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鸡飞狗跳
三军劫营 ”泣声嘶力媳的一声吼突然炸响在乡民小茶炽累了一天的民夫们正睡在秸杆辅就的她上,酣声如雷。这一声吼,不知惊醒了多少人的梦。一骨碌贝将起来的民夫们惊恐不妄,互相询问着发生了何事?特奔出帐去,他们骇然发现,营处到处都是火光,无煮的声音此起彼伙地高喊着几乎相同的话。宋军劫营!赶快逃命!
望着面前杂乱的人湘,这些平头百姓没嗜主意 但见人群都往后跑,也稀里糊涤地加入了队伍口火光映照下,惊恍失特的民夫们哗啦啦一片全往后面的尊军大营韦去。为什么要住那里跑?他们并不知道,只是因为看到别人往这个方向,所以都埋头冲过去口
李军大营中,警戒的士兵发现了火光之后 巳经客觉事桔不对头。
但很快,如湘的人群呼喊着涌向大营 惊呆了的士兵们顽不得去阻拦,飞快她把事忻报告了竿官口诣息很快传到李植处,这位河东王大惊夫色,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命今部队无伶如何拦住民大,不能让他们住大营里闯,否则,格杀勿伶!李植非常请楚,如果真是宋军煎来劫营,还不月等对方来冲杀,这些民夫就能将他的军营冲乱!
放紧急某结起来的弓箭手巳经想不起丹才在梦里见到了什么 他们在军官的呼喝之下,火速她上箭梭,诵出营门,可等他们进入战斗位置,扯出羽箭准备往弦上极时,赫然发现,人群巳轻冲到了面前!
李植连皑甲都没才穿完整,就冲出了帐,他的儿乎李猛正抱着他的头盔拇膊追在后头。望见黑压压一片人群直往营里窜,又见远处火光大起,李植厉声问道:。宋军在何处!宋军在何处!。
没才人能回答他这咋,问题,因为谁也没青到过宋军的影子,只是听见别人在喊 又见营中起火,因此只顿逃命。
挡住!拈住!”军官们歇斯底里的喝斥,让士兵们手忙脚乱。尽长他们勉力放出一箭,可民夫们早巳经撞了上来,狡作一团。结果,这些李军士兵,也是稀里糊涤她被襄在人海之中,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去。
。父亲暂且避让,儿在此处抵挡!”李锰将头盔蒋膊递给旁边的人 大声说道。
李植点了点头,飞快她帛上部将牵来的战马,大声道:。万不能让民夫撞乱了阵脚!紫金虎的部队,一定就在民夫后头!”李征没听到他的话,这位以剩悍著称的李逆次乎 巳经提着呆杭上了马背。
”杀!杀!闯营者就她程杀!”李伍催动战马,崔向蜂拥而来的人湘口手中兵呆上下翻飞 不管对方是民夫还是士兵!他身后的将士们大喊着追上来,对着没头芥蝇似的民夫举起了大刀!
无奈,弈不及防亡下 太多的民夫涌进了大营,裹着李军士兵拼命往后挤,不时才人大喊。宋军劫营!”借大的营寨乱戍一片,好些士兵刚奔出帐来,就被人湘挤得东例西歪,事恃都弄明白就跟着跑口四棚!
可李猛在马背上四处张塑,也没瞧见哪者宋军的身影。正当他怀疑是不是才内鬼的时候,宋军鞍于出现了!
秧入他眼帘的,是一只苛怪的部队。这些人中,湘当部分抱着风箱似的卉西拼命奔跑 从乡民小案中穿出,直奔大营而来!李植虽然不知道对方使的是什么呆械,但他明白,不能让这支部队靠近!
可此时 他实在是无计可施,民夫襄胁着士兵,乱闯乱撞,早巳经识成一团口他只作到的,只是高声喝道:。稳住!檀退者,杀无赦!”他的部队,倒也算才棋才样,在主将极力弹压下,稳住阵脚,排出一宇阵,拼命绞杀向后闯的民夫和同袍。
乱兵与民夫两头受堵,进退为难。李征见状 身先士卒之首,手中的大刀往住一次抨舞就扫倒欺人。忽然,人群中才一个影乎飞身而上!竟将他从马背上扑侄下来!士兵们一见,一拥而上耍去拎主将!
就在此时,呼啸之声大作!才人仕里扯闲抬头一望 但见一各务火龙自远处飞来,拖着火红的尾巴从头顶掠过!正当他们惊疑不定时,灾难发生了。
第一声爆炸响赵时 李猛的士兵们还愣了一下口可随后,连串的垛炸声响起,几乎震穿耳膜,他们终于意识到,这就是宋军在防守时用的火呆!
本就识乱不棋的人群,陆入极度恐慌之中!先靠还奋力阻拦民夫的士兵们没才了坚持的勇气,纷纷向后逃窜。可人群鼓乱越堵 那呼啸而来的火器,直接在人群中爆炸!惨叫声大作!
”总管!挫不住了,走罢!”一名忠心耿耿的部将把李征扶起,大声嚎道口
李征一把桩开他 咬牙每告地,顽目地麻上马背去,高举着大
此宇丹出”他胯下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赶 一声嘶鸣!四尺长的大箭,正钉在马胸上!战马一声痛厕后,栽倒在地,将主人掀翻下来。李浅将起来,正要去拾兵暑树,剧响陡作!一股无形乱“圳池长大的身躯再次掀翻!尽管耳鸣不止,肚袋炸裂一般疼痛,可他还想站起来!然而,决堤般涌来的人群很快就将他淹没!
远处 马背上的张宪谷眼观看着这一切。当两百具。奔雷箭”放完之后,他举起古手,高声道:。马军,冲!。
”弟兄们!跟我上!”一名马军拈辉使操柄丈长的钢矛,双腿猛她一夹!胯下战马闪电般射出!他身后,一干五百名虎捷马军虎吼着杏驰起来!马蹄践踏大她 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这支部队如离弦之箭,直插孪军大营!
”报!国相!宋军劫营!”
粘罕猛然从床上翻起身来 瞪大眼晴盯着来人,疾芦问道:。什么!”
来人半跪于她,手拈后方:。宋军并来劫营!”
。攻的啡一处!”粘罕掀开皮被 跳下床来
。宋军从北门出 只听得战鼓雷鸣,吼声四起!不知多少兵马!。来人大声回答道口
没等粘罕作出反应 又一将闯入帐中,气急败坏地报道:。目相!宋军自东门出,首来劫营!,、
秸音方落 又嘻两将丹乎凡时闯进来,连说的估也如出一辙:。目相,宋军劫营!”
粘罕心头突然一落!怎么回事?这还叫劫营?这分明是全残出击!是我疯了 还是紫令虎疯了?黑灯瞎火,他敢倾巢而出?这可是晚上!
宪颜娄宿匆匆而入 见帐内济济一堂,吃了一惊。随后快步上前,一边走一边道:。国相勿惊!这是紫合虎惯用位俩!。
。哦?怎么回事?”粘罕的注意力完个被他吸引过去 着急执问道。
。目柏!当初在巩县时,徐家兄弟侦用用这一扫!茸夜楞鼓佯攻 使我军疲于应付!卖则虚显一构,不见真括!”完颜娄宿四答道。
粘罕端开一名令将 窜到他跟煎,道:。你是说,紫令虎这只是骄扰?。 这个娄宿可不敢保怔,沉声道:。不敢断定!当初我围平阳,守军一夜之间几度出击,分别从不月方位龚来,但还未交兵侦退走口与今晚恃况十分相似,末将估计,稍后,他才会真正的进攻!”
粘罕两颗眼珠乎谩无目的拖转动着 片剖之后,征捍双手遏:”传我命今!锗军不必惊恍!夜色之中,敌哉难辨!量虎儿军不敢轻举妄动!”
几名令将退出帐下 火速传达军今。粘罕从鼻孔中深深吸上一口气,切齿道:。徐卫!”
娄宿正耍说证,嘴巴都巳经张开了,却突然象是被施了定身法三般口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侧过耳去 仔如倾听!脸色突然为之一变,这是”宋军火器的撂炸声!哪里出事了?
粘罕显然也听到了,他一把罪开娄宿,窜出帐去 张目四望!他首先看到的,侦是南面的天空都映成了火红色!视残往下一移,只见那里火光冲天!心头一跳,急问遏:。娄宿,那里是何人扎营?”
随后出来的完颜娄宿看了几眼 略一思索,回答道:。似乎是李植的营寨!”
大令目相的面皮突然扭曲!牙关咬得格格作响!看这样子,显然巳轻被宋军碍手了 显然大火从何而来?李植从前也是南朝武将,怎会遭了道?精急之下,他枉吼道:”来人!去李植大营查看!。
一阵之后,派去李营查看特况的人还没回来,却见一群人撞撞跌跌 才人步行,才人骑马。至帐前,一骑士滚落马背,被旁人搀扶着杏上前来,人未到,声光至:。国相!大事不好!。
粘罕与委宿两人听着这声音耳熟 直到那人到了面煎才友现,竟是契丹将领萧元克。看他跌落马背,又被人搀扶,以为他是受了伤,可现在仔细一看,他浑身上下没才任何伤痕,倒是灰头土脸很是粮韧,脸上好像,是只脚印?你让人踩了?
”目相!方才听得炸响,末将紧急下令部队戒备 不得妄动!可谁曾想,从李植军营中,诵来无数人马”
这位契丹将领嘶着嗓乎恬丹说一半,粘罕就差点没朵了他。因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是完频娄宿火速召来懂契丹语言的官员,方才听了个明白口
原来 萧元克一见事精不对头,就估计到是宋军来劫营。他氟时间比李植宽裕得多,因此命令部队戒备,不可雄动。哪料,从芋植的军营里涌来无煮乱兵,跟鬼撵着他们一舰乱窜!萧元克也很果断,立耶下今射杀,无站如何恰拈回去!
哪料乱兵遇来越多 后头被追杀,前面又被堵死,恃急之下构急跳墙,不板死活往靠冲。偏生在这时,也不知打哪飞来的火龙,炸了一个满拖开花!不仅是李军,包桔契丹军在内,都深知宋军火器的厉害,登时就帐了!
结果可想而知,契丹军又被李军米着,不明不白往后退。人马互啪践踏 乱柞一田!萧元克就是在这识乱之中,被挂侄,左,心,如果不是部下蔽根,他坠此被吼军踩死! …
粘罕听罢 浑身颤抖!牙关几乎咬碎!他闭上眼晴,昂起头颅,简直是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宇来:。徐卫!”
徐卫这会儿就坐在长安南城的二层敌楼上口他倒不是在这关注战事,而是枉了一桌酒,宴竹他的老朋毒马子充。
马扩虽然是宣抚司的参议官,但不知道为什么,李纲虽然用他 但远远达不到他自己的期望。因此,他根本无从了解核心机密。比如今天晚上的劫营,还是徐卫语他来赴宴,到了故梭上才知道的。
物资紧缺,徐大帅请客也显得寒酸口一筐乎锅盔,半锅羊由,唯一的妙莱,是那盘腊肉。但马扩一直杯疑 这才十月,这腊肉肯定是刚肺的,艳对没才入味。
唯一还算体面的 侦是那坛酒了,据徐九说,是李宣抚送给他的。好像还是产自蜀中,名宇也特别,叫。夕南烧春”口
徐卫此时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倡尔夹片没入味的腊肉放进啃里大嚼。说来日乎过得苦哇,没某吃,光吃肉了,屎都快拉不出来,娘的!
马扩则立在栏杆靠,远眺火光冲天的合营半晌之后,说道:。大帅,看来张宪是碍手了口” 徐卫却并不在意 殷勤址括呼道:”别光看,来来来,喝酒喝酒口。
马扩纹丝不动 又看了一阵、方才转身四到桌边,笑道:。我还一直纳闷呢,以紫金虎打饮的风格,他不可能想不到旗营这一手。
而且听说你火器厉害得紧,袍起火炭,声震云霄 唉”
徐卫眉头一皱,苦笑道:。这就怪了,你芹面说得慷慨激昂 怎么末乎给栽添个,唉,?”
马扩淡然一笑,并没才回答,瑞起面首的酒杯一饮而尽口放下杯子问道:”大帅 你可知,马某最佩服你哪一点?”
。反正你肯定不是佩服我人长得俊。”徐卫正色道。
马扩笑稻了稻头 随后道:。从我认识大帅到现在,戒几乎没见你恍过口不管是在平阳,还是在长安。兵临城下之际,你还可以谈笑
徐卫喝了口肉汤 回答道:。我不恍,那是因为我才底乞,而我的底乞,来自于虎捷将士。”
马扩对这话表示赞同:”那倒是,换戍谁 只要才大帅这样的本崭,都不至于恍乱。”
这话说得方些过头,但徐卫并不介意,反而捉起坛子给对方满上酒 笑道:。我就喜欢子充兄这性恃,才一说一,不拐弯栋角,不高来高去口”
马扩看他一眼:。那也得分人 比如宣抚相公面首,我就尽量少说,甚至不说。”
。这是为何?”奔卫苛怪她问道。
马扩又拇拇头,把酒喝掉,随即转移了话题:。长安,粘罕打不下来 你个晚再劫一把,估计他得重新考虑自已的战略了。”
徐卫没说证,他还在骡磨对方眺才那一句。
6往长安椎进,这本没才错。但粘罕失算就在于,他不该动用全部的力量来囤攻长安这种大城。而且还是明知你兵强马壮的恃况下。筷成是我,不用攻坚,择精锐之师,利用关中平原刮于马军冲突奔驰的优势,牵制你口再碑抒攻环庆曲端!曲师尹打仗倒也才手段,可环庆的部队怎能和你虎捷相比?七拼八凑的鸟合之众,还丹州闹了一场兵变口我估计,连打带抚,这会儿都该逼得曲端袜脖子了。”
他大发感慨,等了一阵也没人叫个好,菩笑道:。我说徐大帅,徐轻略,你在听么?”
。且听着呢。你这话听起来没错,实际还是才些出入。令军一来兵力充足,二来攻陆廊延,士气正旺。再加上得到了我军器械制造方法。我坦白说,如果不是王桌极檀防守,再凭借火器的优势,虽不说长安一定沦陆 但至少是艰苦万分口邮还才今天我在敌枝宴请兄长的恼意?”徐卫开诚布公的态度,很得马扩的好感。
胜,不妄喜 败,不湛馁,胸才激雷而面如平溯者,可拜上将军。难怪李纲承坛拜将,这说明李宣抚还是才识人之明的,可我”
自嘲地笑了笑 又端起酒杯,仰脖喝下。
梭样上响起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杜飞虎奔上楼上,径直朝徐卫走去,冈伸出一只手,本想在大帅耳边轻语。可徐卫却道:”子充兄不是外人。”
”大帅,语路兵马哗巳回城 只刹张挠制一路。”杜飞虎低声说逼。
徐卫端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随邯放下杯子,至栏杆靠,眺塑合营。此时 火势明显弱了一些,旗说张宪该回来了吧?倒不担心令军会才什么举动,怕就怕张宪恋战不退,到时候得把自己给米进去脱不得身。
。这不是回来了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决定退兵
二了千十月初五发动的汝次偷袭非常成功!李植的军营肖毖撇冲乱不说。连带着与他邻近的契丹军也遭了殃。次日金军统计损失情况,伤亡高达万余!粘罕既惊且怒,被紫金虎偷袭,他能接受,损兵折将,他也能接受。问题是伤亡以万计!要明白,宋军这是趁夜偷袭,并非排兵布阵,明刀明枪地干。而且,从事发到宋军撤走,前后远远不到一个时辰!如此之大的伤亡不能不让人震惊。
细过详细查看,最终证实。伤亡的一万多人里,大部分并非被宋军击伤击毙。而是混乱之中。人马互相推挤践踏所造成的。民夫冲乱了李军。李军又冲乱了契丹军。互相囊胁着乱窜,黑夜之中又敌我难辨,因此便有了这个结果。
还有,宋军一路袭击,多路佯攻骚扰。很大程度上牵制了金军的应变。以至于张宪的部队撤离战场之后,粘罕派出的部队赶到事发地点,却只能干些打扫战场,扑灭大火的事情。
徐卫对这介,结果很满意,奖赏了参与此次偷袭的将士,尤其是张宪。在事后总结中,众将都认为。此次偷袭成功。首先得益于前期的准备,细作混入了金军作为内应小动手时放火引发混乱,让张宪部得以从容进攻。否则,黑灯瞎火。敌我不分,很容易把自己都裹进去。这也是为什么张宪见好就收的原因。
其次,便是各军之间的配合协作。张宪动手之后,本是金军火速应变之时,但其他几路佯攻的部队有效牵制了敌人。最后,要归功于火器。张宪从头晚回城开始,就对“奔雷箭”赞不绝口,认为这种器械非常好。不管是攻防城池。还是旷野决战,都能派上用场。
李纲欣刚摸营碍手,亲自来贺,允诺论功升赏。消息传出之后,长安民众也欢喜不已,将这件事传得扑朔迷离,甚至有些神话的色彩了。
这次恰袭,大挫金军士气。李植的次子李猛,甚至在这次事件中被踩成重伤,救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气急败坏的粘罕对完颜委宿说。一旦宋金和谈完结,便把这群没用的废物撵回河东去!
被偷袭之后,金旦上下对攻陷长安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一部分将领吵着后退。一部分则力主围困,但没有任何人再提继续攻打。虎儿军已然是一支劲敌,再加上那骇人的火器,,
中月上旬,宋金双方使节仍在讨价还价。到初十时,耶律马五回到军前。言宋使黄潜善不敢擅自裁夺,已经将大金国的条件上报镇江行在。同时请求大金国派出使节。随他一同南下,面见大宋天子。
南朝这号;举动,让粘罕看到了希望,立即派出契丹官一员,汉官一员,号为“审议使”随黄潜善南下镇江。宋使提出一个要求。说现在贵我两国已经开始议和,是不是请大金国相暂时停止对长安的进攻包围,退回黄河西岸的陕西东部?
粘罕断然拒绝了这介,要求。不是他有多强横。而是他非常清楚,一旦解除对长安的包围,紫金虎会有什么动作单说,内外一联通,南朝不就知道了我久扣城池不下。反被徐卫偷袭的事情?这对和谈,甚至说“诈骗”是大大地不利。
黄潜善得到这咋,答复,认为金军兵威日隆,根本不给大宋还价的机会,这是强横的表现。虽然恼怒。也只能忍着。遂与两名大金审议使一道。出潢关。经陕州,走洛阳。投江南而去。途中,他去东京拜见了徐绍。通报了和谈过程。后者极力反对让女真人染指陕西,指出金军一旦在陕西站稳脚根,则离全陕沦陷不远矣。到时,西军或许只能把守着各处险要,阻挡金军入蜀,再也没有还击之力!
黄潜善只答应会把他的意见上达天听。再也没劝半句。
十月,粘罕焦急地等待着南方的消息,因为眼看着就要到耕作的季节。如果能在十一月之前饰结和约。并顺利地从南朝取得已经占领的陕西东部,那他就可以放心地让军队屯田。到明年五六月。把粮食一收。到时候倒要看看,象紫金虎这种西军大将能奈我何?
可望眼欲穿的他,没等来南边的消息。却等来一场祸事!
这一天是十月十六,粘罕正在视察营防。自从被徐卫捅了一刀之后。金军便绞尽脑汁,防备再次遭黑手。他们想出了许多的办法。比如在道路要冲设置障碍。营前广布鹿角拒马。甚至挂上铃锁。一眼望去。金军各处大营被这些障碍物围绕。从前,他们用“锁城法”那是锁敌人。这回倒象是在锁自己。金军现在的目的。刻是围着长安城。一直围到和约饰结为止。
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有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蒲察石家奴打马奔来。一直跑到五六步外方才停下,一手提着马鞭。一手握着弯刀。神色有些焦急。至粘罕身边,不顾四周将领,探过头去一番耳语。
粘罕听罢,一切如常,只点头道:“知道了。”
石家奴走后,他还继续视察了一阵,方才往中军大营而去。途中,他令召完颜委宿、耶律马五,完颜银术可、韩常来见。这些战将接到命令以后,也不疑有他,先后往中军赶去。 马五进帐的时候,其他几位都到了,坐于帐下,并无交谈。粘罕则立在上首。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显得有些躁动。快步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国相。”
见他到了,粘罕放开了双手。开门见山抛出一句话:“刚刚收到军报,撒离喝攻陷了保安军。
”
这倒是斤,好消息!延安虽然被拿下,但保安绥德两军以及麟府路的折家还在负隅顽抗。现在在撒离喝攻取保安,绥德军和麟府路也是迟早的事!完颜银术可一拍大腿:“好!再把络德和麟、府、丰三州拿下。我军便进退自如了!”
与下面喜气洋洋的部下不同。粘罕面无表情,又道:“可前进至保发比”凶金汤城时,撒离喝被打得大败!网间到弄的保安军凹咄川!现在。撒离喝已经退到延安境内的万安寨,坚守待援!”
帐内一片沉默,四位高级将领还没有从这转变中回过神来。耶律马五觉得很奇怪,撒离喝既然已经攻陷保安军,那剩下的就是扫荡残余。怎么还会被打得一败涂地?甚至被赶出保安?莫不是”
这时候,四个大将脑中相信都闪过同一个念头!徐原!前些日子,捉到了宋军的信使,紫金虎写信给他的兄长。建议他袭取延安!没想到。徐原竟然还真就动手了!
“国相?可是泾原徐原?”完颜妾宿问道。
不料,粘罕却摇了摇头:“环庆曲端。”
谁?曲端?这,这怎么可能?曲端居然敢这么作?他凭什么?在金军将领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把曲端当回事。因为耶律马五不止一次地建议打环庆,说环庆军有这样那样的短处。因此,金军将领都认为。曲端就是一只待宰的羊羔。可没想到,这只羊居然扑起来咬人了!
完颜银术可抢先开骂,说曲端这厮好生可恶,我军没去收拾他。他倒窜起来!
