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身份暴露
张邈委实不知道小小的一个差事中间,竟然包含了如此多的门道。
接到旨意时,敏感的他顿时就觉得奇怪,因为朝廷的规矩他懂得太多了。
若是刘宏果然喜欢一个臣子,那么肯定会赐予一块封地,任由其逍遥自在。除非是准备问罪了,刘宏才会对一个臣子的家属如此的关注。
应该说,那名对此事半知半解的小黄门也是好心害了张邈。宫中此事本就被牢牢控制在几人手中,尽管那小黄门日夜服侍张让,偶然之间偷听到只字半语,可他却没有那么大的神通,能够知道整个事情的内容以及刘宏的态度吧。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下了张邈那么多钱银之后,这小黄门也就神秘兮兮地将自己听到的话说传说了一遍。
其实,他说的完全没有错,明溯确实是与一桩谋反的事情有关,只不过刘宏却是已经查清楚了,明溯不仅不是那教派的真正徒众,而且还在北海狠狠地打击了一番这个教派,暴露了身份,所以才导致后来马元义求得封谞、徐奉二人帮忙,欲要将他置之死地。
至于扣押二老为质,仅仅是刘宏控制手下的一个手段而已。但凡外派将领领军作战,那些人最亲近的家属都会被扣押在洛阳,这是朝廷准备重用武将的一个惯例撒。
张邈却是没有想到明溯一个赋闲的逍遥侯爷竟然也能有统兵的机会,加上先前明溯在北海的一些做法,他也有所耳闻,所以他就想当然的以为刘宏这是准备对明溯下手了,于是,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先是好生地泄了一番私愤。
当然,张邈想不到的是自己会险些因此失去性命,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刘宏竟然连他这个忠心办差的地方要员的面都不见,更是问都不问伤情,直接下了一封旨意,让他立即带领着手下滚回陈留,好好地闭门思过。
望着伤亡惨重的手下,连同那些断胳膊少腿的并起来,也不过区区三四百人,张邈顿时是欲哭无泪。
更让他寒得连心底都结成冰的,是前来传旨的小黄门竟然又掏了一封圣旨出来,好生地褒奖了一番那些“杀贼有功”的巡卒,并对其死伤诸人直接给予荫及妻子的封赏。
所有的人都不傻,刘宏虽然没有直接定义张邈这帮手下为贼,可却是大家赞赏那些对阵的巡卒奋力杀贼,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事情嘛。
于是,到最后都没能彻底搞清楚状况的巡卒,一方面心中暗暗窃喜自己没有选择错误阵营,另一方面却是毫不犹豫地列阵逼了上前,吆喝张邈等人迅速离开帝都治地。
其实,也不待那些人驱逐,忐忑不安的陈留士卒早已如同惊弓之鸟般飞快地向远方逃去,就是连那些断了脚的,都是强自撑着兵器,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没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巡卒正在挨个砍着脑袋,准备提了回去领功么?若是自己跑慢一些,估摸着也该变成那腰上串在一起的一员了吧。
此时,那几名巡卒的统领则是兴高采烈地点数着手下缴纳上来的军功。平素困守在这洛阳城边,哪里会有这么多不长眼的贼人跑来给自己立功?尤其是那以前收过明溯几十两孝敬银子的军侯,更是神色不善地将目光转向了那些逃跑得最慢的一些伤兵。
就在张邈郁闷到了极点之时,一则从洛阳城中悄悄传出的消息则是将他心中的悲恸同时推到了极点。
自己的老友莫名其妙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虽然碍于刘宏的面子,曹操不能公然前来送行,却是暗中派了几名手下赶了出来表达一片慰籍。当然了,随着这些人的到达,洛阳城中一件大事同样传入了张邈的耳中。
据说那明溯带了二老回城,还没进城门,刘宏早就亲自领了御医,赶去了侯府,随行的除了刘陶、桥玄二人,更是连那从来没有出过宫的董太后、何皇后都在行列之中。
