半年的账簿回黄粱县见十四,一脸的喜笑颜开。
第一批采摘下来的辣椒经过晾晒处理,装好之后由林二带着返回神都。这时候去年秋天从牙行买回来的那些人就派上了用场,由林三带着一起护送辣椒。
林三没想到,他离开镖局一年,居然重拾老本行了。而且这次不是随从,而是成了带队的。
同时十四也给林二和康斯穆下了下半年的任务,那就是进行生意扩张,同时替她在神都置办产业。在今年过年之前,在西市盘下至少十处地理位置好的铺面,不拘分属哪一行。
盘下来之后立即装潢,因为可能很快就要投入使用。
同时再帮她选一家格局宽敞的酒楼,可以是旁人脱手的,也可以是新建成的,适合做餐饮就行。找到之后也盘下来,留待以后使用。
……
生意暂且放在一旁,说一说十四的生活。去年年底,她的宅子终于装潢结束,可以入住了。她退了在县城租赁的房子,带着肖砚住进了新落成的仿古别墅里。
之所以叫仿古别墅,是因为当初设计这座建筑的时候,十四是仿照她空间里的别墅提的要求。用古代手工艺施工,含有现代建筑特点,最后就建成了这座包含古今特色的宅院。
宅院里有雕梁画栋、假山池水,架构连接用的是木质榫卯。造价最贵的要属嵌在门窗上的那些琉璃,是十四拿到梅行之给的酬劳之后向方家下的订单,让方如许把原本门窗上的纸,全部换成了琉璃。
这个时代的玻璃制作工艺还很不成熟,人工染色工艺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而市场上那些颜色各异的琉璃,他们的颜色并不是匠人有意识地加进去的,而是所用原料不纯,混进了杂质的结果。
所以十四跟方家订购的这批琉璃,色彩没有统一,有的呈琥珀色,有的呈浅绿色,还有的呈金红色。被方如许计划着嵌合到门窗上之后,倒是形成了格外独特的风格。
因为琉璃的价格实在太不亲民,所以只在主建筑的门窗上使用了,旁边的一些次要建筑仍旧用纸。即便如此,一批门窗装下来,也花了百来万,比家具贵,更比房子本身贵。
主建筑的内部是现代复式楼风格,一楼大厅格外宽敞,正中央立了一根柱子,柱子上盘了一个木质滑梯,能从二楼直接滑到一楼。这个设计,可谓独得肖砚青睐。
造完十四这一栋房子之后,方如许获益匪浅,甚至生出过拜十四为师的念头——他学会了大历朝还没出现的复式楼建筑方法;见识了门窗的纸张居然能用琉璃替代,不仅美观而且御寒效果大大提升;还有各种精妙巧思,一切都超乎常人所想。
方如许所说的精妙巧思,大致包含接到院子各处的水龙头,用鸭绒、麻布和兽皮做成的懒人沙发、用马鬃和木头做成的牙刷以及能将人像分毫不差地照出来的全身镜。
十四让林二跟康斯穆在神都多盘下几间铺面,也是为这些做准备的。
她请方如许从中引荐,结识了嵩州最有名的木匠世家刘家,跟他们合作制出了马鬃牙刷和用竹子和木头制成的自来水系统。
懒人沙发则是跟方如许的舅舅合作造出来的,十四提供设计思路,方如许的舅舅负责找材料和制作。
大历朝人用的镜子是磨制而成的铜镜,只能照出缥缈的人影。十四上网找了镜子的制作方法,跟专门产琉璃的方家合作造出了琉璃镜。
方家得了这一秘法,原本想直接免了十四跟他们买琉璃的钱,但是被十四拒绝了。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做生意还是按规矩办事更合适。
十四跟三家都签订了合同,用秘法入股合办作坊,因为材料和人工都是对方提供,所以她拿三成股份。至于神都的那些铺子,则是经销商,走正规途径从每个作坊取货。
每个作坊双方都约定好了,嵩州的市场由他们发展,十四直接抢占神都市场。
十四来到大历朝的第二个新年,四种新生事物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土地上诞生了。并且因为诞生在黄粱县这个贸易枢纽,再加上有大量资金支持,以迅雷之势在嵩州和神都推广开来。
第三个年节来到的时候,这四种新生事物已经跟辣椒一样风靡,并且被那些高鼻深目的商人带去了外域。
十四跟合作的三家签订的合同里面有保密协议,那就是不能把这些技术都是来自于她传扬出去。三家十分不解,此等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十四为什么不要?
后来一想就明白了,树大招风啊!肖十四娘把日落西山的黄粱镖局带成了嵩州镖局行业的龙头,又种出了辣椒这等稀罕物,已然似神人了。
这就够招人眼红了,继续出风头,只会弊大于利。韬光养晦,才是上策。
第250章 光阴如梭
十四加入黄粱镖局的第三年八月,考核月之后,镖局在神都开了分局,由一等镖师齐先和佟羊一起统管。
齐先的爹娘从来没想过自己儿子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听说消息之后直接装了两大车的礼物找来了黄粱镖局,要感谢十四的栽培之恩。
但是却扑了个空,彼时十四正带着五岁的肖砚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在山里打猎、野营。
齐天莱夫妇想等十四回来,被齐天衡劝了回去:“肖娘子她们要在山上待三天,这才第一天,回来还早着呢。”
三天的野营,是几个小家伙儿好不容易替自己挣来的。
“那我们三天后再过来,是来镖局还是直接去肖娘子家里找她?”齐天莱问。
齐天衡见他们这份激动,知道劝也劝不住,只能回答道:“来镖局吧,等肖娘子回来我跟她说。”
宅院落成之后,十四只要待在黄粱县,都会带着肖砚回家住。但是晚上回家,白天她却不一定在哪里。
有可能在郊外的训练基地带着队伍训练,也有可能被哪个合作伙伴设宴请了去,还有可能像今天这样,出去放松游玩。
齐天莱夫妇把礼物留在了镖局,等着三天之后亲自跟十四道谢。
“齐先真是拜了一位好师父呀。”回去的路上,齐先的母亲梁氏跟夫君感慨道,“他小时候,我总担心他会一事无成。谁知道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却叫他办成了,都是因为遇到了这么一个好师父呀。”
“齐先这小子确实有福气。”齐天莱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傻人有傻福嘛。”
“我儿子才不傻呢!”梁氏立即反驳道,“傻子能管一个镖局?”