耶律马五却不觉得奇怪,他跟曲端交过手,知道这个人打仗还是有一套。现在。金军主力都在长安,留给撒离喝的。都是些偏师。曲端一定是看到有机可趁,便奔延安而去。这人倒有些意思,当初定戎大战时,他远离战场。现在又趁虚而入,真会避重就轻。要是国相早听自己的建议,现在还有曲端什么事?这下倒好,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撒离喝兵马不到三万,曲端若倾全力去攻,胜负难料。而且。还有个徐原须得防范。国相。势态堪忧”完颜委宿沉声道。
粘罕还能不知道这咋。道理?他这正将长安团团围住,等南边的消息。现在曲端出来插一扛子,让他好生为难心回师去援吧。紫金虎刻,出笼了。不管延安吧,又可能失去立足点。耗子钻风箱,大概就是这咋,感觉。
“我的意思,调韩常的汉军万人队和一个渤海万人队,去援延安。主力仍旧围困长安城,一切以和议谈妥为根本。你等以为如何?”粘罕问道。
这恐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拖吧,只要拖到南朝少帝点头,什么徐卫、曲端、徐原,都得乖乖勒兵。现在通往河东和通往河南的通道都在我军控制之下,外人无从知晓陕西局势。
当下,四大将都无异议。韩常领了军令。自去收拾兵马。整顿部队。准备回援延安。
韩常走后没几日,又一记闷棍敲到金军头上,宁州被宋军攻陷!如果说曲端收复保安军。粘罕还能沉住气的话心那么宁州失陷。就让他坐立难安了。宁州就挨着泾州,那里是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徐原的地盘,不用想也知道。徐原又来了!
曲端打延安,算是投机取巧,避重就轻。可徐原出兵,在金军看来就不一样了。他是徐卫的兄长。这八成是来救紫金虎的!泾原军占了宁州,不但可以直接往耀州推进,甚至威胁粘罕从前的帅府所在地,廊州。要是廊州被他攻陷,曲端徐原两军,刻,可一西一南,夹击延安!难道,这两个都吃定金军不会从长安后退?又或是,想借此逼金军撤退。以解长安之围?
一贯暴躁的粘罕,这回却沉住了气。他并没有立即撤军,而是继续观望一段时间。如果徐原曲端是趁虚而入。那他们一定会奋力进攻。兵锋直指延安。如果只是想逼他撤军,就不会深入敌境。
此外,粘罕认为和谈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自己提出的要求,大大超过南朝的底线,那么宋使早就一口回绝了,何必还要报往镇江行在。又请自己派出使节一同南下?这说明,在宋使心里,这些条件可以商量!韩常已经带兵回援了,他至少可以撑一段时间!
粘罕刻在这种极度纠结中等到了十月底心在这短短十几天里。他收到两次军报。一道是说曲端打下保安军以后,便没有再继续推进 但也没有后退。一道是说徐原攻势猛烈,又拿下了坊州。但他的攻势。也止于此处,既没有往上去打廊州,也没有往下来夺耀州。从这两位西军大将的举动,还真难判断出他们的意图,唯一的解释,那便是这两人都在观望。
粘罕终于坐不住了,令完颜银术可和完颜活女领军入耀州,阻击徐原。可连续两次调走部队,使得围困长安的金军还剩下不到十三万。这里面,再除去签军和李军。真正能打硬仗恶仗的,八万都不到。而且粘罕深信,以徐卫的能耐。他迟早会发现金军有调动的痕迹。而且。以现在的兵力再密集包围长安显然力不及从心。有鉴于此,粘罕下令,后退扎营,把住各处要冲,移师增垒以自卫。最迟十一月初。如果南边再没有消息传来,则放弃围攻长安。从长计议。
十月的最后一天,朔风狂号小气温陡降。大风吹折了军旗,让粘罕很不痛快。这一天。耶律马五劝他回师延安。无论如何。必须保住这个立足这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南朝若是肯答应条件,就不会因为金军放弃围攻长安而改变。若是不答应,你围着也没用。而且。马五一针见血地指出,主不因怒而兴师,国相实在没有必要跟徐卫置气。 让人意外的是,大金国相并没有因此而发怒。他在马五陪同下。打马围着长安城再次转了一圈。
看着这座三个月也没能拿下来的坚城,粘罕一声长叹。终于表示。明日便拔营撤走,退往同华二州,先稳固延安是紧要。他这个表态,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以及耶律马五的正确。
至此,长安三月之围,似乎就要解除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长安解围
,一月初。金兵围城凡足二十多天以束,长要挺。金军不曾攻陷一门,反倒付出了数以万计的伤亡。这场攻坚战,可以说是金军有史以来打得最为艰苦的一仗。
长安这座几朝古都,就真的固若金汤,让女真人望而却步。
寒风呼号着,守卫城头的将士们大多抱着武器背靠着城墙歇息。一夜下来,人人都冻得四肢僵硬。十分辛苦。可当兵就这样,受不了苦就别吃这碗饭。东方渐白,将士们陆续起身,活动着筋骨,一边等待着伙头兵送来热气腾腾的肉汤和锅盔。
“下面都冻硬了,真他娘的冷!”有一名小军官哆嗦着嘀咕道,
“那不更好,等金兵一撤,发了饷银找几个婆姨快活去,保证威猛!长安是首府,这里的营技该是不差!”同袍取笑着。“就是你那东西冰了点,哈哈!”
那军官啐了一口:“你们这些生瓜蛋子懂个屁,我记得是宣和元年,老子在米脂塞勾当。娘的,那里的婆姨才叫一个俊!我这么跟你们说吧,米脂那地方水十养人,姑娘媳妇个个标致,看一眼就流口水!当时我们那群同袍,一发了饷,坚决不用!酒都舍不得多吃一回,为啥?就为攒点积蓄,娶个米脂婆姨!”
“唉,现在说这个有屁用!张深那撮鸟降了金,再俊的婆姨也轮不到你我。”
“话不是这么说,咱们为什么打仗?”军官问道。
“混口饭吃啊,这么乱,不当兵也得落草,我还是情愿当兵,干死他几条金狗!”
“对!女真人一来,占我们的的;抢我们的钱,婆姨都让北夷弄去了。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咱们就是要把地抢回来,把钱抢回来,再把婆姨也抢回来!”军官这番教育很提劲,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你这话敢在大帅面前说么?看大帅不抽你嘴巴!哈哈!”
“怕甚?大帅来了,我也这么说!少跟我扯什么保家卫国,老子当兵就为这个!土地城池是咱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婆姨是这方土水养育出来的,凭什么让金狗夺去?我反正就这想法,为了婆姨,马革裹尸也不悔!哎,王发,你不是说你娶了一个米脂婆姨么?现在傻了吧?八成让女真人弄去了,哈哈!咦。你个驴日的平常叫愕最欢,咋今天不言语呢?王发?王发?老子跟你说话呢!”
这军官连骂几句,却见面前的同袍弟兄们个个垂首不语,跟见了鬼似的。怎么回事?都哑巴了?
“你姓什么叫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名军官回过头去一看。这一眼。直看得他心惊胆战!就感觉自己那魂儿嗖一下飞出了躯壳。晃晃悠悠也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站在他身后,正是“权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公事”徐卫。
“卑,卑,卑”这名军官骇得不轻,说话嘴都哆嗦。
“别怕,你说得没错,我们打仗,就是为了要把地抢回来,把钱抢回来,把婆姨抢回来。金狗如此猖獠。占地抢钱霸婆姨,这还了得?要是让欺负到这份上,还闷着不吭声。那咱们干脆自己拔刀把下面那家伙割了算了。”徐卫大声说道。
士兵们很惊讶这话居然从大帅嘴里说出来,徐卫话音落地时,将士们都笑了。他拍拍那名军官的肩膀,又道:“这话哪说哪了,你们出去说是徐九说的,我也不承认!”将士们又是一片笑声。
“咱们当兵吃饷,是为保家卫国,上报官家,下安黎庶,记住了!”徐卫吆喝完这一句,便引着随从走开了。
他此时上城,不过是例行巡查。金军围城三月,日子越过越苦,他本还担心士气低迷。不过,这帮家伙还能想着女人,士气低不了。
巡完了城,天已经放亮,徐卫正待回帅司。下城的时候,正撞上一队马军从城外归来,前些天金军放松了包围,远离城池扎营,把住各处要冲。当时,帅司的将领们大多认为粘罕在玩花样,想诱我军出城。借机围歼。徐卫也吃不准,遂经常派遣游骑出城刺探。
“金军撤了!金军撤了!”马队一进城,骑士们就吼了起来。城上城下一起骚动,无数人的人影涌向城门口,纷纷询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徐卫和杜飞虎对视一眼,都感诧异!金军撤了?
“那谁,过来!”杜飞虎一声喝。众人才发现,徐大帅在呢!那名马军军使飞快跳下马背,小跑着奔上台阶,抱拳道:“卑职见过大帅!”
“你说金军撤了?”杜飞虎上前一把抓住他,疾声问道。
“确实撤了!卑职率部月网出城巡戈,反现金军搬开了拒马,推掉了栅栏,拆除了望楼,很多营塞都在撤离!甚至对方的游骑发现了我等。也不来追赶!”军使兴奋地回答道。
杜飞虎那张一万年不变的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笑容,回过头去,望着徐卫,欣喜道:“大帅!”
徐卫淡然一笑,轻描淡写道:“金狗也就这点本事,想打长安,也不看看他们的对手是谁?”
杜飞虎振臂一呼:“弟兄们,金狗的对手是谁!”
“虎捷!虎捷!虎捷!”无数个激动的声音高呼道。徐卫在一片震天的欢呼声中,下了城去。这让将士们非常感叹,要不然怎么说人家能当大帅呢?看看,金军顶不住撤走,人家根本不当回事!这就是紫金虎!咱们的大帅!
回到了帅司,徐九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喜笑颜开道:“哈哈!粘罕终究还是扛不住了!好!好!好!”
杜飞虎时常跟随大帅,早已见怪不怪,贺道:“这都是大帅的威名所至!”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套?少来虚的!!打了胜仗,将士领功!受了挫败,我背黑锅!这是咱们虎捷的军法!哈哈!”徐卫大笑。
随即,他发布军令,遣马军再探。务必确认金军撤走。这事先不公年,也不向宣抚司报告,等完全弄并楚之后再说。
到这今天晌午,探马回报,金军各处营寨都已经撤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只有极少一部分。金军撤走,当属无误!
第三百七十四章 种师中的嘱托
十一月初二,经杳。金军大部都凡撤 剩下一支,已经后退到了产河边上的万年县。这让虎捷将领们大惑不解,既然要退,为何又留下一支?粘罕该不是以为,留区区一支兵马就能牵制住永兴军路帅司所辖的八万马步军?那他也太天真了吧?
这一天,徐卫将金军撤退的消息上报了宣抚司李纲。长安数十万百姓闻讯,奔走呼告,欣喜欲狂!在长达三个月的围困强攻之后,北夷终于还是对城坚器利的长安无可奈何!激动的百姓把本来准备过年用的鞭炮焰火提前放响,又把家里所剩不多的粮食以及珍藏的腊肉拿出来煮上,好生庆贺一番!家境殷实的小没有忘记是谁保全了他们的身家性命。纷纷买酒置食慰劳守城将士。胡茂昌联合一大批商人,集资十万贯。又收集了许多的物资送到营中,表示感谢。
李纲也很欣慰,决定于初二晚间。就在宣抚司设宴,请诸司官员相庆。他早早地通知了帅司,让徐卫以及有功之将务必赴宴。长安城一时之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甚至有人想组织力量去把龙首渠挖通。喝了几个月又苦又咸的井水,实在受够了!现在还是能喝上一碗清水。给琼浆玉液都不换!
长安之围终于解除了,无论官民。尽皆欢喜!
帅司花厅中,徐卫正和代表宣抚司前来的王庶谈笑风生。他是替李纲前来邀请徐卫今晚赴宴的,话已经传到了,可能是王判太过兴奋,舍不得走。非留下来吃盏茶,这一聊,就聊了半个时辰。
“宣相说了,他平素里不喝酒。但今晚,必须陪徐经略喝个痛快!一醉方休!本官当时就提醒宣抚相公,我说人家徐经略那是行伍世家出身,又是带兵大将,宣相的酒量和人家相比,恐怕没把紫金虎灌倒。自己先钻桌子了。大帅猜猜,宣相说什么?”王庶喜形于色。
徐卫兴致也高,想了想,问道:“宣相是不是说,钻桌底先睡一觉,起来接着喝?”
“哈哈!还真让经略相公猜着了!宣相正是此言,敢情他是想闹介。通宵!本官与宣相共事数年,可从来没见他如此模样!”王庶大笑。
“罢罢罢,舍命陪君子!不过。我可得把军中酒量最好的那几介。撮鸟带上,要真让宣相蒋翻了,也有人顶着。”徐卫一本正经地说道。
花厅上笑声不断,气氛正深时。一名士兵在外禀报道:“大帅,有一队人马自东而来,称是东京留守司派员,吴磷统制已经验明了身份。请示是否放行?”
眼下金军虽然已经撤走,但长安城的戒严还没有结束,不允许进出。徐卫听罢,既然是留守司派员。又验明了身份,哪有不放行的道理?便下令放对方进城。
王庶站起身幕,拱手道:“徐经略。可说定了,晚间一定要到。” “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王判尽管放心!请宣相将他那“剑南烧春。都搬出来,我负责解决”。徐卫朗声道。
王庶随后告辞离开,他一走,徐卫也没有闲着。吩咐亲兵,将胡茂昌送来的瓜果菜蔬,弄上半车,再去采买一些随礼的物品,谁也没带。就让几名士兵赶着车,跟他出帅府而去。
行走于长安城中,但见百姓们跟过年一般热闹。随处可见大人欢笑。小孩嬉闹。路上,有几个顽童甚至将炮仗扔到了徐卫马前,把那匹徐原当初跟他交换的宝马惊了一跳,险些将他摔下去。
孩童的家长一见,骇得不行。他们认出来骑马的是谁,抓了孩子按在大腿上一顿屁股。又拖着给徐卫赔罪。挺大的人,怎么可能跟娃娃一般见识?
穿街走巷,最后停在一处府邸之前。这里,正是太尉种师中的住处。这三个月以来,徐卫不止一次想来探望这位军中前辈。但一来军务缠身,二来见了也不知说什么好。要是种太尉问一句,女真人退了么?怎么回答?
那种府门人一听是帅司徐经略到了,飞快报入府中,又请徐卫花厅待茶。
“经略相公,我家太尉正在更衣,请大帅稍坐。”徐卫正要喝茶时。一名仆人前来报道。
徐卫一听,这怎么行?种太尉抱病在身,而且这冬月天寒,老人家最是难过,岂能让种太尉轻动?遂命仆人引路,亲自去卧塌拜见。
至房外,那仆人朝里面喊了一句:“太尉,徐经略到了。”
“是子昂么?”屋里传来一个声音。让徐卫听了,当时心里一紧。这声音怎么没有半点生气?赶紧跨过门槛,进屋一看,紫金虎愣
了。
当初在定戎大战时,宝刀不老。威风不减的种师中,竟病成了这副模样!几个月不见,他不知瘦了多少斤,脸颊往里四陷,颧骨突出,眼眶也掉了进去!头发散乱,双目无神。他正站在床前,一名老仆替他穿衣。可徐卫分明看见,种太尉两只脚不停地抖,显然是站着也吃力!
急忙上前几步汇道!“太尉折煞卑职了!快请歇息!” ※
种师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挥手摒开老仆,缓缓地坐在床洞上。叹道:“老夫听说了,金军已退!好你个徐子昂,确实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徐卫听到这句话,正郁闷时,又听太尉道:“不!你今时今日,已经无愧你父!徐彰当年跟我一起打过仗,先父败八万夏军于无定川时。他为先锋。当时,老夫跟他争,差点没在节堂上动起手来。你父亲当时口气横得不行,说要教我怎么打仗!哈哈!结果仗一打完,他就请我吃酒,还送了一把敌酋佩刀。唉,想起来,就跟昨天似的。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完了,所幸,还有你这样的后生晚辈。好,好哇 把两万部队交到你手里,老夫可以闭眼了!”
徐卫听得心头发酸,故意说道:“以先父性情,那一役。种太尉想必也是斩将夺旗,立了大功。先父可不是轻易服软之人。”
种师中笑得须发皆动:“不错!那一战,老夫率精骑贯穿敌阵!直接导致夏军溃败!否则,以你老子的脾气。才不会鸟我!哈哈!”
这男人,又尤其是军人,说起自己从前为国效力时的风光,都是意犹未尽。因为他们把这当成至高的荣耀!可徐卫却担心他的身体,再者。天气这么冷,种太尉又重病在身。怎么房里连个火盆都没有?想必是物资紧缺所至。
当下,便吩咐那随侍在旁的老仆道:“我带来了一些炭,你去烧个火炉是 ”
老仆显然非常高兴,小跑着出了房去,不多时便端着火炉进来,整个房间顿时一片暖和。种师中不再坚持。合衣躺在床上,背靠着枕头与徐卫说话。他先是详细询问了作战经过,当听到金人得到宋军器械制作方法,动用大批攻城利器前来进攻时,怒得大骂张深!说亏得这厮当初还在种家麾下效过力,竟是如此鲜廉寡耻之辈!这等背国求荣的叛徒,天必收他!
听到王禀以跳楼遏制金军鹅车,他又非常自豪,夸赞说,王禀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对于守城战术的研究非常深,可以倚办大事!
听徐卫说用火器克制金军时,他又表示怀疑,哪有火器这么大的威力?你说的那还是火器么?分明就是炸雷嘛!
徐卫陪他聊了许久,老太尉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兴致。徐九甚至觉的。对方连脸色都有些好转。
“对了,徐九,粘罕就算攻城不下。他完全可以继续围而不攻。长安城里,军民数十万,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他又何必急于撤退?”种师中突然问道,到底是沙场老将,什么都瞒不过他。
“据晚辈估计,或许是泾原徐经略出兵袭击延安,粘罕这才撤的兵。”徐卫猜测道。虽然现在情况不明,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种师中听罢,点了点头:“确有可能。”停顿一阵之后,他摇头叹息“西军与党项人以有青唐诸羌厮杀上百年,论战力,大宋首屈一指。只可惜,悍兵易骄,诸路大帅互不统属,无论李宣抚还是何少保。都无法镇住群雄,统一指挥。否则,岂容女真人撒野?忘了问你,你现在正式的差遣是什么?”
“权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公事。”徐卫回答道。
种师中思索片复,沉声道:“金军虽然暂退,但陕西局势的旧险恶。有了廊延这个立足点,金人随时都可以挥师关中。
长安地处平原,野战于我不利。你的处境仍旧被动。之前,我曾建议李宣抚,让你执掌秦凤帅印。秦凤路辖秦陇诸州,领凤翔一府,自古为强兵之地,且地势险阻,民风刻悍。老夫曾任秦凤帅,不夸张地说,秦凤拥有当世最好的兵源!秦陇之士,有汉风唐韵,重义轻生数百年来不曾稍减!除正军之外,其他不论番兵、强壮、弓箭社、忠义巡社,都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可惜,自老夫率军勤王,援汴京,救太原,秦凤兵战死异乡无数。现任秦凤帅赵点,有名无实。不足以成事。老夫是希望有生之年,借着在秦凤的些许名望,扶你上马送一程。无奈,李宣抚最终仍旧决定坚守长安。”
“太尉为军中元老,西军诸将都盼望太尉重新出山,主持大局。晚非算得老几?”徐卫答道。
种师中闻言苦笑:“似老夫这般芶延残喘,还有几日活头?能不能撑过这个严冬,尚是未知之数。我征战一生,杀人如麻,早看轻了生死。只是可恨,未能履行先兄遗愿。逐北夷出国境!”
语至此处,老太尉情绪有些激动:“徐九,我种家自青涧筑城时起。几代戍守西陲。可传至眼下。竟无后继之人。你父亲早年追随先父征战,曾得先父亲解铠甲相赠。论起来,徐家和种家渊源极深,先兄辞世之际,有书信予我,赞你有胆略,性忠勇!子昂,老夫将两万部曲交付予你,便是希望你能继续我等未竞之事。老夫大去之期不远,临死得你亲来探”足可瞑目。这段时日,你是唯一一个跨进我府门之人乒
徐卫不是个会轻易感动的人小可此时,他心里却五味杂陈。当初第一次见到种师道,对方那种蒋谆教导,殷殷期盼,就让他很受鼓舞。去世之前写来的那封信,他随身携带,时常拜读,可谓获益良多。
而今,种师中非但在定戎战役期间驰援徐家兄弟,更在进入长安之后,将自己的部队交给他指挥。甚至还想着把他扶上秦凤帅位送一程。这番悄义,叫他如何应对?
徐卫婉辞了种师中的留饭,他不忍心看到一个纵横疆场一生的名将卧病在床的样子。从种府出来,他心里堵得慌,什么兴致都没有。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便决定回家去。
谁知没走多远,便撞上杜飞虎带着兵马前来。一问,说是李宣抚紧急相召。这倒怪了,宴会不是在晚上么?这么急找我作甚?当下,便调转马头。直奔宣抚司而去。
一到那里,徐卫就碰到了转运司的张彬。后者还打趣地问道:“怎么?徐大帅等不及要喝庆功酒了?”
徐卫兴致不高,只是笑了笑。两人齐头并进,往衙内而去。网绕过照壁,就发现前头万俟自正走着,张彬正待打个招呼,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徐知府!张判”。回头看去,却是京兆府的司录官。
徐卫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头,李宣抚紧急召我,已属特殊。自己是帅司长官,没重大军情。这么急找我作甚?而现在。他连漕司、宪司、京兆府的官员都召来了,这么的阵仗,所为何事?若是有军情,自己没理由不知道吧?
旁边的同僚谈论着什么,他完全没在意,就这么走进了宣抚司的大堂。一进去,赫然发现,济济一堂啊。宣抚司、提刑司、转运司、提举常平司、京兆府,再加上自己这个经略安抚司,全齐了!
明显,这些人都不知道李宣抚紧急相召的目的,正窃窃私语,互相谈论。一见他进来,许多官员都围上前去。有人问道:“徐经略,怎么回事?是不是女真人又回头了?”
徐卫摇摇头,并没有说话。这让陕西的各部官员更加疑惑,宣抚相公这么急,几乎把所有司职的官员都召来了,除了军情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事?提前摆宴?这也不像啊,哪有在公堂之上设宴的?再说,酒菜呢?