这人好心地告诉了张邈一件才流传出来的秘事。原来明溯已被秘密选定为长公主的夫婿,此次亲家受辱,董太后大为震惊,若不是心系亲家伤情,估摸着此时早就派人前来捉拿张邈回去问罪了。
按照曹操的意思:你张邈现在有多快就跑不多吧,若是太后传下了懿旨,估摸着我们弟兄只能无奈地为你收尸了。
于是,首阳的亭长便十分诧异地发现,前几日还耀武扬威打着奉旨入京旗号的陈留太守,竟然断了一条胳膊,神色仓皇地一路奔逃向东。更让他惊愕的是,那些随行的士卒竟然像打了一场败仗一番,一个个面若金纸,狼狈而行,就连途中不断地倒下的受伤同侪都无人会去伸手救援一番。
虽然不敢凭借区区十余名亭卒将这些人留下来盘问一番,可那些伤重不治的士卒的首级却是让整个首阳亭人人头上都多了一份杀贼的功劳。
伴随着这些溃逃的士卒返回陈留的还有明溯成为驸马的消息。就在张邈吐了几大口血,昏迷在府中的时候,整个已吾城张灯结彩,一扫先前被张邈狠狠压制住的颓废之势。
那胡魁更是逢人就介绍自家妹子以后就与长公主平起平坐了,当然了,作为明溯的大舅子,他与刘宏也平起平坐的这种话是不敢随便说出口的,但是,所有的人却能从胡魁的语气之中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
当晚,除了蔡晔、杨简二人因为家属一时无法迁移,暂且还留在县中任职外,包括邓元在内,胡魁、秦寿等三名县中要员竟然齐齐挂印辞去。辞职的理由当然是准备去长公主府高就,这还不是最气人的,真正让张邈苏醒之后又吐了一口血的竟然是那邓元离任之前,已经将自身管辖的官职私下里转授了出去,至于杨简自然是直接接任县尉一职,其余位置亦是尽皆被邓元换了个遍,就是那襄平县白庙乡三老过来接任的狱史一职,竟然被邓元直接授予了“治境有功”的西位亭亭长俞生。
那襄平县过来的前任狱史在向郡中申述无效之后,只得怏怏然地自行回了老家赋闲。其余二人,像那延津县过来的游徼、担任市令的长史他小妾的娘家兄弟,更是因为“贼患严重、自身安全无法保障”,灰溜溜地各自挂印逃离了已吾县城。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估摸整个已吾已经脱离了陈留的控制范围,而且,目前最有可能在蔡晔离任之后接替县长一职的,恐怕就是那连续跳级的俞生了。
此人虽然情场失意,损失了一个儿媳妇,却是官场得意非凡,不仅自己当了狱史,就是那郁闷了好久的龟儿子俞汉,亦是一下子跑到了游徼的位置上去了。
本来,俞汉还担心自己做不好,可那老成持重的俞生却是悄悄地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整个西山已经快要搬空了,估摸已吾成为一片空县的时候也就快了,都没人住的地方,你还怕有人作奸犯科不成?大不了最后咱们也一起搬家,追随仁义侯去当县令、郡守去。
当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一场闹剧一直延续到月后,最终以赵焉、黄裕的双双辞职而告一段落。赵焉是因为听了侍妾窈姬的劝说,方才舍下品秩六百的地位赶去投奔明溯的,至于黄裕,则是因为最近张邈情绪很不稳定,似乎有拿已吾旧人开刀的意思,想想自己与那仁义侯素来交情深厚,自己又有恩于他,投奔过去,不愁没有饭吃,所以索性就依了邓元的劝说,一起迁往了桃花岛,做了那掌管兵马的岛佐。那赵焉,却是转向洛阳,准备在长公主府上或者侯府谋求个大管家的名分。
就在已吾鸡飞狗跳之时,明溯却是忧心忡忡地在府中度着步儿。
那天刘宏对自己这个胆敢击杀宿卫的臣子表现了出人意料的关心,尽管外人都将这一切归结到了长公主刘莹头上,可自己却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事实远远没有外面了解的那么简单。
封谞、徐奉二人秘密派遣了王匡前往青、幽追杀自己,事情竟然起源于自己在北海泄露了身份,张角担心造反的事情泄露,所以就勾结了二人欲要置自己于死地。
想想那张角也不是个傻蛋,自己手下的一方统率平天将军突然到了北海,与坤地将军、乾元将军二人起了争执,稍许一调查便知道原来有朝廷的人混了进来,所以,后来的一番事件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刘宏点明自己混入黄老道的事情,明溯是毫无畏惧。毕竟自己当时也不过就是误打误撞,事后又没有与妖人勾结,就是他刘宏想给自己安上个谋反的罪名,也要听自己辩述一番。