“不傻不傻,先儿怎么可能傻,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齐天莱立即改口,“不止你担心,我以前也担心过他的前程。还想着不求他做成什么事,平平稳稳地过完一辈子就够了。”
没想到他寄予厚望的齐开,过上了他曾经以为会属于齐先的平稳日子。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的小儿子,却闯出了一番事业。
“肖娘子帮衬咱们家良多呀。”想到齐开,齐天莱对十四当初将他赶出黄粱镖局不仅没有怨怼,反而满怀感激。
经过那件事情之后,齐开好像一夜之间转了性子,再也不见从前的张扬跟傲慢,变得踏实稳重又温和。他回家之后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虽然年轻,却八面玲珑,在生意场上比父亲更得心应手。
和妻子的日子过得也和美,后面又添了一双儿女,现在已经有两儿一女承欢膝下。
齐天莱只要想起家中懂事的长孙和虎头虎脑的小孙子以及精灵古怪小孙女,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家庭和乐,含饴弄孙,这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呀。
“唉。”
“你怎么了?高兴的日子,叹什么气?”齐天莱正美着呢,忽然听见妻子叹了一口气,很是疑惑。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先儿的婚事。”梁氏道,“从前他在黄粱县,催他成婚催了三四年都没用。如今跑去神都了,不就更够不着了。”
齐先都已经及冠了,虚岁都二十一了。齐开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满地跑了。
“你看看你,贪心了不是。”齐天莱宽慰妻子道,“先儿今年不过刚刚及冠的年纪,却已经有了这么一番作为,这说明什么,年轻有为啊!他要是一心想着娶妻生子,而不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哪能有今天的成就?”
“你看看跟咱们先儿一起长大的几个,不都还在靠家里帮衬着,先儿可是从十六七岁就不跟家里要钱了。这两年挣到了钱,不好给你置办了不少首饰衣裳吗?”
“人呐,不能太贪心。”齐天莱拍拍妻子的手,“知足才能常乐嘛。”
“我也不是贪心。”梁氏把丈夫的话听进去了,愁容散了不少,“可是他总要成亲呀。”
虽说最近几年跟齐先的关系缓和了,他的几个儿女她也都是当亲孙子疼爱的。但是终究隔了一层,她还是想抱亲儿子给她生的孙子孙女。
“你难道还愁咱们儿子没人要?”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梁氏立马换了语气,“齐先要相貌有相貌,有本事有本事,媳妇自然是紧着他挑的。”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用愁,现在就只等齐先什么时候想成亲了,你的儿媳妇自然就会来了。该来的时候才会来,不该来的时候你急也没用。”
……
十四的辣椒种到第三年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琢磨买辣椒留种,自己种植。
所以辣椒田旁边,时常能看见往来不绝“行人”,实则就是过去观察十四的辣椒田是如何管理,想方设法偷师的。
去田里观察是一种方法,还有一种方法是出钱买。不少人把注意打到了大韦村村民的身上,暗中找他们询问辣椒播种跟管理的方法,并且给出了一般农户难以拒绝的高价。
村民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他们感念十四改善了他们的生活,知道那些出钱买消息的人肯定是图谋不轨,所以许多人刚刚被找的时候,就主动跟村正报告了。
大韦村原本的吴村正一年前突发急症去世了,后来十四往县衙花了一些钱,再加上村民们的支持,肖七郎顺利成为新任村正。
肖七郎得知消息之后当然立刻通知十四,得到的回复却是:“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钱,就让大家收吧,尽量把价钱往高了提。”
肖七郎不解:“十四,要是别人都学会了种辣椒,那咱们的辣椒可就没那么珍贵了。”
“辣椒就是一种普通的农作物,跟麦子稻米一样,种植方法堂哥也见过,十分简单。”十四道,“就算我死守着不往外透,别人拿着种子试几遍也能基本摸出门道了。所以没有瞒的必要,谁想学就学,想种就种吧。”
肖七郎听十四说的在理,就是替她肉疼啊。这么赚钱的营生,种的人一旦多了,盈利肯定就变少了。
有了村正的授意,大韦村的村民心安理得地跟想要买辣椒种植方法的人做起了交易。村里更是有几个能人,凭借一副好口才,把简单的方法卖出了三万钱的高价。
十四跟肖七郎通过气一个月后,她来到古梁县,面见了孟刺史。言:为了黄粱县的发展,她愿意主动献出辣椒种植的方法。谁如果想学,直接来她的辣椒田就行,免费教授,分文不取。
此时此举,受到了孟刺史的大力嘉奖。在官方宣传下,肖十四娘的善名迅速传遍嵩州,甚至被整个河南道的百姓大加赞扬。
……
那些花高价买得种植方法的人: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可真好受呀!