“宣相来了。”正七嘴八舌议论时,有人小声说道。
嘈杂之声立止,李纲从堂下转出,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年在四十左右的官员。从他穿着的绿色官服来看,这人的品级并不高,但可以确定,他并不是陕西诸司的人。徐卫知道,此人怕就是早前入城的东京留守司派员。
李纲和这人都是满面肃容,到达大堂之后,李纲自坐上首,那人却立于案旁,垂首不语。 抬起头,环视现场所有官员一圈。李纲嘴唇一动,却没说出话来。他甚至没有让众官就座。很久一段时间,整个堂上都处于一种压抑的气氛中,所有官员都是满头雾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良久,李纲站起身来,他双手撑着案桌上面,象是有些吃力。徐卫发现他神情有异,似乎心不在焉。正疑惑时,又见他落座回去声说了一句什么。那立在公案旁的官员点了点头。随即往前一步,拱手行了个礼:“诸位大人,下官受东京留守司之命,充任宣谕使。”
宣谕使也是宋朝名目繁多的“使”之一,掌考察地方,宣谕上意之职。
“日前,东京留守司已经接获镇江行在的诏命。宋金已达成和议,宣告休兵。”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什么玩意?达成和议?真的假的?我们咋不知道呢?可惊讶之后,官员们也有些庆幸,和议好,和议好,既然休兵了。那就不打仗了,太平是紧要!
徐卫不着痕迹地往前两步,站在最前头,歪着脑袋直盯着那位宣谕使。凌厉的目光看得对方有些慌了。
“此来陕西,便是传达东京留守司命令。既然宋金和议已经达到。便须止戈息武。入城之前,下官已经去过金营,大金国相粘罕已将部队撤赵
他才说到此处,徐卫冷冷问道:“撤到何处?”
那宣谕使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强作镇定道:“已退往同州
“为何不退过黄河?”徐卫又问道。他这个问题,引起了一片附和声,是啊,既然休兵罢战,为何不退出陕西?
那宣谕使一时竟不敢回答,因为他看到紫金虎那右手紧紧握着刀柄。他虽然明知徐卫不可能给他一刀,可还是悬着一颗心。早就听说过徐九的威名。留守相公这位侄子。这几年来东征西伐,打下好大的名声。连女真人都忌惮他几分。他听了不急才怪。
第三百七十五章 急追马扩
江厮真不爽利!你有话就屁就放,吞吞叶叶作其 然宋金达成和议,休兵罢战,金军理所当然应该退过黄河,陕西不能留他一兵一卒!粘罕现在只退往同州,这是什么意思?
万俟商也走上前来,他发现了徐卫虎视眈眈的模样。他最初听到宋金达成议和的消息时,也没觉的有什么不对,毕竟长安被围这么久,外头发生什么事并不知情。但紫金虎这种态度,让他突然想到,该不是宋金休兵的代价是,,
一念至此,变了脸色,疾声问道:“两国议和的条件是什么?。
那宣谕使支支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煞来。众官更急,有人大声质问着。此时,堂上的李纲轻轻唤了一声:“子昂。”
徐卫看他一眼,右手松开刀插,朗声道:“说吧,朝廷答应了女真人什么条件?”
宣谕使干咳两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好一阵之后,才小声道:
“割两河山东。”此话一出,堂下一片沉默。谁都知道祖宗创业不易。两河山东,自古为中华疆土。那是先人苦心经营遗留给后代的。可局势如此,没有办法,谁叫咱打不过人家?没奈何,忍辱含垢吧,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后以三千铁甲亡吴,一雪前耻!咱们现在,就得学学人家勾践!
徐卫心里雪亮,两河本来凶被女真人占领,山东早前就盗贼满野,自己当初都去助剿过。以女真人的德性,怎么可能只图两河山东?于是问道:“还有呢?”
那宣谕使不敢直视他,低头答道:“每年送岁币五十万贯,物资若干。每年秋天送到河北交割。”
陕西诸司的官员们仍旧默然。大宋家底还算厚,这点钱倒也不在乎。只当打发叫花子吧,要不然还能怎么想?宽自己的心呗。况且,当初对夏国辽国都送过岁币,不算新鲜。
徐卫冷笑一声,又问道:“还有呢?。
宣谕使有些扛不住了,嗫嚅道:“徐经略,下官只是奉命前来。这宋金和议也不是下官谈的,大帅何必对下官
“本帅不是针对你。”徐卫大声道。
宣谕使见他情绪不对头。不敢聒噪。又干咳两声,喉头一阵蠕动,竟象是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用极其低微的语气道:“陕西境内,凡金军占领之城池土地。皆归女真。以大桥山子午岭为界。以东归金,以西仍旧”。
众官窃窃私语。女真人这是狮子大开口!窃取了两河山东尚嫌不够。竟还打起陕西的主意来!以大桥山为界,也就说延安河中二府、廊、丹、坊、华、同、解、陕七州。定戎、保安、绥德三军,都是金国领土!这未免太过了吧!
但转念一些,这些土地已经被金军占领,咱们气也没用。算了,自认倒霉吧,大宋仁义之师,哪敌女真残暴之众。继续忍辱含垢!
“此外,凡是上述各府州县,逃散的百姓,必须交还,不得收留
话音还没落地,一左抗声问道:“是谁代表朝廷谈判?此贼当诛!”
众人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都朝后望去。但见说话的,竟是宣抚司参议官,马扩!徐卫也有些意外,他竟没发现马扩也在场。
“你是何人?当着宣抚相公的面。岂容你放肆!成何体统?。有官员斥责道。
马扩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官员一见,估计心里也憋着气,手指着马扩道:“你“哼个甚?有能耐你把女真赶出燕云去?”
堂上的李纲见两人吵开了来,沉声道二“子充,你且回避一下。”
马扩什么话也没说,冲他拱了拱手,又深深望徐卫一眼,径直出大堂而去。待他走后,李纲道:“小继续说。”
“渭河之北,以大桥山为界,渭河以南,东起黄河,西至武功,都划归大金。”
满堂哗然!这叫什么事?金军现在占领的区域,以大桥山划分还算有些道理。
毕竟桥山以东,就是脉延。以西属环庆。可在关中平原,金军只进攻到长安为止!现在以武功为终点。不等于把京兆府都割出去了么!武功再往西,可就是秦凤路了!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到底是谁代表朝廷去谈判的,这样的条件怎么能答应?我们辛辛苦苦守住长安,三个多月,九十多天呐!合着都是白费工夫?到头来,女真人凭快马弯刀,攻城利器没拿下来的土地,倒通过和谈得到了?这叫什么破事?
那宣谕使似乎抱定破罐破摔的心态。也豁出去了,不管下面炸开了锅。继续道:“粘罕虽已撤往同州,但留下一军驻扎在万年,准备接收京兆府。”
有些人看向徐卫,他们认为,长安得以保全,紫金虎居功至伟。现在一听说京兆府割给了女真人。八成要暴跳如雷!可让他们意外的是。徐卫这会儿倒显得平静了许多,一阵沉默,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宣抚司。更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劝阻他,甚至连
也是,人家浴血奋战保住这陕西首府,现在听闻噩耗,心里定是不好受。发发脾气也应该,否则,还让不让人家活了?
徐卫出了宣抚司,直奔帅府而去。那府门的卫兵眼见大帅策马狂奔而来,早等着去牵缰绳。哪知。距离帅司大门还有十几步远,战马还在奔跑,大帅竟然纵身一跃跳将下来!而后,龙行虎步,一阵风似的卷进了府门!竟与马儿不分先后!
至节堂,杜飞虎已追了上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在堂下。一言不发。
徐卫坐在帅奉后,解下刀,本应该放在刀架上。可他盯着那把刀看了半晌,突然猛力拍在案桌上!
“杜飞虎,传本帅军令”。
十一月初三,宋金两国达到和议的消息,还封锁在诸司官员当中。没有人敢泄露半点风声,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旦长安数十万军民得知此事,那将是什么样的后果。就为仓司放粮不公那么点事,百姓就闹得厉害,这消息一旦汇出,民变可能都算是轻的。
尽管宣抚司还有明确指示,但很多衙门都开始着手准备撤离长安。有什么办法,长安虽然没了,可陕西军政总得要继续运作,估计,这回是真要退往秦州办公咯。早知如此。咱们当初费那劲干嘛?就该直接退往秦陇,还守个什么城?担心吊胆三个月,换来这么个结果?想想,最愤怒的,可能还是人家徐九,,
十一月初四,从万年派出的金军使者进入长安城。李纲不露头,由宣抚判官王庶出面接待。金军使者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点,倒也没有飞扬跋扈,还先对宋军的顽强抵抗表示佩服,而后“真诚。地向宋军统帅徐卫致敬,赞其为“当世虎臣”。
最后,才表明来意。他是受金军主将完颜银术可的命令,前来知会宋方,尽早准备,以便和约正式缔结以后,顺利完成交割。并表示。三月围城,给长安军民带来不便之处甚多,现在既然两国议和,他们不会封锁道路,长安百姓可以自由出入,他们将保证安全。
王庶受李纲之托表示,一切等到朝廷正式下达诏命之后再作计较。在此之前,陕西宣抚司不会承诺任何事情。金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常子。悻悻而去。
随后,京兆府上禀宣抚司,言围城给长安居民的生活带来极大困扰。请求解除戒严。李纲予以批准。可就在当天,不久前刚刚承诺要“保证安全”的金军,就在距离长安城东面十几里外,砍杀了七名出城的百姓。事后称,是误会。
十一月初十,闻听长安之围解除。凤翔府紧急输送物资的车队,居然在长安以西遭到金军游骑的攻击。物资被抢夺就不说了,还打死,打伤士兵多名。愤怒的李纲派人去万年质问。完颜银术可仍旧回复说。是误会,是金军游骑错误判断了这支运输队的意图。同时提醒李纲派去的官员,希望长安尽早准备。以便顺利完成交割,并着重提到,陕西宣抚司最好能明确表态,给句准话。
宣抚司衙门
李纲心烦意乱地在二堂里踱着步。此时此刻,这个忠直之臣的心里。愤怒、忧虑、无奈、悲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陕西是他苦心经营的所在,很满心指望着陕西能够成为抵抗女真入侵,乃至以后反攻光复的一处战略基地!可时局发展到现在,他才明白,不但这些构想成为空谈,甚至连保住陕西这处军事重镇,也变得异常艰难!
他没有心情去检讨得失成败。现在,他心乱如麻,没有了主张。目光偶然射向外堂,发现有一处座头空着,而且在他记忆要,好像这座副头空着两天了。本来心里就憋着火,正好没地撒。立即吼起来:“谁没到!当宣抚司是茶肆么!” 宣抚判官王庶走了进来,小声道:“宣相,马扩三天没有露面了。上午下官去了他的住所,据门子说,前天昨天,他一直没有出门 将自己关在府里。今天一早,门子见他带了些行礼,赶了辆骡车出门。下人见状,也询问过,但他什么也没说。下官估计,他恐怕是,不辞而别
李纲闻言怔了一怔,不辞而别?什么意思?好咋。马子充!大难当头,他竟撂挑子走人了!心头气极,切齿道:“罢罢罢!这等人,走了也好!亏得徐卫还举荐他一番!”
王庶见他正在气头上,本有话想说。也变得犹豫起来。一阵之后。确实感觉有必要把问题向宣相报告,遂硬着头皮道:“相公,说起徐卫,下官有一事不明
“何事?。李纲没好气道。
“这金军撤走以后,紫金虎便立即组织了人手修复城池。可今天下官见到,城上各处都已停工,士卒全都撤了,这事有些反常王庶小声道。
“行了,回头本相找他问问李纲挥了挥手,示意王庶退下。
可王川知李纲现在就是一筒“奔雷箭”却迈不“识激”继 毒凹!“富相。虽说宋金达成和议,金军也解除了对长安的围困。可连日来,金军接连杀伤军民,甚至抢夺物资;其行径十分恶劣!实在是欺人太”
“那你让本相怎么办!”李纲突然发作!他挥舞着拳头,瞪圆了眼睛直盯着跟自己共事多年的王庶。须发皆动,面目狰狞,把个王判惊得神色大变!外面办公的官员听到他这一声吼,纷纷回头,诧异地打量着。
一阵尴尬后,王庶默默地冲他行了个礼,转身缓步而出。他能理解李纲此时的心情,几年以来,他亲眼看着李宣抚是如何地呕心沥血,如何地起早贪黑,甚至连病中,也没有放下过公事。现在。一切的努力化作泡影,叫他如何不怒?
“大帅何在?”帅司衙门前,徐成行色匆匆,至门前也没有下马。大声冲士卒问道。
“大帅今日未到帅司,长早去京兆府衙看看?”一名军官回答道。
徐成策马前行,又去了存衙,徐卫果然在这里。当时,他正以知府的身份,请示宣抚司,要求拨出款项。征用民夫担负修复城池的工程。见侄儿找来。放下手里的事。询问来意。
“九叔,先前侄儿巡城时,见马参议赶着一辆车出了西门。”徐成报告道。
徐卫立时皱起了眉头,赶车?马扩搞什么东西?“你没问问他作甚去?”
“侄儿与他并不相识,因此不便聒噪。可后来越想越不对,看他的模样,似乎要离开长安?”徐成又道。
徐卫想了片玄,忽地一击掌!直接绕过徐成,撒腿就往外狂奔。网到门口,回身道:“你去见你四叔,城里的事劳他主持张罗。”语毕,箭步如飞。
一支兵马卷出长安西城,约有数百骑,个个风驰电掣,似乎有什么急事。奔过护城河,这支马军停了下来,片复之后,分作数队,往不同方向奔出。
徐卫这会儿还穿着紫色官袍小头上戴的是那种接近二尺长的直脚乌纱。没跑多久,因为速度太快,那碍事的乌纱帽就飞了出去。可他全然不顾,狠狠鞭打着战马!
跟马扩相交有年。他知道这个人的本事大,心气也高,而且绝对不是个俗人!一般来说,非凡之人都不走寻常之路,也不会按套路来。马扩十有**是不辞而别!他定是恼怒于朝廷的议和。感觉在李纲的手下没有什么作为,因此心生去意!
“大帅!后头有弟兄追上来!”奔了一阵之后,身后的士卒大叫道。
徐卫回头看了眼,举起右手,马队改变方向,划了千个圈绕回去。徐卫很是焦急,老远就问道:“找着了?”
“回大帅,我等追上了马参议。可他执意要走!因大帅有令,不得无礼,弟兄们只好跟着他!”士兵回答道。
徐卫一挥手:“带路!”
“大帅,蝶头!慌头!”
旷野之中,一辆骡车正不紧不慢地朝前行驶。数十名武装齐备的骑兵。将这辆骡车围在中央,却也不敢截停它,就簇拥着它前进。骡车上。一名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个头并不丰分长大,但极其精壮。衣着虽然朴实,但收拾得整整齐齐。脸颊削长,双目如炬,两道浓眉直插鬓角。唇薄而紧抿,嘴角下垂。不怒自威!不是马扩是谁?
奔了一阵,后头蹄声大作,尘土扬起。马扩暗叹一声,勒住了青骡。四周的骑兵也散开来,但还是小心提防着他突然窜走。
不多时,数十骑追将上来。徐卫奔至车前,跃下马背,上前一把拉住马扩的手,厉声问道:“徐某可是有事得罪了兄长?”
马扩摇了摇头。
“那为何不辞而别?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兄长要走,徐九决不阻拦!但你至少须让我摆酒设宴,为兄长践行!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徐卫大声吼着。
马扩无言以对,正欲启齿时,又听得蹄声一片。有士卒惊呼道:“金兵!”
马扩利索地跳下车为。展目望去,但见东南方向,一支马军疾速而来!从穿戴上看,正是金军!不消任何人下令,骑兵们立即摆出进攻阵形,一名马军军使高声喝道:“保护大帅!”话音落时,士兵们有的张弓搭箭,有的挺了长矛,作势欲冲。
那支金军游骑,约有百十。见了这阵势,立即改变方向,勒停了缰绳,远远眺望着。不一阵,五六骑奔出,速度并不快小跑着过来。走到近前,便见这六骑中,有四个穿皮裘罩铁甲,头上戴着尖帽的女真人,另外两个倒有几分象是汉人。
这六人扫视对方一番,有人问道:“你等是哪处军汉?因何在此?”
“此地为我军防区,老子爱去哪就去哪,关你鸟事?”马军军使骂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逆天而行
汉兵大怒,脱口而出!,“此地凡为金士!便是我等防懂:干?速速报上军籍番号!否则”他说话时,眼光有意无意地朝那辆骡车飘去,尤其是看到身着官袍的徐卫时。分外留意。
士兵们并不知道朝廷已将他们苦战保全的城池土地划给了女真人,只当对方在放屁,也懒得跟他们费口舌。那马军军使将长矛一挺:“你滚是不滚?”对方不及回答,忽见一支马队又从西北方向奔来。在追上了马扩之后,这军使一面派人上报徐卫,一面追回其他同袍。
金兵全无惧色,一名女真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什么,汉兵听后,作色道:“再问一次,军籍番号!”
军使不再回答,将矛一举,身后弓箭手将弦扯开,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敌人!此时,又一队马军赶到,那汉兵见状,和女真人说了几句什么。六骑都调转马头,奔回大队。
“大帅,可否出击?”军使回过头来,向徐卫请示道。
紫金虎摇了摇叉,马扩一见,登时冷笑起来:“怎么?连徐大帅也软了?我还一直认为你是条好汉,没想到,马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说这话时,语气中的怨愤之情难以掩饰。令人动容。
对于他的讽刺,徐卫并不介意,淡然道:“我杀他几个虾兵蟹将作甚?。
“不杀虾兵蟹将,那经略相公倒网几条大鱼让我开开眼?”马扩没打算给对方台阶下。
徐卫无意跟他争吵,眼见那支金军游骑观望一阵之后,都朝东奔去,遂道:“子充兄且随我回城,此地不宜久留
“你怕?我可不怕!嘿嘿,想想也对,你是永兴军帅,何等尊荣?不能身处险地,马某不过是个受千夫所指的罪人。我劝经略相公还是早早回城去罢,收拾收拾,把地方给人家腾出来,女真人早就等不及进长安城,看看这中华数朝古都是怎生模样!”马扩看来有点“六亲不认”的味道。
徐卫纵使再重视他,可此时也变了脸色:“马扩!少他娘的跟我阴阳怪气!不吃你一这套!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你这算什么?不辞而别?撂挑子走人?。
“哼!我当初受你举荐进李纲之幕,你是怕在他面前不好交待吧?”马扩嗤笑道。
徐卫大怒:“合着我徐九在你眼里就这么小家子气?”
马扩冷笑连连,并不回答,竟算是默认了。徐卫气极反笑,频频点头道:“好好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拦不住你,你请自便!我自去收拾金狗!”
语毕,命士卒牵过战马,翻身骑上,又从部下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扔给马子充,背向着他道:“你不仁,我不能不义!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一路珍重!”说罢,下令回城。
马扩捧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一时竟有些失神!听蹄声惊醒他时,他才急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要收拾金狗?”
徐卫勒住缰绳,还是不看他,沉声道:“我搭上数千弟兄的性命才保全长安城,女真人敢伸手?老子一刀给他朵了!”
马扩一时无言。他实在对眼下的局势痛心疾首!又深恨朝中当权者曲意求和,不顾大局!再加上在宣抚司又一直得不到重用,前几天又受了一肚子鸟气,一不作,二不休,干脆走人!
可徐卫出城来追,甚至冒着风险!自己对他冷嘲热讽,确实有些过头。想想认识这么几年,徐卫对自己一直十分敬重。其实我马扩算得什么?网认识的时候,徐卫还是个六品武臣,现如今人家已经是三品上将军,早成自己长官了!仍旧客客气气!我冲他撒什么火?不厚道!不仗义!愧对朋友!
想到此处,疾声道:“此地不可久留。你身着官袍,很是扎眼,金兵怕回去搬兵了!”
徐卫不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他。马扩明白他的意思,迟疑片复,讪讪道:“等我赶车。”
紫金虎忍住笑,不屑道:“一辆破车,扔就扔了!值当么?”
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马扩也回了一句:“你是军前大帅,我只是个幕僚,那车就是我全部家当,比得了么?。
两人合作一处,都回长安城而去。网进城门,徐成就迎了上来,见马扩回头,不明底细,也无暇多问,直接对叔父道:“九叔,四叔方才来过,说是大帅一旦回城,请火速到帅府。
”
徐卫一听小声问道:“说了什么事么?”
“好像跟我大哥有关。”徐成回答道。徐卫有些意外,徐成的大哥,也就是自己的大堂侄徐严。跟他有关系?这从何说起?
当下也不多问,对徐成道:“本帅下个军令,长安城谁都都可以自由出入,唯独马参议例外。他若再出城,立即扣押,若不老实。军棍伺候!”他这话就是说给马扩听的,后者也明白他的用意,并不搭腔,自己赶着骡车离去。
徐卫命骑兵归营,只带亲近卫兵赶回帅司。问明副帅在二堂。便径直而往。
二堂里,徐胜坐在一张公案后,他面前有一人垂手肃立,身着戎装,正说着什么。徐胜瞥见弟弟回来,赶紧问道:“人追回来了么?。
“嘿,着实将我挖苦一顿,好不容易劝回来。”徐卫笑道。
徐胜一听就不乐意了,他马扩算老几?九弟亲自去追,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他怎么还不识趣?也是眼下还有要紧的事,否则真想劝劝九弟,甭搭理这种心高气傲的撮鸟!
那战将此时侧过身,后退两步,抱拳一礼:“见过经略相公。”“你是哪部军官?”徐卫打量着问道。
“卑职隶属泾州。”那战将回答道。
泾州?大哥的部曲?先前徐成说与徐严有关,莫不是大哥派徐严引军来援?六哥倒真说动了?遂问道:“你们大件何在?”