事实上,刘宏也没有在这个事情上与自己纠缠,更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准备拿自己开刀,而是很恳切地“要求”自己这个皇亲国戚去追查这个突然冒了出来的妖教所有首领下落。
这就让明溯为难了。用大脚趾去想,那个稀里糊涂就跟了自己的宋方此时不是被策反,就是已经被张角派人收拾了,即便是后来被观鹄调去云梦山驻守的熊心现在都有可能成了自己的敌人。
幸好自己已经知道身份暴露了,若是不然,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了过去,继续装神弄鬼,估摸着最后被张角怎么玩死的都不定清楚。
第407章 一团和气
刘宏的旨意很简单,也很直白,就是要求自己继续以南郡黄老道人首领的身份去骗取教中的机密。
“我可以选择说不么?”听完刘宏异想天开的计策,明溯苦笑了一声问道。
“这就是朕的口谕!”刘宏不容推辞地回了一句,想了想,还是勉励了一番明溯:“如果能够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朕可以法外开恩,同意爱卿那几名妻室入住公主府。”
我勒了个去,你也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撒!明溯心中暗暗地咒骂了一句。
让蔡琰等人光明正大地入住公主府的事情,明溯丝毫没有兴趣,就算刘宏要求此事,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所有的亲人都送入京中为质。
然而,现在二老已在洛阳府中,自己若是坚决不肯接旨,那么行动不便的二老的安全就岌岌可危了。
谁知道刘宏着急了之后,会不会翻脸杀人。若只是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杀出城去,或者是趁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地逃离洛阳。
可现在多了二老,姑且不论能不能在刘宏的监控之下逃离洛阳,就是那途中的数千里转折,估摸着也是够呛。
事已至此,只有先接下圣旨——口谕吧。明溯心中喟叹一声,十分勉强地做出一副准备下跪的模样,却是在那刘宏体贴下情的关心之中,迅速地直起了膝盖。
对于明溯的不敬,刘宏已经不想去计较了。眼前这个少年心中有气,他十分清楚,不过他还是有着治他的法子的。
“对了,青州地方传了多少道奏折入京,欲要联合幽州剿灭一伙盘踞在桃花岛的顽匪。”刘宏往外行了两步,似乎是才想此事一般,淡淡地言道:“朕觉得那地方应该风景优美,还是封给爱卿吧……另外,玄菟郡最近也给朕上了个奏章。”说完,刘宏却是脚下不停,留下满头大汗的明溯怔在当场。
看来,自己的一切都隐瞒不住刘宏的视线。赶紧搬家,搬得越远越好,最好除了士卒,其余全部搬到塞北去。虽然那塞北苦寒,明溯此时却是觉得颇为安全。
从刘宏的语气之中不难分析出一个情报,无论是桃花岛也好,汶县也好,只要朝廷下了决心,自己是万万保不住那里的基业的。至于塞北,可能刘宏也知道就凭借玄菟郡的一群窝囊废,也实在是拿自己没有办法,所以他也只能话说半句,表示自己知情,却也没有胆气继续去威胁自己一番。
幸好自己之前已经安排了徐庶等人搬家,也不知道现在搬到甚么程度了。从刘宏不肯应了自己所求,去治那张邈的罪这一事实,就可以看出,其实刘宏还是颇为顾忌自己的,所以尽管张邈这次狠狠地得罪了自己,却还是留了他在陈留监视自己。
这就是权术,为上者为尊者都会玩弄的权术。明溯心中微微一晒,却是没有去计较刘宏的小心眼。
其实,刘宏压根不需要去做这么多。哪怕是张角将天下掀得个底朝天,自己都不会随了他去造反的。原因很简单,汉室天下气数未尽,这一点,历史上讲得十分清楚。
现在明溯要担心的则是自己的南郡之行。刘宏可是发了话,这是一次秘密行动,不会给自己配备一兵一卒,甚至连一道要求地方官吏配合的旨意都没有,剩下的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二老,且先去冒个险吧。