第251章 黄粱火锅
跟官府合作在全嵩州推行辣椒种植的同时,十四在神都和黄粱县买下的两座大酒楼同时开业了。酒楼主推的菜品只有一种——黄粱火锅。
黄粱火锅一经推出,立即引爆了黄粱县和神都两大贸易枢纽的餐饮界。
“不能不服,不能不服啊!”黄粱县的火锅店开在南市最繁华的地段,去看过一次的肖七郎回来之后,连着念叨了一晚上“不得不服”,连梦里也在念。
“巧娘,十四她根本不是人吧。”
田巧闻言皱眉,这怎么还突然开始骂人了,十四惹他不高兴了?
“她是神仙下凡吧!”肖七郎接上了后半句。
“……”田巧,“你什么时候学的说话大喘气的坏毛病?”
“巧娘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你没看到十四开的那家火锅店的情况,你要是跟我一起去看了,你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肖七郎兴奋过头,有些语无伦次。
“那么贵的东西,最低规格的一餐也要一贯钱,多了更是四五千甚至上万钱不止。可是那店外面,居然排起了长队!巧娘,我从前怎么没发现黄粱县的富人这么多,难道他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别看咱们穷,但是咱们县城可是经常能在大街上看到外域人的。我听十四提过,说黄粱县是大历朝什么第二……纽什么的,反正就是各路商人汇集的地方。南市里一多半都是从外域、胡地和神都来的人,当然都是有钱人。”
“他们赚了那么多钱,不花留着干什么?十四做的,就是有钱人的生意。”
“几个月前我听十四说让村子里的人随便把种辣椒的方法卖出去,后来她又主动去见了刺史,免费把种植方法推广出去,让嵩州甚至整个河南道的老百姓一起发财。”肖七郎感慨道,“当时我就想啊,她这份心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
“可是谁知道这才不过几个月,她居然又想出了黄粱火锅这种东西。我今天才想明白,原来她早就在为火锅店做准备了。”
“听林二说,神都的那座酒楼两年前就盘下来了,黄粱县这座盘下来也有一年了。现在想想,恐怕她刚开始种辣椒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今天了。”
所以别人想方设法来偷种辣椒的方法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急。在主动献出种植方法之前,还帮村子里的人挣了一笔斜财。
然后跟官府合作在全嵩州推广辣椒种植方法,引得河南道其他州的人也来学,辣椒田里经常能看见来自各个州县的百姓、富商、官员。
肖十四娘,现在是全河南道都称赞的大善人。
做了善人的同时,却并没有耽误她挣钱。
在辣椒价格还居高不下的当下,火锅店主要赚富人的钱。
将来等种辣椒的人多了,整个嵩州都种满辣椒的时候,辣椒的价钱没有那么贵的时候,火锅店可以转变经营方式,面向普通百姓。薄利多销,赚的未必比现在少。
“这一环扣一环的,我现在只是往回想,感觉想透了都要费脑子。巧娘,你说十四她……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呀?”
田巧听着肖七郎这傻不愣登的话被气笑了:“你这话我听了知道是好话,是夸人的。要是外人听了,还以为你在骂十四呢。”
“我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儿骂十四。”肖七郎道,“你是不知道,十四现在是整个河南道人人称赞的大善人。在街上要是听见谁说她的不好,听见的人都要停下来跟那人辩论两声的。”
“这我怎么不知道?”田巧知道肖七郎没夸张,“就前两天,隔壁村的来咱们村走亲戚的时候,说了十四几句酸话。当时在场的人不少,他差点儿被咱们村的人联手赶出去。”
“谁啊?谁说十四坏话了?说了啥?”肖七郎原本在被窝里躺着,闻言直接坐直了身子。
“你小点儿声!”田巧无语地拉着他重新躺下,“三更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家里收入增加之后,一年前建了新房,现在两个孩子也都有自己的房间了,这间卧室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所以俩人说夜话,也不怕吵着孩子。
但是肖七郎这反应,看着要是不拉着他,他能立马起来找人去干架一样。
“谁?哪个王八羔子说十四坏话了?看我不揍死他!”
“……”田巧一阵无语,这是真有了跟人干架的想法了。
“你今年多大了,还是小孩子不成?书昌都知道跟人打架不好了。”
田巧特意问过肖七郎和十四小时候的事,知道他从小就疼爱这个堂妹,处处护着她。村子里曾经欺负过十四的孩子,都挨过肖七郎的拳头,包括肖二郎跟肖三郎。
“快躺下,被窝里的热气儿都被你弄没了。”田巧拉着人躺下。
“是谁说十四坏话了?”肖七郎非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隔壁村的,还能有谁,反正都是那一大家子人呗。”田巧道。
“韦志高那个王八羔子家的人?”
田巧“嗯”了一声,真怕肖七郎找过去,所以安抚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几句酸话。反正就是看着咱们村现在因为十四富起来了,眼红。”
“具体说了什么?”
“就是说十四原本是他们韦家的媳妇儿,咱们村儿这份运气,原本该是他们的。”田巧避重就轻地说了几句,其实还有更难听的话,绝对不能让肖七郎入耳的那种。
要真是进了他的耳朵,那人一顿拳头怕是少不了。
肖七郎原本就不是温和性子,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稳重了许多,但护短的性子却有增无减。他能吃亏,但是他在意的人,那是一点儿亏都不能吃的。
尤其是这几年他们家因为十四才慢慢发迹起来,他对她除了兄妹之情之外还有无限的感激。任何人说一句十四不好,他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呵!”肖七郎闻言冷笑,“他们好大的脸,都能当案板用了!当初十四在他们韦家那是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家的人敢跟我出来好好摊开了说说吗?”
