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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默然     宋阀txt下载     宋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章 人心向背

    第六百九十章 人心向背

    “大王。”吴璘快步奔上前去,趁徐卫下马之前作势扶了一下。后者一落地,就手搭凉棚眺望前方的关城。只见果然是座雄关,东西有太岳山,吕梁山相夹,汾河又从中流过,确是易守难攻。据说此关从前名叫冷泉关,是汉高祖刘邦为北拒匈奴所创,因有泉水寒冷,由是得名。现在金军拒着此处,有居高临下俯瞰之优势,确实有些棘手。

    “图绘了么?”徐卫看罢问道。

    “已绘制好,并详细询问了此地百姓。听说,前几天才有大股金军进驻关城,想是知道了我军的动向。”吴璘答道。

    “拿来我看。那个谁,杨彦张宪,还有元吉兄都来。”徐卫说着,解了身上战袍,旁边亲兵递了几把马扎过来,一众将帅就地坐着,展开关防图看了起来。

    吴璘因为熟悉情况,充作解脱,手指地图道:“这阳凉关依山而建,整个抬高,我们去就是仰攻,如此一来威远砲恐怕力有不逮。河东重镇,三晋雄关之称,绝非虚言。”

    徐卫细看那关防图,必须打下这阳凉南关,然后再打下阳凉北关,才能进入太原盆地。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痛了,这两座关若只以险要程度而言,几乎都可以和潼关相提并论。硬攻的话,伤亡大是避免不了的。

    “没奈何,再难也得上,打下阳凉两关,才能攻入太原。大王,我来吧。”杨彦是从来不会给徐卫丢份的。

    徐卫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韩常,只见他面容平静,仿佛置身事外。遂摆摆手:“暂时不急,此关甚是险要,得拟出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再动手,贸然上去,是拿弟兄们的xìng命开玩笑,先扎营吧。”

    军令一下,各军遂在关前安营扎寨。徐卫出兵时,马步正军,加上番兵、弓箭手、乡兵、勇壮,计有六万余人。河中府和解州先后投降,又得万余兵马。所以,阳凉关前,西军的人多势众,让关上金军将士胆战心惊!一入夜,只见宋军大营里处处篝火,映照得黑夜如山白昼!

    徐卫在牙帐里独自吃着饭,行军在外,伙食也简单,不过就是几块馍,一盘ròu,一盆汤,那一道小炒,已经算是统帅的优待了。

    “大王吃饭呢?”吴璘掀起帐帘,见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徐卫抬头一看,点头道:“唐卿,进来,吃过没有?要不给你添副碗筷?”

    吴璘来到桌边,摇头道:“卑职吃过了,大王自便。”

    “找我有事?坐下说。”徐卫知道他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遂问道。

    吴璘缓缓落座,像是在思索着话题,一阵之后,才开口道:“这阳凉南北两关,自古便号为三晋之雄,如今金军据守,若去强攻,虽说有可能攻得下来,但伤亡必大。卑职所忧者,正在于此。”

    “嗯,这是我揪心的地方。”徐卫赞同道。吞下口中的食物,他盯着桌面继续道“唐卿,不瞒你说,此番东征,我原本不抱多大的期望,是本着响应辽军而来。但是一入河东,战局之顺利超乎我的预料。”

    吴璘听到这里,猜测道:“有可能是nv真人将主力都用去对付契丹人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徐卫道。“所以,这才让我不得不思考,我们的既定战略是不是保持了一些。”战前,西军的作战目的,是攻下河中府,扫dàng河东南部,最终占领平阳府。平阳府是太原盆地进入临汾盆地和运城盆地的必经之道,地势狭窄,易守难攻。只要据守这里,以后金军想南下,就不容易了。

    但是开战不到两个月,西军的既定目标已经完全达成,甚至还迫使金军名将韩常投降。徐卫带兵多年,这一回恐怕是打得最容易的。

    “卑职个人认为,此次攻打河东,是有可能直bī太原的。而且这个机会难得,契丹人在北面牵制了金军主力,我军若不趁此机会尽量扩大战果,将来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吴璘郑重说道。

    “我晓得,但阳凉两关横在面前,飞也飞不过去,如之奈何?”徐卫问道。

    吴璘闻言,将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低声道:“卑职有个想法,或可不战而下两关。”

    徐卫看向他:“你是说韩常?”

    “正是!”吴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韩常是nv真人在河东的主将,眼前之敌都是他的旧部。他现在投降了我军,如果让他招降守军,或能奏效。”

    徐卫放下碗筷,叹了一声:“我不是没想过。但这么些天来,相信你也看出了,韩常虽降,但他的心却没跟我们在一起。如若不然,他早就主动请缨了。”

    “这可由不得他!”吴璘变sè道。“既降我军,就该听大王节制!他若不肯,就是心系故国,如今能留他?”

    “韩常是金营名将,自然有些傲气在。”徐卫笑道。

    “这管不了,如果他不肯,大王就发他的旧部去攻阳凉关!”吴璘怒道。

    徐卫连连摇头:“此事断断不可。之前他投降时,与我约定两事。一是善待士卒,二是不加侮辱。我既然答应他,就不会反悔。”

    “大王惜降卒xìng命,难道就不吝自家弟兄的……”吴璘十分不解。

    徐卫招招手,亲兵过来收了碗筷,擦了桌子。他又起身到文案前,取了一个本子,扔在桌上道:“看吧。”

    吴璘不明就里,遂取过本子翻看来看。刚看到排头,他就怔住了,因为这是徐郡王写给朝廷的奏本。再往下看,大王在本子里报告了进军河东的成果,着重提到大金河东安抚使兼诸路兵马都总管韩常以城降的事。并上报称,打算让韩常到杭州行在面圣,听候裁决。

    吴璘看罢,越发不解:“大王非但不让他劝降,还要使他往江南?”

    徐卫轻笑一声:“唐卿呐,你如果是韩常,愿意去江南么?”

    吴璘想了想,否定道:“恐怕不想,离开部队,孤身入境,但凡有得选,肯定不会这样做。”

    “这就是了。”徐卫笑道。

    吴璘见徐郡王成竹在胸的模样,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疾问道:“大王这是想bī他就范?”

    徐卫看着他道:“不算吧?要么替我去劝降,要么就到江南去,他有两条路可选。”

    吴璘笑而不语,起身道:“既如此,那卑职告退了。”

    “嗯,顺便,去请韩常来吧。”徐卫应道。

    吴璘出帐而去,穿行于营中,不一阵至韩常的军帐,在外唤了一声:“韩安抚在么?”韩常虽然投降,但他在宋军中没有差遣职务,因此仍以他原来的官衔相称。

    “哪位?”韩常的声音在里头响起,片刻之后,掀起了帐帘。“吴经略,有事?”

    “哦,方才我去徐郡王处,大王使我来请韩安抚至牙帐相见。”吴璘道。

    韩常眼睛往下一看,随即道:“是,我这便去。”

    吴璘见状,径直离开。韩常看着他的背影,猜测紫金虎唤他去所为何事。良久,深深吸上一口气,往中军大帐方向去。

    进帐后,见徐卫坐在帅案后,正写着什么。他便在帐下执礼道:“大王唤我?”

    “哦,元吉兄,坐,坐。”徐卫热情地招呼道。自己也离开帅案,到下面和韩常平坐。他先没提正事,而是问道:“这些天来,你部弟兄可有怨言?”

    “蒙大王开恩,善待士卒,将士们并无丝毫怨言。”韩常回答道。这倒是实情,虽然战场上兵不厌诈,但对于降军,徐卫还算是言出必行的。

    “那就好。”徐卫频频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是这样的,元吉兄乃大金河东长官,地位尊崇,非比一般。今举义来归,非但徐某满心欢腾,想必朝廷得知此讯,也是喜出望外。此外,徐某虽是一方守臣,但终究只是受天子派遣坐镇地方而已,似元吉兄这般身份地位,徐某还裁夺不得。因此,我已写好奏本,打算请韩安抚下江山,入行朝,觐见我朝天子。这样,也好讨个差使,不至埋没元吉兄一身本事。”

    他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韩常一听就垮下脸来!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岂敢在徐卫面前放肆?遂控制情绪,勉强问道:“大王yù押解在下去江南?”

    “怎么说押解?韩安抚既已归顺,便是自己人,同为宋臣。去行朝面君,这可不是一般人有的待遇。”徐卫笑道。

    韩常又不是三岁孩童,哪这么容易哄骗?皇帝有什么见头?更何况还是宋帝!你这分明就是想让我和投降的部队隔离开来!

    徐卫等了一阵,见他不说话,故意问道:“怎么?元吉兄不愿意去?”

    “这……”韩常不知道该怎么说。“非是不愿,只是……”

    “哎,有话但说无妨,徐某虽然征战沙场多年,可以说杀人如麻,但对自己人,向来是好说话的。”徐卫“鼓励”道。

    听到这里,韩常心头一跳。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道:“只是,眼下大军北上,这阳凉南北两关堵在面前,当然,以西军之勇,必然能攻克此关。但是,可能会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哦?这攻城拔关,伤亡难免,何谓不必要?”徐卫明知故问。

    韩常心头暗骂,嘴上却道:“从太原到两关,守军皆是在下部属,若大王有命,在下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徐卫是个会装的人,话说得这么明了,他还作难道:“实不相瞒,徐某也想过这个主意。你我都是带兵的,哪个不珍惜自己弟兄?我也想请元吉兄前往劝降,但恐兄面对旧日袍泽,有些……”

    韩常暗笑,沉声道:“既受大王活命之恩,当思回报。另外说句矫情的话,常本辽东汉儿,也是炎黄之后,今既归宋,怎敢不尽力?”他心知徐卫让他南下是假,想bī他去劝降守军是真,但他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一旦触怒徐卫,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下场是明摆着的。

    而徐卫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炎黄之后?嘿嘿,契丹人还自称是炎帝子孙呢。昔年刘光世的老子刘延庆,被童贯任命为都统制,总管十数万大军进攻燕云。刘延庆采纳郭yào师的意见,想以轻骑突袭燕京,以为这样必能得到城中汉人的响应。结果呢?宋军入城,先是错误地下了一道命令,要杀尽城中契丹人和奚人;随后,西军因军纪败坏,一入城就四处抢劫,杀人放火。引起城中各族百姓激烈反抗。最后,宋军惨败!

    由此可见,汉民族的认同感,在宋代,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但是面子上,徐卫还是“由衷”道:“元吉兄深明大义,卫佩服之至。好!倘若韩安抚能劝降关上守军,征河东之役,当书首功!”

    韩常谦逊道:“在下虽愿尽力,但能否劝降成功,却不敢保证。”

    “没有关系,只要元吉兄肯帮忙,成与不成无关紧要。倘若守军不愿投诚,我再取不迟。”徐卫轻描淡写地说道。

    韩常点点头,沉默片刻后,道:“倘若大王信得过,在下明日便到关前劝降,如何?”

    “这有什么信不过?但去就是。”徐卫昂然道。

    当夜无事,到第二天上午,徐卫召集将帅,言明此事之后,方命韩常前去劝降。不过,为了“保护”,他让自己的悍将杜飞虎,带十数人陪同韩常前往关墙。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阳凉南关前,是近五万宋军虎视眈眈;而关上,金守军也是严阵以待,双方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在这种氛围下,韩常被保护着,骑着马行进在上关城的小路上。

    这阳凉南关依山而建,形势较为陡峭,走到半路,战马已经难行。众人遂下得马来,步行往上。那关上的守军早望见了这队人马,只不过见他们十数人,一没穿铠甲,二没带兵器,心知并非来扣关的,必是有话要传递,所以也没有攻击行为。

    至关墙前,韩常还没有停步,杜飞虎疾声道:“韩安抚,便在此处喊话就是,再往前,恐有危险。”

    韩常知道他担心什么,也不多言,便停了下来,手搭凉棚望向关上,喊话道:“城上弟兄,唤你们长官刘堂来见。”

    那城上的不是普通士卒,就是低级军官,没谁识得韩常,因此有人回话道:“你是何人,因何要见长官?”

    “我乃河东安抚使兼诸路兵马都总管,韩常,韩元吉。”韩常回道。

    可以想象,阳凉关上的守军将士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震惊?恐惧?搞笑?或许都有。他们虽然没有见过韩常,但却都知道,韩常是河东最高长官。哦,马五曾经干过,不过听说朝廷有人不待见他,于是给撸了。

    总之,河东金军的最高长官,从宋营而来?这,这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关上议论纷纷,将士们虽然不信,但话还是必须得传的。于是,不一阵,那个名叫刘堂的守将就匆匆奔上了关城。他是韩常的老部下,当然,是对汉签军而言。

    不久前,韩常从太原去河中府的时候,路过阳凉关,还亲自见了他,嘱咐事宜。所以,他一上关城,凭城往下一看,就发现了韩常。

    可他还不相信,使劲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看个真切之后,方地确定,没错,下面那个人,确实就是韩安抚!这怎么个事?韩安抚为何从宋营而来?南边怎么了?

    韩常似乎没发现他,还在静静地等着。刘堂好不容易定住心神,连吞几口唾沫,这才向下喊道:“下面的,可是韩安抚?”

    韩常定睛一看,朗声道:“正是,来的可是刘堂?”

    “正是卑职!不知安抚相公……”那守将刘堂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有一言,你等静听。”韩常洪声道。关城上自然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个别人已经猜到。

    “大宋川陕长官徐郡王,提虎狼之师进兵河东。眼下,已破河中府、解州、绛州、怀州、泽州、平阳府等地。今兵临阳凉关下,念及对敌两军,都是同胞。西军中,颇多河东子弟,算起来,可能跟你们当中还有亲戚。徐郡王不忍看到骨ròu相残,因此遣我来告知你等,若能献关归顺,既往不咎,且有功。徐郡王必一视同仁,绝不食言。”

    话讲完,关上一片哗然!人声汹汹,都感不可思议!只因这话是从河东金军最高长官口中说出来的!怎么的?要我们献关投降?

    那守将刘堂,三十岁都不到,听得这话也是六神无主!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旁边的部将还疑惑说:“这真是韩安抚?”

    “千真万确,假不了,就是他。”刘堂沉声道。

    “那可如何是好?倘若不降,真打起来,我们是虎帅的对手么?”有人道。

    “哼,未必!阳凉关控扼险要,易守难攻,我们把住此处,西军未必就能攻得破!”

    刘堂摇头如搏làng,不耐道:“你们休聒噪!容我好生想想!”

    下面的韩常,见关上不回话,又喊道:“刘堂,士卒有何罪过?怎忍让他们白白送死?西军已破多处州府,势不可挡,你自认能够守住阳凉关么?”

    刘堂听到这话,心头更是慌luàn,还是不回答。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杜飞虎发话了,只听这厮破锣一般的嗓音吼出来道:“关上的弟兄听清!我乃徐郡王麾下战将,杜飞虎,代表大王表个态。阳凉南北两关,确实险要!但再险的关口,也休想阻挡西军收复故土!我军中,多两河子弟,自事变以来,流落异乡多年。今追随大王,重返桑梓,誓言恢复旧疆!你们,也都是河东子弟,怎忍同室cào戈?若能献关投诚,军官,大王必重用,士卒,大王必待之如子弟。此一节,韩安抚便可证明!”

    韩常立即接口道:“自我率部起义投诚,徐郡王恪守承诺,善待士卒,与西军一般无二,弟兄们不必担忧!”

    杜飞虎打铁趁热,又看了一眼手板上的提示,大声道:“河东的弟兄们!你们在nv真人管辖下多少年了?难道还没受够么?披发左祍,禁穿汉服,还要忍受么?我们大王就在军中,已经置办好了酒ròu,准备好了赏钱,只要你们出关投诚,大碗喝酒,大块吃ròu,各分金银!今后,还能追随大王麾下,北击狄夷,匡扶家国,告慰祖宗之灵,岂不痛快?”

    城上一片嘈杂,无论是官是兵,都没有了主张。尤其是听到虎帅就在关下宋营之中时,他们更加震动。徐卫的名号,且不说传遍天下,但在两河川陕,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即使在金军中,将佐时常呼为“徐虎儿”“紫金虎”,但士卒们平日里,都称“虎帅”,以示敬畏。现在,他亲自督兵来战,我们能挡得住?

    刘堂见关城上的将士们议论纷纷,完全一团luàn麻,连本来不该在关城上守备的弟兄都先后挤了上来,想听个究竟。

    此时,又听韩常道:“刘堂,你自问手段比我如何?想清楚这点,可作决断!”

    刘堂一时还真就难以决定,思之再三,没有头绪,遂喊道:“韩安抚,请暂退,容我与众家弟兄商议再说!”

    韩常闻言,扭头看了杜飞虎一眼,后者点点头,他这才道:“好!今日之内,等你回音!”语毕,杜飞虎马上护着他,往下面回去。

    到营中,上至徐卫,下到将佐,都在等候消息。当韩常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禀报之后,西军将领们也是议论纷纷,都猜测着,这劝降能不能奏效?

    徐卫倒是淡定,笑道:“好,有劳了,不管成与不成,元吉兄这份苦功,徐某记下了。想必说得口干舌燥,且去吃碗茶,歇息歇息,到了下午,自有分晓。”

第六百九十一章 决战在即

    第六百九十一章    决战在即

    再说这阳凉南关的守将刘堂,本是河东上党人,跟西军两兴安抚使王彦是同乡。早年在李植手下当兵,李植以威胜军这一块地盘叛投nv真,他也就跟着作了李军。后来伪韩被废,李植也被解除兵权,作了闲王,他又稀里糊涂地作了金军。

    而现在,又要他作回宋军。刘堂自己无法作出决断,遂在请韩常暂退以后,召集部下军官商议前途。阳凉南关,守军四千二百八十余人,他一个万户下面,还有三个猛安,数十名谋克。刘堂将他们统统召集起来,选了一处营房,闭mén商量。

    从进mén开始,军官们就七嘴八舌,各抒己见,闹哄哄一团。刘堂进来以后,把佩刀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道:“都给我闭嘴!”

    房内嘈杂声渐渐低了下来,刘堂环视众军官,眉头紧锁道:“众家兄弟,今天这事关系到我们弟兄的生死和前途,不得不慎重。在商量之前,我说几句。”

    语至此处,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这四千多弟兄,有的是从前追随李知军的旧部,有的是后来nv真人征的签军,不管如何吧,咱们这伙弟兄,改头换面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不在乎这一回。但是,一个条件,那就是得保证咱们弟兄周全,要有饭吃,有衣穿,不挨冻,不受饿,再有,就是要有饷钱,否则白干怎肯?总之一句,趋吉避凶,看站哪边有好处!就这么地,你们说说看法吧。”

    他话音落地,却无一人接口,刘堂一怔,问道:“怎地?都没主意?”

    “这,万户,咱们话分两面说。”一名猛安军官道。“如果说不降,开打,凭我们阳凉南关,能挡得住虎帅么?”

    刘堂脸上的ròu抖了几抖,作难道:“这,我还真说不准。阳凉关险要,纵使十万雄兵,也休想轻易夺取。但话回来,来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紫金虎。他的底子,不用我给你们抖了吧?”

    这还用说?河东这一面,有哪个不晓得徐卫那一档子事?河北起兵,剿匪,勤王,紫金山浮桥挡了大金国的二太子,由是得了一个紫金之虎的花名。再后来,更不得了,转战各地,东征西讨,打出来赫赫威名!nv真人最头疼的就是他了!现在手握几十万悍卒,牛!

    “就是,打,不一定能打得过。但如果降的话,有没有风险?”那猛安又问道。

    刘堂想了一阵,突然发作:“娘的,我是在问你们看法,你怎么句句反过来问我?”

    那猛安赔个礼,自顾道:“我们虽说身在金营,但也有颇多无奈。大宋朝廷素来是养兵的,我估摸着,过去了,虎帅也不至于把咱们怎么样。”

    “所以呢?你的意见是降?”刘堂问道。那猛安勉强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刘堂见状,又看向一众军官:“你们呢,都说说,这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关系到咱们几千弟兄,马虎不得。”

    “依我看,降了算了!跟谁打仗不是打?反正我这身皮是穿够了,去他娘的!死人才左祍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nv真人非让老子剃个秃瓢。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也没法见祖宗,降吧。”这人倒是干脆。

    马上就有人出来反对道:“你说得倒轻巧!哦,光凭nv真人让你剃发易服,你就降了?要是过去徐卫那里,连脑袋都保不住,你又怎么说?”