“回相公,大帅自在渭州。卑职是奉徐严徐锋辖之命,前来拜见大帅,有书信一封在此,请大帅过目。”那战将说罢,便自身边取出书
徐严信中说明了原委。徐良见到徐原以后,泾原大帅便决定出兵,派徐严引兵马万余出泾州,攻宁州。徐良在泾原呆了一段时间后,又去了环庆。现在。徐严驻扎在宁州,不过,他已经收到宋金达成和议的消息,正准备撤兵回泾原。临行之前,派人来给九叔通报一声。
徐卫看罢,将信递给徐胜。从这封信里,他得到了许多讯息。泾原路出兵,这不稀奇,也在意料之中。可曲端竟然也出兵。就让他有些意外了,估计是徐良的功劳。难怪粘罕一收到宋方答应议和条件之后,就立即撤走,原来是担心后路被抄。
一阵思索后,他对那战将道:“你且去馆驿歇息,有事随传随到。”
那人走后。徐胜放下书信,叹道:“大哥看来是真寒了心,只派徐严引万余兵马出战,看样子,是想替你我牵制一下金军。”
徐卫象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立在原地,盯着地面若有所思。良久,他忽地走到了案桌前,亲自磨墨道:“四哥,劳你代笔,替我写封信给大哥。”徐胜也不多话,到桌后坐定,取过毛笔,铺开纸张,目视弟弟。
“义德吾兄:南北媾和。两河山东及陕西一部,皆陷贼手。弟掌永兴军帅印,职责所在,更度今日之态势。若北夷染指关中,则陕西不保。再三斟酌,欲相机战女真于关中。非为逞一时之气,于公于私,弟万不能坐视。今徐严贤侄派员至此,借便致函吾兄,专此布达。弟,卫。”
他话说完,却发现四哥诧异地看着自己,那纸上网写到“欲相机”三字。
“九弟,你要和金人再战?可朝廷已经与北夹达成和议,你怎么能”徐胜的震惊溢于言表!
徐卫面色不改:“虽然达成和议,可女真人不也没闲着么?”
徐胜知他所指,乃是近日金军数次杀害百姓,截夺物资一事。急道:“即便如此,可朝廷决议已下,你若是再启战端,不合适吧?”
“四哥,哪有那么多不合适?这世上不合适的事太多了,也没见别人少干呐?再者,宣谕使至陕西,只是传达消息,也没听镇江行在或是东京留守司命令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现在完颜银术可钉在家门口,成日地挑衅,递牙者掰之,递脸者抽之,不能姑息。”徐卫轻描谈写的说道。
徐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起身劝道:“九弟,还有宣抚司呢!李宣抚能答应么?万一被人扣上顶破坏和议的帽子,这罪过可不轻!要是再让人往某些方面牵扯,这事情可就大了!”
徐卫摆摆手:“兄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徐胜还想再说,却见弟弟已经步出二堂而去。暗叹一声,他似乎已经完全不认识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了。
十一月十五,整整一天,无论经略安抚司还是京兆府,都找不到徐卫。一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出现,旁人不敢去问他行踪,只有徐胜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是,李宣抚府上。
十一月十六,难得出了太阳,还沉浸在危险解围喜悦之中的长安居民,尽情享受着这种温和。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至今还喝着那又苦又咸的井水,官府是不是该手脚麻利点,把龙首渠给通一通?
还真就巧了,在长安和渭南之间,一个叫“马头控”地方,人头攒动,十分嘈杂。这里就是长安城的水源所在,产河流经此处,被筑起的堰塘积水,分为东西二渠,流向长安。其中,西渠,便唤作龙首渠。几个月以前,金军网开始围城之际,粘罕就听取了张深的建议,封了西渠,使长安无清水可饮用。
此时,约有数百人云集此地。你很容易就从他们穿着,以及神态举止中看出他们的身份。这些人都是当兵的,只不过没穿铠甲,但都收拾得十分利落,尽管脱了军衣,但护腕绑腿都还在。更何况,几名骑马椅刀的武官正在前头指挥。这些士兵都扛着锄头,尖镐,甚至还动用了攻城挖地道所用的器械。当然,武器那是必须携带的!
“弟兄们!咱们喝了足足三个月的咸水!长安百姓也跟着遭了三介,月的罪!上头发话了,让咱掘通龙首渠,恢复城内用水。众家弟兄休辞劳苦,都卖力些,知道吗?”一名威武的军官动员道。“是!”士卒齐声答道。
“好!动手吧。”军官手一挥,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向前走去,分工明确,挖的挖,运的运。不一阵,便将活干开来。
当兵的流汗,当官的也不能闲着,四处指导。有一名军官下了马背,寻了个平坦的所在,半躺在那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十分惬意。却被同袍上前来一脚,骂道:“起来!个驴日的,出了城就偷赖。要是王总管知道,你非挨军棍不可!”
“嗨,王总管不是在城里么?怕个甚?哎哟,三个月,可把弟兄们给坑苦了!打完了仗,还不许我歇歇?”那军官一动不动。
同袍还要踢他一脚,突然警惕地朝东望去小声道:“什么声音?你听到了么?”
那军官正拔了根草,嚼着里面的甜汁。仔细听了一片刻,突然一跃而起,一口吐掉草根,嗖地拔出了佩刀,大声道:“马蹄声!”
这一声吼,许多士卒都停止了劳作,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没过多久,但见东南方向尘土飞扬,那马蹄声越发清晰!
“坏了!是金军游骑!”有眼尖的大声叫拜
几个军官迅速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最后一致决定,千万不能跑!一跑准是个死!赶紧结阵!军令一下,经验丰富的士兵们立即将车辆横在前头,甚至没有将里面的土石倾到。执枪的士兵离开车辆一段距离,将枪尾拉在地上,半跪下去。弓箭手搭箭上弦,警惧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军官则跨上马背,准备指挥作战!(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全军狂怒
二幕降临,长安东城的守御使只经下令关闭城除,但毕竟还处在战时,天一黑就关城这是帅司长官的指示。吊桥已经拉起。城门也被上栓,却见第一指挥同统制徐成飞窜上城,大声道:“且慢!”
徐成是大帅的堂侄,泾原徐经略的公子。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因此,守御使上得前去,恭声问道:“长官有何吩咐?”
“帅司派去马头控掘通水渠的弟兄还没回来!上头估计出了事,已经在集结部队!”徐成说道。
那守御使脸色一变,赶紧下令道:“开城,放桥!”刚下完令,便听头城里蹄声大作,一条火龙疾速而来!
徐卫正待下去,突然瞥见护城河对岸人影幢幢!风声中,隐隐传来嘈杂的呼喊声!扭头奔下城去,正遇上驰援的马军赶到。钻出城门洞,踏上吊桥。却见一群人,互相搀扶着相对而行。
眼前的景象让将士们大吃一惊,徐成夺了一个火把冲上前去,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认得他,回答道:“徐统制小人们奉命前往马头控掘通水道,哪知遇到金狗游骑。一直战到天黑,弟兄们”蒋至此处,说话的人哽咽了。
徐成到了前头,执着火把一照,顿时色变!这群弟兄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满脸血污,受伤的人简单地作了包扎,或是柱着器械,或是同袍搀扶,显然损失不再往后走几步,见那运送土石的车辆上,竟载满了尸体!
火光映照下,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让人望而生畏。把守城头的将士们围了过来,眼见此状,个个怒火中烧!干他娘的金狗!报仇!报仇!
徐成将牙一咬,疾声道:“先进城,救治伤者!那个谁,赶紧去召集医官!我立即将此事上报大帅!”
堵在城门口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或背或扶,将伤者往城里送。一些人上前帮忙推车,看着车上阵亡的弟兄,直感血往头顶上冲!徐成安排完毕之后,率领本欲出城驰援的马军飞快向城里奔去!
这阵骚动惊动了百姓,纷纷打开门窗向外张望,这是出什么事了?又要打仗了吗?天可怜见。莫打了罢?这才过几天安生日子?
帅司二堂里,徐卫正在烛下与李贯议事。徐成直闯进来,大声道:”九…大帅!出事了!派去马头控掘通水道的弟兄遭遇金狗袭击!”
坐着的两个愤然而起,徐卫问道:“人回来了么!”
“回了!可死伤惨重!一大半的弟兄没了!”徐成愤怒地吼道。眼睁睁地盯着叔父。
徐卫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烛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一拳砸在案上,厉声喝道:“召集指挥使以上军官,马上到节堂议事!”
徐成心头一震!好!叔父这是要报复!当下应了一声,风一般刮出二堂去。从前商议重大军事,一般只召集高级将领。虎捷军现在虽然已经划入禁军序列,但它还没有来得及按照禁军的编制整编。因此。统制一级的军官,便算是高级将领。现在连指挥使也捎上,足见重视程度。
节堂,又称白虎堂,是军事统帅点将、出兵、议事的重要场所。因它一般在帅府的西侧。而白虎象征西方,所以又称“白虎节堂”大帅紧急见召,将领们没一个敢拖延小不一阵,白虎堂上灯火通明,战将们陆续赶到。有闻听消息的人,正向同袍介绍着遇袭一事。
徐卫到堂以后,喧闹声立止。近百员战将济济一堂,各按阶次站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紫金虎没有按惯例坐在帅案后,而是来到战将们中间。他没戴幔头。只穿着紫色官袍,腰里扎着金带,威严的目光在部下们脸上扫过。
“刚刚得报,帅司派往马头控挖掘水道的弟兄遇袭!伤亡大半!”
此话一出,满堂暴动!第一个发话的永远是杨彦,这厮一把攥紧刀柄:“大帅!你一声令下,明天一早,卑职率部直趋敌营!不胜即死!”“对!以牙还牙!这笔帐,金狗须得十倍百倍偿还!”
“大帅,下令吧!在城里也憋够了,正好痛痛快快厮杀一回!”
“大帅,下令吧!卑职愿的先锋!”
吴阶到底沉得住气,制止躁动的将领们。沉声道:“金军虽然暂退,但局势尚不明了,怎可贸然出动?”
徐卫被将领们簇拥着。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得怕人。他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大声道:“现今,粘罕已经率金军主力撤到了同州。在长安周边的金军,尚余万年一支,耀州一支。”
“那还等什么?大军出城,吃掉它!”杨彦冲到徐卫跟前,唾沫星子都快溅到大帅脸上。
将领们又是一阵骚动,纷纷附议。徐卫举起右手,制止狂怒的部下,略一思索,转过头去,对四哥徐胜道:“有一件事,必须让你等知晓,徐副帅?”
徐胜一直显得很冷静,或者说,他这种冷静来源于担忧。他不知道弟弟这么作,将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但他知道一点,紫金虎如果决定作的事,劝也没用。
定住心神,他跨入人群之中小迎着百十双眼睛,以一种沉痛的口吻道:”日前,宋金已经达到和议小金军撤退。正是为此。”
和议?怎么回事?我们为何毫不知情?怎么就议和了?将佐们议论纷纷。谁也闹不明白。徐胜的声音继续响起:“宋金约定,割两河山东,每年送岁币予金。陕西境内。凡金军占领之城池土地,尽归北夷,在地人口,必须遣返。”
“什朵?这是哪个王八蛋谈的?”杨彦破口大骂!
徐胜脸色一变,紧盯着他,刮斥道:“说话注意场合分寸!”虽说新君即位,锐意改革,有心拔高武臣地位。但武夫不得议政,这条铁律,还没有破除。
可是,本就怒火中烧的战将们此时哪里按压得住?七嘴八舌。纷纷痛斥权者误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突进
“卫突然提高音量!“除此!外!陕西境内,宋金北删野一,以武功为界。也就是说,你我现在站立的这片地方,也归女真所有!”
人声鼎沸的节堂上突然死静!将佐们非常清楚,从大帅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可能有假。但他们仍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里可是长安!我们坚守三个月,累次打退金狗进攻才保全下来的陕西首府!割让给女真人?是我们疯了,还是,,
一阵之后,沉稳如吴阶也不禁勃然大怒!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割两河,割山东,也就罢了!毕竟不是咱们的防区,眼不见心不烦!可这里是陕西!脚下是长安!是我们流血牺牲保下来的!凭什么割给女真人!也就是说,金狗赔上无数性命没得到的,如今就凭一张嘴皮子,竟然收入囊中!这,这还有天理吗!我们的血白流了吗!
现在,长安城里的百姓跟过年一样欢喜,为什么?就因为长安保住了,金军撤退了!可现在长安也割让给了女真人,很快,北夷就可以大张旗鼓,堂而皇之的入城!我们就得夹着尾巴将城池土地拱手送人!而且!还必须留下百姓!几十万民众,他们会怎么想!八万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的将士,将在怎样一种目光下离开此地!
难怪,难怪金军还在万年和耀州驻后!原来,原来是为了交割接收!不对!既然宋金已经休兵罢战,为什么金军连日来还不断杀害军民?甚至在今天,公然袭击我军!金狗欺人太甚!这口气,谁咽得下去!战将们愤怒的呼声几乎掀翻屋瓦!
徐卫回到了帅案后,众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一阵之后,渐渐消停下来,他们很想知道,大帅是什么态度。身在行伍,讲的就是一个服从,我们再怒,若大帅遵守和议,要退出长安,我等也是毫无办法!“打!”徐卫说这介。字,声音并不大。可听在部将们耳里,却不亚于惊雷!振聋发聩!太好了!到底是大帅!到底是紫金虎!
“金狗如此倡獠!视我西军如无物!本帅自宣和间率靖接营勤王以来,与金狗大小数十战,每战必尽全力!从来不曾退却!金军三个月没能前进一寸,反倒赔上数万条性命也没能拿下的长安城,要拱手相让?我徐九,怎对得起阵亡的弟兄!怎对得起长安数十万百姓!打!打!打!”
热血沸腾的战将们欣喜万分!杨彦激动得浑身颤抖,手都不知往哪处放!先锋!我要作先锋!
“此前,本帅已经命第一、四、七、十、十一指挥以及原秦凤军一部,有负责城池修复者,全部撤下,恢复战前伙食。明日一早,上述各部,至东城外集结,目标,万年!敌将是在我虎捷手下吃过败仗的完颜银术可!不值一提!本帅要求不高,万年境内,凡女真、契丹、奚、渤海诸夷,敢执兵仗者。杀!”
“杀!杀!杀”。激动的将领们大声吼道。
徐卫将手一挥:“你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将士们,此战,不容有失!务必剿灭!奋勇作战者重赏!敢有丝毫懈怠,杀无赦!”
“得令!”众将一异虎吼。随后,拜辞徐卫离堂。
却有吴阶,原地不动。
徐卫走下堂来,指了指交椅:“坐吧。我就知道你肚子里装着事,问
吴阶一礼之后,坐了下来,一时竟不知语从何起。紫金虎见状,十分爽利道:“罢,我说。此前,我已请示李宣抚,宣抚相公完全支持
吴阶不奇怪徐卫看穿他心事,他诧异的是,李宣抚怎么会支持?按说,两国既己饰结和议,就应该休兵罢战。这时候再大规模进攻。万一让人扣上一介。破坏议和的罪名。怎生了得?往大了说,扣你个违节抗命,居心叵测,那可是死罪!不管这事对与不对,它终究是朝廷的决议!
正疑惑时,徐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宣谕使虽已代表东京留守司前来传达消息,但也没有明令我等勒兵休战。而且,和议虽然达到了,却是我朝使臣在军前与粘罕议定。按规矩,须得再北上面呈金主,方能最后饰结
吴阶恍然大悟,这倒是个空子。可终究还有些牵强,好在,完颜银术耳这厮帮了大忙,他连日来截杀我百姓,今天更是公然袭击我军!这事不管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打!必须打!
徐卫忽然叹了一声:“虽说给自己找个由头,以便出帅有名,但说到底,靠的还是这个!”他举起拳头晃了晃。“女真人都是些蛮子,若讲道理行得通,也不需要你我浴血疆场了。必须打得它爬不起来!它才会知道,什么叫痛!”
吴阶郑重点头,表示赞同。但转瞬又道:“大帅,金军毕竟兵多将广
“老实说吧,如果粘罕一直咬着我不松口,事情还真就棘手。可如今,他一听到和议达成,便撤除围困。再有,曲端发兵往延安推进,泾原徐经略又派兵攻荆几一军为保后路,分兵而拒。泣就造成了兵力分散甲乐打万年,再掉头进兵耀州。到时,徐严会与我军配合。这段时间,宣抚司会尽全力调集物资储备。粘罕若是得到消息,集重兵前来,我们再退回城中便是。不过,这也不太可能了”。
吴阶一针见血:“但这有个前提,万年耀州两处,我军必须取胜!只有这样,环庆和泾原,才会见机出兵。只要我们败一处,泾原徐经略不好说,但曲端绝对会退回环庆,再作观望!到那时,后果堪忧!”
“这是当然,如果我军败了。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推出来当替死鬼,为破坏所谓的宋金和议负责。”徐卫朗声道。
吴阶不得不暗自心惊,眼前这位大帅,看似义愤填膺,丧失理智。可他却把什么事都考虑到了!
“纵使如此,大帅还要去作?。
“金人若染指关中,陕西必不能保,义之所在,蹈死不悔!”徐卫掷地有声地说道。
吴阶霍然起身,他丝毫不怀疑徐卫的话,正色道:“那卑职,愿与大帅共舍此身,以求大义”。
送走吴阶后。徐卫发现四哥还在,遂轻笑道:“哥哥放心,我手握八万马步军,如果连万年耀州之敌都吃不下,那我也不用在陕西混了
十一月十八,天寒,大雾。长安的百姓一开门就发现,外头白茫茫一片,五六步以外,几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冷得他们一缩脖子,赶紧回床上再躺一阵。网要关门时,忽然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极力望去,但见一堵墙似的东西正徐徐移动。
当那堵墙经过门前时,百姓们赫然发现,竟然是官军!如果要说现在长安百姓觉得最不新鲜的东西,那就是军队,哪天看不着?因此。这些人也没当回事,回到床上搂着婆姨又睡下。
可外头那脚步声一直不曾停过,而且仔细听去,竟然还不止一处。好似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各个方向都有部队在行进!坏啦!又要打仗了?
浓雾之中,长安东需各处城门洞开,吊桥放下,鱼贯而出部队朝着同一个地方集结。徐卫为确保战果,出动了接近五万马步军,徐家军种家军所有的骑兵部队,都被他调动出来,虽然不到六千骑,但对以步兵为主的宋军来说,已经是大部队了。
老天爷帮忙啊,这么大的雾,金军游骑恐怕也不会集来。正好趁此机会,全速往万年推进。最好是老子兵临城下了,完颜银术可还在床上睡觉!徐卫亲自率领他的亲军和第一指挥,此时,他身旁战将云集。可他的话题,却丝毫与此次作战无关。
“既已戈小入禁军序列,这整编也是迫在眉睫了。等得空,把这事办了。本帅的预想,编成八到十个军,按兵种划分,委派大将。杨彦,你要是再立上一功,勉强作个都指挥使吧
“大帅放心,卑职要定一军的编制了!这一去,不杀他片甲不留,难解心头这口恶气呀!”杨彦切齿道。
“少扯虚的,拿真本事来说话!你统率的是第一指挥,物资如此紧缺,你的部队还有馍有肉,今天要是打不好,你给我修城墙去”。徐卫笑道。不是他心不在焉,而是有意要让将领们感觉到,今天这一战必胜!
如同昨天晚间,他和吴阶谈的那样。万年耀州,只要败一场,后果就不堪设想。可徐卫还是决定干了,外人看来,这好似赌博一般,胜负难料。可徐卫却不这么想,他从前玩赌的时候,笃信一点,要赌,就要看到底牌才下注!
这个底牌,就是敌我双方兵力的对比。完颜银术可的准确兵力他并不知道。但粘罕认为宋金和议柿结,且东京留守司派来了宣谕使布达,他徐卫就只能罢兵休战,乖乖地滚出长安。再加上曲端和徐严的进攻牵利,金军不得不分兵去拒。因此,金军留下来的部队不可能太多。万年只是京兆府治下的一个县,银术可将兵马驻所在此处。而且据探子回报说。金军大多缩在城里,只是派出游骑四处袭击。试想,一个县城里,能扎下多少兵马?而且从银术可将兵力扎在城中,他就断定,这厮缺乏危机感。敢情他以为剩下来的事,就是等西军滚蛋之后,大摇大摆进城。
另外一点,那就是火器。守卫长安时,徐卫一直指示,火器要节约。当时,他想的是长期坚守,不得不数着米粒下锅。谁曾想,三个月长安之围已解。现在,他手里有大批的火器,光是“奔雷箭。便有上千具之多。
徐卫并不是一个惟武器论者,他知道一场战争的胜负,不是武器决定的。但那是大的战略层面,从战术上来说,谁拥有先进的武器,那就把握着克敌制胜的先机!
雾淡了一些,五万大军在旷野中疾行!士兵们的头盔上,铠甲上,沾满了露水。可他们丝毫不觉得寒冷,心腹之中那一团火正熊熊燃烧!
而此时,在万年县城里,一处轩敞的宅院中,一间奢华的卧室里。金军名将完颜银术可,正酣睡未醒。昨晚他与几名万夫长以及数名猛安谋克喝得大醉,回来之后小又连御两女,实在是疲惫不堪。他的梦境中,满是妇人婀娜的姿态,雪白雪白的肌肤。自打部队离开廊延,离开浣衣院,他一直憋得难受。所以,当粘罕留他接收长安时,他欢喜不已,为了长安城里数以千万计的妇人,他决定先在万年城里演练一番。这不。部下就给他弄来了俩妇人,正睡在他左右两边。
一阵风刮来,梦中摇曳生姿的妇人突然不见,不知打哪处窜出来一头吊睛白额虎,狂啸一声扑将过来!
银术可突然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身旁两名妇人骇得不轻,甚至忘记遮住羞处!
猛烈地摇晃着脑袋,这位金军名将看了看两名妇人,连推带踹赶下床去。脑袋疼得厉害,银术可赤条条地跳下床去,想寻碗水喝,坐在桌前,想起方才梦中那一头虎,心里很是不安。这么久了,长安方面还没有一句准话,这让他非常恼怒。因此不断派出游骑骚扰截杀,此时,他心绪不佳,决定多杀些人,不然李纲和徐虎儿就不晓得他的手段!
一念至此,用女真语冲外头大喊。片刻之后,一名金将风风火火闯将进来,见他赤身**,也不奇怪。
“去,多派游骑!长艾周边,但凡会动的,一个不留!还有,再派人去城里问问,紫金虎什么时候滚!这城已经是我大金国所有,他还想赖着不走?”
那战将迟疑一阵,问道:“日前已经有紫金虎的马军出城,且与我军游骑遭遇,险些动起手来。若逼得太急,恐怕
“呸!连他们的皇帝都怕了,把两河山东陕西割让,他敢!杀他的头!去去去,你盯着我看甚?好看?”银术可十分不耐。他人本就生得粗野,再加上脸上那个当初折彦野留给他的枪创,发起怒来,真如野兽一般。
战将不敢多言,退出房去。他自倒了碗水喝下,走到门口一看,哟,好大的雾!那冷风一吹,他倒清醒了,突然发现,那俩妇人何在?回到床上,胡乱穿了衣裳,便出了房门,四处寻找。雾,终于在阳光的驱赶下,散了。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银术可没闲心管这些,他正心急火燎地寻找那两咋。“美娇娘”找到以后,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俩!