“咱们村的日子过好了,他们就是眼红嫉妒,你跟他们一般见识干什么?”田巧心道:现在就算借他韦家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单独跟你见面。
“话说回来,那个王八羔子最近干什么呢?”肖七郎问道。
从韦家出来之后,十四就没再关注过小韦村的事,韦志高这个名字几乎没再在她和肖砚的生活里出现过。
但是肖七郎跟田巧夫妇就住在大韦村,跟小韦村挨着。农耕文明孕育出来的农业社会,邻里之间几乎没有秘密。东家的昨天狗叫吠了几声,西家的鸡打了几声鸣,大家都能清晰地说出来。
第252章 韦家人的情况
韦志高被十四吓破了胆,在她离开之后过了一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生怕十四哪天突发奇想找回去。
他们和离的事情韦家其他人并不知道,还来大韦村闹过一回。后来被韦志高拉回去了,自那之后就再没见他们家的人踏足过大韦村。
没过多久传出来一个肖七郎听到觉得荒谬到想笑的消息,说是韦志高非要说十四曾经住过的那座小院子里面有鬼怪作祟。
他要闹,韦家人就任由他闹。半年里先后请了两个道士作法,说要驱魔除怪。后来觉得没起到作用,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和尚过去。
但是接连做了好几场不同类型的法事,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半年后,韦志高直接让人把那座小院拆了,好几千块还新着的砖瓦直接丢了或送人了。
要不是韦志高有个秀才身份,他们一个族的人都指着他将来发达了帮衬族亲,谁愿意搭理他?这是小韦村、大韦村以及周围离得近的几个村子里的村民共同的想法。
不过看韦家的笑话,看得还是挺开心挺尽兴的,因为这家真的是笑话不断。
十四带着肖砚离开一年后,也就是白莲进门一年后,她生了一个女儿。
第二天韦志高他娘嫌弃白莲生了个赔钱货,连尿介子布都没给她准备,并且还把邻居亲戚送去的鸡蛋都搬回了自己屋里的消息就在周围几个村子传开了。
后来没过几个月,又传出那个女孩儿夭折了的消息。
据说白莲去地里干活儿了,孩子放在家里的床上没人管,等她下地回来正好看见家里的猪屁股对着门站在屋里,嘴里正在嚼的就是她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女儿。
被发现的时候孩子就剩下腰以下的半个身子了,内脏被猪拖了一地。
但大家私下里还传出一个说法,就是那猪是李荷也就是韦大他媳妇故意放出圈的。至于原因,则是李荷怀疑自己丈夫跟白莲私通,那孩子是他们俩苟合之后生下来的孽种。
后来见韦家没什么动静,白莲的娘家白家也没什么动静,后面这个说法信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更有人推断出来,恐怕这李荷是得了她婆婆李氏的授意才敢这么干的。毕竟白莲不止跟韦大不清不楚,跟她公爹伟大河也不是没东西传出来。
第二年,白莲又生下第二个孩子,这一胎是个男孩儿。人人都观望着,说这回她婆婆李氏该满意了吧。
结果这孩子刚生出来,小韦村就传出他不是韦志高的种的消息。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男孩儿左脚天生六个脚趾,比普通人多一个。而大韦村一个老光棍汉子的左脚,也是天生六根脚趾。他正是因为这样被人认为是残疾,所以才一直没娶上媳妇。
这消息在孩子出生当天就传了出来,很快在小韦村炸了锅。白莲生完孩子,直接被恼羞成怒的韦志高拖进了韦家的祠堂,叫了全族的人一起会审。
那孩子果然不是他的种,而是那个光棍汉子的。
白莲说是她下地干活儿的时候,光棍汉子趁着没人把她强要了。
光棍汉子的说辞却恰好相反,说是白莲故意勾引了他。
韦志高主动跟族长提出要把白莲沉塘,却没想到把白莲逼到了绝处,逼出了更精彩的故事来。
当着韦家全族的面,白莲把进韦家门之后的经历和盘托出。亲自证实了村子里那些风言风语,韦家三个男人全被拖了进来。
小韦村韦家祠堂里的热闹,可算是让周围几个村子里的人开了眼了。
谁家没点儿不能对外人将的私密事儿,但是像韦志高家这样的,还真是少见,这辈子可能就能见这么一次了。
韦家一连大闹了三天,白莲刚刚生产完,被关在祠堂里没人管没人问,等人想起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凉了——活活饿死的。
白家父母告到了官府,却被告知当初白莲是以贱妾的身份进的韦家,虽说是妾,实则为奴。她的身契被韦志高握着,律法承认她就是韦志高的所有物。
意思就是韦志高就算杀了她,也不犯法。
白家没有能撑起门户的儿子,原本在村子里就受欺负,更别提跟韦家对抗了。公了走不通,私仇报不了,白家父母大悲大恨之下,双双瘫在了床上。没过一个月,就因为没人照顾,先后离世了。
他们还有两个女儿,是白莲的姐姐。但她们因为白莲的事差点儿被婆家休了,毅然决然地和娘家断绝了关系。
再说韦志高这边,因为白莲爆出来的事情,他们一家子都成了行走的笑话。尤其是他们父子三人,往人场里一站,往往会被问:父子三个共用一个女人的感觉怎么样?