    “脑袋都没了,我还说条俅我说!”

    “万户,要按我说,顺归虎帅的话,应该没什么风险。韩安抚还是咱河东帅,他都降了,咱们为何不能降?再说了,他也好好的,没见徐卫杀了他啊。”

    “话不能这么说,韩安抚人家什么地位?留着他有用,我们就不一定了,人徐虎儿也不缺咱这几个人。”

    “不降!韩安抚要降,那是他的事。咱们死守着阳凉关,量徐虎儿也打不进来。到时候,他一退兵,咱们不就立下大功了?燕京朝廷还能不封赏咱们?过去徐虎儿那里,顶多就是不杀,接着卖命,比得上立功受奖么?”

    “哎,这倒是句实在话,刘万户,这说法不错。”

    刘堂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管是主张投降的,还是主张抵挡的,似乎都说得有道理,这怎么整?正纠结时,一人抗声道:“诸兄弟难道只看眼前之利么?”

    众人疾视之,刘堂疑惑道:“焦文通,你所言何意?”

    这焦文通,从前是太行山一支义军的首领,据说风光时手下也有千把喽罗,其力也颇有勇力,能开三石硬弓。但终究抵不住金军的围剿,被迫投降,被发到阳凉关来,作了个猛安百夫长。

    “刘万户,眼光要放长远一些,若只顾眼前,必有后患。”焦文通约有四十多岁,身长近八尺,立在那处宛如金刚一般!面皮黝黑,再加上浓须密布,使人望而生畏。

    “那怎么才叫眼光放长远一些?”刘堂又问。

    “nv真人起兵南侵时,其兵威之雄,如日中天!南军莫敢掠其锋!然二十年下来,金军威风不在,而南军西军越发强大!愈往后,形势将愈明朗,何去何从,卑职想,万户自有分寸。”焦文通道。

    话刚说完,便有主张抵挡的军官讥笑道:“焦文通,你兵败势穷,投降nv真。如今又在这里鼓吹金军愈弱,南军愈强,你这是不是有点……”

    焦文通默然无语。

    刘堂制止了那些正yù群起攻击的部下,正sè问道:“焦文通,你且细说来。”

    “是,万户,试想,从陕西全丢以来,再到都元帅领兵攻襄汉,这数载以来,金军可曾打过胜仗?”焦文通问道。

    刘堂想了想,点头承认:“确实败多胜少。”

    “不错,这正是攻守易势的时机。虎帅如今发动反攻,进军河东,难道万户还想不明白这标志着什么?上回南军反攻中原,虽然失利,但说明南方已经开始着手北伐。”焦文通道。

    “然这也不足以证明宋金强弱态势的易形吧?”有人质疑道。

    “就是,这虎死架不倒,再说大金国还没到那份上。将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焦文通摇了摇头:“如韩安抚,金营名将,nv真南下时,他攻城掠地,何其勇猛?但说句难听的,各位想想,他在西军手底下,吃过多少回败仗?后来还被逐出陕西,如今甚至……”

    这话一出来,众人无法辩驳了,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所以,你认为我们应该降?”刘堂问道。

    “不应该说是降,我们本是两河之民,脚下本是宋土,如今只是回归罢了。另外,卑职从前举义抗金,对于河东义师的情况比较了解。不瞒各位,往前几年,河东义师有数十万众。如今虽然在金军围剿之下,损失巨大,但北面的邵家兵,南面的红巾军,以及其他诸路义军,十来万还是有的。而且这些人皆打徐字旗,以虎帅部属自居,如今西军进军河东,他们必然群起响应,时间一长,这河东的局势,就将越不利于nv真。我们此时回归,正得其时!”

    也不知是被他这番话触动了,还是唬住了,营房里一时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刘堂一眼扫过房中数十名军官,朗声道:“集合部队!”

    四千余金军被集结起来,刘堂当着他们的面,大发了一通感慨,几乎说得涕泪横流。他说,我们都是河东子弟,理当肩负守土抗敌之责!但是,我们要分清,谁是敌?是谁占领了我们的家乡,是谁bī迫我们剃发易服,又是谁掳去我们的兄弟姐妹充作奴婢,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如今,大宋川陕长官,虎帅徐卫率领西军jīng锐,收复河东来了!虎帅仁德,不忍看骨ròu相残,遂使已经投诚的原河东安抚使韩常前来传递消息,只要我们献关归顺,非但既往不咎,还会委以重用!此刻,虎帅已经在营中备好了酒ròu银钱,等着咱们弟兄呐!所以,现在我们就打开关城,献关回归!

    他这套说辞,不过是场面话而已。但没有想到,一经宣布,军士欢声雷动!军官们决定投降,有其利益考虑在。但士卒就纯朴得多。他们高兴,一是不用打了,二是打从心底,他们还是更认同“宋”,而非“金”。

    刘堂当即派遣焦文通出关,去拜见徐卫,表明愿意献关回归的意愿。并请徐卫派员入关,清点兵马器械。

    徐卫及西军将帅们闻讯后大喜!老实说,对于能否劝降守关金军,徐卫自己都没多大的把握。因为阳凉关确实险要,真要打起来,虽然有可能会攻得下,但时间呢?

    现在,不费一兵一卒,仅仅几滴唾沫,就拿下阳凉关,这不值得欢喜么?遂善加抚慰焦文通,并派人随其入关,清点兵马器械,并召刘堂等守将来见。

    刘堂等人虽然决定投降,但一听说徐卫召他们到西军营寨去时,还是有些犹豫。但话已经宣布全军了,此时若反悔,恐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遂在焦文通一再鼓励之下,率三名猛安千夫长出了阳凉关,向宋营而去。

    “娘的,万户,我这眼皮直跳,此去莫非凶多吉少?”一名原本主张抵挡的千夫长突然说道。

    刘堂正犹豫,听了这话,停下脚步,紧张道:“你这一说,我也觉得不妥。莫非徐卫是想把你我四人召去营中,一刀结果了xìng命?”

    “有可能,咱们还是别去吧?”那千夫长建议道。

    刘堂啧了一声,扭头看向连绵的宋营,拿不定主意。此时,另一名千夫长道:“万户过虑了。试想,我军已经答应献关归顺,虎帅又何必多些一举,害我等xìng命?若在关外杀了我匀,岂不让关内士卒哗变?再说,他又为什么要杀我等?没有道理。”

    刘堂一听,感觉是这么个理,遂又迈动脚步,往山下而去。走不到十几步,忽见下头来了一行人,约莫五六个,从装束上来看,绝非普通士卒。都是全副披挂,衣甲灿烂。他们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韩常,而韩安抚,还走在一人之后。

    刘堂心里一惊,慌忙大步往山下窜,后头三个千夫长撵都撵不上。

    两边相遇,刘堂只认识韩常,遂抱个拳行礼道:“卑职是阳凉守将刘堂。”

    他对面一个人,三十多岁,身长七尺有余,双目炯炯,鼻梁高挺,唇上蓄浅须,真个风采照人,威仪无比!

    那人含笑看着他,道:“我是徐卫。”

    一听这话,四个禁不住都打个冷战,徐卫?便是徐卫?眼前这人,竟真是虎帅?

    此时韩常在后头道:“刘堂,见了徐郡王,怎如此失仪?”

    刘堂身不自主地就跪了下去,双膝着地,额头贴土,恨不得把脸也贴在地皮上,惶恐道:“卑职,卑职,怎敢,劳,劳虎帅大驾!”后头三个千夫长跪得整齐,都把头贴在地上,没一个敢抬头仰视的。

    徐卫伸出手去,搀起刘堂,笑道:“你能知进退,明大义,我很高兴。你等放心,徐某说出的话,绝不反悔。既然献关归顺,便是我弟兄!”

    刘堂等人感激莫名,结巴道:“卑职身在金营多年,脸面上,不甚光彩。今后,定当追随……”

    “大王。”韩常在后头提醒道。

    “定当追随大王,以洗往日之污。”刘堂正sè。

    “如此甚好。走罢,我已在营中备了酒ròu,专为你等举义相庆。”徐卫执刘堂之手,向下走去。

    原来,在召刘堂等人来见之后,徐卫就一直等着。当看到刘堂等四人走在半道上,却又犹豫起来,他惟恐生变,遂亲自来迎。这才打消刘堂等降将的疑虑。

    西军拿下阳凉南关之后,次日起兵,直扑阳凉北关。这一回,却没那么容易了,虽然有韩常刘堂等人“现身说法”,但换回来的,却是辱骂和挑衅。皆因阳凉北关,是进入太原盆地的最后一道防线,万不容失。所以,布置在阳凉北关的金军,不止有汉签军,更有契丹军和渤海军。汉人和契丹人就算了,渤海人跟nv真人,简直是铁哥们,岂能被你区区几句话说动?徐卫心知劝降无用,遂命令将帅,准备强攻。

    且不说徐卫扣关,却说这辽军在西三州扫dàng一切牛鬼蛇神,五万jīng锐的金军援兵,愣是被契丹人铁扫帚扫得七零八落,逃往大同府。随后,势不可挡的辽军攻破丰州城,尽屠城中nv真人,裂其尸以泄愤。

    至此,西三州全部被辽军收复,进展之迅速,连辽军都元帅萧斡里剌都感到振奋!他甚至也和南边的徐卫有着同样的想法,莫非我们此行的既定目标太保守了?nv真人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很快,他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辽军取西三州后,随即进兵大同府北部,夺取宣宁等地,受到了这里契丹族人的热烈欢迎。辽国被金军攻灭以后,nv真人对契丹人的压榨到了随心所yù的地步,盘剥掠夺都是小菜,甚至掳平民为奴,征契丹人充军……因为nv真人极度不信任契丹人,有一个耶律大石在西域,契丹人的希望就不会破灭,nv真人又怎能不提防契丹?最后,甚至到了,每一户契丹人,要由两户nv真人夹防这种地步!

    有鉴于此,看到“王师”重新东归,深受nv真人压迫的契丹人,怎能不感激涕零?尽管,这支“王师”里多了一些头发眼睛跟他们不是一个sè的异类。

    就在辽军信心爆棚,认为复国大有希望之际,兀术也得知了前线战败的消息。其实他早就离开燕京,前往大同府督边。而他带着大军赶到大同府时,正好撞上败兵回来。兀术大怒,处死一名万户,七名千户,将首级挂起来示众,严厉告诫众军,此番事大,若不效死,我就让你死!

    随后,他重整兵马,将败军和他从燕云各地,以及nv真老家征召而来的部队编在一起,共计八万大军,其中骑兵就超过一半。他带着这支汇聚了大金国jīng锐的大兵团,往北进发,寻找辽军,伺机决战。

    兀术军团北行不满百里,就探知辽军已经攻破了丰州城,其主力现在正在宣宁,两军相隔已经不远。此时,兀术利用契丹人对金人苦大仇深,急yù报复的心理,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布阵。又派出少量部队,前去侦察袭扰,引辽军前来应战。

    金军的动静,很快被萧斡里剌得知,这位辽军统帅慷慨激昂地号召将士,一举击溃金贼,复我西京!大同府,曾是辽国的西京,若能攻下大同府,势力引发金国强震,同时,亦能极大在鼓舞辽军士气!

    萧斡里剌遂引耶律燕山,耶律铁哥等引大军南下,准备跟兀术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要让nv真人看看,我们在西域苦战二十年所打造出来的百战雄师!

第六百九十二章 祸从口出

    第六百九十二章祸从口出

    四月,兴元府,川陕宣抚处置司。

    自徐卫领兵出征以后,宣抚司日常事务是由宣抚判官万俟卨主持。这让万俟宣判很激动了一把。朝廷派他来川陕,主要是因为徐卫以武臣的身份执政川陕大权,总要有个人盯着,才能让上头安心。至于“宣抚判官”的本职,那倒是其次的。

    但这不等于说万俟卨就成天盯着徐卫就行,没旁的追求,他也希望能在川陕这一片能干点啥出来。但问题是,徐卫手握处置大权,政务方面他说了算,最多就是碰到四川方面的大事让万俟卨联署签名;至于军务,就是让你参与,你懂么?

    宣抚处置司的其他幕僚,如参议、参谋、主管机宜这些,好歹还有具体的分工,偏偏地位最高的宣抚判官好似个摆设。这让万俟卨十分不得劲,现在好了,徐卫走了,他一下子成了川陕临时最高长官,似乎可以为所yù为?

    不,差得远。徐卫是军政脑,大政方计是他定的,你就算主持日常事务,也无权更改。所以只能在具体的事务上作文章,但徐卫出征,幕僚一个没带,马扩张庆两个把军事这一摊管完了,政务这一摊,又有张浚“代劳”,万俟卨还是没事可干,成天坐在堂里,就等人拿公文来请他签押。

    这么过了个把月,万俟宣判觉得不过瘾,他不愿意像个泥菩萨似的被供的,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彰显我的存在呢?机会,还真就来了。徐卫最为倚重的理财高手赵开,这两年是殚jīng竭虑,绞尽脑汁应付川陕两地庞大的开支。

    他先后在四川陕西推行了新酒法和新茶法,收效都不错。尤其是茶法一项,非但缓解了茶农、茶商、官府、边夷之间的矛盾,更大大增加了四川的税收。徐卫是个从来不亏待下属的人,随意川陕两地财政收入的节节攀升,赵开的官阶也水涨船高。

    最近,经过酝酿和试点,赵开准备变盐法了。盐法,倒不是他的新创,而是参考东南那边的盐引条约。打算印盐引,拟定价格,并开盐市合同场,使盐业贸易规范化。这个已经在四川试点过了,证明有效可行的,赵开遂上了详细的条陈,呈请宣抚处置司批准施行,全川推广。

    因为这事属于四川事务,就算徐卫在,也要跟万俟卨联署。所以,万俟宣判直接把赵开的条陈打回去,说不够详细,理由不够充分。赵开一看条陈给打回来了,仔细查阅,没现有什么地方不详细,或者有疏漏。但既然上头了话,他也只能费尽心机修改补充一次,然后又呈到兴元府。

    这一回,万俟卨看都不看,直接扣下来。他倒不是跟赵开有什么过节,而是因为赵开在四川变酒、茶两法,引起了一些争议和反对。虽然绝大部分都是从前的既得利益者,但也有一些地方官员,本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对赵开,乃至于徐卫,颇有微词。

    万俟卨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树立他在四川官场的“形象”。徐郡王支持的又怎样?我万俟卨觉得不对,我就是不准,我就是这么地不畏强权,敢于担当!

    这就苦了四川都转运使赵开,他那一头万事俱备,人手也安排了,招呼也给各级官府打了,只欠领导签个字。可左等右等,不见批文。心急的他,一路跑到兴元府,亲自拜会万俟卨。

    赵开虽然善于理财,但眼力显然不够。面对万俟卨,他恳切地说明情况,请求长官尽批准。因为徐郡王在前头打仗,正要用钱,而且班师回来以后,不管是嘉奖和抚恤,花费都将巨大。不赶紧nong钱,到时候怎么办?难道伸手问杭州要么?

    万俟卨根本不关心这个,他就等着赵开来跟他闹。于是,以种种不靠谱的,在赵开这种专业人士看来极为无知的言论来刺激对方。赵开倒也有耐xìng,百般地解释,直说得口干舌燥,万俟宣判还是不为所动。

    泥人还有三分土xìng,赵开有些光火,说了一句:“这事,下官之前已经跟徐宣抚通过气了。”

    哪知,这句话捅了马蜂窝!万俟卨勃然sè变,喝斥道:“休拿徐郡王来压我!四川事务,是由我两人共断!我说你这不行,就是不行!”

    赵开顶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到底哪里不行?”

    万俟卨要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从最开始的变酒法,到现在的变盐法,在他口中都成了祸害百姓,扰1uan经济秩序的手段。又说,现在四川很多官员都对你有意见,你难道不知道检讨么?甚至把话说得十露骨:你这么积极追随协助徐郡王,你的立场呢?

    赵开又急又怒!他不敢想像,时至今日了,居然还有人会说这样的话!立场?难道你我跟徐郡王不是一个立场?这川陕要没他,早完了,你现在跟我谈立场?我作的一切,都是徐郡王批准和支持的,并得到了朝廷的明令嘉奖,你居然说我祸害百姓?

    这场会面不欢而散,赵开回到成都以后,就给气病了。想来想去想不通,一怒之下,将一道辞呈送到了杭州行在,请求改派他职,这四川都转运使是作不了了!

    万俟卨听说了这个事,丝毫不以为意,并以川陕宣抚处置司的名义下文给四川转运司,既然赵转运病了,这日常事务不能落下,转运判官上吧。

    这一日,万俟卨又出新招。光是在四川立威还不成,陕西徐卫经营多年,眼下快到麦收时节了,何不到陕西去视察视察?遂知会有司,就准备启程。

    “宣判要动身了?”张浚踏入万俟卨的办公堂,见他正整理穿戴,随口问道。

    “嗯,麦收很重要,我得去看看。”万俟卨答道。

    张浚手里拿着几份文件,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宣判,下官听说现在四川转运司出了点问题。”

    “嗯?什么问题?”万俟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问道。

    “赵开患疾之后,本还在坚持理事,但宣抚司让宣抚判官主持日常事务,很多事就进行不下去了。”张浚道。

    万俟卨听到这里,轻笑一声:“德远过虑了,不必担忧。四川转运司离了赵开就不成?没这个道理吧?想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传谣,不足采信。”

    张浚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多方,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文书递上:“这是前线送回来的公文,有徐郡王的命令,也有随军转运使的请示,还有战报,宣判过过目吧。”

    万俟卨扣上幞头,皱眉道:“怎么都在你手里?马扩和张庆为何不来?”

    “哦,马参谋和张机宜手头都有事,就让我一并……”张浚解释道。

    不等他说完,万俟卨一声冷哼:“这两个赤老!何曾将我放在眼里?”他是开封人士,而开封俗语谓士卒为“赤老”,有贬低之意。马扩张庆两个,都是以武职而充任宣抚处置司高级幕僚,他当然看着不顺眼。

    张浚不再说话,万俟卨接过几道公文,回到案桌后坐下,这才展开来看。他先看的是战报,得知西军已经收复河东诸多府州县,正往太原方向打去。心中也不免吃惊,他从前担任过陕西提点刑狱,对西军并不陌生,知道这帮人能打,但没想到进展如此之快,都往太原顶去了?

    随后,他又看了随军转运使的请示,一句话,就是让安排人手输送物资。他知道这个是耽误不得的,遂马上提笔批示。

    最后,才拿起了徐郡王的命令。徐卫在命令中称,大军进入河东之后,河东义师群起响应,短短时间聚拢数万人!这都是在河东跟金军周旋多年的义勇,西军攻入河东之后,这些义军就配合官军,收复州县。他认为,这些人就是以后河东的军事力量,朝廷应该善加抚慰,以彰其功。所以,他让以川陕宣抚处置司的名义上奏朝廷,请求对这些人授以官阶。

    之前他有“便宜黜陟”之权,不就是任命一批官员么?直接下令就是。但现在朝廷已经把这权力收回去了,所以,必须得请示杭州。

    万俟卨看罢,本没有在意,对张浚道:“德远,这事你经手一下吧,以本司各义上奏朝廷,把徐郡王的意思传达天听。”

    张浚应下,万俟卨起身,正打算出mén。千不该,万不该,张德远此时多了一句嘴:“有西军之jīng锐,更兼义师之响应,此番进攻河东,大有可为!也是徐郡王,旁人何来如此之大的号召力?”

    万俟卨笑着cha了一句:“谁叫徐郡王是带乡兵出身的?”

    张浚听出他有讥讽之意,也笑道:“倒不是这个原因,大王从前担任过义军总管,对河东义军扶持颇多,因此深得义军敬重。河东失陷以后,义军皆打‘徐’字旗,以大王部属自居,无时无刻不盼望王师东进呐。”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天威难测

    第六百九十三章天威难测

    万俟卨本来已经朝外迈步了,听到这句话收回脚来,眉一皱,嘴一张:“你说什么?”