可妇人没找着,却看到先前那位谋克风风火火地闯进院来,大声喊道:“游骑发现大批兵马正赶来,距此不到十里!”
银术可一怔,似乎没听明白,转眼之间,他脸色大变。什么妇全抛到脑后,气急败坏地喝道:“集结兵马,出城!”说罢,箭一般窜回房里,披挂整齐,操着家伙就出来了!
万年这个小县城里,顿时炸开锅。多日不打仗的金军勇士们倒没有生疏,握着兵器,蜂拥往城外奔跑。不过,不少人还在纳闷,不是说只须等上一段时日,咱们便可以进入长安城,那里在吃不尽的美味,搬不完的金银,还有玩不够的妇人么?怎么又打起来了?
太阳在东方升起,经历了一夜的黑暗之后,阳光再次普照万物!
当银术可跨马奔出城时,他看到的是一支马军疾驰而来!不多,只数百骑,可这数百骑的身后,是一条横贯南北的黑墙在朝前推进!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让他心跳加速。紫金虎想干什么?这两国已经达成和议,他竟敢如此冒险?军中许多前南朝官员不是都说什么,赵皇对军队的控制是最严厉的,没有武臣敢违背朝廷么?这怎么回事?
考验这位金营名将的时候到了,是趁对方阵势未成,先派马军冲击?还是稳扎稳打,看个究竟再说?
最终,他选择了前者。这一路出城,让他静下心来,此刻,他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是“大批兵马赶来。”那说明来者不善,有这个胆量的,除了紫金虎还能是谁?他虽然不清楚徐卫为什么突然兵临万年,但他跟徐卫交过手,深知道对方一理严阵结成,想撼动它,比撼山还难!必须趁他阵未成而先下手!
记练有素,剩悍威武的金军铁骑,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击!骑兵们挺着长枪,挥舞着弯刀,狂吼乱叫地冲向了正朝前推进,根本没来得及布阵的宋军!
马蹄践踏大地所发出的巨大轰鸣,能给骑兵们莫大的勇气!哪怕是面对威名赫赫的紫金虎,他们也丝毫不怵!在大金铁骑的蹄下,没有严阵和强弓硬弩的宋军不值一提!
眼看着骑兵冲过去,银术可本担心徐虎儿军的马军会拦截。可让他意外的是,那支由数百人组成的先锋斥候竟然坐视不理!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张浚追来
李纲坐在案桌后,仔细地审阅卷宗。临近岁末,急待处理的事情非常繁杂。凡刑狱、财赋、民政、军旅、官员审核种种,都到总结的时候。让人奇怪的是。这位陕西最高长官经历无数大起大落,乃至今日脚下这方土地也要割让给女真人。按说,他应该忧心如焚才对。可此刻的李伯纪,却异常的平静,他一手翻文件,一手执毛笔,不断地批示着。
堂内的光线暗了下来,看来时近黄昏了。在二堂外办公的佐官们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宣抚判官王庶从旁边一间房内出来,见宣相头越埋越低,忙上前掌灯。当他端着烛台放在李纲案桌上时,后者才抬起头,诧异道:“这么晚了?”
“宣相。时候不早了,回吧。”王庶低声说道。现在的宣抚司可能是长安城里唯一一个还在坚持办公的衙门。
李纲舒了一口气,笑道:“无妨,手头还有些文案需要批冉,你去吧。”
王庶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看了李纲一眼。转身朝外走去。方才走不到两步,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子尚留地。”
子尚是王庶的表字,李宣抚极少这么称呼他,一般都是客气地称官衔。因此,王庶听到这句时颇为惊讶,转身道:“宣相还有何吩咐?”
李纲放下笔,转出案桌后。指了指座头,示意他坐下。天寒地冻,又亲手斟上两杯热茶,端到他面前、而后才落座。手捧着茶杯,李纲看样子很平静,想了想,问道:“徐子昂进攻万年,也该有消息了吧?”
王庶终于把刚才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宣相,下官实在不明白。朝廷既然已经决定和议,你何必又支持徐卫这种行为?”
“这不是徐卫的主张,而是本相的意思。”李纲马上纠正他的话。
“相公这是想一肩扛起全部责任?”王庶问道。
李纲闻言轻笑,一时没作回答。现在已经无所谓责任不责任。朝廷与金人媾和,其中一条,便是处理跟当初西军进攻河东有关的陕西官员。其中。张深投降,王似被捕,何灌被召回行在。数来数去,还剩下谁?不就是我李纲一人么?再说,陕西在我管辖之下,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没有宋金议和,自己恐怕也呆不下去,被罢那是早晚的事情。
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所能作的,就是在去职之前尽量周全。徐卫想趁金军不备。猝然发难,那就让他去打。打掉一点是一点。不在乎能歼灭多少敌人,也不必在意能收复多少失地,重要的,是向女真人传递一个讯息。
朝廷会怎么处理自己,现在还无从知晓。大不了就是罢官贬谪,无所谓,已经被流放过一次了,还在乎多几回么?反倒是自己去职之后,陕西的局面让人忧心。按惯例,宣抚使去职。由宣抚判官代行职权。王庶是个实诚人,他不可能镇得住西军这班将帅。自己到底有几分虚名在,诸路帅守表面上总还是恭恭敬敬。自己若一走,王庶恐怕很难掌控局势。
一念至此,李纲语重心长道:“子尚。本相估计,我去职之期不远。此后一段时间,陕西这个摊子,就可得仰仗你了。”
这正是王庶连日来所忧虑的,他有自知之明,李纲何灌两个人都没能办到的事,自己凭什么?低声道:“卑职担心”
“你不用担心,担心也没用。局面持续恶化,本相很是抱歉,留下个千疮百孔的陕西给你。再难。子尚务必尽全力周旋呐。
陕西若亡,恢复无望!民政上,本相不担心,至于军事,你须得多借重徐卫。陕西诸路里,唯一能靠得住的,也就是他了。本相去职之后,你可相机任命他为都统制。他会支持你。”李纲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嘱咐着对方。王庶沉默,良久,无奈道:“下官尽全力吧。”
正说着,忽见一员佐吏进入二堂,疾声道:“宣相,有军前消息送到。”
王庶猛然起身:“战果如何?让他进来!”反倒是李纲,十分从容。
铿锵声骤响,一将大步入内小光线昏暗看不清他面容,待走得近来,才发现是名年轻将领,至多不过三十岁。仪表堂堂,端得是威武!
那战将对着李王二人一抱拳:“卑职徐成,见过宣相,王判。”
“徐成?你是徐卫的堂侄?”李们问道。
“正是,卑职奉大帅之命,火速回城向宣相禀报。万年之敌。已被我军肃清。”徐成的话并不多,甚至没有描述战斗经过,因为在虎捷将领们看来,这回打万年,虽然胜了,也不值得大肆宣扬。因为永兴军帅司可是出动了接近五万马步军!这要是还不能击溃完颜银术可,那我们都回家抱孩子去,别带兵打仗了。
“肃清?你是说王庶有些不相信。
“回长官,确是如此,敌人已被完全击溃,只有极少数残敌突围逃走。”
李纲王庶对视一眼,这徐卫是早上才出发,万年距此也有几十里地吧?这么快就打完了?而且是场歼灭战!他怎么办到的?
“经略相公派卑职回城,一是汇报战况。二是向长官禀报,大军休整一日之后,立即转兵耀州。与泾原经略安抚司徐严部,合击耀州之敌徐成又道。
李纲王庶听得一阵嗟叹。早知这样,还媾和作甚?让紫金虎放便是!但话又说出来,如果不是宋金达成和议,粘罕恐怕也不会撤军。说不定现在还围困着长安城呢。
万年一役,可以说是徐卫打的第一场歼灭战。金军一万余马步军,近乎全军覆没。此战中,步军的作为攻击主力。固然劳苦功高。但杨再兴和马泰率领的骑兵,确起到了扩大战果的作用。金军溃退之后,杨马二将挥师掩杀,使得银术可伏尸十数里。唯一的遗憾,就是完颜银术可本人,在马军护卫下突围逃走。杨再兴再一次展现了他绝代悍将的本色,作战最后时刻,他只率数十骑狂追银术可。后生擒一名耳挂金环的女真贵将,回来一问,只是个千夫长。让杨再兴好不恼怒!
战后,徐卫下令体整一天。安置伤员,整顿器械,于十一月二十。直扑耀州!
当初徐严趁虚连克宁坊二州,粘罕派遣完颜银术可和完颜活女前往阻击。后来收到南朝少帝答应议和条件之后,撤回两人。命银术可驻扎万年等候接收长安。又命蒲察石家奴进驻耀州,只等泾原军一撤,便接收宁坊二州。
在留军长安周边的问题上,军中部分将领认为,还是应该多留一些部队,毕竟据张深说。徐卫麾下应该带甲五万左右。粘罕虽然认为和谈既已成功,徐卫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轨之举,但谨慎起见,还是留银术可率军一万五驻扎距离长安不远的万年,让蒲察石家奴领兵两万扎在耀州。一来是配合银术可,二来接管宁坊二州之后,也可防备泾原的徐原。这三万五千人。粘罕已经是倾尽全力了。延安那头西有曲端北有折家,够他头疼的。
而且和谈一妥,他就忙着屯田去,已经是十一月了小麦要是再不种,明年军队的补给就得靠河东和国内。问题是,河东饱经战乱,户口锐减,根本指望不上。要从国内运吧,路途遥远,万一有个变数。远水解不了近渴。想在陕西扎稳脚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宋金和议的约束下,先解决后勤问题。
十一月二十日下午,徐卫率四万余母步军网走到咸阳,祸事就来了。
当时,部队正在全速行军。旌旗漫天,人马如潮。这一趟去耀州。徐卫比前天打万年更有信心,因为他已经知会了徐严,到时两面夹攻。
“大帅。若再击溃耀州之敌,关中势必大震!到时,无论环庆曲端。还是泾原徐经略,相信都会有所举动。
这局死棋,便让大帅盘活了吴阶跟徐卫就差半个马头,一前一后并行。
“那还得感谢粘罕,不,感谢朝廷。如果不是南北媾和,粘罕放松警惧,哪会给我军各个击破的机会?不过,相信不用多久,各方都会接到宣谕使传达宋金议和割地的消息。泾原徐经略有可能发兵,但曲端就不一定了徐卫说道。
吴阶闻言发笑,片刻之后,道:“卑职倒认为,最好的局面。莫过于粘罕闻听此讯。怒而兴师复仇。那位曲大帅见有空子可钻,袭取延安。如此一来,金军可就热闹了“他复个鸟的仇,估算一下。此时金军的粮草恐怕已经不多了。”徐卫冷笑道。
吴阶频频点头。这倒真的。从金军围长安的规模来看,十万人是肯定不止的。这么大的兵团,每日所耗甚巨。而且不要忘了,金军攻陕西,是从完颜娄宿开始,我就当他带了半年的粮。可定戎一役,金军溃败。粮草插重为我所获者甚多。那时,妾宿率残军守潢关,据洛阳,想必日子也过得紧巴。等到粘罕亲自来援,我也当他带了半年的粮。可他这半年的粮,还得照顾完颜娄宿的部队,够吃多久?
用在攻陷延安的时间,不算短吧,这得消耗多少?就算他又抢收了陕西的粮食并得到张深的帮助。可围长安就围了三个月,他多少粮禁得住这么吃?难怪大帅信心十足。甘冒风险要吃掉万年和耀州的金军。原来是算准了粘罕没本钱再打。朝廷议和归议和。只要没有正式饰结和约,老子们先打了再说!反正我们不怕没饭吃,背靠着天府之国。物产丰饶,打十年都奉陪到底!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吴阶恐怕不会明白。
徐卫跟赵桓见面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完,但他从朝廷几年来政策变化上。可以看出这位大宋天子的性格。那就是,摇摆不定!看到有便宜,他想占一下。一旦没讨着好,又惊慌失措,乱了阵脚。所以,打打和和,一直没个定数。
这回,他看到金东路二误二东中原,直沾着他到了江路军叉攻陷眺世,飞沾关中平原。于是慌了,改弦易辙。想要和谈。如果这个时候,他听到前线打了胜仗。官军接连收复失地。恐怕马上换一副态度,欣欣然。飘飘然。
“大帅!大帅!”背后传来呼声。徐卫回首望去,只见一名军官纵马狂奔而来,至他跟前,抱个拳,喘息道:“大帅!长安来人了!”
“谁?来干什么?”徐卫心头一跳,脱口问道。
“不知。只说是镇江行在派员!”那军官回答道。
徐卫和吴阶两人脸色都变,镇江行在?怎么回事?镇江行在派出的官员。来追我干什么?难道,操!这节骨眼上,可别给我来什么十二道金牌!
正疑惑时,便瞥见数骑远远奔来。因他们中有人着官袍,因此惹得行进中的将士们纷纷侧目!奔到跟前,徐卫发现那为首一人,约三十出头,相貌俊朗。气宇轩昂,穿身青色官袍,戴交脚帧头,几缕长须飘飘。很是儒雅。这厮好像在哪里见过,有几分眼熟!
那人冲紫金虎作揖道:“下官见过经略相公。”
徐卫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问道:“这位大人好生面善,从前见过?”
“大帅戎马侄德,军务繁忙,自是健忘,下官张淡。”那人轻笑道。
张俊?张俊”哦,是了,当初在东京时,记得和折彦质还是谁,一起去枢密院办什么事的时候,途中就碰到过他,见过一面,难怪觉得有几分面善。这都有几年了吧。怎么还一身青皮?不见升迁?
“哦,不知张大人到此,所为何来?”徐卫试探着问道。
张俊一阵张望,见徐卫所部军容鼎盛,行进迅速,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叹了一声:“唉,大帅恐怕要下令勒兵了。”
果然如此!娘的!扯后腿的来了!
“为何?”徐卫心中虽怒,不形于外,仍旧平静地问道。
“请大帅下令停止进军,下官再详细禀报不迟。”张俊朗声道。
徐卫不假思索道:“无妨,边走边说吧。”语毕,催动战马,往前而行。张俊一怔,还是追了上去。
吴阶等人以及张俊的随扈都跟在后头,徐卫心里窝火,回头一虚鞭:“别跟着!”
张俊亦回头阻止随从,而后与徐卫并鞍而行,等了一阵,见徐卫不问他。便自顾言道:“下官此来,是奉命入陕西传诏。”
徐卫直视着前方,问道:“圣上有何旨意?”
“着即免去李纲陕西宣抚使差遣,解回镇江听候发落。”张俊低声说道。
尽管早料到有这一天,可徐卫亲耳听到时,还是不免暗叹。正唏嘘时,突然转过头:“你说什么?“解。回镇江?”这官员被免职,要召回朝廷的,自己回去听候发落便是。为何对李纲,却要将他押解到行在?这预示着什么吗?
张淡默默地点头。并无半句话。徐卫叹了一声,亦无下文。
良久,又听张俊言道:“另有一诏,是给大帅的。”
徐卫没心情。随口道:“甲胄在身,恕难行礼,还是请张大人回到长安后再宣示吧。”
“理当如此,不过,下官倒是可以提前告诉大帅。行在授大帅为“上护军。正三品。距“建节。只半步之遥。”张俊道。
这上护军,也是个虚衔,宋军军制,设军阶五十余等,最高一阶,便是正二品太尉,次之,便是正五品通侍大夫。当然,一个武臣不可能从正五品一下子升到正二品乙在这两个军阶之间,还有从四品的的诸卫将军。正四品的诸卫大将军。从三品的诸卫上将军,正三品的上护军,加上武臣们望眼欲穿的至高荣耀“从二品节度使”武臣从九品至正二品才算齐活。当然,如果皇帝爱你爱得不行,可以给你“加官”加成一品大员。从此可以看出,上护军这个虚衔,距离节度使,确实只有半步之遥。
徐卫面无表情,这些虚头巴脑的官衔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此外,秦凤帅赵点,调往行在,任“行在都巡检使”秦凤帅印,由大帅接掌。”张俊满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你徐九总该有点表示了吧?哪知,徐卫就跟没听见一般,继续前行。这根本就不稀奇朝廷把嘟延割出去了,把陕华也割出去小永兴军路也十割其九。当然要给自己找个安置的地方,秦凤是最好的选择。
张俊见此情形,心说这徐经略相公怎么油盐不进呢?一横心。干脆合盘托出:“令兄权陕西制置副使的任命,镇江行在没有通过,已经撤销东京留守司下达的任命状。由折枢密提议,经“详议司,合议,一致认为,在宣抚使与制置使都出缺的情况下,政务由宣抚判官王庶主持,军务应由徐大帅暂掌。”(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意外之喜
,“到这句话。徐卫就不能再玩深沉了六政务由互庶主持。剁刃由我主持?什么意思?让我主持制置司?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朝廷应该有明确的任命,让自己代理制置副使才对。只说句“主持军务这算什么事?
在宋代,某一咋。机构如果暂时没有人掌管,需要有人来主持日常的工作,但选中的这个人资历又不够,不足以让他担任或者代理,一般就不给任命和头衔,以公文和诏书的形式,公示他主持这个机构的日常事务。比如,徐卫当初任定戎知卓时,朝廷让他“同节陕华兵马。”同节就是共同节制,共同管理的意思。
镇江行在是考虑到,李纲被罢免后,陕西的军政长官都出缺了。不过和议既然已经达到,估计也没什么重要军事行动,想来想去,在陕西本地的官员中,好像也只有徐卫合适暂时帮忙张罗一下制置司的事务。徐原“制置副使。的任命之所以没有通过,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他虽然是出自徐家,但却是个纯粹的西军将领。但既然是朝廷的诏命,就具有权威性和约束力。只要没有正式派出制置使的人选,陕西的军务,理论上说,就得听徐卫的。当然,其他各路大帅会不会把徐卫放在眼里,那得单说。
“大帅,下官来时,官家嘱咐给大帅带句话,官家的原话是,陕西局势复杂,望徐子昂勉力而为。又言,子昂在陕西多有功劳,联心里是有数的张俊说道。
徐卫没空却猜度上意,眼下最要紧的是,我带着四万人,挟胜利之威,马上就要打到耀州了,你这个时候让我勒兵回去,这不是扯蛋么?可问题是,张俊虽然是个穿身青皮的芝麻小官,可他代表的却是朝廷。娘的,不能撤,绝对不能撤。
徐卫苦思对策时同,张俊忽地问了一句:“行在以陕西局势堪忧,长安不保,而与北夷议和。大帅为何还出兵?”
“什么长安不保?慢,女真人难道对行在说,攻长安易如反掌?而行在也相信了了”徐卫非常惊讶。
可张俊更惊讶:“难道不是?。
“狗屁!他围了我三个月,折了无数兵马,连座城门都没攻下来!本帅已经决定战略反攻了,结果突然收到消息,说是议和了,让我们交了土地、城池、百姓。我找谁说理去?”徐卫这话,当然是吹牛,可这个牛必须吹!
张淡闻言,疑惑不定。这怎么回事?黄右承代表大宋与金人谈判,对方口口声声地威胁说,再不答应条件,便要血洗长安。朝廷此时也正有意议和。所以谈了一阵,便答应下来。可谁知,徐经略却这么说!
见他模样,徐卫趁热打铁:“张大人,本帅刚刚在万年打完击溃金营名将完颜银术可,此贼仅以身免。现在,便是去耀州征讨,这仗打完,长安周边的金军便全部肃清!正是战略反攻之时啊!”
张淡半信半疑。四周一张望,不解道:“下官看大帅所部。也没带多少粮草物资
徐卫一怔,谁说文官对军事一窍不通。这个挺机灵的嘛。居然看出来我没带几天军粮!我就打个耀州而已,带那么多粮干嘛?
“哦,耀州之敌,兵力不多,打完这场。本帅便回长安,请示宣抚司,准备反攻
张俊不说话,如果徐卫所说属实,那事情就值得推敲了。朝廷虽然有意议和,但事先议定底线,就是陕西不能让金人沾指。只割两河,顶天了,把山东那地搭上。可因为脚延沦陷,关中平原不保,连长安也破城在即。
因此,才会作出让步。徐卫现在一说,倒是我们被女真人蒙蔽了?
就在他沉思之际,徐卫突然想了起来,这厮是张淡?不就是宋代继李纲之后,主战派的代表么?等会儿,是这个张淡,还是大哥徐原麾下那个张俊?这两人怎么回事,取同样一名?
管他娘的,死马当活马医!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这士气正旺,坚决不能撤!不过,看情形,这厮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怎么说动他?先吓一吓再说!
“张大人,不怕跟你说句实话。如果金军在陕西站稳了脚,那么,不出三年,这八百里秦川可能就都姓金了。到时,西军可能只能守着蜀地周旋,难图恢复。若四川再有失,女真人就可沿江而进,直取东南!本帅绝不是危言耸听,陕西局势复杂,相信镇江行在也是知道的,张大人你也当有所耳闻。如果让金军沾指关中,后果不堪设想
紫金虎一面说,一面注意观察对方神情。张淡倒也沉得住气,”说得众么玄乎,他眉头都没皱下六
徐卫见状,便把刚才跟吴阶讨论的关于两军态势的意见,尤其是粮草物资方面,详详细细,添法加酣地给对方描述一番。
张俊还是不作任何表态,他也为难得很。作为一个枢密院的佐官,六品而已,可以说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此来陕西,也仅仅是个跑腿的角色。网进长安城,见到了相关官员,就听说徐卫率军去耀州了。骇得他飞马来追,就是要传达行在的旨意,让紫金虎撤军。
结果徐卫一番话,让他始料未及。他根本没想到现在宋金两军的态势是这个样子,也难怪,镇江行在和陕西山高路远,很难详细了解此间内情,可以说鞭长莫及。否则,也不会遭了女真人的道。这可如何是好?