郑可率领的二百士卒已经光明正大地入驻了侯府,至少护个府内安全还是毫无问题的,至于那四周,刘宏铁定安排了许多明哨暗桩,自己就不用去劳那个命了。
所以,那八名随自己血泊之中杀了出来的战队士卒,明溯准备全部带了出去,至于其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本来明溯还准备派人去通知一下观鹄,调遣部分水卒随自己上路,可想想还是算了,只是悄悄地吩咐了古怪一声,暂且割断与水寨的联系,免得又被刘宏发现自己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埋伏了一支人马。
按照御医的诊断,先生二人仅仅是受了些皮肉伤,就是那目前卧床不起的母亲大人,也不过就是因为惊吓过度,稍许休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所以刘宏要求明溯三天之内必须启程,前往那南郡打探情报。
这已经是刘宏的底限了,毕竟知道有人想要造反,这心中总是牵挂着一件事儿,难以放下来,也就难免有些坐立不安、牵肠挂肚了。
趁着在京的短暂时日,明溯大摇大摆地进了皇宫,请求叩谢董太后对自己父母亲的关心。当然了,趁机打探一下刘宏的真实想法的心思也是有的。
见到董太后那关切的神色,明溯躁动的心便渐渐地放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董太后见了明溯入宫,“老”怀大慰,竟然不顾太后之尊,直接留了明溯在宫中用餐,席间更是将那刘协又抱了出来,与明溯好生地联络了一番感情。
结果不言而喻,在未来的九五之尊一泡尿下,明溯很悲剧地又在太后面前丢了一回脸。不过这次没有刘宏等人在旁边做电灯泡,明溯也就腆着面皮,坦然翘着一指禅,与太后闲叙了半日话儿。
看来董太后到底是抱了孙子的女人,虽然年岁不大,却是毫无架子可言。闲聊的时候,偶然间提起蔡琰,董太后很是关心蔡琰的肚子问题,当然了,明溯整整忙了小半年没空去耕耘,哪里还会有甚么收成。
于是,董太后便十分体贴地取出一版宫中珍藏的连环小人书,并且语重心长地吩咐了一通生儿生女的注意事项。明溯好歹也算二千年后穿越过来的,既然你太后主动提起这个话儿,自然也不腼腆,便将那酸儿辣女以及圆房的时辰讲究细细地与之探讨了一番。
将近太阳落山,明溯方才带着一堆收获出了太后宫中。今天来得很好,探听了一堆情报,尤其是那刘宏压根就没想对付自己,甚至还有心让自己统率一支新军,专司剿灭匪患,诸如此类的消息很是令明溯心满意足。
当然了,除了收获,其他也是有着一些小小的遗憾的,主要还是明溯只看到太后的小鞋儿,真正脱了下来是马大脚,还是三寸金莲,却是没能一饱眼福。
不得不说,这天气温凉也是有其好处的,宫中深墙高院,密不透风,难免就比外面炎热了许多。董太后与自家名义上的女婿说话,自然无须宫女在一旁轻摇罗扇,做个无聊的电灯泡儿。于是,烦躁闷热之时,偶尔有些牵扯衣袍的不雅举动也就很正常了。
至于明溯,表现的更为正常。一个三十余岁的美貌女子在自己面前拉低了衣襟,露出雪白凝脂般半圈浑圆的挺翘,若是不去露出一副猪哥的模样,岂不是实在对不起自己这观众的头衔。
看得出来,董太后对自己得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倒不是她籍此证明了自己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而是至少自己的表现让她觉得风华尚在,魅力未去。
到底还是没有那么熟悉。明溯心中暗暗喟叹一声,不舍地离开了太后住所,匆匆地往东边行去。
“侯爷,娘娘有请。”正在明溯低头赶路的时候,一声尖细的生硬突然在耳边响起,顿时险些将他惊吓得跳了起来。
这宫中小黄门走路也是奇怪,蹑手蹑脚的,都快走到自己背后了,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明溯恼怒地回头望了一眼,不悦地言道:“哪位娘娘?”