    张浚显得有些疑惑,我这句话哪里说错了么?你如何这般模样?遂答道:“我说,徐郡王威震两河,河东义军都听他节制。”

    “不对不对!”万俟卨连连摇头,走了回来。拉着张浚坐下后,问道“另外一句,你说河东义军怎么来着?什么旗?”

    张浚越发疑惑,想了想,恍然道:“哦,因为徐郡王从前曾经担任过河东义军总管,所以河东义军一直打着‘徐’字旗,以大王部属自居。”

    万俟卨听了,脸上yīn晴不定,口中喃喃道:“徐字旗,徐字旗……”

    “怎么?有问题?”张浚反过去问道。对方异常的举动,让他很意外。

    万俟卨沉默片刻,忽地轻松一笑:“哦,没事,随口问问。正如你所说,也说是徐郡王,旁人哪来这么高的威望,对吧?”

    张浚不答话,看了对方一眼,起身道:“若无事,下官就去忙了。”

    “好好好,去吧。”万俟卨挥手道。张浚一走,他也麻利地起身,背负着双手在堂里走来走去,里面抬头向天,里面俯首向地,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像是在考虑纠结什么事情。

    一阵之后,他突然朝外喊道:“去,请张参议来!”

    张浚这回是彻底糊涂了,万俟宣判今天不对头啊,怎么如此反常?他回到万俟卨的办公堂以后,进mén就问道:“宣判,唤下官来何事?方才不是……”

    “来,德远,坐坐坐。”万俟卨显得很热情,拉着张浚并肩坐了下来。

    张浚坐下之后,仍旧问道:“到底何事,让宣判如此在意?”

    万俟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叉着手笑道:“德远啊,你到川陕有些年头了吧?”

    张浚眉头几乎拧成一个陀螺,这人今天怎么了?哪根筋不对,跟我扯什么老黄历?不过对方终究是长官,他还是回答道:“下官到川陕已经多年,早先在陕西宣抚司勾当,后来短暂地在陕南招讨司呆过,再后就一直在宣抚处置司了。”

    “我记得,你好像是从西府派下来的,对吧?”万俟卨问道。

    “没错,下官昔年确实在枢密院任职,怎么?万俟宣判问这作甚?”张浚问道。

    万俟卨松开了手,吸了口气,沉声道:“德远,你我都一样,是中央派员,对吧?”张浚不应声,从对方这句话里他隐约地感觉到些什么,再联想之前的种种,他不敢贸然接口。

    “我们到地方上来,不止是担任本职,更有为朝廷张目明聪的责任。”万俟卨道。

    “嗯。”张浚淡淡道。他已经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了。

    “从宣和事变以来,国难当头,多事之秋,这朝廷许多法度典则都有改动。祖宗家法也得权宜变通,这是大局所迫,没有办法,对吧。”万俟卨还在为自己后头的话作铺垫。

    “嗯。”张浚还是应一声。

    “但话说回来,有些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却是不容含糊的。”万俟卨道。

    张浚一笑,直视对方道:“宣判到底想说什么?”

    万俟卨毫不闪避对方的审视,似笑非笑道:“我想说的是,眼下这个局面不太对。”

    “哦?下官不知宣判这话从何说起?”张浚问道。

    万俟卨哼了一声:“方才,你说河东义军皆打徐字旗?”

    “是。”张浚点头承认。

    “这就怪了,这些义军为什么都打徐字旗?”万俟卨又问。

    张浚正sè道:“下官方才不是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么?只因徐郡王从前曾经担任……”

    没等他说完,万俟卨已经一口截断:“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那宣判是什么意思?”张浚问道。

    万俟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在德远看来,徐郡王是何等人?”

    张浚脸sè微变,答道:“西北柱石,国之长城。”

    “哼哼,德远评价很高。”万俟卨笑道。“诚如你所说,徐郡王地位既高,权力也大,威望还重。节制二十万西军,管辖数千里土地,更有便宜行事之权。再者,徐郡王保蜀口,复全陕,如今又征伐河东,势如破竹,若说功盖当代,我看不是折彦质,非徐郡王莫属。”

    张浚不吭气,他知道万俟卨不管怎么绕,都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万俟卨见他不搭腔,咳了两声,继续道:“当然,我也知道徐郡王向来是没有飞扬跋扈,蔑视朝廷的行为。然而,你今日的话却让我深感忧心呐。”

    张浚看着旁边,笑道:“这就让下官难解了,本是向宣判告捷,为何倒还忧起来?”

    万俟卨见张浚这个态度,收起笑容,严肃道:“张参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张浚却不承认:“下官委实不明。”

    嘴角一扯,万俟卨似乎有些不悦,但最后还是道:“那我索xìng就明说了。徐郡王手握重兵大权,朝廷自然介怀,但形势所迫,西北必须有他这样一个人。可如今,似乎有些过头了。他不担执掌在川陕,连河东都奉他号令,那各路义军都打徐字旗,这很说明问题。”

    “那,宣判想怎么作呢?”张浚问道。

    “要怎么作,那进朝廷决定的,轮不到你我来想。我们要作的,就是据实以报,将这个情况送到行朝。请圣上和宰执大臣们去考虑。”万俟卨这才算说出了目的。

    “宣判的意思是说,要上奏弹劾徐郡王?是这个意思么?”张浚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弹劾谈不上,下情上达吧。”万俟卨道。

    张浚一阵沉默,而后道:“这是宣判的事,下官不便评论。宣判要作,自作。”

    万俟卨眼睛一眯:“你不想参与?”

    张浚缓缓起身,笑道:“下官是宣抚处置司参议,我的职责,是协助宣抚相公,分管方面,而不是履行监司的职责。”

    万俟卨叹了口气,似乎十分惋惜:“德远,你还是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张浚不再说什么,对他一礼,折身退出了办公堂。万俟卨胸膛起伏,看着他离开之后,摇了摇头。

    时间进入五月,天气渐渐转热,而河东战场也跟天气一般。王彦引两兴军转道进攻李植从前的老巢威胜军,四战四捷,克威胜。远近义师争相来投,一时气势大盛。王彦抓住机会,迅速转兵进攻隆德府。

    整个河东南部,金军的防御土崩瓦解。深受nv真迫害的百姓喜迎西军,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光复。

    而徐卫本人则率领大军,猛攻阳凉北关。此关倒敢不愧是雄关,西军前后陆续攻了数次,其中大规模进攻就有两次,都被挡了回来。可太原盆地就在这阳凉北关的后头,如此巨大的吸引力,促使紫金虎忍受着伤亡,非要拿下阳凉北关,进兵太原不可。

    而在北方,一路神勇的辽军算是碰上了硬骨头。与兀术的大军在大同府境内展开的会战,震动燕云。但此役,辽军的进攻却为兀术挫败。契丹人所凭借的,是马军之利,此番东来,耶律大石足足发了十一万骑。而进攻西三州,萧斡里剌又发动了七万骑,清一sè的马军。

    而兀术的兵团,则是步骑协同。他调集了大量的强弩,光是神臂弓就数以千计。这给企图用骑兵击溃金军的辽军造成了重创。所谓败也骑兵,成也骑兵,落败之后,辽军正是凭借其强大的骑兵力量,能免遭兀术大军的掩击追杀。一路退到云内州,整军以备再战。

    可以说,此时,正是河东局势的关键时候。辽军是肯定不可能一举打下燕云,复国成功的。但西军却有可能一举拿下太原,鼎定河东局势。

    这个机会数十年难遇,北面有辽军吸引了金军的主力,留在河东境内的多是二线部队,以强击弱,如果还不能建立殊勋,你让西军的脸往哪放?

    而徐卫本人,对此也很有信心。他不光有最强悍的军队,最优秀的将领,更有一个稳固的后方,不管是援兵,物资都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再者,仗怎么打,他不受任何人的约束。

    五月下旬,杭州。

    发生在不久之前的那桩政变,虽然凶险,但老百姓知道的内情却并不多。因此时过境迁以后,大家渐渐淡忘了这桩,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五月的天气,最适合泛舟西湖,欣赏湖光山sè,看白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需记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朝廷里,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虽说西军进兵河东,但那终究远离江南,从皇帝到百官,各司其职,并没有什么异样。如果非要说什么不同寻常的事,那就是皇帝实在太勤奋了。

    勤政,从来都是评价一个帝王的重要标准。一个勤奋的皇帝或许不一定是好皇帝,但一个只顾享乐的皇帝,绝对是昏君。赵谌很勤奋,勤奋到了终日cào劳的地步。本来,他正当青年,jīng力旺盛,这样作没什么不可以。

    但问题在于,赵谌身体本就不行,有些先天不足。就他那小身板,没日没夜地cào持国事,铁打的也受不住。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没什么大疾,但小病不断。朝臣们每次见到皇帝,都觉得他气sè不好,最后,开始有大臣劝他,注意御体。但赵谌矢志恢复,要作一个中兴之君,因此并没有把这些话记在心上。

    禁中,内侍省押班沈择,行sè匆匆地走在回廊上。他保持着一贯的低头弯腰的姿势,所以看起来倒像是在俯冲。入勤政堂,却发现皇帝没在御座上,一问守mén的内侍才知,官家方才起身,估计是净手去了。

    沈择听了这话,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东西,显得有些焦急。不时朝帘子后头张望,等了好一阵,终于看到脸sè苍白的赵谌一手按着肚子,缓步出来。

    “官家,这是怎么了?”沈择见皇帝走路步子都有些飘,赶紧上前搀扶着。

    “说不清,今日用过早膳之后,泻得厉害。”赵谌在他搀扶之下回到御座,重重地坐下去。

    沈择侍奉他坐好之后,又看一眼手中的东西,yù言又止。

    赵谌似乎想起什么来,问道:“不是说有本么?取来了?”

    沈择将手中的本子递上:“取来了,川陕宣抚判官万俟卨的本。”这地方上上的本子,一般先到中书,宰相视大小,呈报皇帝,一般都是亲自送来,为何这一本,却要沈择去取?

    原来,万俟卨这个本子根本就没有经过中书,而是直接上达天听,所谓“密折专奏”,就是这样。这是当初他赴任时,赵谌特许的,一直到现在,他才首次动用了这个权力。因此不难想象,肯定有要重要的事。

    赵谌接了本,也顾不得肚中还一阵阵蠕动,便展开看了起来。沈择显然已经看过,并没有在旁边偷瞄,只时刻注意着官家的神态变化。

    赵谌初看时,可能因为肚子不舒服,偶尔还露难受的表情。但越往后看,神情越是凝重。看罢,放在案上,那张削瘦的脸庞上yīn云密布,极是纠结。

    “徐卫动作倒是利索,短短时间,已经攻克河中府、解州、绛州、泽州多地,并且迫使nv真河东安抚使兼诸路兵马都总管韩常投降。宋金开战以来,如此高级别的金将,还是头一个。”赵谌说的这些,都是喜事,但他脸上却看不出来一丁点欢腾。

    沈择因为知道本子上还写了什么,所以并不奇怪。

    “可是……”赵谌起了个头,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又拿起万俟卨的奏本看了几眼,复扔在案上。“沈择,你说徐卫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小奴不好说。”沈择为难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朕让你说。”赵谌道。

    “小奴从前在东宫侍奉官家时,偶尔倒是听说过徐郡王的事迹。不外乎就是百战百胜,力挽狂澜之类。因此,除了能征惯战之外,没有旁的印象。

第六百九十四章 疑人不用

    第六百九十四章疑人不用

    及至官家登基,知道的事情多了,又认为徐郡王事君倒也得体,且并没有什么跋扈不法的举动。总的说起来,应该还是忠臣良将吧。”沈择道。

    听了他的话,赵谌微点了一下头:“忠臣良将,朕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万俟卨在本子里说,河东诸路义军,多年来都打着徐卫的旗号在坚持抗金。此番,西去一过去,河东义军争相来附。他担心,徐卫权力既大,威望又高,且手握雄兵大权,终非长久之计。”

    沈择听在耳里,应道:“徐郡王固然没有什么不周不正之处,但万俟卨的担心也不是杞人忧天。”

    “确实如此。”赵谌点头道。“徐卫虽然向来行事得体,万俟卨说的也都是实情。他建议朝廷要有防备之心,应该对徐卫的权力作出一些限制。你怎么看?”

    沈择想了想,道:“小奴一未带过兵,二未行过政,这实在不懂。”

    赵谌端过茶喝了一口,感觉索然无味,合上盖子叹道:“这事麻烦!要恢复旧疆,就必须得依靠这些带兵的人。但祖制又一向对这些人加以防范。朕纵使决心一革陈弊,也不可能事事反着来。”

    沈择听了他这话,试探着问道:“那不如就从万俟卨所请?”

    “哪有那么简单,徐卫的权力都是朝廷授予的,怎么限制?取消他的便宜行事之权么?川陕距离江南何其遥远?倘若事事需得朝廷批准,岂不有误?”赵谌摇头道。

    沈择想了想,忽道:“此事官家既拿不定主意,何不召宰相来咨询?”

    这话却提醒了赵谌,思索片刻之后,吩咐道:“去,召徐良和赵鼎来。”

    时徐良赵鼎两个,都在中书政事堂料理军政,听闻皇帝召见,也不疑有他,放下手里的事务便赶到勤政堂来。

    到皇帝跟前,行了礼,赵谌笑道:“两位贤卿,好消息。”

    徐良赵鼎一对视,好消息?什么好消息?马上,就听皇帝道:“西军为配合辽军东征,出兵河东,进展可谓神速啊。短短时间,就已经攻克河东南部诸多州县,河东义师群起响应,形势一片大好。看样子,北伐中原还在筹备,徐郡王就快要把河东给夺回来了。”

    二相一听,喜上眉梢!果然是好消息!哎,你说我们这一头打个仗那么费劲,怎么到了天水郡王那里,好像吃面条似的?到底是徐卫啊,行!

    赵鼎是坚定的抗战派代表人物,此时喜道:“陛下,有徐郡王在河东攻略,中原河东恐怕也为时不远了!陛下的中兴大业,已见端倪!”

    “呵呵,但愿吧。”赵谌轻笑道,右手却不停地把万俟卨那本奏章翻翻合合。

    徐良早就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也注意到了皇帝的神情和往常不一样。如果是从前,只要有捷报一传,皇帝哪还坐得住?只怕就是振臂高呼,喜形于sè了,何心这般淡定?莫非,他手里的本子有什么问题?

    “哦,倒忘了,两位贤卿坐吧。”赵谌忽道。

    徐赵二相谢过,坐在侧面,赵鼎又道:“徐卫能在川陕励jīng图治,有所作为,这证明陛下和朝廷的策略是正确的。”

    “但是,有人不这么想。”赵谌此话一出,徐赵两个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赵谌使个眼sè,沈择会意,取了万俟卨那个本子,先送到赵鼎跟前,毕竟他是首相。后者翻开一看,见是川陕宣抚判官万俟卨所奏。前一段是报捷,看得赵谌心花怒放。但随后笔锋突转,议论起了川陕军政。

    末了,报告了一件事情。说是河东义军数十万,皆打徐字旗,以徐郡王的部属自居。显然,是徐郡王经过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他认为,徐卫位高权重,隐隐不安,希望朝廷重视这个问题,加以限制。

    赵鼎看到这里,不动声sè,随后递给了徐良。徐六接过,看罢,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将奏本jiāo还。

    此时,他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因为万俟卨报的这件事情太敏感!很容易就使人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而且,皇帝当初派他去川陕,其目的虽然不明说,但大家都知道,就是为了监视老九。如今,他密折专奏,皇帝会不会对老九起疑心,进而,甚至引发到自己身上来?

    “赵卿,徐卿,说说看,有什么想法?”赵谌见他们两人都看完,遂问道。

    赵鼎动了动两条腿,沉yín道:“此事……可大可小。”

    “大怎么说?小又怎么讲?”赵谌问道。

    “往大了说,万俟卨所述皆是事实,若朝廷认为这样不妥,自然可以加以整改;往小了说,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徐卫昔年充任过义军总管,河东义军打他的旗号,不过是为了聚拢流民散兵,以彰显自身的端正,不必过分解读。”

    这可能是赵鼎所能为徐卫作的最大辩护。因为从大宋立国以来,这种事情谁沾上都没有好果子吃。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仁宗朝的狄枢密。他也是南征北战,功盖一代。在北面多次击败党项,在南面又一力平定叛luàn。仅仅是因为作了枢密使,引发满朝议论,最终,仁宗皇帝还是听从了朝臣们的建议,将狄青贬到外地。不久,狄青就忧虑而死。

    而现在的徐卫,其名声武功与狄青相似,且手中还握着重兵大权,正所谓瓜田李下,哪能不招人非议?

    赵谌听罢,不置可否,又转向徐良道:“徐卿的意见呢?”

    徐良一时不答,他必须要慎重又慎重!因为他和徐卫是堂兄弟,稍有不慎,就难免让人说闲话。作为读圣贤书出身的官员,他也有一些文臣的基本特征。但是,因为他在东京留守司、陕西宣抚司、川陕宣抚处置司都供过职,对于地方上的情况很了解。所以,他并不认为现在徐卫的情况不合理。

    但话回来,皇帝如果心里没有什么,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端出来说。既然如此郑重地召首相次相来商议,说明他也在意。如果自己替老九说话,还真不知是福是祸。万一让皇帝怀疑我两兄弟互相遮掩,那可就不妙了。

    徐良缩在袖子里的两支手,已经攥出汗来,再三思索之后,答道:“陛下,倘若朝廷相疑,那徐卫就没有必要再呆在现在的位置上。”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赵鼎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沈择也偷偷斜着眼,打量他的神情;赵谌更是面露迟疑之sè,问道:“这,这何从说起?”

    “国家自有法度,徐卫虽然并无犯行,但若是陛下和朝廷有担忧,为防微杜渐,完全可以给他另谋差遣。”徐良道。

    赵谌听在耳里,也不评价,问赵鼎道:“赵卿以为如何?”

    赵鼎却很感为难,他跟徐卫倒是没有什么jiāo情,但从公正的立场上来说,徐卫为稳定西北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正是因为他,四川才能保住,陕西才能光复,西军才能够重整雄风,再现辉煌。他的功劳,确实极大!如果真如徐良所说,那这件事情就必须慎重再慎重!因为这不仅仅是换一个官员那么简单!

    “陛下,此事臣也只是从万俟卨的奏本上得窥一斑,不敢妄下结论。但是……”赵鼎俯首道。

    “直言无妨。”赵谌鼓励道。

    “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赵鼎道。

    赵谌品味着这句话,又不时打量徐良。勤政堂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君臣三人,外加一个沈择,各怀心事。

    作为赵谌自己来说,他倒不相信徐卫会有什么二心,因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作为一个皇帝,就没有绝对信任谁这种事。连亲爹老子都靠不住,这世上还有谁能完全相信?但徐卫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如果是一个知府知州,或者转运使提刑官什么的,朝廷但有半分忧虑,随时可以撤换,但徐卫行么?

    “哈哈!”赵谌突然笑了起来。

    赵鼎徐良同时抬头,不知皇帝笑些什么。

    “赵卿说得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然封徐卫为郡王,那就是信任他的。万俟卨也是本着一腔忠心上报,然徐卫事君得体,为人持重,朕将川陕两地和数十万西军托付给他,是放心的。如今举国上下,都盼恢复,正是武臣效力之时,朕岂会因一面之辞,而介怀大帅?罢了罢了,此事从此不必再提。”赵谌朗声道。

    徐良暗暗松口气,偷偷将手心里的汗擦在衣袖里。

    “徐卿啊,你这人也是。你那堂弟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怎能轻言替换?他是二十万西军的大帅,要是无凭无据地换了他,岂不动摇军心?川陕需要徐卫,中兴需要徐卫。你今后要内举不避亲,不能因为徐卫是你堂弟,你就苛责过甚。”赵谌倒教训起来。

    徐良岂能不知这话有多假?但还是起身俯首道:“臣谨遵陛下训示。”

    “好了,你们去吧。”赵谌挥手道。

    两位宰相各行了礼,退出勤政堂,往中书省而去。一出勤政堂,走远几步,徐良就摘下幞头,擦拭着脑mén上的汗珠。赵鼎看在眼里,有意无意地说道:“蜚短流长,防不胜防。”

    徐良苦笑一声,扣上帽子,快步而去。

    五月三十,阳凉北关。

    震天雷的轰鸣暂时停止,空中的硝烟却还没散去。经过一轮强攻之后,西军再次退了下来,休整补充。而关上的金军也紧急调整兵力,以备再战。从山坡上,一直到山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西军弟兄的尸首,受伤的,都被拖了下来,送到棚子里,由军医紧急救治。

    徐卫在远处军营里观察着战事,旁边部将们不时向他分析战况。

    “右手边接山那几个马面,压制得最厉害,强弩都集中在那里。如果搞不掉,对我军威胁太大。”永兴帅杨彦说道。

    “不止,关键是这坡太陡!我军仰攻太吃亏!一上去,他的滚石火球就下来!就算接近了,也只能用最简易的云梯往上爬,基本上没有防护。去他娘的,这么搞下去,伤亡只会越来越大。”杜飞虎道。

    徐卫眉头紧锁:“这地形限制了我军的展开,威远砲够不上,无法砲击关内。打了多少天了?”