按说,自己只是来传旨的,把李纲带回去便可交差。反正朝廷交待的事,我坚决落实了,就算完成使命,完全可以不管其他。
但话说回来,明知事情有异,难道坐视不理?经略天下,当自关陇始,这是古往今来,已经被证明过多次的道理。陕西如果丢了,大宋的“胆”也就没有了,这个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徐帅并没有夸大。
“张大人,若徐某只图自身富贵,完全可以不管不顾,交割了城池土地,遣回百姓便是。反正朝廷也任命我作秦凤帅,我何不安安稳稳地去退到后方去过快活日子?可本帅是朝廷派驻陕西的武臣,官家派我来,就是镇守一方,保境安民的。我不能拿咱大宋的土地城池,黎民百姓当个屁吧?哎,张大人别见笑,本帅是行伍出身,没读过几本书。”徐卫“推心置腹”道。
张俊有些心绪不宁,随口道:“大帅忠勇,世人共知,下官无论在东京,还是在镇江,都早有耳闻。”徐卫又要说话,张俊突出惊人之举,他举起左手制止了徐卫。以一种异样的口气道:“大帅,卑职不通军务。请经略们公直言相告,能打过么?”
“什么?”徐卫好像没太听明白。
“下官请大帅直言相告,能打过女真人么?”张俊疾声道。
徐卫正待把刚才给他分析的那些敌我优劣再说一次,张淡又急急的补充道:“万请大帅切莫隐瞒,直言相告!”
紫金虎看他脸都快憋红,嘴唇直哆嗦,也不好再拿大话唬人家思索片剪,昂首道:“这样,请张大人随本帅一同前往耀州!我若战败,不须你多言半句,立即撤军小并自请处分!”
“不必!”张俊大声道!语至此处,紧紧盯着对方好大一阵,缓声道“下官未曾追上过大帅。”
徐卫心头一喜!抱拳一礼:“徐某今天才见识的,何谓忠直之臣,何谓为国为民!”
这顶高帽子一送过去,张俊苦笑一声:“真不该接这趟差遣。罢,万一追查起来,罪过由下官顶了。就此告辞,预祝大帅凯旋而回,下官在长安城迎候,请!”
“请!”徐卫执礼相送。张俊调转马头,竟不再迟疑,绝尘而去!
他一走,吴阶、杨彦、马泰、张宪,全围了过来。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聒噪。徐卫目送着张俊的背影,不错,文官里还有这样的人,李纲、宗泽、折彦质、许翰,现在又多一个张淡。这些人不管才能如何,却真的是以天下为己任,自己虽然作不到他们那样大公无私,但至少对他们这种风范,还是敬佩的。
“全速进军!天黑以前进入耀州!”
就在徐卫率部队全速推进耀州之时,驻扎在那里的金将蒲察石家奴却收到了一个消息。
耀州城内,已经看不到多少本地居民,大多逃进长安城了。金军进城之后,给个好端端的城池糟蹋得不成样子。常理来说,女真人虽然起于止。林,可好歹把辽国给灭了吧?你至少应该知道,城池比你那帐篷好用。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北夷进一座城,就毁一座。估计女真人是这么想的,你城市修得再宏伟坚固有个屁用,照样被我们打下来。你们读什么书,写什么字,有个鸟用,我们快马弯刀,照样打下天下来了。
“报!宁坊二州的宋军已经全部撤走!往泾州而去!”军帐里,一名金将闯入,大声向主将蒲察石家奴报告道。
石家奴的背景超强,绝对的女真贵族。他的二舅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四舅是当今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正经的皇亲国戚。
第三百八十二章乐极生悲
酬,金国现在正外千,创业”阶段,什么任人唯亲”嚼斗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相对较少。因此,这个从小养在完颜阿骨打家里的女真贵族并没有因为他显赫的背景而平步青云。十五岁从军时。仅仅袭得一谋克之职,换到宋军中。顶天了也就是个都头。不过,有鉴于宋金两军战力的差距,他这个“都头”至少得顶个指挥使。
“确实撤了?”石家奴问道。不怪他有此一问,宋金虽然饰结和议,但毕竟还得自己那位身在上京的舅父,大金国皇帝的批准,和约才算正式生效。而宁坊二州的宋军这么快便自觉地撤走,不能不让他怀疑。
“千真万确,一兵一卒也没留下”小那金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石家奴听罢,颇为自得地笑道:“宋军倒算实诚,不撵自走。也罢,省却我诸多麻烦。”当下,下令召集麾下文武,商议接管城池一事。他提出,立即派兵入驻宁坊二州,此间既无事,便可将部队移往耀州与长安交界的泾阳,以方便协助完颜银术可,争取“督促”徐卫也这般自觉,早早退出长安城去。
这个意见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只因金军上下,早就等着进长安。这都怪诸如耶律马五这样的人,他们仗着对中原王朝的一知半解,不断吹嘘,说长安是中国的数朝古都,从几千年前开始,中国的皇帝们便在长安城里建筑宫殿,广积珍宝。听得北夷们心里都跟猫抓一样,恨不得长双翅膀变鸟人。飞进长安去看看。
计议已定,便着手艾排。石家奴下令,分兵数千去接管宁坊二州,大部南下去泾阳。明天一早就动身。这位大金的皇亲国戚,不忘跟部将们约定,进了长安城,与诸位痛饮!乐得上上下下欢喜不已,早知议和就能得到好处,还打什么仗?现在想想攻打长安那段时间,头都发晕,虎儿军真是让人又恨又惧!
正兴高采烈地说着,忽见几人闯进帐来,俱是衣甲残破,形容狼狈。当先一个。满脸污秽,如乞丐一般,手里柱条断枪,一见石家奴。纳头便拜,哭道:“万户!虎儿军趁雾袭万年!”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方才还乐不可支的一班文武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不是已经议和了么?紫金虎怎敢如此!
石家奴打量着这几个,疾声问道:“银术可何在?”“有传言说率数十骑决围而去,不知所踪!我等千辛万苦赶至此间,便是向万户禀报”。那人大声道。
石家奴一时无言,事发突然,而且大出所料!银术可在万年驻军万余,怎地败得如此之惨?莫不是那厮又犯老毛病,放纵酒色?
“万户,虎儿军既袭万年,想必下一个目标,便是耀州!我军应火速向国相禀报此事,并避其锋芒!撤往廊州”。有人紧急建议道。
好个石家奴,不愧是皇亲贵胄,深受阿骨打教诲。一听这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什么东西?撤往廊州!我用得着畏惧紫金虎?我麾下马步军两万,俱是女真精锐!我为什么要避让?徐卫也不过就是一颗脑袋,何惧之有?你们怕紫金虎,我可不怕!
怪不得他如此小觑对手,因为石家奴没跟虎捷军交过手。
妾荐当初率军南下时,他虽在军中,但后来估计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被派去镇守潢关,因此没有参加定戎大战。等到粘罕亲自南来,紫金虎退入城中坚守,他也就没有机会对阵。在石家奴的印象里,徐卫在平阳就只会龟缩于城中,到了长安亦然。似此等鼠辈,打防守还可以,若论野战争雄,他还差得远!
部将们都劝,气得他愤而起身,厉喝道:“整备部队,明日一早,去寻那虎儿军,替银术可雪恨!”左右苦劝不听,只得执行军令。
话说两头说,徐卫得了张俊支持,率军疾赴耀州,当天黄昏时,便到泾阳。遂下令在此过夜,明日寻金军决战。
安排好部队,视察完营防,徐卫回到帐中,本想养精蓄锐,以备明日征战。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也睡不踏实。李纲不但是他的长官,更是他的前辈,凭心而论,术业有专攻,李宣抚处理陕西政务还是成绩斐然的。西军的问题,那是历史遗留,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改变。李纲对此,已尽全力,奈何天不遂人愿。
自己那天去找他商议出兵时,他有句话说得很在理。即便没有宋金议和,他在陕西恐怕也呆不下去。可就算把他撤了,你换任何人,不见得就比他作得更好。
想当初,赵祖得到李纲、吴敏、何灌三人支持,顺利登基正位,按说有拥立之功,李纲的前途该是一片光明才对。结果”
从这一点上来说,三叔还算目光远大,看得真切。天子南巡,留他守东京,他答应了。现在,又琢磨着辞了留守一职,到陕西来。想必,他是看清了朝中之事,有心离开权力中枢,到陕西来“避祸他和李纲一样,都是主占派的代表人物,现在耿南仲任首相,吴敏任次相。他若回朝去,站哪儿?
更何况,枢密院是管军务的。两河、山东、中原,基本上没几支部队了。至于西军,枢密院历来就插不上手。与其回朝挂个执宰的头衔,不如到陕西,或许更有空间。
昏暗的火光下,徐九又从身边取出那封已经磨毛了皮的书信。越看越觉得,种师道不愧是一代名将,自己当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军官,他却帮着自己把未来都算好了。试想,如果自己不到陕西来,继续留京。估计也是被兀术一路追到江南去,说不定这会儿正替赵祖看大门呢。
“大帅还没睡?”一个声音在帐外响起。
“是晋卿?进来。”徐卫唤道。
吴阶掀帘而入,执礼已毕,开门见山道:“大帅,刚刚收到风。令侄徐严已经撤了
“撤到
“放弃了宁坊二州,撤入泾原地界。”吴阶回答道。万年一打完,大帅就派出了人经邻州绕道去寻徐严,约定时日一同夹击金军。哪知,刚才信使回来,说是宁坊二州的宋军已经全部撤离。
徐卫大怒!一掌拍在桌上,骂道:“这混帐!他前些时日派人来见,本帅就已经告诉他,决定出兵打击女真。肃清万年之敌后,唯恐有变,又派人去约定时日。他却给老子来个一走了之!这东西,不是只好鸟”。他第一次见徐严,就觉得自己这位大堂侄比起徐成来,滑了一些。本来嘛,作人圆滑,也没什么不对。但这厮整个一油嘴滑舌。自以为是。而且看得出来,这东西很得大哥信任,也不知这回撤退,是不是大哥的意思。“大帅息怒,没了泾原军,我军照样打耀州。”吴阶宽慰道。
“本帅倒不担心耀州之敌,只是”罢了,撤就撤吧,我军计划不变,明日战金军徐卫岔开了话题,家事,不足为部将道。吴阶也很识趣,并不多问,当即拜辞出帐。
腊月初,延安底
因为张深放弃抵抗,投降金军,延安城中的百姓也被他裹胁着,作了“大金子民金军入城后,张贴文告,声称,有敢外逃者,处死,邻里连坐。因此,这沦陷之城,表面上看起来,倒也热闹。
街上行人较多,只是个个无精打采,忧心仲仲,听不到一点欢声笑语。连娃娃们也不上街嬉闹了。全副武装的异族士兵,成群结队的在街市上游戈,居民见之,如避毒蛇。
粘罕从长安撤军以后,退到同州,立即布置屯田事宜。土地有主的,仍由农民耕作,无主之田,则分给士兵。而后,来到延安府。期间,不断收获喜讯。先是环庆的曲端,在看到韩常率军驰援之后,已经退出保安军,撤回庆阳府。其次,有使自燕云来,言金主完颜吴乞买已经同意宋金议和条款。并宣诏他速回金国,只因契丹余孽耶律大石,在去年为避金军追击,整军借道回鹘西行。破西域诸国十万大军的拦截,进入寻思干这个地方。不久前,这位契丹人居然称帝改元,重新建立起一个契丹人的国家!并矢志恢复辽国,叫嚣要重新打回来!金帝认为,南朝既已割地求和,且对大金不具备威胁,还是先稳住,腾出手来,把这支契丹余孽消灭了再说。最后,南朝既已承认大金对两河山东的占领,这另立异姓之事,是不是可以施行了?此事,也得粘罕回去定夺。
粘罕得闻此讯,便筹备着率军回国。只是对于由何人来经略陕西,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本来比较欣赏耶律马五,可他是契丹人,怎么都不放心。若用女真人,数来数去,也只有一个完颜委宿够格,因此一直迟疑不决。至于张深,当初劝他投降时,确实说过让他统领陕西,可这话能当真么?就算让他上台,他自己敢么?徐虎儿恐怕会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此时正当中午,各处民宅房顶上都袅袅冒着炊烟。一支马队闯进城来,东突西撞,如入无人之境。这汉民也就罢了,金军士兵可依不得!
十数名女真士兵正于街市上厮混,忽听人声惊号,放眼望去,见到十数骑飞驰而来,把街上搅得鸡飞狗跳。有名金兵怒火冲天,横了手中长枪,瞅着对方奔来,趁着一个空档,猛地一枪绊倒战马!同伴就地取了桌子板凳朝奔来的马队袭去!
一时间,街上惊呼连连,居民抱头而窜。那支马队被阻,马前上的骑士纷纷喝骂,金军士兵一听,怎么是女真语?可这些人分明穿的都是汉服啊!定睛一看,金兵们骇傻了,这不是,银术可?
粘罕听到银术可来延安的消息时,正在原延安知府衙门里,宴请一班将佐。算是临行前再庆贺对宋获胜一番。
可当他一听到银术可的名字时,立即就猜到,铁定是长安出事了!因此顾不得什么宴席,抢出府去,到府门台阶处撞见银术可。
看到对方那副尊容时,粘罕差点气得抽过去。这叫什么形容?你堂堂女真大将,居然穿得不伦不类,你就象那个甚,南人说的,乞丐!银术可头盔铠甲一样没有,穿件汉人常见的直掇,也不知从哪处弄了件羊皮袄绑在身上,脸上涂的也不知是泥土还是马粪,狼狈至极!再看他的随从,嗨,没法看”
粘罕一只脚在上,一只脚在下,跨在台阶上,紧紧盯着银术可半晌,许久也没说话。
“国相!银术可兵败而回,甘受军法”。银术可将头一低,不敢直视对方。
随后冲出来的金军各族文武们,见到这副场景,无不骇然!尤其是听到银术可兵败而回一事,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这都议和了,怎么还兵败?你跟谁打的?
粘罕也不知是不是急疯了,拉长个黑脸愣是不说话。两手叉在腰上,一标盯着败军之将,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去多问。
突然!大金国相一脚踹翻银术可,厉声问道:“我给你的一万五千马步军何在!”
银术可爬将起来,语气怨毒道:“国相!紫金虎提大军突袭万年,我仓促应战,以致师溃。所部将士,大多战死,决围而出者,又遇贼寇袭扰。只剩下这十数人回来延安。
国相!宋金业已媾和,紫金虎此举乃是
粘罕哪肯听他废话,复回一脚,又踹地上。狂怒之下,一路大骂,折身返回府中。各族文武你看我,我看你,都陆续跟了回去。有相好的,上前搀扶银术可,却被他一把推开,也跟进府去。
耶律马五独自立在屋檐下,想了许久。忽地长叹一声,喃喃道:“紫金虎(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送别李纲
小贼安敢如此!安敢如此!”狂躁的粘罕在大堂!来。“你们谁告诉我,徐卫哪来的胆子!他竟敢袭击我军!都哑了?说话!”
堂下数十员文武。俱都噤若寒蝉。老实说,至此刻,还有人没回过神来。因为这不可能啊!已经议和了,只等着交割城池土地,遣返百姓,怎么还会发生这等事?退一千步一万步说,即便徐卫真的提大军袭击万年,可银术可手里也有一万五千马步军,怎会弄成如此惨状?就逃出来这么十几个人?徐卫是动用了多少兵力?十万吗?他哪来的部队?
看着珍槛佳肴,冉着美酒香小却没人有食欲。好端端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会,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搅坏了。银术可待罪堂中,一直不抬头,粘罕越看他越来气。喝问道:“你说!你一万五千马步军,怎会全军覆没?我没给你马军么?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这问题,恐怕也是在座所有人想问的。银术可迎着无数目光,切齿道:“国相,事发当日,大雾漫天,三四步外已不可见。
虎儿军仗着熟悉地形,一路过来,距万年不远才被发现。我立即率军出城接战,并趁敌阵势未成以,以马军冲击。” 听到这里,很多人都默默点头。不错,的实应该这样,这完全是正确的应变方法,可怎么还是败了呢?
。哪知,虎儿军不但兵力数倍于我,更兼火器厉害!人手扛具风箱。当我马军出击时,那风籍中,无数火龙窜出!马军被惊扰,炸伤无算,勉强冲出烟雾,却也难以对敌造成重创。此役,紫金虎出动大量骑兵,数量上远远胜过我。因此战败。”
粘罕气得胸口发痛,以手跗额,久久无言。好一阵之后。才挥挥手道:“下去下去!”
银术可方走,气急败坏的大金国相一脚踹飞案桌,杯盘碗盏摔落一地!堂下文武全都起身!
徐卫!徐卫!早早晚晚,我要你死无全尸!
正当满堂沉默时,女真小将完颜习不匆匆而来,至堂外,见如此情形。本来已经跨进门槛的一只脚又缩回去,立在堂外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发现了他,朝他看去。堂上的粘罕发现许多官员都朝外瞧,也顺势望去。见到习不,吼道:“何事!”
完颜习不身形一颤,赶紧奔进府来,大声道:“国相!耀州一谋克入城,说是有紧急军情上报”。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该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耀州驻军也遭了虎儿军黑手?还真不是没有可能。耀州距离长安才几步路?
粘罕似乎也猜到几分,牙关紧咬:“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战将大步抢入,人未近,声先至:“国相!虎儿军攻耀州!”
坏了!还真是如此!徐卫想干什么?他疯了吗?接连袭击万年耀州!难道他不知宋金已经达在和议?
大金国相直感一股业火腾腾窜上头顶!两眼发烫,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说!”
“小数日前,万户接获军情,得知万年遇袭。盛怒之下。决意寻虎儿军雪恨”。那谋克军官说到此处小不知多少人心里一声长叹。就凭这一句,我们都能猜到结果了。银术可在万年惨败,很明显,虎儿军下一个目标就是耀州。石家奴不避其锋芒就不说了,居然还主动去寻他!这不是自己往徐卫刀口上撞。拉都拉不住么?也不想想,你才从军几年?就去和紫金虎对阵?银术可这等大将都败北,你又算得老几?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宗室,就视徐虎儿如无物?年少气盛,所以误事啊!
粘罕那张面皮,又黑转红,又由红转黑。此时,他好似气到了极点,反倒消停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让我猜猜,是不是虎儿动用大批马军,更兼火器厉害?,小
那谋克一时为之语塞,半晌之后,问道:“国相如何得知?宋军非但动用大批骑兵,且装备一种火器。十分厉害!万户亲率精骑突击。不幸为宋军火器所伤,我等拼死抢将出来,不得不引军暂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粘罕纵声狂笑,满堂皆惊!
完颜委宿毕竟是女真元老,正欲上前去问,却见国相离了大堂,置众官不顾,自转进后面去了。堂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都议论纷纷。言那紫金虎胆大包天,竟行如此勾当!出二将不意,其二将不备,连败我军!这如何得了?必当复仇!重返长安!生擒徐卫!食其肉,寝其皮!
这些人极力诈呼,马五沉默不言。毒宿见状,问道:“马五因何一言不发?”
马五轻叹一声,昂首道:“我在想,紫金虎决不会止兵耀州。”
“什么意思?。妾宿铁青着脸。
“徐卫出动大军,难道就为万年耀州两处?他这是在解除长安威胁,为进一步行动扫清障碍。”马五颇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堂上顿时炸开了锅,还反了他啦!敢有进一步行动?灭了他!无数个声音叫骂着!
委宿制止众人,问道:“两国议和已成,他敢冒此风险么?难道没人管得了他?”
崩具,紫金雳敢主动出击。想必是有侍丹可能方拙慌意。也有可能是他自作主张,反正事情没明朗以前,什么都有可能。另外,他敢如此嚣张,或许也是有人授他以柄。”这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谁能给他辫子抓,只有银术可!而且如果确有此事。猜都能猜出来,八成是银术可没有约束部下,杀了人,拆了房。放了火,诸如此类吧。
“就算徐卫有什么理由,那又怎地?他这么做,是自取败亡!”完颜委宿沉声说道。这话,弓起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共鸣,一时之间,痛骂徐卫之声不绝于耳。
马五心中暗笑,并不附和他们。徐卫这人倒有些意思,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我单独跟他对一场!
堂上闹哄哄一团之际。只见时常跟随国相的卫士大步出来,委宿见状迎了上去,问道:“国相无碍吧?”
“是。”那卫士应了一声,径直朝马五走去,道:“国相有请。”
马五倒也不觉有异。便随他住后堂而去。类宿却一把扯住卫士: “怎么?国相只见他?”
“是卫士惜言如金。妾宿悻悻撒手,看着他二人离去。他之所以如此着急,乃是因为,国相在这种悄况下,只召马五去见,肯定是有原因的。当初打长安,是自己力主。并陈述种种利好。而马五。却是持坚决反对意见者,现在只召他去
却说耶律马五随那卫士入得后堂,被带到一处偏室中。粘罕坐在一张覆盖着兽皮的椅上,地面摆着一个火炉。大金国相正拨弄着炭火,若有所思。此时,他已不复先前盛怒,倒似冷静了下来。
马五入内以后,卫士自出,并掩上房门。粘罕抬头看他一眼,自顾言道:“这南人的楼宇房屋,诸般器具,倒也还是有用的
这听似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却让马五听出弦外之音来。从前,国相不管是对辽。还是地宋。都嗤之以鼻。无论是针对军队,还是其他。能说出这句话来。不容易。
“坐粘罕拿手里那根棍儿指了指跟他对面的椅子。上面铺着一整张金黄色的兽皮,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马五依言坐下,粘罕劈头一句:“你是对的,当初就应该去攻环庆。而不是久耗在长安,看看,这下倒好。费尽力气。与南朝达到和议,人家紫金虎根本不当回事。
数日之内,接连击溃我两支劲旅!大军粮草已不足敷用,我又准备回燕云。这时候发生变故,实在”唉,大意了,大意了,我早就应该想到,面对的是紫金虎,什么时候都得分外当心
马五比他更郁闷,现在事情难办了。军中粮草物资将尽,不可能再去四处征战。一旦国相引军回国,留在陕西的部队势力减少,到那时,只怕紫金虎更猖狂。他现在扫清了长安周边,接下来说不定还要打哪。
“国相言重了,谁也没料到,徐卫竟然无视两国达成和议,猝然发难”!马五说道。 粘罕停止动作,直视着他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眼下粮草将尽,若再集结大军征战,已力不从心。不过,紫金虎虽然难缠,但他到底只是方面大将,作不得陕西之主。末将认为。此事还是通过文争来解决较好
“你是说?派出使臣,向南朝施压?让少帝弹压紫金虎?”粘罕问道。
“不错,唯有如此,才能使徐卫真正休兵罢战。”马五点头道。
“可远水解不得近渴,总得先应付眼下才是。他若一路打将过来,如何是好?。粘罕不放心。
“这点国相放心,开战之前,无数游民涌入长安,我军又围三月,长安城里便是屯粮再多,也坚持不了许久。紫金虎只是一路帅守,他决不敢孤军深入,便是打,也不可能触及延安以及大河西岸。陕西其他将领,也不可能跟他一同进兵。而且,虎儿军多半会避开平原坦途,专奔险阻之处,廊州当是下一个目标。有桥山之险,正利步军,我军可在嘟州驻一师精锐,阻击虎儿
粘罕听罢,仔细思考着对方的建议。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得那火炉里偶尔筚拨一声。估计连一顿饭都该吃完了,粘罕才道:“也只能如此了。我立即派李植回河东筹粮应急,并遣走签军,此地事不了,我不能回燕云
又说一阵,马五起身告辞,粘罕心烦意乱,也不挽留。但对方刚走出门口时,他忽地唤住:“马五
“国相还有吩咐?。耶律马五回身道。
粘罕目视他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无事,你去罢
日上三竿,饱受战乱惊吓的长安百姓,这段时间总算多多少少寻回了战前的宁拜 市易重开,虽然物资仍然有限,但毕竟比围城时好得多了。天气如此寒冷,最紧要的,莫过于石炭。从秦凤紧急调来的炭,每每供不应求。有了徐大帅当初的敲山震虎,没谁再敢发不义之财。
在一处炭行前。围着黑压压一片人,有的提着竹篮,有的担着箩筐,还有人拎着口袋,从天不见亮开始,就前来排队,等着买炭。这会儿太阳么哎扣,可长时间不动弹,坏是让排除的汉子们冻得受不尝川
“娘的,从前咱啥时候把炭当回事?哪次不是大车小车往家里?这下倒好。还成黑金了!看吧都不一定买得到!”一名缩着脖子,将双手对插进袖管的汉子不停地嘀咕。
“你叫唤个蚁 我祖父八十有三,身子骨一直硬朗,金狗一来,吓病了。郎中说。都不一定能撑过这严冬。唉。可怜,每到晚间,冻得不行,就指着买百十斤炭回去。不怕你笑话。我婆姨只差没把床劈了当柴烧”。
“那你两个晚上睡哪?