韦志高的乡试就在白莲死后两个月,跟所有人预料的一样,他落榜了。
乡试成绩出来后性情大变,一头扎进放书的房子里,据说连续好几个月都没往外出过一步。吃喝拉撒睡全在那间小屋子里,他娘亲自伺候他。
……
“他还能干什么,听说还跟以前一样,每天就抱着书使劲儿读,跟发疯了一样。”田巧说,“而且动不动就两三个月不出门,吃喝拉撒都要给他端给他送。”
“那个考试叫什么来着?乡试是不是?”肖七郎分不清这些读书人的级别,更分不清一层一层的考试的名字。
“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儿,三年一回吧。”
“咱们哪天抽空去庙里拜拜菩萨,保佑那个杂种这一回也过不了。”肖七郎恨恨道。
“你别瞎说。”田巧信佛,所以忌讳这个,“菩萨都是保佑好的,哪有你这样求坏事的,小心坏了运道。放心吧,不用你求,我觉得他也考不上。”
要是疯子都能考上举人,那所有人都能当官了。
“十四现在在整个河南道的人心里,已经跟仙姑差不多了。而他韦志高,那就是咱们脚底下的烂泥巴,人人嫌弃。”田巧道,“他顶多再恶心恶心咱们,你见过哪个仙姑会踩到泥巴的?”
“那是。”这话肖七郎完全认同,“他这滩烂泥巴,以后都不会再跟十四有任何关系了。”
“行了,夜深了,快睡吧。”田巧催他睡觉,“下回去庙里的时候跟菩萨和佛祖都求求,保佑我们十四赶紧找到好姻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疼她。”
刚要闭眼睡觉的肖七郎眼皮耷拉到一半又睁开了:“她已经立了女户,又不靠着男人活,找男人干什么?”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他是男人,还能不清楚吗?
暗夜里,闭上眼的田巧就当没听见。因为她知道她只要一搭腔,这个话题又要掰扯很久,前半夜就甭想睡了。
明天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呢,绝对不能再说了。
第253章 福祸相依
十四主动献出辣椒种植的方法,此举获得了以孟刺史为首的整个嵩州官僚系统的好感。这些官老爷们想要仕途走的顺畅,平步青云,靠的是什么?除了自身背景跟渠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政绩。
十四免费把辣椒推广出去,学会辣椒种植的百姓家里收入就会增多。所有人的收入都增多了,那一片区域就会富裕起来。辖地富裕起来了,往上报备,那就是当地官员治理出色,那就是他们的政绩。
所以十四的大名能迅速在嵩州乃至整个河南道传扬开来,这些官老爷们绝对功不可没。
起初十四还觉得挺好,这样的名声对她百利无一害。一来,她的善名是官府帮忙宣传的,就证明她跟嵩州的官员们关系良好,有心人想要在背后做小动作的时候,就要掂量掂量了。
二来,这就是她的信誉度,对于她以后拓展事业有极大的助力。士农工商,吃皇粮的人在这个社会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三来,她发现自从孟刺史主动帮她做宣传之后,昌顺镖局那边老实多了。这帮人虽然在伪装身份,但是背后的靠山是让所有人忌惮的存在。十四跟他们斗法,只能你来我往,让他们讨不到好处。
一下子做的太过火的话,极有可能触动他们背后的势力,到时候要面对可就不是小小的昌顺镖局了。
不能一下子彻底解决的麻烦,十四也很烦,却没有其他计策,只能见招拆招。
而在她承诺孟刺史免费把辣椒种植方式推广出去之后就不一样了,只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
但是!有句话叫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总结成一个词就是福祸相依,再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十四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有一天会对一个行业的从业者产生如此大的恐惧,面对他们就像老鼠面对猫一样,闻风丧胆的程度。
这个行业,就是媒婆,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媒人,因为帮人牵因缘的不只是女子,也有男子。依十四的经验大数据可以分析出,这帮人里专业和非专业比例大约为6:4,男人和女人的比例大约为1:9.
事情还得从她因为免费推广辣椒种植方式而受到了嵩州的父母官孟常怀孟刺史的大力嘉奖开始说起,彼时她在黄粱县名声初显,紧跟着她立了女户、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消息就跟着她的善名一起传出去了。
然后从某一天开始,就有媒人不断上门,要跟她提亲。言说对方是哪一方那一户的豪绅,因为钦佩肖十四娘善行,诚心求娶。
第一个上门的媒人是黄粱县城的,后续又有来自嵩州其他县乃至于河南道各个地方的,年龄从二十到四十不一而足,身份从富商到官吏多种多样。
十四见第一家媒人的时候很客气地接待了对方,并且极有耐心地陪她喝了一盏茶,解释了自己不打算成婚的想法跟缘由。
第二家上门的时候,她皱了皱眉,让银朱过去应付了。
第三家上门的时候,银朱去梅家教梅知雪还没回来。十四想了想,随手指了一个人过去说她不在,并且负责把人送走。
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
那段时间十四大部分时间都在辣椒田里,亲自接待从各州府过来的管农事的官员,教授他们种植辣椒需要注意的细节。所以那些媒人上门,就一找一个准儿。
当某天,一天之内来了五家说媒的之后,十四终于忍无可忍,撂挑子不干了!