    “回大王,十三天了。”一名军官道。

    徐卫深深吸了一口气,切齿道:“暂停进攻,召统制以上军官到营中议事!”说罢,转身就走。

    可能是看到西军往军营里收拢,估计暂时不会进攻了,阳凉北关上的守军顿时爆发出一阵挑衅xìng的欢呼声,恨得西军将士们牙痒!

    回到牙帐,徐卫摘了头盔扔在桌上,亲兵赶上来替他卸了铠甲。不一阵,从经略使到统制官,几十名将佐齐聚牙帐之内。

    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徐卫里头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他一面拿着根帕子擦着脸颈,一面道:“这么打下去,看来是不行了,必须得重新拟定战术,你们都说说吧。”

    “大王,这地形限制,我军施展不开不说,还尽是仰攻,太吃亏了。”

    “正是,守军多备强弓硬弩,我军几乎往上一冲,就遭到压制。反过来,我军的远程利器又打了折扣,实在是……”

    徐卫将帕子一扔,喝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老子又不是新兵蛋子,我自己不会看呐?我要的是对策!是战术!少扯废话!”

    将领们一时全安静下来,对策,战术,哪有那么容易。行军打仗,地利是取胜最重要的条件之一,现在敌人占着地利,我们能奈其何?

    “大王,这阳凉北关依山而建,靠的就是山形。正面强攻,很难奏效,能否……”一名兵马总管话没说完。

    徐卫就怒了:“你别告诉我派人探路,迂回从侧翼背后进攻。这方面百十里,全摸遍了,没路!”

    满头大汗,身上还沾着血迹的张宪低着头想了片刻,往前一步,抱拳道:“大王,卑职有个想法,但可能……”

    “有就直说,别但但但的。”徐卫挥手道。

    “我军集结起步之处,地势较低,将砲车设在这里,打不到关上。若是退后,则超出shè程。不如,把它填了。”张宪建议道。

    堂中一片哑然!填了?张宗本,你是开玩笑吧?咱天天在那里打转,你不知道那地方方圆有多大么?这可不是填护城河,护城壕那么简单!这得多大的工程?得用多少人手?得用多少土石?

    “宗本,你这也太……”杨彦都觉得这事不靠谱。

    徐卫挥手制止了他,问道:“详细说说。”

    “是!”张宪大声道。“近来,多支义军向我军聚拢,人手上,我们不缺。大王不如命令这些义军,广积土石,把地势填高,到足够砲车发shè为止!阳凉北关虽然险要,但关城并不长,我们也不需要都填平,只要能放置数十座砲车就足够。到时,有威远砲先行轰击掩护,攻起来,就容易一些。”

    徐卫沉思不语,突然迈开步子,风风火火往外闯去。将佐们纷纷闪避,跟在他后头,出了牙帐,军营。

    眼前的阳凉北关,夹在两山之间,高有十数丈,再加上关城的高度,所以砲车打不上去。而山脚下的地势,跟大军扎营之地相比,明显低得多,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西军每次进攻,就是从这里发起。

    如果把这坑填起来,至少能安放二三十座威远砲。虽比不上攻城动辄百砲千砲的,但也足以对关上形成威胁。

    徐卫仔细查看之后,问道:“要将此地填平,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间?”

    有懂工程的军官琢磨之后答道:“大王,至少得发五六千人,片刻不停地搬运填充,恐怕即使这样,也得十来天。”

    徐卫不假思索:“五天!最多五天,把这里给我填起来!把威远砲给我安上去!误期,军法从事!”

    次日,清晨,当早上的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照shè下来时,在城上守了一夜的金军将士看到了令他们不解的一幕。在山脚下,宋军突然不进攻了,人cháo如长龙一般,前后绵延数里之远!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等天sè越来越明,他们赫然发现!宋军竟然在一刻不停地搬运土石!似乎想要把山脚下那片低洼填起来!

    看到这个情况,守卒迅速报给了军官,而军官又报到了守将那里。等守将冲上关城朝下眺望时,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知道宋军想干什么!把地填起来,好安置器械!但是,就算他们将地填平,又有什么器械能够打得到关上来?这可是几十丈高的高度!用强弩么?我们在关城上,你怎么shè?用砲车么?什么样的巨砲,能够打上如此之远的距离?

    尽管不明白宋军最终的目的,但是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命令将士严密监视!并向太原乃至燕京发出急报,请求援兵!

第六百九十五章 夜袭宋营

    第六百九十五章夜袭宋营

    “大王,关上有情况!”张宪抢入牙帐,洪声报道。

    “嗯?什么情况?”徐卫正和一帮将帅在那儿研究地图,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张宪抹了把汗,快步上前道:“卑职这几日指挥部队运送土石,一直观察着关上,从昨天开始阳凉关上守敌动作颇为频繁。据卑职等观察,敌军一直在添置器械。这有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增援!”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今西军还没有把地填起来,对方的援兵却先到了。徐卫低着头想了片刻,问道:“最快还要多久?”

    张宪马上回答道:“至少还需两日。”

    “加紧,务必如期完成。天气越来越热,不能再拖了。”徐卫嘱咐道。

    “是。”张宪应声,正yù转身出帐,冷不防一人抢进来,差点没给他撞上。定睛一看,却是他麾下一个兵马钤辖。

    “大王,张经略,守敌弩!义师弟兄畏惧不敢前!”那兵马钤辖大吼道。

    “什么?”张宪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从关上到施工地点,至少有五六百步的距离,就算是神臂弓也没有办法到达这shè程,莫非是……

    “去看看。”徐卫挥手道。张宪不多话,转身奔出牙帐,当他跟那名兵马钤辖来到事地点时,只见已经填了大半的工地上空无一人。只留下数十支巨大的标枪!张宪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一枪三剑箭!这是八牛弩shè的巨矢!

    娘的,关上守敌添置了八牛弩!八牛弩,是俗称,正式的名字叫作“三弓床弩”,由两正一反三张弓合力shè巨箭,能shè一千步,“所中城垒无不摧毁,楼橹亦颠坠”。难怪义军的弟兄都缩了回来,看那场中,不幸被巨箭命中的人,早已被钉死在地上。

    “张经略,怎么办?大王严格控制工期,这八牛弩一,谁还敢上去?”部将问道。

    张宪四处一张望,沉声道:“不能停下来,你指挥他们多运土石,移至近前,不进入八牛弩shè程便是。”语毕,又匆匆往大营而去。

    阳凉北关金军有了八牛弩,白天是没法干活了,张宪遂想办法在夜里偷着施工。幸好现在是月初,晚上没有月亮,否则一定会被敌军察觉。即使如此,守敌在夜间也不定时地shè一轮,借以袭扰。义军就是这样冒着生命,连夜赶工。

    但第二天,守军就现了宋军趁夜施工的事情。当天晚上,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关上就会shè一轮巨箭,这给施工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张宪命令暂时停止,一直等到天亮以前,才突击干了一阵。

    想按照原定计划,五天完工,显然是不可能了。一直到第八天,工程渐渐接过尾声,保守估计,只要今天晚上能干两个时辰,明天威远砲就能架上来。为此,徐卫专mén把张宪叫去,严令必须今天晚间完工,明日大军就要开始扣关。张宪也担保今夜一定完工,否则甘当军法!

    五月初九,晚间。

    经过一天的炙烤,大地在入夜之后似乎都还冒着热气。在西军大营之前的义军小寨中,勇壮们大多光着膀子,他们刚刚吃了晚饭,很不错,上头体谅他们连日辛苦,今晚特地慰劳他们。不但有rou,凡是近前作业,要冒风险的,都得两大碗酒,吃喝得爽利!

    现在,就盼着今晚把活干完,明天大军就攻破此关,直奔太原!到那时,河东光复,恐怕就为时不远了!

    “哎,怪了,往常这个时候,金军已经弩砲,今天怎么不见动静?”有人疑惑道。天sè暗,也看不清是谁说的。

    “你能说点好听的么?难不成你还盼着他们弩砲?”同伴斥责道。

    “呸,我盼它干嘛?连日地提心吊胆,今晚总算要出头了。”

    “就是,今晚咱们弟兄加把劲干完,明天就看西军进攻,攻进关去,杀光这群**mao,娘个屄!”

    “现在什么时辰?要早的话,我睡一阵。”

    “睡吧睡吧,早着呢,你一觉睡起来,只怕还没有活干。”

    “那我真睡了?万一有长官来,你得叫醒我。”

    哪知,这人刚睡下不久,正mí糊时,忽听内伴喝道:“张大帅来了!”慌得他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当听到一片笑声时方知是同伴戏nong,遂骂骂咧咧重新躺下去。

    光着上身躺在草地上,不免有些痒,偶尔还有虫蚊什么的来sao扰一下。这人好不容易睡着,在梦里只见得大军攻破了阳凉关,一路打到太原府,他还扛着面大旗在太原城头使劲挥啊挥,哪知一不留神,脚下踩了空,从城头上跌落下来!

    “哦呀!”一声惊呼,他猛然坐了起来。四周一看,旁边的同伴都在,一些人躺着,一些人坐着,要么睡着了,要么打着盹,甚至还能听见鼾声。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打个呵欠,懒懒站将起来,伸个懒腰。

    突然,他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兵器铠甲相碰撞的铿锵声,那声音越传越近,显然是从后面往这处来的。

    不一阵,只见夜sè中,一队人马从他们寨子旁边经过,几个黑影走进了营来,边走还边说着话。他慌忙喊道:“弟兄们!快起来,来人了!”这一喊,四周的义军士兵互相叫醒,都66续续站起身来。

    “怎么不在帐里?”一个雄浑的声音问道。

    “回经略相公,天气热,弟兄们情愿在外头呆着。”这声音义军士兵们却识得,正是他们的领。而他口中的经略相公,必是秦凤经略安抚副使张宪张大帅无疑。

    张宪听罢,朗声问道:“金军了几次弩?”

    “一次也没有。”

    “正是,小人们还觉得奇怪呢,往常到这时候,金军少说都shè了两三轮,今日却不见动静。”

    张宪听到这话,不禁有些狐疑,这会儿都二更时分了,金军居然一箭不?此时,旁边义军将领部道:“大帅,是否开工?”

    张宪觉得不太对头,遂道:“别急,再等一阵。”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不见任何异样,张宪还是不放心。唤来自己一个部将,吩咐道:“你去营里,请大王调一百奔雷箭来,快。”

    部将领命而去后,他又唤来义军领,让他先数百人去工地上干活,但有警情,只管掉头跑回来。

    不一阵,数百名义军便在夜sè之中,搬运着土石靠近了工地,开始填充。而从大营里调来的一百奔雷箭手,也被张宪安排在工地边上。众人都不解其意,只张宪的部将知道,大帅这是在you敌。今晚情况反常,金军不巨弩,有可能是想搞其他名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空中突然传来响动!前方工地上,义军士卒们惊呼四起,掉头就跑!几乎就在同时,工地正前方的山坡上,传一片喊杀声!

    “驴日的!还想偷袭!”

    “奔雷箭,义军一过就放!”张宪大喝道。

    工地很是宽阔,数百名义军士卒足狂奔!很快,他们的身后就出现一片移动的黑chao!对方放声大呼,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稳住!别急!”张宪喝道。奔雷箭shè程有限,距离如果过远,那几乎跟给别人放爆竹差不多。数百名义军从奔雷箭手们身旁冲过,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扑过来的金军!对方人群中不时有火光闪现,看样子不止想偷袭,还想趁机火烧宋营。

    “放!”张宪一声断喝。话音方落,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奔雷箭手们点燃了yao线!只见一团团焰火直往前窜!眨眼之间,就已经烧进箭筒!

    一支支奔雷箭拖着尾焰从箭筒里呼啸而出时,宋军这一边终于借着火光看清了来犯之敌!人数并不多,千把人而已,都带着短兵,蜂拥而来!但他们显然没有料到宋军有备,因此,当奔雷箭正面袭来时,他们甚至来不及闪避!

    连窜的爆炸在人群中炸开,金军的攻势立时被止住!士兵们惊叫痛呼不断,跟先前的义军一样,掉头就跑!奈何前面的掉头,后面的不明真相,还在往前突,自相推挤践踏,一时大1uan!

    正在此时,旁边有义军跃跃yù试,似乎想冲上去痛打落水狗。幸而被西军军官及时止住,你这时候追杀上去,是想当关上八牛弩的靶子么?

    一阵混1uan之后,前来偷袭的金军连滚带爬逃回山上去。张宪派人上前摸了几个没死的,带回营里审问。虽说挫败了敌人的偷袭,但他并不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今晚也别想干活了。大军起强攻,又得往后推。

    经过审问俘虏,他得知,阳凉北关确实得到了太原方面的增援。兵力多少不知道,但带来了许多重型器械,其中就包括八牛巨弩,以及一批火器。而且,守将也换了人,据说是nv真将领,今天这场偷袭,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没想到,没烧着宋军,倒被宋军给烧了一把。

第六百九十六章 炮弹横飞

    “大望,好消息!”李成卫一阵风似的卷讲牙帐,声若洪钟。

    徐卫的亲兵正替他穿上铠甲,看对方一眼,说道:“别说是袍车架妥了。”,“不是!”,李成卫面露喜色。“方才有两兴军使者至大营,报称王安抚已经攻破隆德府,附近州县皆降!”,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隆德府一下,整个河东南部就尽入西军之手了。不过想到眼前的局势,徐卫眉头皱了起来:“王彦以两兴一支孤师,就破威胜军,陷隆德府,此处云集秦凤永兴两司主力,还有数万义军,若再拿不下来阳凉北关,脸面上不好看。”,“大王放心,十七座威远袍已经全部就绪,只等大王一声令下!”李成卫道。

    穿好铠甲,徐卫取过头盔罩在头上,拔腿往外走去:“走!看看!”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阳凉北关山前阔地上,数万西军义军将士已经蠢蠢欲动。从前的那个低洼已经消失不见,在义军的连日努力下,它已经被完全填了起来。此时,十七座威远巨袍静静地停在后方,只等开打。

    徐卫穿行于阵中,一直抵达中军,杨彦、张宪、吴磷、杨再兴等将见他来,纷纷俯执礼。登上楼车,远眺关城,只见关上守军林立,各处敌台马面上,能清晰地看到巨弩的样子。他甚至看到关城上多处飘着清烟,如果没有猜错,应该煮着沸油。

    徐卫呲着牙,这必定是场恶仗!他转过头唤道:“杨彦。”

    “卑职在!”杨大快步两步,到他跟前立定。

    “袍击之后,你们永兴军打前阵。你和你的军官应该知道这场仗不好打,既然主动请缨为先锋,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许进不许退怯阵者,军法从事!”,徐卫严肃道。

    杨彦将头一昂,正色道:“无论如何,此番必拿下阳凉关!”,“好,去吧!”徐卫挥手道。杨彦一礼大步而去。

    “吴磷!”,徐卫又唤道。

    “卑职在!”吴磷应声。

    “军中一应弓弩袍车,你亲自指挥。务必掩护永兴军,压制守敌。你有足够的箭矢和火器,不要替我节约,有多少打多少!”徐卫命令道。

    吴磷应声而去。徐卫又唤过张宪,嘱咐道:“宗本,倘若永兴军攻势不顺,你就指挥秦凤军上。记住大军不能再在这里拖着!”,“得令!”,张宪也领命而去。

    徐卫又嘱咐了几名义军将领之后,万事俱备,只等令下。徐卫手搭凉棚,看了看日头,朗声道:“动手吧。”

    军令层层下达,已经来到弩阵中的吴磷一得令,呛一声将佩刀拔出,猛力一挥厉声喝道:“放箭!”

    成排的八牛巨弩,在这一声断喝的同时,弩手们用木锤奋力砸向了弩机!这八牛弩三张弓相合,过十二石的力!只听弦响如霹雳,居中的一枪三剑箭和左右各六箭巨矢轰然而出!

    那些次见识如此大阵仗的义军将士们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漫天的箭矢呼啸着往关城袭去!八牛弩威力奇大,可射一千步,巨箭挟雷霆之势而往摧金裂石,贯入城墙!

    两轮一过,前军杨彦得到命令,举刀大呼:“进攻!”

    随着他的呐喊,永兴军将士如巨浪般狂喊着向山上冲去!每个人都尽量跑得快一些,因为他们知道,马上守军的箭雨就要来子!将士们争先恐后,很快就卷过那片被填起来的洼地前头已经到达了山脚下!

    就在此时,守军箭了!同样的八牛弩同样的一枪三剑箭,挟贯穿金石之威袭来!将士们只顾埋头冲锋,谁也顾不得看箭往哪里射!只听到同伴的声声惨呼,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个个被巨箭死死钉入地皮的袍泽!

    因为八牛弩的威力实在太大,士卒中箭以后,暂时还不会气绝,他们被巨箭贯穿身体,钉在地表,双手拼命扯着粗如枪杆的箭杆,可惜,任凭你再大的力气,也休想动摇得分毫。就这么一直惨号着,直到断气!前头部队仍旧奋力朝上仰冲,中间不少人抬着云梯,但有一个倒下,后面的人自动接上。

    杨彦在后头看到他的官兵渐渐包裹了山坡,脸色却越沉重。因为距离越近,危险越大!他不时朝后打量,希望威远袍快一些进入射场地,这样一来,就能缓解近前扣关部队的压力。

    但后头的吴磷显然想让永兴军尽可能多地吸引守敌的弓弩,以免随后威远袍阵遭到八牛弩的打击,因此迟迟不射。

    当杨彦再回头往前看时,现守敌已经开始动用弓箭,漫山的人潮中,士卒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可喊杀声却丝毫没有减弱!

    “大帅,火球。”,李成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杨彦自然看到了,关城上,守军将一个个大如簸箕的物体推上了墙头。经过之前几次进攻,西军已经了解到这种东西的威力。其实它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器械,不过就是用干草扎成的大球,放在油里浸泡,一点就着,而且能燃烧许久。

    很快,那一个个草球就被点着了。不长的关城上,燃起的火团竟有十数个之多!杨彦咬紧了牙关!弓弩并不能让永兴军溃散,但火球一来,势不可挡!它的杀伤力根本无法和可弩相比,但对进攻阵形的破坏却是最凶猛的!

    十几个火球被先后推下城!借着地势,迅朝下滚来!永兴军的将士们不可谓不刻悍,他们可以无惧矢石,可人的天性,没有不惧水火的。一看到比人还高的大火球滚滚而来,士卒们本能地闪避。进攻阵形,顿时散开!

    与此同时,弓弩片刻不停,不间断地射杀着进攻的部队。而城上的守军,除弓弩手以外,其他人也各抬着滚木擂石往下扔。永兴军的前锋部队几乎是遭受着饱和的攻击!

    “娘的,吴唐卿怎么还不炮!”杨彦跳了起来。

    “大帅冲上去了!”,粱兴突然喊道。

    杨彦定睛一*,只见最前头的部队已经抵达关城下,几架云梯已经竖起来,开始有弟兄顺着梯子往上窜!但很快,就有两架云梯被撞倒下来!没有爬云梯的士卒就抓住先前钉入城墙的箭杆,借势往上爬。

    城上的守军防守有方,这跟之前碰到的金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阳凉北关的驻军,不光有汉签军,还有契丹军和渤海军。这里是阻止西军进攻太原盆地的最后一道关口,女真人怎么可能不重视?