“不过啦!实在冻惨了,找官府去!咱就问徐知府要炭烧!”
“废话!现在啥都缺,不知道么?你就是把徐知府扔火炉里烧了也不成啊!”
四周一片笑声,有人喝道:“我说你这撮鸟懂不懂事?小徐经略相公你也敢玩笑?”
笑声立止。那汉子畏畏缩缩道: “啊?徐知府就是帅司徐经略?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听人说,京兆府贴了榜文,下面落款是甚么徐知府,我还以为”小
“滚滚滚!没点见识,凡是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都兼京兆知府,这几十上百年的规矩。你都没听说过?你小心着点,万一让公人逮着。抽你嘴巴”。
这句话一出来,这些排队买炭的人都不聒噪了,转而把矛头对准炭行。七嘴八知声讨,怎么还不开门?是不是又哪个奸商屯积物资?不要脑袋了?娘的,找京兆府告去!
“哎哟!那不是,徐大帅”。人群中,有人惊叫一声。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东街上,过来好大一群人,都骑着马。有身着官袍的官员。有穿着铠甲的将士,那当中有一个,内穿锦袄,外罩紫袍,腰间一围团花袍肚,束条金带。头顶交脚蝶头,足蹬短筒革靴。双眼如炬。顾盼生威,五官如精雕细刻,轮廓如刀凿分明。年在二十几许,不是小徐经略相公又是谁? 方才开玩笑的汉子吓得快尿裤子,他是真不知道徐知府和徐大帅是同一个人,此时担心吊胆,忐忑难安,恨不得把头埋进胯里去!
“咦,还有李宣抚?出什么大事了?怎么各司长官都在?”
这行人出了西门,都不言语,徐卫表情一直很严肃,反倒是他身前李纲。镇定自若,出长安时,不停张望,似乎要把在这里的一砖一瓦也记住。张俊跟在后头,也不作声。
一直送出十里地,李纲终于开口:“行了,子昂回吧。”
徐卫在马背上一时无言。低着头想了片刻,回身朝张俊望去。后者点点头:“大帅自便
徐卫翻身下马,李纲下状。也跟着下来。他毕竟有些年纪,天气寒冷腿脚也不便,徐卫便慌忙去扶。
下得马来,两人不急不徐地朝前走,谁也没开口说话。
李纲已经正式卸任陕西宣抚使,要解回行在听候发落。徐卫是从耀州赶回来,专程替他送行。紫金虎觉得,自己必须要来。李纲对他,不仅仅是上下级,更多的。是象一个前辈般的提携照顾,甚至说庇护。这里面,固然有同为东京派员的关系在,可话说出来,刘光世、姚平仲,都有东京的背景,结果呢?
“接下来,你预备怎么走?。良久,李纲开口问道。
“相公既已解职,不在其位小不谋其政。何苦再操这个心?”徐卫劝道。
“唉,世事难料啊。本官总归在陕西呆了这么多年,不敢说有什么建树,但至少是兢兢业业。弄到这个局面,我实在惭愧李纲苦笑不已。继而侧身看着徐九:“小难为你了
徐卫心里不是个滋味,岔开话题道:“卑职相信,假以时日。相公定能重新出山。”
“呵呵,实话告诉子昂。我这是在替朝廷背黑锅,当然,也是有人一定要我背这黑锅。不过无妨,不管将我安置何地,倒也落个清闲。白日耕作,夜间读书。过过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这么几年,倒把书本也落下了。子昂。你为军中大将,不可专事行伍,要多读书,对你有好处李纲嘱咐道。
徐卫郑重点头:“卑职记住了
。王庶怕是支撑不了局面,你要多支持他。行在让你暂时主持陕西军务,我估计,这就是要让你“建节,的前兆。子昂啊,你前途不可限量。但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切莫行差踏错,我在陕西时,还可替你支应一二。自此以后,你就得谨慎行事了。哎,你是真不打算告诉我你接下来的动作?”
徐卫轻笑,正待回答,哪知李纲摆手道:“算了,你说得对,不在其位。我也省得再操这份闲心,别送了,回去吧
徐卫最见不得那种依依惜别小儿女情长的模样,当即止步。躬身一拜:。恩相保重!”
李纲并不回答,张淡等人追上前来,李纲艰难地上了马背,正要扬鞭,停了片刻,仍旧回头道:“子昂努力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兴师问罪
,一说徐卫在送别李纲!后,积极准备对金作说,“轮叫川耶律马五的建议之后,从军前派出使臣,紧急赶赴南方“抗议”。他知道眼下主持北方事务的宋最高长官徐绍,就是徐卫的叔父,因此并不走东京这条路子,而是直奔镇江行在。恰巧,此时金帝吴乞买从上京派出的使臣和宋使一道,也在往镇江赶。遂合作一路,气势汹汹地往江南兴师问罪。
然而此时,已经知道陕西内情的张俊解着李纲,正在从四川走水路往江南。这么一绕,就落在了金国使臣的后头。
镇江府,在太上皇赵估政和三年以前,叫作润州。当时,朝廷认为润州地理个置优越,背山面江,形势险峻,乃镇守江防之地,故名。当初赵袒车驾南行,行在的备选地点有好几处。之所以最终选择镇江府,其含意,便是“天子镇江防”我堂堂皇帝都来守江了,士人民众总不该有什么意见了吧?北方和中原的百姓也该放心了吧?联之所以离长江这以久,就是随时打算北上还故都。
镇江是个好地方,不光山河锦绣,更是人文荟萃。
“甘露寺刘备招亲白娘子水漫金止 ”等传说都发生在这里,当然,并不全然是发生在当下。
朝廷将行在设在此地之后,免不了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官邸、园林。大宋北方虽然弄得一团糟,但南方的钱粮重地免于金人践踏。钱,还是有的。赵桓跟他父亲太上皇赵偻相比,还是有一些优点,他不象老子那样奢侈,对园林、美色、丹青、音律一无所好,心思都放在国政上。到镇江以后,有司官员就奏称,既然天子圣驾到此 就比照东京帝阙再修宫殿。
赵袒不同意,力主节约,要把钱财省下来充作军费,恢复北方。反正到底节约下来没有,不知道,但皇帝总归有这个态度。
新建的皇城在镇江城南端,距离全部完工还早,紧赶慢赶地修了一批宫殿起来,让天子有个睡觉和处理国政的地方。
这天。临近岁末,镇江百姓都在置办年货,准备欢度新春佳节。北方虽然沦陷了,但江南未受损失,所以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百姓们至多就是在喝酒品茶的时候,发发牢骚,骂骂女真,感叹一下山河破碎。另外就是嘀咕几句,大街上扔块砖出去,搞不好就砸到个五品官。
在宫城内,倒没有外头的热闹喧嚣。天子赵桓,正在仿东京皇城修建的垂拱殿内,召集执宰大臣议事。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宋金议和。算算时间,金国那边也该回话了。
赵袒穿件黄袍,头顶着直脚帧头,正襟危坐。内侍钱成立在御案前的台阶下,正看着殿内尚书右承黄潜善奏报和议事宜。
在场的,有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耿南仲,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吴敏,知枢密院事折弃质,御史中承秦栓等人。何灌也在场,不过,他现在的差遣,已经变成“提举御营使司不要小看这个头衔,天子南下之后,所带的兵马,除了何灌长子何蓟率领的常捷军,就只有原西京洛阳留守张叔夜父子的部队。加在一块,也没几万人。再则,两河、山东、中原的部队基本上全完蛋,这种情况下,你再用三衙去统率军队,它能管谁? 因此设御营司,把几路部队重新整编,全部都充作天子亲军。这支部队,负责行在的安全,当然要由极得皇帝信任的官员来掌管。张叔夜一死,何灌便是不二人选。三衙大帅,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虽然宋金议和的条件里,有处理相关责任官员一条,但何灌显然不在此列。
“待金主答复之后,行在便须派出使者,赴各府州公干。岁币,明年开春也须备妥,送至大名府交割。遣返户口最为棘手,战乱一起,百姓争相逃离桑棹”黄潜善连篇累犊地奏报着。
赵狂忽道:“罢了
黄右承将奏本一合,退到一旁。那首相耿南仲,陪赵祖在东宫呆了十年,当初跟他一起兴风作浪的如李邦彦、张邦昌、李概、唐恪等人,早贬得不知所踪,唯独他,照样身居高位,雷打不动。到了江南,这厮到适应水土,脸上的疙瘩没见减少,气色却好得多。见官家有不悦之态,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众臣别再提和议,换个议题。
吴敏略一思索,即出班奏道:“陛下,李纲罢陕西宣抚使,如此一来,军政长官都出缺,人选当及早定夺
赵狂心绪不佳,照例问道:“卿等有何建议?”
吴敏奏道:“杜充沉鸷,可委重任。”杜充何人?原沧州知州,金军破城后,随宗泽军南下。时,折彦质姚平仲等围滑州,困大金国二太子韩离不东路军。彦质久不扣城,朝中非议,遂改任杜充。哪知此人对军事狗屁不懂,反倒被金军摸营,以致溃败。如果没这档子事,斡离不估计要么困死在滑州,要么就是投降,哪还用得着徐原徐卫率军狂追到河北?
这事发生以后,言官往死里弹劾,军中大将们也深为不满,赵桓当时就表示要严办他。后来贬官到万安军安置。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没两年被任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天子显然已经忘了杜充是谁,因此问道:“杜充何人?”
吴敏没来得及回答,只听一人高声道:“陛下,杜充便是昔年围斡离不于滑州者
耿南仲眉头一皱,脸上的疙瘩都拧成一团,寻声望去,却见是知枢密院事折彦质。他知道,当初杜充先是顶撞折仲古,后来又取代其指挥围城大军。举荐杜充,折彦质是肯定要反对的。
赵扭仔细一回忆,想了起来。就是他胡乱指挥,导致斡离不决城而出,逃往河北的吧?这不是开玩笑么,此等人去作陕西宣抚使?还不把西军败个精光?
“观其昔年作为,恐难当此任?”赵桓质疑道。 耿南仲适时出班,奏道:“官家,今南北议和,休兵罢战。陕西宣抚人选至关重要。若如李纲者,以宰执而宣抚地方,远离中枢,难免专权擅断。当使易制之臣,方能贯彻朝廷方针
他这意思就是说,陕西宣抚使这样的重要位置,你用李纲这样当过宰相的人去,他难免就有自己的想法,不一定完全按照朝廷的意思来办。因的宣抚使有“权宜行事”的特权。如果杜充这样的人,因为他地位并不高,所以容易控制,并且听话,能完全遵照朝廷指示办事。
不愧是皇帝的东宫旧臣,几句话就说得了赵桓有几分动心。耿南仲见状,正欲打铁趁热,哪知又有一人出来插一扛子,奏道:“陛下矢志恢复,西军当为中坚!陕西情况复杂,非寻常之辈可守。似杜充这般,既没有历过三衙,又没有在西陲任职,如何服众?此议,万万不可!”
这人四十多岁,无论身材容貌都平平无奇,但一双大眼,分外有神!胡须浓密,跟把扫帚一般!此时估计是情绪激动,说话时须发皆颤,让人望而生畏。姓赵,名鼎,字元镇,解州人氏。
何栗被罢去相位后,支持他的副相也跟着倒霉,赵鼎遂补缺。
在场的官员都替他捏把汗,首相次相都支持的事,他居然出来反对。而且言辞激烈,不留情面,只能说他胆气过人。
赵扭闻言点头,沉吟道:“卿言是也,陕西非比他处,再议吧。”
见官家如此态度,耿南仲等倒也不再坚持,又议陕西制置使人选。赵桓登基以后,特别是设立“详议司。后,也算是锐意改革。其中非常重要一条,就是提高武臣地位。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制置使三衙大帅”以及“枢密副使”当用武臣。
“前些时日,李纲权宜行事,任泾原帅徐原暂代“制置副使”行在已予否决。但三军不可一日无帅,谁可统率西军?。
天子问倒了一班宰相执政,金军南寇以来,损失最大的就是各级武臣。再加上西军元老大将如种师道徐彰等人先后辞世,种师中又病重,剩下的将领中,有这咋。资格的,一只手都能数完。种、姚、折、刘几大将门,现在存世的元老,只剩下刘延庆姚古两人。而这两位,都吃过大败仗,实在不适合再担任统帅。
议了许久,没咋。结果,赵狂深感将才的缺乏,无奈道:“罢了罢了,且让徐子昂暂时主持吧,左右短期之内也无大战。仲古。”
折彦质出班道:“臣在
“朝廷用人之际,然统兵官极其缺乏。你出身将门,陕西诸路累代从军者甚多。枢密院尽快考察一批将门之后,择其知兵务,有勇略者任用赵桓吩咐道。
折仲古奏道:“陛下,陕西路途遥远。且金军据住关隘。臣认为,此事当委给陕西宣抚制置二司。”
“嗯,有理,准奏赵狂赞可道。
正说着,那钱成,忽地瞥见一内侍入殿,由侧面快步上得前来。他迎了上去,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钱成频频点头,摒退那内侍后,到御案前,轻声道:“官家,金使到了
赵扭想了想,对他道:“且安排馆驿住,命有司接待,联择日召见。
“官家,此次来行在的金使,共两批。一为金帝之使,一为金国相之使。那代表大金国相前来的使臣,一再声言,要立即面见官家。”钱成说道。
赵桓登时不悦!这两国互派使者,代表的是国家,有诸般礼节需要讲究。你这一进城就要见联,懂不懂规矩?联成天没事,就等着你来见?当下不允,指派当初代表大宋与金谈判的尚书右承黄潜善前往接统
众臣退后,皇帝又批阅一阵奏章,天气寒冷,坐在那处委实难受。天子遂起身,转出御案,随口问道:“今日有甚要紧事?”
钱成想了想,试探道:“德寿宫累次遣人来请,官家是否去一趟?。
德寿宫,便是他为其父赵估兴建的住所。自从当年赵估离开东南,回到东京之后,这父子俩的关系基本上就靠一些必要的礼节来维持。赵桓就是有空,也绝计不会去探望太上皇。眼下快过年了,不前往看望也有些说不过去。
当下,便命摆驾德寿宫,还没起身,黄潜善匆匆赶来。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已经进了大殿,水… 的地面,他航差点摔了一跤,疾声道!,官家!陕卧甲了”。
这一句可骇得赵桓不轻,径直走下殿来,追问道:“何事?”
黄潜善象是跑得很急,喘息道:“金使言,上月,永兴军帅徐卫,提大军突袭万年耀州两处,致使金军折损数万!连金帝的外甥,也在战阵中受创毙命!大金国相十分震怒!声言要背弃和议,再度兴兵!”
“啊!”赵桓身形一晃,若不是钱成扶得及时,险些跌坐地上。
这一国之君,大宋天子,顿时乱了方寸!震惊道:“怎,怎,怎会如此?这,如何是好?”
“官家,迅召宰执大臣相商!金使等着答复”。黄潜善提醒道。
“快!召都堂、枢府、台谏诸司官员进,不,去详议司,召他们去详议司!快!” 详议司,也如同在东京一般,设在三省都堂之内,就在禁中。赵桓一面派内侍传诏,一面急赴中书。那宫内太监宫娥,见天子轿桥奔跑如飞,俱都惊讶,不知出了甚么大事。
更疑惑的,则是宰相,执政,以及御史言官们,不是网在垂拱殿议毕了么?怎么突然又召?也没工夫多问,纷纷投三省都堂而去。
等诸司官员到齐,赫然发现,天子竟然破天荒地先到了!而且不在御座,躁动不安地在上首来回走动。下面耿南仲、吴敏、折彦质、黄潜善、赵鼎、秦枪等大臣个个坐得端正,神色肃穆。
见大臣齐集,赵桓对黄潜善挥挥手,后者立即起身,将事情简明扼要对一众朝臣说了一遍。话没说完,已经满堂哗然!徐卫这作得可太出格了!两国已经议和,他怎么能主动进攻?这不是违反和议么?难怪大金国相震怒,连金帝的外甥都让他作掉了,这祸闯得可算是捅天了!现在金使来兴师问罪,如何是好?就是把徐卫杀了,也补不上这介,窟窿!唉,年少气盛,误国害己啊!
“竖子误国!他自侍官家宠信,胡作非为!本官早就看出来了,这厮不是个东西!今果不其然,闯下诣天大祸!”在官员情急之下,不顾身份斯文,出言不逊道。
“金军扬言背弃和议,再度兴兵?这如何应付?”
“如何应付?让徐卫去顶!这不是行在的意思,是他自作主张!即便金人不追究,行在也容不下他!”
“吵吵吵,吵咋。甚!”赵扭大怒!
群臣噤声,不敢多言,天子怒气冲冲,铁青着脸道:“事已至此,如何向金使答复?”
“陛下,务必向金使说明,此非行在之意,乃前线大将自作主张。并承诺,一定严办相关官员!巩固和方是紧耍!”一名台谏的御史当先言道。
他的意见得到几名大臣的赞同,尤其是首相耿南仲,义正辞严道:“官家!那徐卫,是官家一手栽培起来。如今放到陕西,作为帅守,竟飞扬跋扈至此!臣认为,当立即革去其所有差遣,押解回东京问罪”。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批大臣纷纷赞同!这时候。不管你徐卫从前立了多少功,都抵不了这个大过!
赵狂没有表态,他虽然又急又怒,但一路过来,始终在想。徐子昂是联亲自栽培的,他行事风格联还不知道?从来都是先谋而后动,联也是看到这一点,才让他去陕西统兵。他怎么可能如此冒失?难道徐子昂不知道,这事有可能会毁了他么?是不是有内情?
更急的则是折彦质,他跟徐卫有交情,而且去年折家军还和紫金虎联手,取得了定戎大捷,家里来书,叔伯长辈们对徐九推崇备至。这小子怎么回事?太冒失了!现在大臣们气急败坏地治他罪,自己纵使有心想帮他说话,可这时候谁敢出头啊?徐九啊徐九,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此事有诈”。正当详议司里,众多官员乱作一团时,一个声音突然喝道。众官一惊,寻声望去,怎么又是赵左承?
赵袒也骇了一跳,脱口问道:“元镇此话何意?”
“陛下,宋金谈判时,金军已围定长安,说是破城在即。想必,那徐卫也是苦苦支撑。怎地突然提大军连败金人?他若有此本事,又怎会被金军打得城破在即?早就将金军赶出陕西了!”赵鼎这话,可谓一针见血!
嘈杂的详议司顿时安静。很多人都反应过来,对啊,女真人不是说他们把长安围得铁桶一般,只要粘罕高兴,随时都可以破城而入,杀个鸡犬不留吗?现在怎么倒象是金军被徐卫杀得穷途末路一般?还折损数万,连金帝外甥都阵亡了?
按说,西军也没这个能耐吧?先后丢失廊延和关中平原,若是朝廷再不议和,估计连陕西全境都得丢!
赵扭吸了口气,昂首向天。暗思,不错,联之所以答应把陕西境内,金军所占领的城池土地割让,便是因为关中危在旦夕。如果徐卫真的歼灭数万金军,那说明陕西的局势,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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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真相大白
二二时议论纷纷。都觉得此事蹊跷得细想,册览削惑了,金人向来没有信义,对我朝一贯都是咄咄逼人。如果真在徐卫手里吃了大亏,肯妥大军压境报这一箭之仇。还怎会派出使臣前来行在质问?议和的时候,金使还挺不乐意,说什么耍答应便答应,不答应我们便自己去取。既然有这个实力,你直接把徐卫灭了,不是更省事么?又何必再走邦交这条路子?
折彦质以他对徐卫的了解,知道这厮打仗从来不拘泥,也很敢冒险。是不是趁宋金议和,金军疏于防范,而猝然发难,打了粘罕一个措手不及?可这也有些说不通,金军折了数万人,还死一名宗室成员,粘罕盛怒之下,必报此仇,为何还派使臣前来行在?难道他们无力应付徐九?
“官家,不管事情如何,徐卫违背朝廷之意,擅自行动这总归是事实。”吴敏说道。
这顶帽子可不能乱扣,折彦质适时进言道:“此事还须调查清楚,再下结论,不可操之过急。”
“哦?折枢密的意思,继续让徐卫在陕西呆着?他敢袭击金军一次,就敢作第二次!议和是朝廷费尽周章争取来的,总不能因为一咋,徐卫,前功尽弃吧?”耿南仲笑问道。
折彦质看他一眼,不再说话。赵鼎见状,直身腰板质问道:“耿相,朝廷议和,为的是什么?”