她把所有事都扔给了其他人,跑到城西山脚下的训练基地里夺清静了。肖砚下了课,齐天衡会派人把他跟齐乐成还有顾凛一起送到基地里来,他们一起在基地里吃睡。
就这么一连过了五天格外清静的日子,齐天衡找过来了。
十四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一问才知道,原来他这趟过来是给人当媒人的。替他一个多年好友同时也是一方豪绅的长子,求娶十四。
“……”十四,“……”
十四决定要去走镖了,回到黄粱镖局开始挑合适的生意。刚进镖局没多久余家的小厮就过来了,说他们家家主让过来问一问肖娘子是否在镖局。
十四问有什么事,机灵的小厮直接把她请去了余家。
余家家主对十四道:“内子的娘家在陈州,她有一族兄,家中长子今年二十有三,刚中了举人,还未说亲……”
“……”十四,“……”
镖局里并没有需要她亲自接的生意,然后她从齐先那里抢了一单生意来,当天就带上肖砚去陇右道走镖了。
陇右道地广人稀,在大历朝西面,南北分别与凸勒与赤面两国接壤,西面则是广袤的沙漠,跨过沙漠便是那些高鼻深目的外域人的国家。
十四这一趟接的是在大历朝经商的外域人的镖,目的地是陇右道龟兹镇,一来一回就是大半年。当然,她其实能更快,但特意放慢了速度。
再回来的时候肖砚的个子都明显长高了,齐乐成和顾凛还发现他变得更加聪明了,又懂了好多他们都不懂的知识。
相较于半年多前,媒人上门的频次低了,但一个月里也会有一两个、两三个个人还抱着期望,或者说对自己职业能力的信心过来。这个频次十四还能接受,反正也不需要她亲自去招待,心安理得地甩手给别人就行了。
其实应付媒人这事儿她本来是交给银朱的,银朱干了几回之后不乐意干了,便开始“欺压新人”,让那些由她亲自训练出来的人去帮她干活儿。
谁平时犯了错,或者在比武、训练中垫了底。那下一次去应付来上门说亲的媒人的工作,便是他的了。
这群小年轻比十四更怕应付那些能把话说成花儿的媒人,所以日常工作无不尽心竭力,每次考核或者比武也都拼尽全力,决不会让自己垫底。不得不说的是这种情况在无形中,也促进了十四手下这批人的成长。
……
“听说肖娘子最近走镖回来,又有人上门提亲了?”琼肴居雅间里,陈三和梅行之坐着说话。他喝完一杯酒之后把酒杯放下,脸色郁郁。
“对。”梅行之一副“这不是常态吗”的表情看着陈三,不知道他在愁些什么。
“又是哪里的人?家境怎么样?当官的?”陈三一连三问。
梅行之盯着他看了两秒,道:“你问我,我问谁?”
陈三出现吃瘪的表情,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梅行之看他这样子,摇了摇头,自顾自品酒了。
其实在这期间,陈三也找媒人或者熟人上门提过亲,而且不止一次。但是这几次别说成功不成功了,替他上门的人连十四的面都没见到。
每次提亲失败,梅行之都会被他拉出来,看着他借酒浇愁。
陈三想娶十四这件事,依梅行之看来根本没戏。他也跟陈三旁敲侧击甚至明白地提过好多次,叫他放弃。奈何他听不进去,总觉得坚持就能打动对方。
肖十四娘那样的人,是能靠坚持就能打动的吗?
“我就不信了,她还能这辈子都不成亲。”陈三道,“她只要一天没成亲,我就还有机会。”
第254章 路遇黑衣人
光阴如梭,转眼间,肖砚已经八岁了。从当初人见人爱的小萝卜头,长成了如今花见花开的大萝卜头。
在十四的言传身教下,他的性格已经完全和原著偏离了。
原著里的肖砚幼年丧母,韦志高虽然活着,却没有尽到丝毫父亲的责任,他的成长过程中可以说完全没有被爱过。然而他得到了签到系统这样开挂的存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建立了旁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功业。
在这样的成长经历下,就养成了他坚韧又寡言的性格。在旁人眼中他是神一样的存在,实则内心深处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敏感和脆弱。
而现在的肖砚,一眼就能看出来,确实是十四的亲生儿子。
他现在才八岁,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凭借外貌的先天优势,常常能将人哄得晕头撞向还乐在其中。田巧跟孟夫人,便是个中代表人物。说她们俩是肖砚的粉头子也不为过。
而且十四前段日子发现,她儿子颇有招桃花的体质。在客栈住宿的时候,跟客栈掌柜家的娘子以及小女儿遇到了,双方停下来寒暄两句。肖砚不过是对着那小娘子一笑,对方居然脸红的说不出话来了。
十四又看向她那不知道是自知还是不自知反正一脸天真无邪的儿子,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孩子养的太自信了是不是也不太好,将来不会长成海王吧?
……
正值春夏交替的时节,日头挂在人头顶上,也不觉得像夏天那样炎热。反而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暮春最后一丝凉意。
宽敞的官路上,十几匹骏马悠闲前行,坐在马上的人衔着草、哼着歌,看上去漫不经心的,余光却都不一而同道落在前方那个最小的身影上。
才八岁的孩子呀,肖娘子可真放心,居然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独自骑马。而且还是这趟走镖回来刚刚学会的,马匹到手才十几天。
这个八岁的孩子,当然就是肖砚。他正在骑的这匹马是半个月前马帮的大当家马凉月刚送的,补给他的八岁的生辰礼。
肖砚骑在马上,小砚走在他旁边。这场面任谁看了都要叹一句,这孩子胆子真大,这马胆子真大,这豹子脾气真好!
“娘子你看那边!”队伍里忽然有一人惊叫出声,打破了原本悠然的氛围。
包括肖砚在内的所有人都反应迅速,立即朝大喊的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都走进黄粱县的辖地内了,难道在家门口碰见抢劫的?
只见官道左侧的林子里,一群黑衣人正手执长刀朝这边奔来。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奔腾的杀气。
“不是冲我们来的。”十四的双眼如鹰眼一样紧盯着对面,落在跑在最前方的那个白衣男人身上,“遇到仇杀了,不关咱们的事,走吧。”
“是。”跟在她身边的银朱立即做出反应,转身吩咐后面的人,“保持警惕,加速前行!”