    关城上,弓箭手分作两排,交替射杀;各处马面上布置的巨弩也已最快的度收割着性命;其他步军,有的朝下扔着石头木桩,有的抬着撞杆去撞西军的云梯。配合得十分默契,城上虽然人多且杂,但在军官的指挥下,各司其职,显示出较高的战术水平。

    而越过关城往里看,在这阳凉北关厚实的城墙之后除了来来往往运送器械特效的将士外,还聚集着更多的预备部队。他们大多坐在地上,手握器械,只要城上需要,他们随时可以冲上去。

    不过从前几次的战况来看,可能是没有这个必要。以阳凉关之雄,西军攻不到半日就会知难而退的。

    而关后的那一个小镇上,居民们早已关门闭窗,男丁都被抽调去替金军劳作了,妇孺只能躲在家里,盼望着仗早点打完。

    吴磷一直密切关注着战局,他是永兴副帅,前头扣关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弟兄如何不心痛?眼见时机已到,他放声大喊道:“威远袍上!”

    十七座威远袍,在士卒团团簇拥之下被缓缓地推向前方。这一座座如小山丘般的巨型器械,好似一头头蹲坐的猛兽,即将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士卒们有节奏地喊着号子,袍群步步前移,立即就引起了城上守军的注意。

    但此时,他们已经无法安心去对付袍车。宋军的近前扣关部队时刻袭扰着,随时都有人攀爬上来。

    袍群达到预定位置,操袍手们麻利地打桩固定巨袍,其他人也迅将袍弹送抵。一颗颗震天雷被放入了皮套,操袍手执定火把,望子校准方位,焦急地等待着命令。

    每一座威远袍,都有一个都头在指挥,他们也在等待吴磷的命令。

    当吴经略手中的战刀落下时,都头们迫不及待地嚎了起来:“点火!”

    一股股硝烟平起,火星飞溅,药线慢慢向前延伸……

    “放!”,操袍手等的就是这一个字!话音未落,他们就挥刀斩断了绑缚袍杆的绳索。绳子一断,另一头悬掉的巨石立即下沉,袍杆猛烈弹跳!皮套中的震天雷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飞地向阳凉关落去。

    一袍完,袍兵们迅准备第二击。众人合力再将重物升起,稳定袍杆,填入炮弹,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

    那升空的袍弹呼啸而往,关上的守军只隐约觉得一些黑点从半空中袭来。他们自然知道那是袍车射的袍弹,但眼前紧张的战斗,迫使他们无暇他顾。

    一颗颗震天雷在守军头顶上划过,落入了关后。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伴随着猛烈的震动感,使得城上正奋力阻止的金军将士都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关下那些集结的预备部队,以及运送物资的队伍,正四散奔逃!

    他们本来很镇定自若在等待着召唤,城上的同伴示警他们,说是有袍弹袭来时,他们才紧张起来。他们之中,有人就是当初跟随韩常从陕西撤过来的,他们知道西军火器的厉害,尤其是用袍车射的那种袍弹,其声如雷,威力巨大,一袍就能掀翻一片。

    可当他们起身准备躲避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震天雷在人群中炸开了hua,不幸的人,在猛烈的爆炸中血肉模糊,当场毙命,幸运的,则抱头逃窜!

    小镇上的居民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剧响,还不明就里,开个窗户探出头来看。哪知袍弹不长眼睛,袍力也有大小区别,一枚震天雷直接打到了小镇上,炸塌了半边瓦房!回过神来的百姓夺门而出,扶老携幼往后奔常那新来的金军守将指挥部就设在镇上,听到巨响,心知不妙。抢出门来一看,只见他的预备部队已经四分五裂,经验老道的,迅跑到关墙根下,因为这里是袍弹攻击的死角。一些没经验的,则到处乱跑,而西军的第二轮袍弹,已经落了下来。

    关隘,不比城池。城池一般为四方,而且内部广大,城墙也长。关城,却要依着地利修建,卡住要冲,因此相对较短,有的甚至仅仅只有一道关城,再没有其他附属建筑。阳凉关不幸,恰好就是这种。

    除了一道高大坚固的关城之后,只有后头配套兴建的营房,以及那个有数百户人家聚居的小镇,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且因为两面都有山相夹的缘故,这关后地势较窄,根本没有多少可供躲避的地方。

    和关内的混乱不同,外头进攻的永兴军,先前已经被守军凶猛的攻击打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当他们听到震天雷所生的怒吼时,就如同听到了雄浑的战鼓声!人人勇气百倍,努力争先!

    云梯被撞倒,没有关系,再抬起来搭上接着爬!嫌云梯碍事的,干脆直接抓着弄杆往上攀!但凡翻越城头,一落地,什么也不管,先乱砍一通!

    但守军的抵抗仍旧顽强!威远袍虽然射程远,但却没有什么精准可言。它只能保证把袍弹打到关城的后方,想要直接命中城头,那只能是碰运气。

    袍弹的轰鸣声,两军将士的喊杀声,响彻四野。那些次参与大规模作战义军总算是开了眼界,不得不承认,跟正规西军比起来,他们从前那些所谓的攻城掠地,几乎就跟娃娃们扮家家酒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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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太原!太原!

    第六百九十七章太原!太原!

    大战仍在持续,第一批上去的永兴军三千多人,伤亡惨重。杨彦在等待着机会,把第二批派上去。这个机会,就是阳凉关的大门!

    一支身负特殊使命的小部队,十数人,突到关下以后,迅藏进了门洞里。不管是城池还是关隘,它们的出口处一般都造有厚实无比的大门。而大门不可能跟城墙平齐,都是缩在里面。要攻破城门关门,就要用破城锤猛撞。但西军现在应该不仅仅用这种战术了。

    藏进门洞的士卒,一进来之后,就扛起铁钎,撬开了地上的石头,接着又有人扬起锄头,飞快地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坑。一名军官马上命令手下,将一颗巨大的震天雷埋了进去,只留长长的引线在外头。

    “去!招呼外头的弟兄闪开!”那军官亲手执着火把,用尽力气喝道。门口的士卒放声大喊,提醒周边的弟兄不要靠近。那军官将手一伸,点着了药线,拔腿就跑了出来。与手下士卒闪避在门洞两旁,等待着那山崩地裂般的动静!

    一声巨响,如预料中那般在身边炸响!滚滚硝烟从门洞里涌出来,那军官不等硝烟散尽,就冲了进去,挥手驱散着烟雾,定睛一看。不禁骂起娘来!去他娘的,这关门也忒扎实了,这么大的震天雷,居然没把关门给炸烂,仅仅是将其中一扇门轴炸断,使半边门裂开,露出一条巴掌般的空隙来。透过这个空隙,军官瞧见了关里的混乱景象。

    关门受袭!隐藏在关城根下的金军迅作出了反应,蜂拥往门洞冲来!不少人放声大呼,声称宋军进攻关门!

    想通过弄开城门来攻陷城池关隘,基本上不太现实。因为城门洞口空间很穿,非常容易防守。但这不重要,杨彦并不是想从关门攻进去,他要的就是金军的慌乱。

    一见关门冒烟,他迅下令第二批部队上!

    时间在两军将士的浴血拼杀中渐渐流去,人在中军阵中的徐卫抬头望日,却已经时过正午。而眼前的战局,并没有什么可喜的变化,陷入了胶着之中。攻城扣关,抛开战术不谈,基本上就是拿人去填。这一仗,却不知要填多少人进去?

    扣关有某种程度来说,比攻城更难。因为一般的城市,都建立在平坦之处,四面都可进攻,大型攻城器械都能派上用场。但扣关却不同,拿眼前的阳凉北关来说。这是依山而建,夹在两山之中,而且地势相对陡峭。这就注定,如鹅车洞屋这种带有防御性的攻城器械用不上,士兵只能用最简易的云梯来进攻,这就极大地增加了难度。

    如果有得选的话,他情愿面对一支精锐的金军步骑,去野战争雄,也不愿意攻城扣关。但战争,从来都是没得选择。

    激战到晌午时分,战局终于有了转机。因为威远砲连续不断地轰击,导致关内的金军布置全乱,预备部队除了隐藏在关墙根下的以外,其他的都已经撤到砲弹射程之外去了。而且西军攻势凶猛,守军需要的一些器械无法及时送上城来。

    晌午之后,城上的形势危急。有多段关墙被西军攻上来,尽管最后都压制下去,但却险象环生。预备部队已经上城接战,杨彦的第三批部队也已经顶上。双方都在耗,耗到对方支撑不住为止!

    “大王,震天雷所剩不多,要不要换石弹……”吴璘派来了人请示。因为就算攻下了阳凉关,后头肯定还有攻坚战要打。

    “不必!打光!”徐卫毫不犹豫地喝道。控制了阳凉关,我还怕不到补给么?

    一阵之后,他身旁一个文吏突然喊道:“上去了!上去了!”

    徐卫定睛一看,只见右手边,接连山体的那一段关墙,被西军攻上去,并且稳住了脚步,将士们正拼命往前突。这是个好现象,从以前的战例可以得知,一旦城墙有一段被控制住,那么破城就有望了。

    不止他察觉到了,连进攻的永兴军将士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敌军的压制明显减轻,这是战胜的征兆!再加劲,破了这鸟关!

    随意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永兴将士攻上城头,双方在就在上面进行着惨烈的贴身肉搏!关城上空间极为有限,两军士卒几乎要面对面地厮杀,血肉横飞,绝不是一个夸张之词!

    杨再兴一直守在徐卫身旁,他是马军统制官,攻城扣关这种事一般轮不到他。此时,见战局有所好转,他激动得全身都在抖,真想求大王破个例,让他带一部弟兄上去,保管杀个痛快。只不过,他如今已经不是一员剽悍的偏俾之将,容不得无谓冒险。

    关城上,西军渐渐控制了局势,守军在有限的关上被分割成几段,而关后的预备部队也在威远砲猛烈的轰击之下,难以成规模建制地援助,只能是冲过来多少是多少,和添油一般。

    借着关上混战,金军无暇顾及关前的机会!前线军官指挥士兵抬着一根粗如面盆的树干,猛力地撞击着已经裂开的关门!

    “一二三!一二三!”在巨大的撞击力量下,那厚实的关门越裂越开。关门后头的金军则用血肉之躯堵着门的另一面,他们就像波浪一样,随着西军的撞击,一前一后地摆动。

    “再来些人!加把劲啊,弟兄们!”军官大声鼓舞着士气。“攻破阳凉关!大王有赏!”

    终于,在一次撞击之后,那扇本来已经断了下边门轴的关门轰然倒下,将后头的金军砸倒一片!

    “杀!”军官挥刀大呼!士卒蜂拥而前!短兵相接!宋金士卒几乎是脸贴着脸!最前头的根本无法动弹!后面的人则拼命使着刀枪猛砍猛砸!一名士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前的敌人被砍掉半边脑袋,血水和脑浆溅了他一脸!

    “推!”

    这时候,几乎就是人墙再撞!金军不敢放弃,因为一旦关门被破,宋军就可长驱直入!宋军却势在必得,破了城门,进了关去,就大局已定了!

    攻防双方正在作着最后的拼搏!

    身在小镇后方的金军主将眺望到这情形,心急如焚!局势本来不应该到这地步的!可宋军有火器之威,几乎完全住了通道,让援兵不敢过去!他十分明白,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半个时辰,阳凉关就将易主!

    就在此时,他突然现,那几乎不曾间断的剧烈爆炸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宋军已经打完了震天雷,此时不得不以石弹代替!

    一现这情况,金军主将爆出了血性!手执一口砍刀,亲自率领援兵压上来!呼啸而来的石弹,在人群中溅起血雨,但对金军而言,这总好过震天雷那骇人的声势!

    “闪开!闪开!”关门之前,一彪形大汉左右两手各提着一颗震天雷,冲撞着自己的同袍。推不过去的士卒们扭头一看,不禁骇得变了脸色!娘的,你是要把震天雷扔人群里?

    进了城门洞范围,这大汉再也动不了。这厮了狠,狂吼道:“点火!”

    “这么远,你扔得过去么?”拿着火种的同伴担忧地问道。

    “去你娘个屄!点火!”大汉怒骂道。

    “这,这先点先哪边?”同伴有些慌了。

    “你个娘!”大汉狂怒!

    被骂得有些火起的士卒心一横,直接点燃了他右手的药线。这壮汉进了城门洞,跟其他士卒紧紧推挤着,所以他两只手一直是举着,这就无法挥动手臂借力。只见药线飞快地往前窜,他大吼一声,将手中十来斤重的震天雷往前一抛!

    另一头,金军正以人墙堵住宋军的进攻,冷不防一个东西砸下来,直把一名金军士卒砸得头破血流!因为人群太过密集,这颗震天雷根本就没有落地,卡在两名金军的肩膀上,药线已然已经烧尽!

    “不好!”这金军话刚出口,震天雷就炸响了!

    想想看,装药十斤的铁壳雷,就在你肩膀上爆炸,它就是颗小炮仗,也得炸得你够呛!那一声巨响之后,附近几名金军的脑袋几乎没有完整的!但人群实在是太密集了,一颗震天雷居然没把金军给炸开!

    但别着急,第二颗又来了!这么一搞,堵门的金军再也没有胆气!顿时松懈!而宋军越势往前狠推,如洪水冲破堤坝一般,涌进了关里!

    正当胜利在望的时候!进关的将士们赫然现,眼前人如潮涌,金军的援兵正好接上!

    手刀、长枪、骨朵,各色器械上下翻飞,两军陷入激烈的肉搏!金军援兵又逐渐将进关的宋军压制回门洞中!而另一股,则抢上城头,企图将上城的宋军再赶下去!

    杨彦在山脚下看到这情况,急得直跳脚!一把捞过身旁的传令兵,吼道:“去见大王!老子要奔雷箭!奔雷箭!”

    很快,一队好似扛着风箱的士兵从大阵中脱出,来到杨彦面前。后者揪住指挥的军官,切齿道:“你去!给我打开一条道来!”

    那军官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多说,只应了一声是,随后便带着弟兄蹭蹭往山上窜。到关城底下,分兵两路,一路借云梯往城上攀登,一路直朝门洞而去。

    那上了城的奔雷箭手,大声呼喝着弟兄闪开!跟在他后面的同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燃了药线!奔雷箭,是以四尺长的大箭,前端系有药筒,一旦射,几十支箭几乎是同时窜出!它的威力并不大,甚至无法致死,但威慑力却十足!几十条火龙窜过来,还伴随着巨大的响声,是人都会怕!

    奔雷箭一放,本来还算有序的金军顿时节节后退,避之惟恐不及!而宋军则步步进逼,拼命将他们往关城下面赶!

    往门洞增援的奔雷箭手们麻烦一些。因为门洞很狭窄,两军士卒在这里较劲,根本施展不开。奔雷箭的指挥军官不得不号令堵门洞的士卒先行退出来。

    “退后!退后!奔雷箭来!”士卒们口口相传。后头的人先散到两旁,前面的士兵也逐渐往外退。

    攻得正猛的金军一见,还以为是己方占了优势,遂尽全力往外推。当宋军全部退出门洞,闪到两旁时,金军士兵们突然现,外头一具具风箱正对准他们!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奔雷箭呼啸而来!那四尺长的大箭,在火药的推力之下,力道虽比不上由弩射,但却足以这些几乎没穿铠甲的敌人。

    因为奔雷箭在设计制造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射程和爆炸时间的问题。所以,当铁箭扎在身上时,那药线还在往前窜。反应快的金军一把扯下来,想往回掷。可惜,没等他们把箭拔下,第二轮,第三轮,接踵而至!

    爆炸声响成一片,金军大惊!本能地向后退却!而他们正面的奔雷箭却一刻不停,奔雷箭手交替射,那门洞里好似过年一般,热闹非凡!

    没用多久,金军全部缩回关后!

    奔雷箭打前阵,士卒们扛着箭箱,漫无目的往前射,步军跟在后头,再次攻入关中!

    “永兴军!全军突击!”杨彦将刀一挥,本能地就要往山上冲。旁边几名军官大惊失色,冲上前去拦腰抱住!

    “直娘贼!拦我作甚!”杨彦大怒。

    “大王有严令!不许大帅亲自参战!”军官们喊道。

    “放屁!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什么危险?撒开!”杨彦怒道。

    军官们死死拖住不放!杨经略的脾气他们还不了解,一旦接了战,那肯定是杀得性起!万一他有个好歹,怎么跟大王交待?

    “经略相公息怒!且在此等候,我等率军突击!”

    杨彦无奈,只得依从,永兴军全军冲上山去!后头的张宪本来还等着秦凤军露脸的机会,一看这阵势,知道没门了。胜利在即,宋军大营前后,都爆出阵阵欢呼声。徐卫在楼车上看见,终于松了口气,扭头对杨再兴道:“稳了。”

    “杨大帅倒确实有些手段,永兴军组建不久,这战力却不俗。今日攻城,永兴将士甘冒矢石,从无退却之象,叫人钦佩啊。”杨再兴从不轻易夸人,可见杨彦确实折服了他。徐卫笑笑,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头却是高兴的。

    当西军大举攻入关中之后,金军的抵抗迅瓦解。其主将见无力回天,早已经骑上马,带着卫队逃跑了。无人指挥,留下作最后一搏的金军将士也很快失去了斗志,丢盔弃甲,拖械而逃!

    一旦斗志消失,指挥不灵,再勇猛的军队也只有被追杀的份。所幸,在这地方,西军的骑兵派不上用场,追出几里地后,各部队就掉头回来,打扫战场。

    经过大半天的激战,西军终于攻下了阳凉关。徐卫进关以后,只见那小镇已经被轰得面目全非,民房靠近关城的这一截,几乎没一座是完好的,那条通道上,遍布弹坑。关上关下,死尸满目。没断气的,还在血泊之中。

    这种时候,给他一刀来个痛快,其实对他是一种解脱。

    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经过初步估计,今天一战,西军折损三千余人,算上前几次的损失,光是攻这阳凉北关,七八千人的伤亡跑不掉,损失不可谓不小。但这却是值得的,阳凉北关一下,太原盆地就几乎没有遮掩地暴露在西军面前了!

    而太原,是河东的心脏!

    徐卫深一脚清一脚地走在满目创痍的石板路上,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身着戎装的战将。得知战事结束,赶回家来的本地居民,哀伤地看着残破的家,不知该喜该忧。从河东沦陷以来,他们受到女真人残酷的压迫,被剃易服侮辱不说,还要负担沉重的税收。早就盼望着官军前来光复。

    但现在,虽说光复了,可家却没了。这使得光复的喜悦打了个折扣。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打仗,再所难免。

    徐卫来到一位长者面前,抱个拳,问道:“老汉怎么称呼?”

    那老汉显然没料到这战将突然跟他说话,一时回不过神来,直到旁边提醒,他才道:“小人姓徐,家中行九,没大号,只叫徐九。”

    此话一出,徐卫背后的将帅强忍着不敢笑。而他本人却笑了出来:“哦,老汉也叫徐九?”

    可能是受到惊吓,这徐老九一时没想明白这句话的含意,俯道:“正是。”

    “那还巧了,你是徐九,我也是徐九,合着是一家?”徐卫笑道。

    此时,百姓们心头才一惊!徐九?这人莫非就是陕西那位?那徐老汉抬起头来看着徐卫,结结巴巴道:“官人也唤作徐九?敢是那,那陕西……”

    徐卫点点头,笑道:“大军征伐河东,是为光复故土。今日一场激战,坏了你们的房舍,本帅也深感不安。但此事再所难免,你们也不必担心!如今此地光复了,你们再也不用披左祍。等局势稳定下来,上头自然会有安排,到时,你们便可重建家园!”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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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初生之犊不畏虎

    第六百九十八章初生之犊不畏虎

    阳凉北关一下,此关之后的介休、孝义、平遥、西河四县应声而降,整个汾州宣告光复。西军俘虏金汾州知州以下官员十数人!跨出汾州,就入太原府地界!在西军光复汾州之际,消息已经被传递回燕云。西军的神,震惊了金国朝野!