耿南仲知道他想把自己往圈套里引,只哼一声并不回答。赵鼎遂自顾言道:“议和,便是为争取时间,休养国力,整顿军备,以图恢复!徐卫不正是这样作的么?下官倒是赞同折枢密的意见,不能草率下结论!必须调查清楚!”
耿南仲斜眼看着他,冷声道:“本相也没说要给徐卫定什么罪吧?只是把他调离陕西前线,召回行在问问清楚。”
赵鼎正想反驳,不料天子已道:“陕西宣抚制置两司都缺主事,徐卫主持制置司,不可轻动。张俊不是去了陕西么?想必此时已在归途之中。待他回到行在,一问便知。”
吴敏闻言,请示道:“陛下,那金使处,如何答复?”
皇帝略一思索,道:“就说。行在正在调查此事,会给他一个交待。”
“可金使来势汹汹,要我朝限定时日给出答复,这”
一直没说话的何灌忽道:“西军是在大宋领土上驱逐北夷,抵御外侮。
臣曾经作过徐卫的长官,对他有些了解。此人指挥作战虽然勇猛,但还算识大体,顾大局。他这样作,定然有内情。陛下圣明,还是待张俊回到行在之后,再作计较。”
此话一出,纵然还有人怀着什么异议,也不好再多言。当初拥立官家登基的三位功臣,李纲吴敏都被贬过,唯独他何灌,作为一名武臣,一直屹立不倒。就连宋金议和,金方提出处置有关官员,天子都庇护着他,可见官家还是重视他的。他现在帮徐卫说话,恐怕连耿南仲也不好再纠缠。
当下议定,只待张淡还朝,问明一切。金使得到这样的答复,自然大为不满,叫嚣着一切后果自负。可叫唤归叫唤,他却一直不走,而从金上京,代表金帝而来的使臣,还是按原定计划,与行在有司商议割地一事。
而这段时间,在陕西也格外平静。徐卫接连击溃万年耀州之敌后,临近年末,陕西开始下雪,一则不宜用兵,二则物资的紧缺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必须等到开春之后,从四”再运。而金军虽然兵强马壮,却同样陷入缺乏物资的困境。粘罕先后把李植派回河东筹集粮草,又遣签军屯田,并围剿各处义军。同时,在廊州驻扎精锐,稳固廊延这个立足点。急盼南方的回音。
除夕之前,满朝文武翘首以待,终于盼回了张俊一行。李纲一回到行在,连天子的面都没见到,先被处谪居兴化军,没动身,又改为潮州安置,离开镇江府当天,又被贬到吉阳军,也就是后世的海南三亚。别以为那是旅游圣地,在宋代,这地方专门安置不受朝廷待见的官员在此监视居住,条件十分艰苦。或许是赵桓还念着他当初的拥立之功,没有作得太绝,还是给予了相应的待遇。虽然监视居住,丧失自由,但他可以言事,可以上书。不过朝中也有传闻,说这一点点特权,还是当年跟李纲私交不错的次相吴敏专门指示办理的。
张俊行色匆匆地走在枢府之内,同僚们见他回来,纷纷询问。他也只是点头而已,急冲冲地往里走。
至枢密使公房,折彦质早就恭候多时。一进门,没来得及施礼,折仲古已经问道:“德远一路辛苦,陕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人虽然阶次相差悬殊,但都是政和八年的同榜进士,有了这层关系,自然亲近许多。张俊苦笑:“相公总得容下官吃口茶吧?”
折彦质一拍脑袋,赶紧端过自己的茶杯递上毒,可嘴里还是问道:“徐九搞什么鬼?”
张俊半杯热茶下肚,喷出一团白雾,长舒一口气道:“徐子昂不愧是将门之后,端得是了得!”
“哦?坐下说,细细说来。”折彦质十分感兴趣。
两人落座之后,张俊道:“下官网到陕西,一进长安城,见到有司官员之后,便得知徐经略已经率军前往耀州。当时,下官骇了一跳,飞马去追。但却没有追上,等下官见到徐经略时,人家已经击溃耀州金军回到长安了。”
折仲古闻言皱眉道:“照德远的意思,陕西的局势并非想象中那么悲观?”
提起这事,张俊一肚子火,网端起的茶杯重新放下:“女真人瞒天过海,故布疑阵!其实,陕西虽然丢了廊延,但西军损失并不严重。徐经略统率八万马步军,几乎没有折损!”
“这怎么可能?金军数十万,可是足足围了三个月!”折仲古也是将门之后,虽然是文阶,可打仗人家也是个行家,能骗得了他吗?
“枢密相公有所知。其一,长安得李伯纪经营,物资充足。其二,徐经略提前疏散关中平原,收拢兵力。金军围长安三月,真正猛攻猛打的,一月都不到。而且,非但未能攻破长安任何一门,甚至还折扣数万兵马,耗费无数器械钱粮。在此期间,西军还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摸营偷袭,予敌重创!” 张俊说得眉飞色舞,折枢密听得神往不已。赶紧追问道:“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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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潼关送别
后来南北议和,消息传入陕西。粘罕也就解除了对长呵。旧困但在京兆府治下万年县,以及耀州两处驻兵,等待接收城池户口。”张俊边说,边重新端起茶杯,看来是真渴得不行,只差没把渣都喝下去。
折仲古趁着这个空档,追问道:“所以徐卫就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回事情就不太好办了。现在朝中首相次相都力主和议,徐卫的举动悖逆了他们的意思,必遭借题发挥!
“非也,挑事的恰恰是女真人。金军主力撤退后,驻扎在万年的完颜银术可部,时常祸害百姓。对于此事,陕西方面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过激的行动。银术可越发放肆,竟袭击了运输物资的秦凤军队,抢夺粮食。”
“所以徐卫动手了?”折彦质又问。
张俊笑道:“枢密相公莫急。还在后头。金军攻城之时,堵塞了水渠,议和后,徐卫遣帅司部队前往疏通,哪知又遭金军袭击,伤亡惨重。徐大帅一怒之下,才出兵讨伐。数日之内,两战两捷,杀死杀伤金军数以万计,并缴获了一批战马。现在京兆府周边,已经没有金军的影子
折彦质一拍桌子:“好!不愧是紫金虎!打仗都这么有气魄!”可赞叹之后,面露难色,补充道“他固然功不可没,却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张俊脸色一变:“枢相此话从何说起?”
“朝中有人要拿此事作文章,指责徐卫违背节制,擅自行动。”折仲古无奈道。
“这是何道理?金军主动挑衅,杀我百姓,袭击西军,徐大帅这属于被迫还击。怎会是违背节制,擅自行动?。小张俊质疑道。
折彦质摇摇头:“话虽如此,可别人心里或许不这么想
“哼!徐经略的行动,那都是李宣抚的指示,谁想泼脏水,恐怕泼不到他身上张俊冷笑道。
折彦质闻言一喜:“哦?是李纲的意思?他批准的?那就无妨了!李纲原为宣抚使,有“便宜行事。之权!徐卫既是遵照他的指示,就不存在任何问题。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走,随我一同入宫面君”。
“这么急?”张淡有些吃惊。
“你不知道,粘罕从军前派出使者至行在,闹得很凶。官家也极是头痛呐,就等着你回来大白真相。”折彦质说话间,人已经站起身来。
张俊拍案而起:“他还敢派人来质问?下官敢和金使当面对质!看谁在理!”
“若是讲理,还有今天的局面?还得靠打呀。”折彦质由衷叹道。
“打也不惧!徐经略说了”张俊十分气愤,话头一开就收不住。折彦质却已经催着他赶紧入宫面圣。却说天子赵桓,正与德寿宫看望他的老子赵估。道君皇帝自从退位之后,又尤其是从东南回到京城之后,不得不老实了。他那班子人马,如童贯蔡京等辈,早就被清洗干净,除了老婆,没谁跟他走了。所幸,这位太上皇还算有些艺术追求。不当皇帝了,便作画,写字,弹琴,不然日子该得有多难过?
此时,父子两介”在一处专事收藏太上皇墨宝的阁楼内。赵估这会立在一张大案前,正挥毫书写。让了大位,他身上似乎也少了几分威仪,多了一丝平淡,写字时,神态专注,一丝不芶。
赵狂站在侧面,歪着头,背着手,且看着。太上皇正在写的是一篇《千字文》,并不是他擅长的那种瘦直挺拔的字体,而是草书。笔走龙蛇,气象万千!当儿子的,没那个书法造诣,只觉得太上皇写得飞快。那一个个字竟如跃上纸面一般!
“好!好字”。赵祖忽地赞道。
他一说话,赵估的笔为之一停,神情倒也不见异样。继续挥毫,可后面写出来的字,怎么看都没有了先前灵气。将笔往架上一放。看着那篇没有完成的作品,默默出神。赵估当皇帝怎么样,后世评价都不行,但对于他的书画造诣,还是非常推崇的,说是大师级别也不为过。可碰到个不懂行的看客,大师也没辙,尤其是这个看客虽是他儿子,却更是大宋的皇帝。
钱成小跑着进来,报道:“官家,张淡回来了。”
赵桓转身问道:“现在何处?”
“和折枢密在宫外候宣。小钱成答道。
赵狂匆匆对赵估一礼,说了几句后,便朝外走去。太上皇头也没回,只将案上那幅未完成的作品揉作一团,扔进了篓子。
赵官家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垂拱殿,召张俊来见。免不了推金山,倒玉柱,山呼万岁。赵桓劈头就问道:“陕西事终究如何?”
张俊遂将方才对折彦质说的那番话复述一遍。赵桓听罢,先不喜,而是正色问道:“这些,是陕西官员的片面之词,又或是张卿亲自查证?”
“回陛下,臣奉诏入陕,自是不敢懈怠敷衍。桩桩件件,都是微臣亲自查证,确信无疑!”张俊坚定地回答道。
心头大石落地,赵祖背靠着御座,总算是松了口气。联有意提拔的青年将领,总算还有两个成气候的,也不枉联栽培一番。
突然想起什么事,坐直身子阵道:“依张卿之见,陕西局势如何?。
“臣在陕西逗留不久,不敢轻易评判。但徐经略曾有言,他正在酝酿反攻,但此时传出和议达成的消息,因此作罢!”张俊道。
天子一听:“反攻?徐卫真这般说?。
“确系徐经略原话,他称,金军入陕西日久,粮草紧缺。必行屯田之事,方可站稳脚根。此时反攻,绝金人窃居陕西之念。”张淡如实答道。
赵桓喜形于色,竟有些坐立不稳,起身步出御案,来回走动。看样子,是又要犯老毛病,见势不好,大惊失色,一遇转机,心驰神往。还好,这次忍住了,褒奖张俊几句,允诺命有司叙功,便让他退去。
宋隆兴三年,金叭…一年金军陷入陕西众个泥潭,讲盘两难。洲,金国是两线用兵,一路攻宋,一路追击契丹耶律大石。而两路战线上,都没有取得重大的突破。耶律大石建元称帝,重立契丹王朝。大宋西军。主要是永兴军路帅司的部队,又顽强保卫长安,并伺机反扑。如果不是宋金和议,这场战争金国会更难看。
金国的统治者开始检讨。大多认为,应该把力量集中起来,停止两线用兵。这时候,阿骨打的嫡亲骨血,斡离不的弟弟,兀术的哥哥,完颜讹里朵提出,趁宋金议和之际,应该灭掉耶律大石的伪辽。之所以称耶律大石建立的国家为伪朝,是因为辽国最后一位皇帝耶律延禧还在大金国作囚犯。
讹里朵认为,耶律大石虽然远走西域多年,但如今越成气候。竟敢建元立国。而且,据说,大石还在暗中联结党项夏国,如果这两个联手起来,可够女真人头疼的。
党项夏国,可能是女真金国最头疼的一股势力。不是因为夏国有多么的强大,辽国灭亡之前,夏国已经被西军打得没了脾气。金灭辽时,夏军三万曾经援助契丹。辽国死亡之后。女真人对夏国采取争取安抚的态度,迫使党项人称臣纳贡。此时的夏国,已经不复当年与大宋争雄西陲的豪气,逐渐沦为大国的附庸。
金国之所以头痛,是因为不知道该把他怎么办。打吧,已经树敌很多了,力不从心。不打吧,又不太相信它,始终觉得它跟契丹余孽有染。
论里朵提出将精力放在追击耶律大石上,得到了相当部分文武的支持。可他的弟弟兀术却不同意见。想兀术去岁率军从东路进攻,一路收大名,破山东,扫荡中原,合围东京,赚得是盆满钵满。在他看来,灭宋也就那么回事,我这次搂草打兔子,都打到长江边上了,下回去,就该横扫江南,把姓赵那伙人赶进大海里。
他这个“冒进。的建议,理所当然地招致了大臣们极力反对。南朝并不是短期内可以征服。你虽然在河北、山东、中原都取得了不俗的战绩。可西路军却遭遇挫败,委宿差点没在陕西全军覆没。国相粘罕亲自出马,才算打下了嘟延和关中平原。但是,西军的主力仍旧没有被消灭,陕西这个地方,今后还将是宋金麾战的主战场!
眼下,我大金就应该借宋金议和占到的便宜,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暂时罢兵吧。况且,在两河更立异姓的事也提了几年了,现在应该是时候施行。先把既得的地盘稳固好,再作下一步打算。
最终,赞成对宋休兵的势力占了上风。吴乞买任命完颜讹里朵为”的意思。粘罕的职务是“国论勃极烈”相当于大宋的宰相。所以,讹里朵这个职务,就是国相的第一助手,替他分担军政事务。(勃极烈是金国的一种集体领导制度)
粘罕的党羽见势不妙,飞报陕西。大金国相慌了神,我在外头拼死拼活,替大金开疆扩土,你们背后捅我刀子,派讹里朵来分我的权?顾不得陕西局势的复杂,也顾不得紫金虎张牙舞爪,带着军队火速回国。临行前,指定完颜妾宿经略陕西,韩常马五副之。
妾宿在粘罕走后,自知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遂专心固守,放弃宁、坊、邻,耀四州,只驻兵延安、廊州、同州、华州,以及保安军,遣军屯田,并用张深出面,招降纳叛,企图稳固陕西东部。
此时,佞德的徐徽言,以及脚府路的折家军,仍在坚持抗战。陕西方面通盘分析,认为这是把金军赶过黄河的好机会。徐卫厉兵秣马,专待开春,一旦补给到位,就要发动反攻。
为此,他将虎捷军种家军整编,按禁军编制,编全军为十军,每军五千人,设统制一员,副统制一员,掌控一军,统领五员,各领两营,都重编番号,各给战旗。其中一支,不属十军之列,号为“选锋。”归徐卫亲掌,有马军七千,集徐种两军骑兵而成。步卒五千,选刻悍善战之士充任,装备最为精良,被视为精锐。杨彦、吴磷、张宪、马泰、杜飞虎、杨再兴、徐成皆官拜统制。
至此,归徐卫节制的马步军,共计七万人,一跃成为陕西诸路帅守中。兵力最盛者。他不但暂时主持制置司,更获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不过,这件事情有利有弊。利的一面,秦凤乃英雄用武之地,如同种师中所说,秦凤有天下间最勇猛善战的勇士。且地势利于防守,可以作为根基。弊的一面。镇江行在为了给徐卫挪地方,把原秦凤帅赵点调往行在任职。这项人事变动,不仅调走了赵点,也抽走了部队,秦凤一路所属的府州县军,都需要徐卫去布防。正月,陕西诸司承诏撤往秦州。徐卫再三考虑,秦凤作为他今后的根据地”必须要有极为可靠之人去坐镇。而他现在又准备对付女真,还得扎在长安城,于是请示宣抚司王庶,由自己的兄长徐胜暂代秦凤帅守职权,拔给三军,以供护卫。
二月初,镇江行在派出割地使,分赴金军占领的府州协助割让城池土地以及安抚民众。在金军控制的延安、廊州、华州、同州等地,进行得较为顺利。但在绥德,却出了意外。绥德知军徐徽言,拒绝献城。并处死入城的金国官员,以示抗争。妾宿闻讯大怒。将回来报信的南朝割地使一顿臭骂,命韩常率军万余前往进攻。
徐徽言毫不畏惧,抱定必死决心,率全城军民抵抵,并联络他的妻舅折可求,痛陈利害关系,请他引军来援。韩常作为攻坚名将,在长安城吃了大亏,却把气都撤在了绥德。率众猛攻,佞德城炭发可危。然而,就在徐徽言以及佞德军民坚持抗战之际,在他们背后的麟府路折家,却遵照行在旨意,献城,撤军。使络德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定荐,潢关
一副让人疑惑的场景在这里出现。渣关的关城上,宋军旗帜鲜明,弓箭手扣弦按箭,只待发射。陕州守将姚平仲,全副铠甲,立在关头,朝虎视眈眈地望着关前的金军。对方约有千把人,面对宋军的耀武,祝若无睹。因为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奉命,“礼送”折家军出境。
时近正午,从北面隐约传来马蹄声。无论宋金两军,都朝北眺望,但见人潮忽现。长枪如林,甲士如墙,都投潢关而来。威武的步军武装齐全,押运着车队快速前进。骑兵则负责断后,迤逦而前。
不多时,人声鼎沸,奉命南撤的折家军来了。姚平仲抬一抬,那关上的弓箭手们抬起了箭头,因为他们看到,在折家军的后头,还跟着一部的金军!这是“礼送”么?这分明是“押解”!分明是“监视。!
数骑飞驰而来,都着南朝官袍,至关下,向上唤道:“姚知州,请开关!”
姚平仲看也不看他们,直盯着后头的金军,大声道:“没有徐经略的钧旨,恕平仲不敢从命!,小
下面宋官一听,都觉诧异。紫金虎身在长安,怎么还管到这里来了?定戎军可是已经沦入金人之手!又见数骑前来,为首一个威武不凡,正是折家主将,廊府路安抚使,折可求。问明行在官员之后,向上唤道:“姚知州,朝廷限期达到,不可误了期限,还请速速开关。”
对他,姚平仲倒很客气,在关上抱拳道:“折经略,请稍待,徐大帅要亲自为经略送行!”
折可求脸色大变!什么?徐卫到来定戎?他现在可是一路帅守,金军恨之入骨,怎能以身涉险?折可求哪里知道,正月开始,徐卫已经派遣兵马,将金军逼退到渭河以北。
忽闻蹄声大作,又见西面尘土飞扬,姚平仲在关城上大呼:“徐经略到”。
折可求心头一震,赶紧对旁边的折彦野道:“传我将令,全军戒备,你要特别注意保护徐经略安全!”唉。紫金虎是怎么想的,这也太冒险了!
不多时,见百十骑风驰电掣而来,一杆大旗猎猎作响。众军望去,但见那“忠勇”军旗上,刺着一头紫色大虎!而这头虎并非张牙舞爪之状,而是前身伏地,按爪待扑,让人望而生畏。光看这面军旗便知道,紫金虎到了。
果然,帅旗下,一将二十多岁,身着紫色官袍,腰里金带扎眼,上顶慢头,脚蹬革靴,骑匹雄骏的良驹,翩翩而至。再看那随行骑士,介,个武威,人人剩悍,皆执长枪挂弓箭。金军一见,如临大敌!那等候在关下的金军一阵骚动,都向跟在折家军后头的部队靠拢,似乎要准备作战。
徐卫跃下马背时,金军已经全部后退。折彦野立时引军横在中间,保护他的安全。紫金虎却当没看见一般,只大声唤道:“折经略!折经略何在?徐卫前来送行了!”
折可求慌忙率兄弟子侄下马来,快步迎上。徐卫看到了他,在万军之中撩起衣摆就跑,到近前,折可求正待行礼,却被他一把抓住手,紧了又紧。
两人在平阳解围,定戎大战时,都有并肩作战之谊。如今再见,却是物是人非,不免感慨万千。折可求没空多想,疾声道:“徐经略为国重臣,陕西安危所系,奈何轻敌?”
徐卫手指北面金军,笑道:“就这些?”话音落时,蹄声如雷!再往西看,只看得洪流一般的马军蜂拥而至!
折可求看了一阵,重重点头:“徐经略所部,果是兵强马壮
“唉,那又如何?金贼猖檄,徐某本待与折经略共驰疆场,驱逐北夷,奈何
见徐卫嗟叹,折可求也很是无奈,遍视一众兄弟子侄道:“行在明诏,不得不从。想我折家,世受国恩,镇府州数百年,实在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语毕,摇头不止。
对于折家军撤离麟、府、丰三州,徐卫很不理解。后来马扩向他解释,廊府折家,通常也被称作西军,但地理位置却属于河东。他们处在一处狭窄的角落里,北面和西面都是党项夏国,在河东沦陷的情况下,延安是他们唯一的后路。从延安沦陷的那一刻起,府州折家已经注定陷入绝境。而且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折家是党项人,非我族类。你徐卫可以冒冒险,想打一场打一场,但折家不行。他们本身有特权,自己设官,自己征税,这就属于瓜田李下。如果不遵从中央的命令,后果可想而知。金军恐怕也巴不得他们顽抗,好名正言顺地消灭这一支西军劲旅。
徐卫正是基于这一点,才事先将渭水以南的金军逼到北岸去。
今天亲自来送,其实是为了保护折家,以防止意外的发生。
转首向北,见金军还在,心头不喜,召来徐成道:“你派人去知会金贼,就说我军今日前来非为作战,如果他们还杵在那儿,本帅不介意打一场。能再度与折家联手,是我徐卫的荣幸徐成领命而去。
折可求看着他,笑道:“今日之陕西,除了紫金虎,谁敢口出这等狂言?”
徐卫轻笑一声:“罢了,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折经略上路吧。到了镇江行在,见到折枢密,请代为问候。就说我徐卫,一直记得当年杞县劫粮时,他飞马来援之情
折可求应下,随即唤过几名军官,对徐卫道:“徐经略,这几人,都是麟府的马军悍将,想必大帅用得着。我这一去江南,不知何日能回故土,便留他几介”供大帅驱使。”
这份礼可不轻,折家因为是自己养兵。所以折可求有这个权力。徐卫也不谦让,因为精通马军战法的军官,正是他目前急需的,答谢之后,便送折可求上路,出潢关,往江南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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