“阿砚过来!”银朱发令的间隙,十四一把将肖砚从他的马背上捞到自己的马背上,正要挥鞭打马,林子里的那群人却已经用飞快的速度来到了官道上,双方缠斗起来,正好挡住他们前方的去路。
“退后!”
十四发令,整个队伍立即退后。
“娘子,怎么办?”银朱看着前方一片血腥的战局,忍不住皱起眉头。倒不是害怕,而是恶心。她正好看到那被追杀的白衣人一刀截断了一名黑衣人的腰身,直接把人砍成两半了,肚子里的零件儿在地上淌成了一滩。
十四抬手挡住肖砚的视线:“别看,恶心。”
“跟咱们没关系,先静观其变,等他们打完了再过去。”
她刚说完这句话,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这群黑衣人的领头发号施令道:“那些人也除掉。”
那些人,指的当然就是不小心看了“热闹”的他们。
“娘子?”
“肖娘子?”
说话间,已经有近一半的黑衣人朝他们冲了过来。
艹!十四在心里暗骂:这种就是所谓的无妄之灾吧。
这群黑衣人一共二十余人,一半在围攻前面那个白衣男子,朝他们冲过来的有十余个。十四立刻从空间里掏出到手之后还没用过的手弩。
其他人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就见冲在最前面,离他们大概只有两丈远了的两名黑衣人被接连射倒在地。
嚯!不愧是陇右道第一兵器神手,造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盖的。
“所有人退后!”她翻身下马,同时把肖砚从马上挟下来,放到小砚身边,“银朱你过来!”、
“是,娘子!”银朱拔刀下马,跟十四一起冲进战局。
“她们不是简单的女人,提高警惕!”
“保护小郎君!”被勒令退后的黄粱镖局众人非但没有退后,反而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十几匹马把肖砚围在中间,挡的严严实实的。
十四跟银朱也顾不上管他们了,双方一经交手,两人立刻看出这十几个黑衣人都是经过系统化训练的杀手。
“天三?”一名黑衣人看清了银朱的脸,惊得瞪大了眼睛。
银朱的脸色也猛然发生改变,握刀的手却不曾有一丝停顿,手起刀落刺向对方的心脏。
这人显然不是银朱的对手,再加上因为惊讶反应慢了一瞬,刀尖到身前的时候他只能拼尽全力躲开。长刀偏了两寸,刺进了他的肋骨缝隙。
银朱握着刀柄的手猛地翻转,进入黑衣人体内的刀身搅弄他的内脏,引起一声惨叫。
“啊!”
黑衣人的到扫过来,银朱拔刀后退,重新退回十四身边,和她背靠背站立。
“熟人?”十四听到了刚才黑衣人的话。
“嗯。”银朱低声应道。
“那真是冤家路窄了。”十四伸手抹掉溅到她眼角的血,她的手指离开后浅浅的血迹从她眼角蔓延至鬓发旁边,像是涂了一抹夸张而潋滟的红色胭脂。
“杀。”
两条纤瘦的身影再次分开,一人握长刀,一人执匕首,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血花。这鲜红的颜色着实耀目,让后方观看的黄粱镖局众人看花了眼。
“我是第一次看肖娘子跟银朱师傅一起动手……”杀人。
“我也是第一次……”
乖乖,从前觉得肖娘子跟银朱师傅真厉害,不只是女人当中厉害,在男人当中也厉害。但是只见过她们打人,却没见过杀人。
即便是护镖过程中遇到的拦路抢劫的匪徒,肖娘子也从来没杀过,至多把对方打到站不起来就算了。
如今看了眼前这个场面,众人明白了。
原来她们擅长的不是武功,而是杀人。
她们俩武功路数不一样,但都是为了杀人练出来的。
------题外话------
俺们十四的天命,终于要来辣
第255章 救人
“哎呀!把小郎君给忘了!”
当有人想起忘了捂住肖砚的眼睛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十四跟银朱在收尾,黄粱镖局众人慌忙地从马上下来,问肖砚有没有吓着。
肖砚微笑着表示他没事,娘亲没受伤,他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小郎君……你,不害怕吗?”有人忍不住问肖砚。
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这群人虽然进到黄粱镖局已经一年了,却是第一次争取到了跟十四出来走镖的机会。要是换成和林三同一批被十四训练出来的人,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不害怕呀。”肖砚解释道,“娘亲以前还打过一个人对很多人的架呢,这次有银朱姐姐在旁边帮她,我当然不怕了。”
黄粱镖局众人:小郎君,我们是这个意思吗?
不愧是肖娘子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
……
对面战场上,十四跟银朱一起合作,留下了最后一个活口。夺了他的兵器,卸了他的四肢跟下巴,防止自杀。
做完一切之后,十四抬眼看向前方,正好看到那白衣人吐了一口血出来。不是被打的,是打完了别人一掌之后吐的,倒像是中毒了。
而他身边,还有最后一个黑衣人没解决掉。白衣人吐完这口血之后,体力明显不行了,摇摇欲坠。
黑衣人趁机挥刀刺过去,也没看到他有躲的动作。
十四再次拔出用完之后别在了腰间的手弩,上箭发射一气呵成,精铁制成的弩箭直接穿透了黑衣人的手臂,刺向白衣人的长刀只浅浅进了他的皮肉。
十四再次发射,这一箭射穿了黑衣人的喉咙。他倒下了,对面的白衣人同样倒下了。
十四收了弩,重新别回腰间。
银朱已经检查过了最后一个活口的嘴,打落了他上下的后槽牙,翻出了藏在里面的毒药。确认无误之后,帮他把下巴装了回去。
然后起身退后,等着十四问话。
“你们是什么人?”十四问黑衣人。
意料之中,没得到回应。
十四看向银朱:“你把他卸哑巴了?”