    此时,兀术还在西面跟辽军血战,徐卫已经打到太原他还完全不知情。紫金虎在较短时间之内夺取河东数十州县,即将兵临太原城下,燕京一片惊慌。丢城失地固然让人胆战,但更让nv真人心惊的是,连河东金军统帅韩常都降了徐卫!这可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显然来不及通知掌权的兀术,而且金军勇将大多跟随兀术在对付契丹人,燕京一时无大将可用!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此时,一个人主动请缨,要到太原去统兵抗敌。这个人就是曾经跟随兀术南下进攻襄汉的,完颜亮。金帝完颜亶的父亲完颜宗峻,是金太祖阿骨打的嫡长子;而完颜亮的父亲完颜宗干,是金太祖阿骨打的庶长子。所以这两个,是亲亲的堂兄弟。

    金帝一见完颜亮挺身而出,十分高兴。到底是自家兄弟啊,危急时刻,还得靠完颜氏的子弟!于是加完颜为龙虎卫上将军,赐给珠袍金带,命他代掌河东安抚使兼诸路兵马都总管职权,统率河东金军,抗击徐卫。

    当时,在燕京城里,除了皇帝的卫戍部队,几乎没有其他兵马,jīng锐都跟着兀术打辽人去了。完颜亮只带着十几个随从从燕京出,直奔河东。入境之后,征召代州、忻州、宪州驻军,得兵六千余人,直下太原。

    他抵达太原府时,城中官员将士人无固志,甚至还有建议弃城而走者。时太原城中和周边有步骑多少?三万多人!而且还陆续有前线的溃兵北来。初出茅庐的完颜亮志得气满,认为凭四万马步军,足以和徐卫一战!

    完颜亮宗室子的皇族身份,使得在金国受到很好的教育。他年少时曾拜燕云大儒张用直为师,也曾向韩昉讨教过学识,金人称他“学奕、象戏、点茶、延接儒生,谈论有netg人器”,这一点跟倾心汉化的金帝完颜亶十分相似。有一天,完颜亮入到子居室,见房中花瓶里的花内灿然绽放,溢彩流金,诗兴大,当即索笔为诗曰:

    绿叶枝头金缕装,秋深自有别般香。

    一朝扬汝名天下,也学君王著赭黄。

    应该说,他还是具有相当才情的一个人,只是他运气还不错。此时的nv真人虽然加汉化,但毕竟还没有学通透,没把一些汉文化中的糟粕吸引过来。否则,就凭他这一诗,足以nong个文字狱,以谋反罪名杀头了。你还“也学君王著赭黄”,怎地?想黄袍加身作皇帝?

    从这诗里不难看出,完颜亮胸怀大志,希望能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因此,值此危急之时,他挺身则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他太不把徐卫放在眼里了。年轻人有朝气,有拼劲,初生之犊不畏虎,这是好的。但问题是你面对的这头猛虎正当壮年!你穿开裆裤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带兵纵横四方了!

    但完颜亮无视这些,入城之后,就召集文武官员,表明死守太原的决心。他当着众人的面慷慨陈词,一通忠孝节义,比汉人说得还好听。或许是受了他的感染,又或者他特殊的身份确实激励了将士,恐慌被遏制住了,军心稳定,准备固守太原。

    这既然是固守,你就应该加强城防,多积物资。太原可是座坚城,如今的西军泾原帅王禀,昔年仅凭数千人,就守住了太原大半年。你现在手里有三万兵马,至少也能撑住几个月吧?

    可完颜亮雄心勃勃,他才不愿意龟缩在太原城里等着徐卫来打。他责问将领们,你们怎么都惧怕徐卫?他有三头六臂么?什么紫金虎?我专mén打虎!以后都叫我打虎亮!于是,他打算派遣一支jīng兵,去守太原的南大mén榆次,在那里阻止西军。

    可是城中的金军将领,没有一个敢去的!完颜亮大怒!你说汉军将领怕徐卫就算了,这些货都是贪生怕死之辈,靠不住!怎么契丹将领和渤海将领也不敢?一怒之下,完颜亮豪气万丈地决定,留少部分兵马守太原城,他亲自统兵前往榆次,在那里跟徐卫来场大战!

    诸将都劝,说徐虎儿挟胜利之威,其锋不可挡。现在应该凭借太原坚城紧守不出,以待时变。完颜亮不听,执意出兵,诸将无奈,遂只得以马步军三万相随,前往榆次迎敌。完颜亮热切地盼望,凭这一战,打出他的威风,好叫他的皇帝堂兄和叔父兀术看看,咱这才叫年青有为!

    徐卫还不知道有位年轻的nv真宗室等着揍他,光复汾州以后,他暂停下来。与将帅们商议下一步策略。一致决定,以义军为主,扫dang太原盆地里的其他州县,西军jīng锐直扑太原城下!

    计议已定,遂分遣河东义军往攻文水、祁县、jiao城、太谷、清源各地,自率西军虎狼直线奔往太原。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于五月下旬,进bī榆次。

    在到达榆次之前,徐卫就已经收到消息,说有一支大军进驻榆次县,恐有阻击西军之意。徐卫遂下令离榆次二十里扎营,并遣出游骑侦察情况。

    完颜亮也得知西军到来,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挥师接战!他号令诸军,当夜早睡,养jīng蓄锐,明日一早饱食一顿,兵打虎!不过,到底是nv真人,他虽然学文,对军事却也不是一窍不通,仍派出jīng骑侦察西军情况,诸如驻军位置在哪,营寨扎建如何,以及何时有何动静等等。

    天sè渐暗,西军的大营一片灯火,炊烟袅袅。接连战胜,使得西军士气高涨,又尤其因为军中多河东子弟,此番能打回故乡,实在兴奋。全军上下斗志昂扬,恨不能一举光复河东,直捣黄龙!

    徐卫的牙帐里,气氛也是热烈。眼看着就要打到太原府了,此番东征,可谓斩获颇丰,战果累累。有什么比打胜仗更能让将帅们高兴的么?打了胜仗,就意味着升官财,立功受奖,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杨彦的嗓mén最大,没奈何,人家拿下了阳凉关,就该大声说话。

    “行了,别吹了,夺取一关算得甚?等拿下太原,再欢喜不迟!”徐卫在帅位上喝道。

    帐中一时安静下来,徐九的心情看来也不错,说话脸上总带着一分笑意:“自渡河以来,诸军弟兄无不效死,才有今日之功。然,太原乃河东重镇,太原一日不下,则河东之局势仍有变数。眼下,太原近在咫尺,你等休要轻敌懈怠,破了榆次金贼,夺取太原城池,才是相庆的时候。”

    “大王说得是!太原重要xìng不言而喻,金人必以重兵设防。再者,太原城池坚固,定是场恶仗,懈怠不得。”张宪应声道。

    诸将见状,都称是。

    徐卫头一扬,忽道:“却不知辽军打得如何。如元吉兄所言,驻扎河东的金军极少有nv真本军,也就是说,nv真人把jīng锐都用来对付契丹人,他们的压力可不小。”

    “嘿嘿,合该nv真人倒霉!竟把jīng锐拖出和契丹人打,如此小觑西军!”杨彦冷笑道。

    韩常此时话道:“非是小觑西军,而是事前梁王对西军动静估计有误。他本以为,徐郡王会兵攻中原。”

    徐卫笑笑,中原还轮不到他去打。

    “韩安抚,你既然在此,那坐镇太原的是谁?”吴璘netbsp; “如果燕京没有新派守将的话,当是安抚副使,仆散忠义。”韩常答道。

    “仆散忠义?哪族人?”徐卫闻言问道。

    “他是nv真人,姓仆散,本名乌者,忠义是汉名。祖,父两代都从军征,世袭谋克,年刚三十。此人魁伟,长髯,最喜言兵,颇有将略。以我对其人的了解,他应该固守太原才对,如今却分兵前来榆次,倒叫人不解了。可能,是因为得到大举增援的缘故吧。”韩常道。

    徐卫听到这话,倒起了小心。如果说金军大举增援太原府的话,倒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nv真人现在只是不复往日之威,还是很有分量,远不到瘦死的程度。

    刚这么想着,只见帐下将帅们都东张西望,有人还站起身来。他遂问道:“怎么?”

    张宪吸了口气,作疑道:“卑职好像听到外头有动静?”岂止是他,帐中不少将帅都听到了。张宗本几个大步上前去,挑起帐帘一打量,只见那东北角上一片火光!

    徐卫起身下来一看,心头就跳了一下,这是走水了还是怎地?不假思索,当即命令杜飞虎道:“你去看看,尽来报。”

    杜飞虎也不废话,拔腿就走。这边徐卫带着将帅们出了牙帐,一直立在那里观察。因为中军距离火光冒出之处较好,因此也听不真切声响。没一阵,杜飞虎没回来,却有军官来报,称大营东北角遭受金军袭击!

    不过,短暂的慌1uan之后,扎在那里的秦凤军一部已经击退了敌人,损失一百余人。现在,弟兄们正救火。

    徐卫闻讯,不禁冷笑一声,摇头叹道:“摸营,从前我是最爱干的,没想到,如今倒被人摸了一把。”说到这里,又回身谓韩常道“看来你说得不错,这仆散忠义,确实有些手段。只是,摸营这种勾当,从来都是夜深人静,军士入眠之时才好下手,现在天黑不久就来,不嫌早了点?”

    韩常不语,心中却是狐疑万分。以自己对仆散忠义的了解,这完全不是他的作派啊!诚如徐郡王所说,就算要摸营,哪有天黑不久就来的?

    徐卫吩咐众军当心以后,又引将帅回帐,初步拟定明日战术,便叫众将回去歇息,准备明日对阵。

    另一头,完颜亮等到奉命摸营的军官回来,得报之后,颇有些自得。虽说战果并不算很大,且被西军击退回来,但不管怎样,总算骇了紫金虎一跳,还在他营中放起火来,这便算下马威了。明日,再跟你动真格的!

    当夜一直无事,次日清晨,西军将士也是饱餐一顿,收拾军械马匹,披挂整齐,各级军官详细检查之后,逐级上报,最后汇总到徐卫处。紫金虎一声令下,出营,开战!

    因为王彦引两兴军复隆德府,义军降军又分兵去取太原府下各县,此刻徐卫手里的西军正军、弓箭手、番兵加起来,也是三万多不到四万,跟金军旗鼓相当。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不到四万人里面,就有七千马军。而统领这七千马军的人,绝对都是让金军闻风丧胆的人物,一为杨再兴,一为李成卫。

    大军开拔,完颜亮立刻就得到报告,遂下令全军出城,列阵,准备迎敌。

    连日的yan阳高照,在今天却有了变化。也不知老天是否预见到了一场大战,所以故意以yīn天来显示肃杀。虽说是yīn天,但气候仍旧炎热,披上铠甲的将士们还没动手开打,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但这对于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将士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金军直接出城列阵,当然就抢占了先机。西军进入战场时,金军的大阵已见雏形。“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这是中国自古以来,冷兵器时代的兵家们所认同一个常理,在宋代尤其受备推崇。二十年打下来,nv真人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近几年来,双方先阵后战屡见不鲜。

    完颜亮身在中军,被铁甲猛士包围着。尽管大金河东安抚副使仆散忠义几次劝他,身为主帅不当以身涉险,请他回城去观战就是,但他严辞拒绝。“使士卒知我在,则必戮力争先”。

第六百九十九章 鸟枪换炮

    第六百九十九章鸟枪换炮

    “虎儿军来。”有金将大声说道。

    完颜亮停止跟仆散忠义的对话,转头向前眺去。他先看到的,就是如netv真人刻板的印象中,从来不曾把宋军的骑兵当回事,甚至于他们认为南边的马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徐卫展军队最注重两样东西。一是火器,二是骑兵。且他在骑兵上花的心思,并不比火器少。西军如今已经拥有一支两万规模的马军,尤其是夺取了西凉府之后,使得西军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战马来源,更促进了骑兵的展。

    完颜亮神情凝重,这个二十出头的nv真宗室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怎如此之多的马军?紫金虎从哪nong这许多的战马?岂止是他,所有金军将士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宋军骑兵之多,远他们的想象!

    马军抵达战场后,就地列阵,不用想也知道,步军肯定就在他们后头。此前,完颜亮还盘算西军到来以后,趁其阵势未成,先遣马军冲击,但一看对方这排场,只得打消念头。

    杨再兴似乎有些急不可待,挥舞了几下手中的铁枪。追随徐卫多年,昔日的年青将领,如今虽正当壮年,但他在虎儿军中的资历,足可称“老将”了。唯一不变的,是其剽悍的本xìng。

    而另一头的李成卫显得沉静一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观察着金军的阵形,寻找着可供突破的薄弱点。他手中的三眼铁铳隐隐泛着黑光。背后传来闷雷般的脚步声,西军主力已经抵达战场。

    骑兵自动往两翼排开,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黑甲。身披厚甲的重步兵一手持刀,一手执盾,排在了全军的最前头。重装步兵一直以来,都是徐卫的头等主力,无论攻守城池,还是野外争雄,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展到现在,虎儿重步已经已经是一支战术灵活,值得依赖的jīng锐之师。

    紧随他们之后的,则是一阵不装备盾牌,只有双手持大刀、重斧、骨朵的重步,这是一支典型的突击步兵。用于在战局取得初步优势的时候,击破对方的阵形。

    再后,则是人数众多的弓箭手。他们大多穿着轻甲,腰里一边挂着短柄斧,另一边悬着箭袋。背上背着黄桦弓、黑漆弓、铁胎弓等利器。作为兵力最多的兵种,弓箭手在西军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在弓箭手之后,就是令敌闻风丧胆的弩阵了。一座座战车般的巨弩迅被安置到相应位置。

    纵观西军今日布阵之法,骑兵虽然仍旧蔽于两端,重步依旧在前,弓箭还是在后。可却少了原来拱卫两肋的重步。在跟金军作战当中,nv真人时常迂回攻击侧翼,两肋不设防,这就表明西军今日主打的就是进攻。

    这一点,金军也看了起来。仆散忠义当即就对完颜亮道:“观虎儿阵形,他是锐意进攻。我军强弓硬弩不少,且待他来。先以弓弩shè杀,再随机应变。”

    完颜亮眉头紧锁:“倘若他先放马军出来,如之奈何?”

    “我说过,随机应变。”仆散忠义加重语气道。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位年轻的宗室对战阵好像不怎么在行。

    西军的大阵渐渐布成,仆散忠义此时又说道:“虎儿两翼不备,只列拒马,今日之战若要胜,关键就在于破他的弓弩,等吧,等他步骑都压上来,就灭了他的弓兵弩群。”

    “怎么灭?”完颜亮扭头问道。

    仆散忠义一时沉默,本想说句“不解释”,但奈何对方如今是河东统帅,想了想,随口道:“马军迂回,突然袭击。但前提是,我军的大阵不破。”

    完颜亮不再聒噪,似乎懂了。

    大战一触即,就在此时,两军士卒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因为太阳突然钻出云层,洒下万丈金光。

    徐卫在他的指挥楼车上眯眼一眺,淡淡道:“好天气。”

    杨彦、吴璘、张宪、杨再兴、李成卫、韩常等一班大将都立在他身后,等待着最后的指示。紫金虎转过身来,先对韩常道:“仆散忠义倒有些mén道,今日金军阵势布置得妥当。”

    韩常点了点头。金军阵形是把骑兵统一放在左面,主阵四周全是步军,弓弩被围在当中。在步军和弓弩之间,还环列拒马,摆明了就是一个防守阵形。看来,仆散忠义深知他今天要作的是什么。

    “张宪,你指挥虎捷磐石两军,正面陷阵!”徐卫开始下达作战命令。

    “得令!”张宪洪声道。

    徐卫又看向杨再兴:“倘若重步进展顺利,敌骑必来增援。你今日不能冲阵,敌骑一出,你马上出击。纵使敌兵力优于你,也必须顶住。”

    一听不冲阵,杨再兴似是有些不快,但还是抱拳道:“得令。”

    “李成卫,杨再兴一出,你就趁1uan脱离大阵,往西北迂回,一直绕到敌军背后起奇袭,斩杀他的弓手弩兵。如果一切顺利,我则号令全军突击。”徐卫道。

    “得令!”

    “如果重步兵一开始就进攻不顺,则仍由杨再兴出击增援,重步退回,列阵再战。吴璘指挥弓弩,杨彦随我在中军坐镇。”徐卫说罢,补充一句“有问题么?”

    “没有!”众将齐声答道。徐卫手中马鞭一挥,什么也不说。众将纷纷奔下楼车,各回本军,准备作战!

    众将一走,杨彦立马道:“大王,怎不派我永兴军?”

    徐卫目视前方:“怎么?你自认你的部队比虎捷和磐石更适合陷阵?”

    杨彦一笑:“倒不是这个意思,杀jī焉用牛刀?卑职观金军军容阵法,不咋地嘛,永兴军足以担当。”

    “你部攻阳凉关损失不小,所以不让你担负突击任务。再则,功劳都让你得了,人家干什么?”徐卫道。

    杨彦听了这句,不再多说。他是徐卫的兄弟,正经的嫡系部队,当然,秦凤军也是徐卫一手创建的。不过,从早年就追随徐卫征战的将领多的是,为何杨彦独独出来作了大帅?张宪的能力不在杨彦之下,而且资历也足够,为什么他不能当永兴经略安抚使?这里头当然有些不方便说开的原因在。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徐卫要让张宪立功。一碗水虽然永远不可能端得平,但你得尽量去端。

第七百章 表示无压力

    第七百章表示无压力

    张宪一回到本阵,就召来虎捷磐石两军的统制官,严厉地训示道:“我军是大王嫡派,今日使你两部出击,务必摧锋陷阵!攻阳凉关时,杨经略已立了大功,我军不可示弱于人!明白么?”

    这两名统制官,是是从虎儿军的普通士卒一步一步升到今天的军职,可谓身经百战。听张宪一句话,同声答道:“经略相公放心!”

    “好!去罢!开战在即!”张宪大声道。话音方落,忽听激dang人心的战鼓声缓慢响起!张宪回头一望,立即上马,一把拔出佩刀,等待令。雄浑的鼓声越来越快,每一下似乎都敲击在将士们的心头,使得这群汉子们热血沸腾!

    重步兵们用兵器整齐地敲打着盾牌铠甲,口中出如虎吼般的声响!这是战前必要的举动,一则壮胆,二则示威!两翼的骑兵也加入了行例,威武的骑兵们高举着长枪,出尖锐的啸叫!

    很快,金军开始回应,两军将士吼成一片!回dang在榆次境内!其声如闷雷滚滚,其势如惊涛拍岸!

    突然,战鼓声嘎然而止!紧随而来的,则是银号角所吹出的令人亢奋的嘹亮进攻指令!张宪手中的佩刀猛然向前一挥,狂呼道:“进攻!”

    磐石军闻声而动!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铁甲之中的重步们提起了盾牌,缓慢地离开主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往前推进。他们仍旧拍打着盾牌,口中的低吼不曾间断!重步军如墙而进,这几乎成了虎儿军乃至西军的一个标志!

    不装备盾牌,持双手重器的虎捷军跟随在磐石军之后。这支“血统”最为纯正的虎儿军,从军官到士卒,都是百战余生之辈,他们当中,有父子,有兄弟,都以虎捷番号为荣!

    两军相隔何止千步?所以重步兵们不需要一开始就狂奔,他们要保存体力来冲锋和作战。因此,你就可以看到一大片人chao,如赶集一般不徐不疾地行进着。而他们口中呼喊着号子,看起来,倒更像是在游行了。

    这边重步兵一动,金军各级军官便开始警示弓弩手准备迎敌。西军重步今天将会有一个严峻的考验,因为金军阵中有着数量众多的弓弩,虽然还达不到宋军“六成”的比例,但仍旧不可小视。

    尤其是现在金军早已经掌握了如神臂弓和床子弩等器械的制作方法,这对宋军而言,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金军弩手们已经将箭放进了矢道,弓手们没有握弓的那支手也微微地颤抖着,几乎等不及要从箭袋中netbsp; 宋军重步仍旧在缓慢推进,跟西军打了多年jiao道的金军明白,除非进入巨弩shè程之内,否则这些撮鸟是不会提的。他们的铠甲兵器太过沉重,每跑一步都将消耗体力。

    但很多人的心还是加跳了起来。今天他们面对的虎儿军,对方阵中那杆大旗已经明白无误地宣告了身份。就算是都元帅,梁王兀术亲来,他也绝对不会丝毫轻视这支劲旅!

    “搭箭!”此起彼伏的命令在金军阵中响起。弓手们取了铁箭,掿在弦上,箭头朝下,等待下一个命令。

    “开弓!”西军重步,已然快进入shè程!

    就在此时,本来不紧不则的虎捷磐石两军突然加快了度。每一个小阵中,前排的士兵将盾牌提起,向前推进!

    他们一跑,后头的虎捷军也跟着提!战场上,沉重的脚步声,兵器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响成一片!

    军令一下,金军巨弩应声而!只听得弦响如雷,利箭呼啸而出!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宋军冲锋集群中,士卒几乎是应声而倒!但cao弩手们不关注这些,他们完一箭之后,必须用最快的度换上第二支!神臂弓临敌不过三箭,纵使重步兵机动xìng不强,但仍旧不容许有丝毫缓慢!

    强弩的连击shè杀,给宋军造成的损失是显而易见的,但这并没有阻止他们的冲锋。铁箭贯穿盾牌和铠甲,没入身体半箭,被shè中要害的士卒几乎马上丧失行动能力。他们被遗留在冲锋途中,位置由同伴顶替,继续往前突击!

    这一段路程是最艰难的,因为无法反击,只能挨打。宋军的制度盾牌重铠,能够防御弓箭,却无法抵御强弩。他们必须尽快冲过这一段路!

    所有将士鼓足力气往前奔跑,同时还得兼顾阵形的完整,若非长久艰苦的训练,绝难达到这个目的!

    进一百五十步!每一个冲锋的小阵都有了变化!除了前排的士卒仍旧提起长盾,几乎遮到面庞之外,后头的同袍也将大盾平举过头顶!如此一来,每一个小阵除背后之外,几乎全方位防护起来!如同一辆辆战车,撞向了敌军!

    金军大阵的上空,突然腾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很快,这些黑点就如同雨点一般打落下来!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羽箭打在盾牌上,几乎都不可能贯穿,只是钉在表面而已。纵使有些力道大的,贯穿了铁盾,也无法shè中身穿重铠的士兵!

    唯有对后面没有装备盾牌的虎捷官兵稍有威胁,但只要不恰好shè中面mén和头顶,纵使身中数箭,他们也还能保持战斗力。因为面mén没有防护,头顶只有范阳帽。

    磐石虎捷两军经过的地皮,几乎成了箭林,金军的shè越来越急促,这也正显示了他们越来越紧张,因为宋军已经攻至百步之内!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不过三四千人而已。但凡是跟西军,尤其是虎儿军jiao过手的人都知道。对方的重步兵十分强悍,一旦在短兵相接之前不能给其重创,那么贴身rou搏,就几乎不可能将他们击败了。

    完颜亮胸膛一阵起伏,沉声道:“让步军出击!”

    “不急!”仆散忠义答道。

    完颜亮嘴唇一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宋军越来越近,金军将士甚至已经能看清他们盾牌上的图案!甚至能看到他们手中铁枪的枪尖在阳光照耀下泛出光芒!

    前排的金军步兵们个个粗重地喘息着,紧紧攥着器械,目不转睛地盯着来犯之敌!据信,应该有人在暗暗祈祷,希望能在今天这一役之后,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弓弩仍旧没有停止,宋军冲锋集群中仍旧有人不断倒地,但他们奔跑得越迅疾!甚至已经放下了举起的盾牌,立于胸前,因为这个距离,已经不用担心天下会掉下箭来!

    “步军!出击!”仆散忠义喝道。

    “杀!”军官们带头呼喊,率领部卒蜂拥而上!

    这是一场钢铁的较量!两军短兵相接!盾牌的撞击声如悬崖掉落下来的飞瀑!刚一照面,盾牌撞击的同时,西军重步们手中的铁枪就已经从盾牌旁捅了出去!又飞快地chou了回来!这一送一chou,朵朵血花溅起!刺激着虎儿们的兽xìng!

    磐石军与敌撞在一起,后头的虎捷军也立刻迎了上来。他们没有大盾的羁绊,得以全力抡起大刀、重斧、骨朵,劈头盖脑地打下来!他们的器械,以钝器为主,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钝器一击!纵使你身穿重甲!

    都说骑兵的战斗是迅的,而步军的缠斗短时间难见分晓。但今天这场仗很特殊,两军短兵相接后不久,金军就已经显出颓势。因为这些由汉人,契丹人混编而成的步军一照面就被西军打懵了。对方有序的战术,高的技巧,一往无前的胆气,视死如归的勇气,都是他们不具备的!

    完颜亮有些稳不住,因为他看到这才刚jiao兵不久,步军就已经有退却的迹象!他虽然紧张,却不想表露出来,仍旧强作镇定地勒马观战。

    磐石虎捷两军愈战愈勇!因为他们现眼前的金军并不如预想的那般强悍!而金军越战越弱,因为他们现,眼前的虎儿军正如他们预料的那般骁勇!在虎儿军的绞杀之下,金军节节退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将退到大阵来!

    仆散忠义有些难以置信,尽管早就听说虎儿军的重步是一支劲旅,但没想到刚一照面,就被打成这样!

    “步军顶不住!快派马军出去增援!”完颜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惊慌的味道。

    仆散忠义没有搭理他,一边观注着战局,一边远眺对面宋军大阵的动静。两军步军的冲锋扬起了尘土,透过尘雾,仍旧可以看到宋军没有任何动静。

    两军对阵,先制人固然相对有利,便有时后动反而能有针对xìng地作出布置。如今宋军不动,你就很难判断他接下来要作什么。如果此时把马军派上去,宋军会怎么作?那肯定也是派出骑兵来接战。徐虎儿今天带来一支数量相当可观的骑兵部队,金军想利用马军优势,已经不太现实……

    仆散忠义此时相信,徐卫能有那么大的名声,果然是有些本事在的。

    “你愣着作甚?没听到我的话么!”完颜亮有些怒了。

    “骑兵不能轻动!”仆散忠义坚持道。“再派步军上去,以数量压倒敌人!我军骑兵一动,敌骑也会趁机而来!”

    完颜亮咬牙切齿,却没有出声否决。又一支金军步兵压了上去,企图以数量的优势来抵消质量的劣势。西军重步,最讲究阵形,所以他们相对集中,金军步兵一增援,就想将磐石虎捷三面围起来。

    面对着汹汹而来的敌人,重步兵们毫无惧sè,他们的强项就是以寡击众!依靠jīng良的器械,灵活的阵法,来最大限度地牵制敌人兵力,击杀歼灭倒还是其次了。他们暂时无法继续往前推进,凭借优良的防护,保持阵形与敌搏杀!

    金军此时三倍于他们,但很多金军士卒都有无从下手的感觉。因为对方配合太默契了,竟找不出来破绽!

    “大王,金军不上当啊。”杨彦看到这里,对徐卫说道。“仅靠步军缠斗,这打到下午恐怕也没个尽头。”

    “你急什么?相信虎捷军会突进的。”徐卫很有把握。

    战局一时陷入胶着,金军步兵凭借优势兵力,阻止了西军重步的继续推进,三面围上,甚至想将宋军的背后也堵上,不过可能是惧怕宋军骑兵,一时没有合拢。

    喊杀声震耳yù聋,但这对于惯于战阵的将领们来说,丝毫不以为异。军功这个东西,从某程程度上来说,就是拿人头去堆,不仅是敌军的人头。所谓一将功成万骨古,正是这个道理。

    与徐卫的气定神闲相比,完颜亮则急躁得多。当金军一时止住西军的进攻时,他松了口气,但当时间临近中午,金军步兵又渐渐顶不住了。西军重步不断蚕食,地上横七竖八的尸,大多都是金军。

    突然,由虎捷军主攻的右翼,金军出现溃逃迹象!不少士卒被前面后退的同伴推挤,开始茫然地往后退!这一动,立刻触虎捷军全力推进!身上沾满了血液甚至碎rou脑浆的重步们齐头并进,绞杀着一切敢于挡道的敌人!

    两军相持是漫长的,但一旦一方溃退,那就迅得多了!

    完颜亮终于作:“再不派骑兵,溃兵就将撞上主阵!传我将令,马军增援!”

    大金河东安抚司的战将们无所适从,按理,他们应该听从完颜亮的节制,但从内心来说,他们便相信仆散忠义。

    见诸将不动,完颜亮绷着脸道:“怎么?想违节抗命?”

    仆散忠义的脸sè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听到这话,忧郁片刻后,沉声道:“没听到命令么?”

    终于,金军将士们看到了他们期盼的一幕!大金铁骑如雷而动!滚滚铁蹄践踏大地,如洪水般冲向了战场!

    宋军阵中,杨彦见金骑出击,卷起漫天尘土,当时就笑道:“大王,金骑出动了!”

    “让杨再兴出击!”徐卫厉声道。

    银号角再次吹出催人奋进的响声!早已按捺不住的杨六刀大吼一声,cao枪便奔出阵去!此人永远都是一马当先!他的身后,四千jīng骑如影随形!以丝毫不亚于对手的声势朝战场卷去!他们奔跑之后,扬起的尘土几乎挡住了宋军将士们的视线!

    一见骑兵出动,金军步兵们仿佛得到了解脱,全部退chao般往后而去!因为西军重步距离金阵很近,所以金军骑兵为免伤及自己人,不得不迂回一段,而非直接冲击。西军重步一见,也不敢去追赶溃兵,只得原地再匆忙集结,尽可能密集的阵形来阻挡敌骑的袭击!

    金骑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

    而杨再兴的骁骑正如离弦之箭,直奔对手!两支骑兵在干燥的战场上扬尘而进!

    此时,从徐卫这里看向金阵,几乎就已经看不清楚了。他迅下令道:“突火骑,走!”

    李成卫早等着这一句,当即率领他的两千“突火骑”脱离大阵,向西北方向奔去!

    杨彦搓着手,喃喃道:“接着,就是等全军突击了,真没意思。”

    徐卫听了个真切,问道:“怎么才有意思?非要杀得尸山血海?”杨彦嘿嘿一笑,自知失言,也不敢多说什么。

    战场中,眼见西军重步迅靠拢,金军骑兵以最快的度冲了上来!尽管不是nv真铁骑,但不得不说,搞骑兵,nv真人还是很有一套的。重步兵们还没有来得及组成如“叠阵”那般的密集阵形,敌骑就已经轰然则至!

    那情势,倒确实像“风卷残云”一般!虎捷磐石两军的将士们被冲了个东倒西歪,四分五裂!他们虽然有重甲防护,但怎么撞得过战马?而且,金骑呼啸而过时,不少士卒被收割了人头……

    “重组阵形!重组阵形!”从统制到统领,乃至指挥使,都头,都在焦急地呐喊。

    幸好,他们强有力的增援,此时赶到了。在杨再兴率领下,四千jīng骑直接扑向了还来不及收缰的金军马军!

    因为金骑是从侧面冲击西军重步,正好,他们也将侧面留给了杨猛人。选锋马军如巨1ang般将金骑拦腰冲刷而过!当战马从旁边飞驰而逝时,颗颗人头弹起!金骑被撞成两段!

    两军相错而过,没谁去顾及伤亡,都迅重组攻击队形,准备再次对冲!

    仆散忠义脸上扭曲成一团,他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而那绝不是因为马军遭受一击!他极目远眺宋军大阵,却因为尘土飞扬而看不真切。心急如焚的他大声吼道:“望子!望子可曾看到什么?”

    这攻守城池,有望楼,野外征战,有望车。都是竖起高塔,让“望子”在上头窥视敌情。

    一阵之后,一名军官奔到中军,气极败坏地喊道:“宋军另一支骑不在大阵旁!”

    闻听此言,仆散忠义大喝一声,怒道:“坏了!”

    “怎地?”完颜亮眼皮一跳,失声问道。

    仆散忠义根本来不及回答他,歇斯底里地吼道:“快,将拒马布到外围!步军将弓弩手围中央,结成密集严阵!快!”

第七百零一章 河东总动员

    晚了,正当金军各级军官指挥士卒改变阵形时,他们就已经看到一支马军从斜刺里奔来!匆忙间改变阵形,士卒们正无所适从,猛见敌骑来袭,顿时慌1uan!他们紧张地看着同伴和长官,希望能得到一点提示之类,但几乎所有人都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完颜亮脸上的惊恐无法掩饰,此时他没了主意,疾声问道:“如之奈何?”,仆散忠义脸sè铁青,一言不。现在步军虽然已经撤下来,但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列阵,这1uan糟糟的一团,如何挡得住敌骑的冲击?再看场中,马军也被西军的骑兵缠住,无法脱身!看到这里,他放声狂呼道:“放箭!放箭!”

    他一喊,身旁的河东将领们或同声传令,或奔往阵前,只盼能挡住敌骑这一击,赢得那片刻的宝贵时间!完全怔住的弓弩手们此时如梦方醒,急忙开弦搭箭,1uanshè一气!然而,这只能是徒劳,突火骑不可避免地冲了过来!

    李成卫率两千突火骑本想一直绕到金军主阵的背后动奇袭,但他现金军步兵退得迅,此时竟然又想重新排阵,遂抓住战机,直接从侧面动进攻!

    两千骁骑风驰电掣,他们的队形只有两排,这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如同割草一般,摧毁敌人的大阵!他们手中的突火枪已经引燃yao线,跳跃的火星直往yao室里窜!伴随着轰鸣的蹄声,突火枪威了!

    一片枪响之后,拥挤成一团的金军士卒纷纷倒地。突火枪的威力如果不是打中极要害的部位,根本不足以致命。但没有关系,它靠的一火三的密集火力,纵使不致死,但成百上千支突火枪同时开火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视!

    金军早就知道西军火器厉害”但见识过突火枪的多为金军骑兵。

    从前的战斗中,李成卫总是率领突火枪与敌马军jiao手,这一回,还是头一次冲击步兵!眼见同伴成片的倒下,金军步兵们六神无主,本能地向后挤去!

    但他们怎么可能比战马跑得快?两干突火骑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了上来!狂风扫落叶!恐怕只有这个才足以形容此刻的场景!没有如林的长枪,没有密集的阵形,纵使突火骑这种轻骑兵也足以冲垮它!

    金军士卒被战马撞飞,险险避过的人马上又迎来了钝责!一放完枪,突火骑士们就cao起器械当骨朵使!这固然不如大刀长枪使得爽利,但在冲锋的马背上抡圆了照着头肩一bang子,怕是不死也残!

    两千突火骑完全贯入阵中!突破了外围步军的防线!在金军步军和弓弩手们之间,本来还有一圈拒马”但因为上头匆忙下令将拒马撤到外围,所以此时拒马也被抬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阻挡突火骑的前进!

    一见敌人排头压来,弓弩手们纷纷逃窜,哪还顾得了器械?在突火骑铁蹄践踏下,金军大阵1uan成一团!士卒们心惊胆战,军官们不知所措,只记着一件事情”逃命!数里之外,徐卫眼见此情形,手中马鞭往前一指,洪声吼道:“全军突击!”

    军令如山倒!统帅一声令下,凡是还没有参加的部队”不管是步军、马军、还是弓手弩手,都cao起家伙,出喝断山河的吼声”如泄洪一般涌向了对面!将士们唯恐落于人后,把吃nai的劲都使了出来!很快,他们如滔天巨1ang般漫过了战场!

    正与杨再兴部缠斗的金骑一见敌人排山倒海而来,哪还有心恋战?骑兵们调转马头就往北奔窜!

    “直娘贼!”杨再兴怒骂一声,却也不去追赶,而是将手中长枪一招,带领部队往1uan成一锅粥的金军主阵冲去!

    完颜亮四处张望”脸上写满了恐惧,他的身边簇拥着从燕京带来的数十骑”见大势已去,纷纷劝道:“郎君”事已至此!赶紧撤罢!”,听了这话,他根本没多想,将马头一拨,手中的马鞭狠狠chou在坐骑身上。战马负痛,足狂奔。数十骑护卫着他,冲出1uan军,直投北面而去!此番,他来太原坐镇,金帝御赐珠袍金带和各sè戎器。他为了彰显身份和鼓励士气,今日上阵,身披灿烂衣甲,腰扎晃眼金带,目标何其明显?因此,他一逃,金军士卒皆大呼道:“安抚北走!弟兄们,跑啊!”,仆散忠义正拼命指挥士卒稳住,听到这呼声不禁大惊!我早怎么说来着?坚守太原,不要立即与西军争锋!可你不听!坚持要统大军到榆次来阻止!如今你倒先跑了!

    三军不可无帅,完颜亮一跑,带来的后果是灾难xìng的。将士们一听连主帅都临阵脱逃子,哪还有心抗争?不约而同的丢弃兵器,拔腿就跑!西军等的,正是这个!

    杨再兴李成卫两支骑兵,疯狂地在阵中来回冲杀!而及时赶上的步军集群,bī得金军只能向一个方向逃跑!而这,正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马身人身都溅上鲜血的李成卫拼命呼吸几口,号令部队再次组成进攻队形。他忙娶偷闲,扭头看另一端。只见杨再兴部已经再次起追击!

    “杀!”这党项骁将声音已经嘶哑,一吼之下,千军响应!两股骑兵,如离弦之箭,再次压向了溃逃的敌人!

    听到背后传来如雷般的蹄声,正仓皇奔逃的金军将士们不禁绝望!有人终究忍不住边跑边向后看去,而看到的那一幕,足以让他心胆俱裂!

    突火骑们基本不动手了,只顾驱使着战马践踏冲击!如摧枯拉巧一般扫dang着敌群!

    而杨再兴所部的骑兵,早已拔出马刀收割人头!从前,徐卫的骑兵大多单一准备长枪,这种器械适合突击冲阵,但追杀残敌时,你一枪搠去,还得chou回来,甚为不便。徐卫遂命骑兵将领和都作院共同研究铸造新式刀械,就是现在杨再兴部所使用的这种马刀。

    原来宋军也有制式的短刀,唤作“手刀”类似于“环刀”,。而新近装备的这种马刀比手刀要长,而且手刀是直的,这种马刀却带了一定的弧度,更适合骑兵冲锋时劈砍马下的敌人。此时”杨再兴部的选锋马军正用这种马刀,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屠杀着。一刀下去,绝没有任何阻滞,十分爽利!

    徐卫在楼车上看了一阵,忽地拍了拍栏杆,点头道:“得了,完事。”,“金贼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了?哎,前几年跟他们打”都还算硬气啊。今天这简直……”杨彦很疑惑。

    徐卫走过他身旁,拍拍他肩膀:“走罢,进榆次城,今晚开酒禁,给将士们庆功!”

    “这好!这好!”杨彦一听这个,喜上眉梢。

    金军兵败如山倒,被宋军疯狂追杀!虎捷磐石这类的重步兵只追出三皿里地,就放弃了”因为他们的装备太重,机动xìng太差,根本就撵不上。轻步兵和弓弩手这一类,倒卯足了劲追赶,但半道上金军骑兵又回过头来断后”只能意犹未尽地罢手。

    而杨否兴李成卫两支骑兵从不停歇,一路在后头疯撵,直追到太原南郊才方勒兵。杀得金军伏尸五十里”如果不是有骑兵遮掩,恐怕难逃全军覆没的结局!

    一打扫战场,统计战果才现。此役,杀金军一万七千多人,多半都是在追杀的路上所取得,其中千夫长有六个,百夫长之类的不可计数”只可惜没有一个万户。这也证明此次对阵的金军不咋地,西军从前跟金军jiao手的战例中”经常都有万户级别的军官阵亡。这对宋军而言当然算是较大的斩获,但也说明金军作战顽强”连如此高级别的军官都挂了。这回没一个万户,则说明金军的高级将领们逃得最快。

    反观西军的损失,则连金军的零头都没有,阵亡仅三千不到!可谓大获全胜!

    徐卫当天就进驻榆次城,受到百姓夹道欢迎,一些人甚至围着将士们,痛哭流涕道:“不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官军!”,西军官兵见到一个个秃顶左的父老,也是又悲又怒。除了好言安慰之外,更豪气干云地表示,此番徐郡王率我等东渡黄河,就是为光复河东,拯救父老!不日拿下太原城,光复河东全境!一雪数十年之耻!

    百姓闻听此言,欢声雷动……

    当夜,徐卫在榆次县衙设宴,给诸将庆功。当场表示,此番得胜,秦凤军斩获最大,出力最多,书张宪军功第一!将帅们都很振奋,从渡过黄河以来,连战连捷,势如破竹,河东光复,指日可待!说不得,复了河东之后,咱就直接趋军燕云了!