十四不分场合冒出来的幽默感,银朱时常无力附和。一板一眼回答道:“娘子,他是和我同一批训练出来的人。”
“哦?”十四想到了,但亲耳听到还是不得不惊讶,这也太巧合了。她跟长孙家的人,缘分真不浅。
“你果然是天三。”黑衣人上下的大牙都被打落了,此时满口冒着血沫,“叛徒!”
“你把自己当杀人工具,可我是人。”银朱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叛徒又如何?”
“你!”黑衣人没想到银朱会这么回答。
“回答娘子的话。”银朱跟他可没什么旧情可续,“别给自己找苦头吃。”
“你先问着,问得出来就问,问不出来就算了。”十四道,“我去看看那人死了没。”
交代完之后,便抬步向那白衣人走去。
走到近处之后发现,这人穿一身白衣并不是为了凹造型,从面料来看,更大的可能是家里有亲长去世了。
“喂。”十四站在他两步远之外,“能听见吗?活着还是死了?”
没人回应。
她没继续喊这人,而是挨个确认了,这些黑衣人都死透了。最后才来到白衣人身边,蹲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
能让长孙家一下子派出这么多杀手追杀,这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十四审视着他:救,还是不救?
她又转头看了看银朱那边,然后视线重新落回眼前的白衣男人身上。
“你最好别给我带来什么麻烦。”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之后,十四低声嘀咕道。
“来两个人。”她朝后招手,因为距离有些远,对方没听清,看见她招手一窝蜂全都跑了过来。
“肖娘子,怎么了?”
“肖娘子,有什么吩咐?”
“还活着,把他抬过去。”十四吩咐道。
“是。”离得最近的两个人立刻把刀递给同伴,弯腰把地上的人抬了起来。这人手脚可真长,看着这么瘦,分量却不轻。
十四往回走,他们抬着人跟着往回走。走到马匹旁边才想起来:“肖娘子,咱们没有马车,把他放哪儿?”
十四目光扫了扫,指着肖砚新得的骏马道:“把他放马背上。”
抬人的人首先看向肖砚,而不敢擅自把人往马背上放。
倒不是怕肖砚不同意,而是这马的脾气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贸然靠近,他们怕被踢翻。
肖砚立马接收到了信号,快步跑到马旁边,仰着头道:“小肖,帮我驮一个人好不好?”
小肖,是这匹马的名字,肖砚给取的。
他叫肖砚,他的豹子叫小砚,所以马就叫小肖了。
肖砚摸了摸马身子,这暴脾气的马立刻就温顺地蹭向他。
“它同意了,放上去吧。”肖砚道。
众人合力把昏倒的白衣人放上马背。
“都上马吧,准备出发。”十四吩咐道。
“娘子,问不出来。”银朱过来禀报。
“那就算了。”十四不着意道。系统性训练出来的杀手,嘴本来就严。再加只要那人不傻,都清楚他今天不论怎么表现,都没可能活着离开。既然如此,当然不会说。
“是。”
拔刀,刺入,收刀。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最后一名黑衣人也倒下了。
正在上马的人,有好几个踩脚蹬的时候直接踩空了,差点儿嗑在马肚子上。
杀人不眨眼,原来是真的……
“肖娘子。”有人上马之后,看到了前面那躺了一地的尸体,“这些尸体怎么办?”
“不用管。”十四先把肖砚扶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会有人来找他们的。”
肖娘子说不用管,那自然就不用管了。众人没再多问,迅速整理好队伍准备出发。
“还有一件事。”出发之前,十四叮嘱道,“今天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这群人虽然年轻,却也都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闻言纷纷点头,保证道:“我们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十四也不担心他们谁泄密,这些人都是黄粱镖局买断了身契的,身家性命都和镖局绑在一起。另一方面,昌顺镖局和她,本来就水火不容。
多一件事可能多些麻烦,但少了这件事,他们也不可能和谐相处。
“依你看,这些人是长孙衍派来的,还是别的人派的?”十四问银朱。虽然今天没审问出来什么,但她觉得银朱心里已经有数了。
“不是长孙衍派的。”银朱道。
“何以见得?”
“刚刚那个人,和我是同一批训练出来的,当初被分到了家主身边做小厮。长孙衍跟长孙行在长孙家只是边缘人物,没资格调动核心力量。”
原来如此,十四微微点头,扫向旁边马背上的人:“那个人,你能看出来头吗?”
马背上这人银朱刚才已经仔细辨认过了,确认是从未见过的面容。
她摇摇头:“我离开神都已经很多年了,知道的消息都是很多年之前的。”
“你觉得他是神都来的?”十四又看了那人一眼,“神都的,却在黄粱县被追杀?”
“回禀娘子,我只是直觉,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是从神都来的。”银朱说话很谨慎。
“没事。”十四并不在意,“等他醒了,问一问就知道是哪里来的了。”
而且还可以先找梅行之帮忙认一认,或者给康斯穆和林二去封信,方法多着呢,她身边又不是没有跟神都关系紧密的人。
“对了,辩苦和尚应该还在梅家吧,没带着知雪回寺里吧?”十四问道。
梅知雪跟着银朱学武学了四年,十岁之后就把武功停下了,一心钻研医术。辩苦和尚有时候需要回寺里,她就也跟着过去。
为此,梅行之特意在寺里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寺里的主持将一个小院划做了梅知雪的住所。
这人中的毒好像还不浅,要是碰巧辩苦和尚回了古梁县,那就有些麻烦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