    与西军的兴高采烈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太原城里的悲鸣声。完颜亮引数十骑,最先逃回太原,仍旧惊魂未定,下令紧闭城mén,加强防守。没多久,溃兵陆续逃回,当听闻西军骑兵追到太原城外时,完颜亮如惊弓之鸟,几乎有冲出城去,直奔燕云的想法。

    等到西军马军退走,一清点回到太原城的溃兵,只六千人而已。大败!惨败!完颜亮此时才知道,徐卫这头虎,不好打!

    仆散忠义在激战中被流矢shè中坠马,部曲拼命将他抢回,到太原以后,紧急召医看来治。完颜亮闻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探望。可仆散忠义怨气冲天,直接拒而不见。碰这么一个钉子,完颜亮知道全军上下此时恐怕都对他不满。

    但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最迟在明后天,西军就会兵临太原城下。如果御敌,这才是重丰之重!倘若太原再丢了,他没法给金帝jiao待不说,整个河东恐怕都玩完了。

    有鉴于此,他紧急召见诸将商议对策。一阵大败,使得将佐们意志消沉,更对他的瞎参谋1uan指挥深感不满,所提的也都是些加强城防之类的老调,根本就没有什么建设xìng的意见。完颜亮见状,心知还是要去请仆散忠义出来主持大局才成。

    遂放下架子,再次亲临仆散忠义的住宅,请他出来主持局面。或许是顾忌到他宗室子的身份,仆散忠义怒归怒,怨归怨,终究还是带伤出来主持军事。他认为,经此大败,军心涣散,除了坚守太原城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再者,宋辽联合出兵伐金,金军的jīng锐都追随粱王兀术去对付契丹人了,燕云根本没兵可调,因此也不要指望有援兵会来。

    现在城中有兵万余,物资充足,固守没有问题。但必须把话给将士们说清楚,太原就是底线,金军退无可退!并腾空府库,许以重赏,这样才能激励将士们的士气!

    完颜亮情急之下”无不依从。由仆散忠义出面,连夜组织人手加强城防。韩常从前在太原城,已经构建了全面的城防体系。城墙内已经安置了大袍,“以袍制袍”,各马面敌台上原有的战棚,全部拆除,改筑矮墙。四面城上的敌楼也全部被拆掉,因为那简直就是个靶子。仆散忠义更下令封死了城mén”摆出了一副城共存亡的架势!

    果然不如所料,仅仅在次日,徐卫就引大军兵临太原城下!到了这里,西军将士们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太原,是河东的象征!兵临太原”也就意味着河东即将光复了!拿下了太原城,它背后那些军、州、县,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徐卫和将帅们窥视了城防以后”才现要拿下太原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韩常详细介绍了他自己是如何构建城防体系的,简单地说,就是跟西军学的,再简单点,就是跟王禀学的。

    以袍制袍”这不可能。金军所用的袍,还是老式的多梢袍”属于,“人力袍”:而宋军的威远袍,却是近年制造”属于“配重袍”,任何方面前完全压倒金军,不管是shè程,载重。也就是说,我能打得到你,你却打不到我,怎么制?至多,就是给近前攻城作业的部队形成威胁而已。

    至于其他城防方向的草新,西军也不怕。他们有高昂的士气,jīng良的装备,以及丰富的经验。问题只有一个,兵力不足。

    三万人想攻太原这种坚城?你就算不全面进攻,只重点突破都不行。徐卫遂广命令,派人去召集收复其他城池的义军降军赶紧向太原靠拢,又派人飞马传令两兴安抚使王彦,若南部没有紧急情况,则火挥师北上,准备打太原。

    同时,可以预见太原攻坚城是场硬仗,西军需要更多的物资。徐卫手令川陕宣抚处置司筹集粮草军械等,加急送往前线。

    西军兵临城下,太原城中人心浮动。收到风声的太原百姓,无不翘着期盼官军攻破城池,结束这十多年的噩梦。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关于西军,关于徐卫的神话。而金军将士则终日惶惶,不知结局如何。倒是仆散忠义下令把mén一封,金军将士坦然了,反正这下别想出城,要么就守住城池,要么就是不战死,即困死。

    五月末,太原。

    西军的营垒就扎在太原城外,两天过去了,西军并没有开始攻城。但城上的金军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从今天上午开始,他们就现不断有部队开到太原城下,这显然是虎帅在征召军队,准备强攻。

    徐卫在牙帐里抬笔杆子,仗打到这一步,他正chou空给朝廷上个本子。当然,,这不算奏本,只是给枢密院的军报,不过现在枢密院快成摆设了。你问为什么?知道枢密院现任长官是谁么?就是在这咬笔头这位。徐卫带着“知枢密院事”的头衔,他人在太原城下,你说枢密院不是摆设是什么?所以,徐卫这几乎可以算是自己在给自己写报告。

    “报!”一个声音在帐外响起。

    “进来。”,徐卫头也没抬。

    一名巡营的统领踏入帐中,抱拳道:“大王,有义军前来投奔!”,徐卫还是没抬头,沉声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义军的事都由杨经略管,去吧。”

    “禀大王,这支义军,非比寻常。他们是太行山来的。”那统领道。

    太行山?听到这三个字,徐卫放下了笔。

    他对河东义军的情况很了解,大的有两支。一支就是已经投奔他麾下听命红巾军,另一支则是以昔年邵家兄弟旧部为主的太行山义军。据说,邵兴邵翼两兄弟都战死了,论起来,这两个都算是他作义军总管时的部属。

    “来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徐卫思索片刻之后问道。

    “来了数千人马,领头的人自称大王旧部,姓邵名鼻。”统领答道。

    徐卫眉头一皱,这是撞鬼了还是怎地?邵翼不是死了么?一念至此,他疾声道:“叫义军领来见我,其部属让杨经略好生安顿。”,当年平阳保卫战,义军领袖部兴派遣他的弟弟邵翼引义军前来助战,负责防守羊马墙,作风颇为顽强,徐卫还有些印象。听闻他兄弟二人战死,还惋惜过一阵,今日莫非复生了?!!

第七百零二章 直扑燕云?

    第七百零二章直扑燕云?

    好一阵之后,帐帘掀起,几名身着戎装汉子依次进来。他们可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恭谨一些,但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和兴奋。一进入牙帐,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徐卫看去,而后者则放下了笔,站起身来。

    这几人中,有一个约莫四十多岁,一张脸几乎都给浓须遮住了。他的装束很怪异,因为头盔、胸甲、身甲、掩膊这几件东西明显不是一套,而是拼凑出来的。看到徐卫,他眼中顿时精光闪烁,他似乎很想跟徐卫说话,但之前,还是大礼拜下去,与同伴道:“拜见大王!”显然,进来之前,他们已经被jiao待过了。

    徐卫从帅案后转出来,到这人跟前,伸手道:“起来说话,你是……”

    几名义军领都站起身来,那为一将激动道:“小人邵翼!昔年曾有幸追随大王,参与平阳一役!”

    要知道,徐卫上次见邵翼是“平阳保卫战”,而且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见面,如今多年过去了,他不记得很正常。因此,听到对方回答时,紫金虎面露喜色,伸手搭着他的肩膀,惊讶道:“真是你?这有多少年没见了?不是听说你阵殁了么?”

    邵翼一笑,禀报道:“这几年以来,形势一直艰难。河东义军最盛时,控制多处州县。可后来金军围剿甚急,红巾流落在南部,我兄弟二人引部转入了太行山坚持抗金。或者是金狗有意造谣,又或者是传言有误,都说我兄弟战死,其实没有这回事。”

    “哦,原来如此!来来来,都坐下说。”徐卫招手道。

    “大王面前,怎有我们坐的份?”另一名将领陪笑道。

    “虽说你们是义军,我是官军,但你我抗金却是一般无二,坐!”徐卫大声道。

    众人落座后,徐卫又问道:“说说,说说你们这几年的情况。”当下,邵翼便详细介绍了一番。陕西金军退过黄河,进入河东之后,便加紧围剿各路义军。实力弱小的,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成了“流寇”。实力较强的红巾和邵家兵起初还跟金军硬拼,扎扎实实打了几仗,但后来也实在撑不住,红巾退到了南部山区,邵家兵也化整为零,遁入太行山区。金军仍旧不放过,多次纵兵进山追剿,但都无法根除。

    此番徐卫进军河东,最先收到消息的,就是红巾军,所以早早引部来投。而邵家兵因为消息隔绝,道路不畅,直到西军打下汾州,他们才晓得河东局势大变了。当时,太行山义军很振奋,邵家兄弟立即就想起兵响应。

    但因为所部义军分散各处,联络集结甚为不便,而且太原也还有金军重兵防守,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邵翼此番带了六千人为先锋赶来助战,邵家兵领袖邵兴引大部在后头,最迟两天之内就将赶到。

    徐卫听罢,由衷道:“自我撤离平阳回关中,你们在河东这么些年坚持抗金,很不容易!此事,我必如实上奏朝廷!给予你们应有的嘉奖和待遇!”

    邵翼正色道:“我等举义军抗金,非为荣华富贵!实因女真狄夷暴虐河东,我等与之势不两立!但凡七尺男儿,皆应被坚执锐,守土抗战!再者,义军弟兄皆打‘徐’字旗,就是坚信有一天,大王一定会重返河东!苍天有眼,今番,大王果提虎狼之师前来!一中势如破竹,直捣敌巢,河东光复之机,为时不远矣!”

    徐卫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你等放心,河东义师多年的坚持不会白费。日前金军大败于榆次,残部龟缩于城中,今各路兵马集结太原,必能一举攻破城池!”

    到六月初,西军正军、番兵、弓箭手、河东各路义军,云集太原城下者,过十万!而王彦率领的两兴军,正在紧急赶往太原的途中!

    十万大军围住太原城,热火朝天地作着战前准备。营造器械,聚集物资,因为太原是座坚城,所以宋军仅砲车就架起了四百多座!这一切,让城中的金军将士心胆俱裂!美中不足的是,西军精良的火器在征战中消耗殆尽,而陕西方面又还没有送到。但徐卫认为,凭宋军现在的战力士气,足以攻破太原。遂定于六月初九,强攻太原!鼎定河东!

    六月初八,上午。韩常被召到了徐卫的牙帐,这一路跟随西军攻上来,韩常目睹了西军的强大以及骁勇善战,而他自己又十分清楚河东金军的分量,所以也认定太原不会坚持太久。甚至于,他对大金国都感到悲观,宋辽联手,大金的霸主地位,恐怕维持不下去了。

    “大王召唤在下,有何吩咐?”韩常入帐之后,执礼甚恭。他因为投降大宋,但因为并没有派给他任何职务差遣,所以他不自称“卑职”。

    “元吉兄,坐。”徐卫正看书,见他来,释卷笑道。

    韩常谢过,落坐之后,只听徐郡王道:“是这样的,大军定于明天正式攻城。坦白地说,对于拿下太原,我还是有把握的。但太原城中百姓,皆我同胞,一旦开战,矢石无情,难免伤及无辜。且城中守军,也不乏河东子弟,卫实不忍看骨rou相残。”

    听到这里,韩常已经大概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而元吉兄曾为河东金帅,城中将士都是你的部曲,我想请兄修书一封,劝城中将士投诚归顺,一来可免战士死伤,二来也可保全百姓,功莫大焉。当然,如果城中将士非要负隅顽抗,那就另说了。”徐卫笑道。

    韩常听罢,当即道:“大王虽提虎狼之师,然有此仁心,实为军民之福,在下如何不从?不过……”

    “直言无妨。”徐卫点头道。

    “仆散忠义是女真人,且几代为将,忠于大金。想要让他开城投降,恐怕不容易。”韩常坦承道。

    “这没有关系,我不是说过么,倘若非要负隅顽抗,那又另当别论。兄只管写下劝降书便是,应与不应,是他们的事。”徐卫道。太原是河东镇,在目前情况下,失太原,几乎可以标示河东丢失。想来,那仆散忠义也不会答应。但这不打紧,金军士气本已跌至谷底,我再劝一回降,1uan其军心,总是有益无害的。

    当下谈好,韩常本应该立即离帐去抬笔杆子,但他没有走。徐卫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遂问道:“元吉兄还有事?”

    韩常低头不语,像是极纠结。

    徐卫见状,也不催促。好一阵之后,只见韩元吉抬起头来:“大王,恕在下说一句不中听的话。”

    “只管说。”徐卫显得很大度。

    “大金,乃我故国……”韩常起了个头,就被徐卫打断了。

    “慢,恕徐某说一句不中听的。以我了解到的情况,元吉兄是燕京人,与令尊共仕于辽,率领汉儿军。如此算来,大辽才是你的故国。”徐卫笑道。韩常虽是汉人,但在这个时代,扯民族认同感这种事,基本没用。

    韩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承认道:“大王所言不假。然自家父与在下归金以来,大金待我父子不薄。在下如今降宋,理所应当为大宋效力。但故主恩情难忘,请大王许诺,决不使在下与旧日袍泽兵戎相见。”

    “这……”徐卫倒有些为难了。韩常还是有些手段,算得一员能将,既投了大宋,又不想与女真兵戎相见,要你何用?但转念一想,这些事该杭州那帮人去cao心,自己咸吃什么萝卜?

    “我可以答应此役不使兄与金军敌对,但今天的事,就是不我能作主的了,这一点,相信你也清楚。”徐卫道。

    “这自然。”韩常道。停了一阵,他才终于开口:“以如今局势,太原绝对守不了多久,大王收复河东,几成定局。但是不知徐郡王可想过后头的事?”

    徐卫目光闪动:“哦?后头的事?”

    韩常既然已经挑了头,也就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据在下所知,此番宋辽联手出兵。宋军进攻河东,辽军直扑燕云。此刻,想必大金主力都在与辽军对抗,这也正是大王能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的原因。这话或许不好听,但请大王理解,在下绝没有贬低西军的意思,再说,我一个败军之将,也没有这个资格。”

    徐卫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辽军入境,大金必然震恐!倾举国之兵与之周旋亦在情理之中!这也就表明,此时,燕云之地防守空虚,大王没有想法么?”韩常沉声道。

    徐卫神色如常,问道:“元吉兄的意思,是建议我拿下太原之后,率军直扑燕云?”

    “正是此意!大王统率西军,连战连捷,士气如虹!倘能一举攻入燕云,倒不敢说就能鼎定天下,但至少,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韩常道。

    直扑燕云!别说作,光是想想都叫人神往!燕云十六州,自打被那个臭名昭著的石敬塘割予契丹之后,从此与中原隔绝,至今两百年!大宋开国,多任皇帝无不期盼收复旧疆!宋太祖赵匡胤,甚至为此设立“封桩库”,打算用巨款赎回燕云;宋太祖甚至不惜以武力夺取,而终告失败。

    大辽据有燕云,每每以此为基地,南下劫掠。而中原失此战略要地,时时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直到宋辽澶渊之盟缔结,这种情况才得到好转。

    到庙号徽宗的道君赵佶作皇帝时,光复燕云的机会来了。女真人起兵反辽,摧枯拉朽般扫dang着契丹人的统治。赵佶匆忙将刚刚在南方平定方腊叛1uan的西军调往河北前线,并任用童贯为帅,名将种师道为都统制,兵十万进攻燕云。

    后来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宋军被江河日下的辽军击败,一直逃回境内。再后,还是“盟友”女真人才拿下了燕云地区。童贯不惜以重金从女真人手里赎买了几座空城,借此成就了他“复燕云”之功,依照宋神宗遗训,有复燕云者,胙本邦,疏王爵,他被晋封为广阳郡王。

    但正是由于宋军被辽军击败,使得女真人看清了大宋的斤两。灭辽的同一年,就马不停蹄地南下攻宋,由此拉开宋金战争的序幕,至今,快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里,很长一段时间,宋军处于被动地位。两河、中原、山东、陕西、江淮,都曾被女真人占领过,军事力量除西军以外,几乎被摧毁无余,甚至一度濒临亡国边缘。直到近年,女真人不复昔日之勇,大宋也知耻而后勇,战争的局面生了转变。

    至此番徐卫引军入晋,宋军可以说是真正拉开了反攻的序幕。此前折彦质那一次北伐,实在有点敷衍。如果在收复河东之后,还有攻入燕云,这难道不叫旷世殊勋么?想到这一点,又怎能不叫人心驰神往,激动不已?

    况且,辽军攻西三州,还不说他战果有多大,只番此刻他们没有战败,那么徐卫引军拱上去,从代州出雁门,直接就是大同府!不用往攻燕京,直接跟辽军会师,就算不能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至少也能1uan搅他一阵,骇得女真人niao裤子吧?

    宋军出这么大的力,等以后宋辽联手灭了金,契丹人你还好意思说燕云是你固有领土么?就算你说燕云是石敬塘白纸黑字割给你的,但兄弟之间,你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对吧?

    面对如此之大的you惑,说句掏心窝子里的话,徐卫真不感冒。不是他不想这么干,而是他不能这么干。

    从大名府起兵开始到现在,他立了多少军功,这不用去算。单说收复全陕,算不算得大功?联结契丹,算不算得大功?迫使西夏割地,脱离女真,算不算得大功?

    只此三件摆出来,大宋满朝文武,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么?徐卫好读书,读史书,他读史读出一个心得,整个中国史,就写了一件事。就是王朝不断地崛起、兴盛、衰败、更替,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而这一部兴亡史中,有一个主旋律。那就是皇帝们不断地用功臣,杀功臣。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人,只有两个出路。要么被皇帝nong死nong废,要么就是造反自立,像“功盖一代而主不疑,权倾天下而朝不忌”的郭子仪那样的神人,只是凤mao麟角,屈指可数。

    现在,他因为这件件功劳,已经被晋封为天水郡王。再往后,还能怎地?封个一字王?再后呢?当你的功劳大到皇帝都不知道该赐你什么了,那恐怕就只能赐死了。

    而且,作为了一个武臣,大宋“崇文抑武”“将从中御”的国策之下,能作到川陕两地最高行政军事长官,已经是朝廷权宜权宜再权宜。完全可以预见,等将来某一天,不打仗了,以他为代表的这些武臣,也就没有用了。

    说句实在的,徐卫原本根本没打算要这么快进军河东,不是他没这个实力,而是因为大宋丢掉的领土就这么多,打回一块就少一块,等到没得打,要你何用?

    之所以这么干,两个原因。先,当然是主观意愿,不干点“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事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穿越众;其次,就在于赵谌。

    徐卫,以及大宋所有手握兵权的将帅们都应该庆幸遇到这么一个“明主”。如果说,太上皇赵桓继续在位,又或者赵谌跟他爹一个样,那恐怕等不到收复失土,只要女真人不再对南方形成致命威胁,皇帝就要开始削大将兵权了。

    而现在女真人对南方还有致命威胁么?

    但赵谌终究不凡,这个年轻的皇帝锐意进取,以恢复旧疆为己任,为达此目的,甚至不惜跟满朝大臣闹僵,进而引了一场短暂的政变。

    正是因为他,徐卫才放心过来光复河东。但也仅限于河东,燕云什么的表示没想法,让契丹人去打好了。试想,如果你的实力都强大到能直捣燕云了,女真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了,那你万一想造反,大宋这点领土够你打几个月?

    说到造反,遍观中国史,凡是造反成功的。有两类人,一类是权臣,权倾天下的权臣,基本上一个套路,bī皇帝禅位,然后这皇帝基本上都会被赐三尺白绫,或者一壶鸩酒,而后对外宣称暴毙。具体可参考阿瞒父子,司马父子,隋文杨坚,宋祖匡胤等等,当然,宋太祖还算是厚道的。

    另一类,就是趁一个王朝政治黑暗,统治腐朽,民怨沸腾,天下大1uan之时,揭竿而起的枭雄们。具体可参考流氓刘邦,布衣刘秀,编草鞋的刘备,当和尚的重八。

    前一类,徐卫不是。他虽然手握重兵,执掌川陕大权,但毕竟只在一隅,离权倾天下还差得远。后一类,外部条件不具备。尽管兵祸连年,狼烟不断,但外族侵略转移了内部矛盾,朝廷,或者说赵氏,还是拥有强大的民心支持。这个时候起兵造反,那是找死。

    但是,徐卫还有一条出路……

第七百零三章 巨炮轰城

第七百零四章 绝望的金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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