说实在的,现在明溯好歹也算是董太后半个儿子了,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么拘谨。这个小黄门见明溯似乎被自己惊吓了一番,紧忙告了罪儿,言明是皇后娘娘请少傅过去教导太子。其实,这小黄门也是冤屈,方才他一路小赶,连声呼唤,奈何宫中规矩甚严,不得大声喧哗,而那明溯则正在回想着白皙的一片山丘,任他如何呼唤就是脚下不停头也不回,没办法只得匆匆忙忙抄近路赶了上前提醒。
提到皇后娘娘,明溯却是突然想起何莲的儿子刘辨也是自己的弟子,而且自从上次匆匆教了几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面。说起来,自己这个姑父兼少傅确实也是失职得很。
想到这里,明溯便歉意地一笑道:“烦请转告一下皇后娘娘,此时天色已晚,本侯还赶了出去应酬。”
那小黄门愕然看了明溯半响,方才忐忑地言道:“这恐怕不好吧。”自从在何莲手下当差以来,这小黄门还第一次见到有人听召不去的呢。至于明溯习惯性的托词应酬,这个借口在这个时代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只听说过因为圣上、皇后召唤,顾不得吃饭,没听说因为要吃饭,所以就不肯听旨的。到底即将成为长公主的男人,这说话的气势都不一样。那小黄门心中惊叹了一声,脸上却是神色不改,躬着身子候在一旁等明溯考虑清楚其中的关键。
见那小黄门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明溯叹了口气,随口问道:“太子可在何……皇后娘娘那边?”
“这个我倒不知,可能娘娘已经派人去传了吧。”那小黄门出来等候明溯已经有一段时辰了,哪里会知道刘辨现在有没有过去。
“你且前面带路,我去拜访一下姐姐也好。”明溯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何莲一个面子。
第408章 拯救皇后
姐姐?那小黄门怔了一下,方才想起来明溯所指何人,便小声地提醒道:“侯爷,宫中自有规矩,凡是称呼必须要加上尊称。”
“嗯,本侯知道了。”明溯点了点头,虽然是个土包子进宫,可一些基本的常识前世看戏时还是学了不少的,于是,便心领神会地言道:“你且领本侯去见皇后姐姐吧。”
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那小黄门闻言,顿时语塞,也不再与明溯辩论,顾自在前面领着路儿。
何莲也是识趣,见了明溯,只字未提等候了半天的时候,只是让那些宫女布了一些吃食,由刘辨伺候了明溯填填肚子。这就是执弟子礼了,虽然说刘辨还是个太子,可到了明溯这个老师面前,却只能放下身份,老老实实地去做一名哄老师开心的乖学生。
前面明溯已经在风华绝代的董太后那边一边闲聊,一边用点心,将个小肚子撑得滚圆,这时候哪里有甚么食欲。
见明溯一副恹恹的模样,何莲捂嘴一笑,索性让那刘辨下去自己玩耍去了,自己则是陪着明溯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起了教育小孩子的常识。
直到现在,明溯才发现,自己倒真是小看了何莲这个出身屠户家庭的奇女子。也难怪刘宏会选了她作为接任的皇后,其实论起教导儿子起来,何莲也算是见识不凡,其中有些思想甚至能够让明溯耳目一新。
毕竟二人知识面差了整整二千年,这何莲能够赞许有教无类、因材施教的观念,可谓是超前了许多。与美女聊得有了共同语言,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兴奋的事情,于是,明溯也就放开了顾忌,将那教书育人、抚育后代的记忆一一坦陈而出。
“若不是对少傅了解甚多,奴家都险些以为少傅早为人父了。”怔怔然听了半响,那何莲方才似乎醒悟了过来,不由捂嘴一笑,赞叹了几句。
妖精,真是个妖精!先前聊得起劲,明溯却没有注意到何莲甚么时候将那些伺候一旁的宫女都赶了出去,此时室内只有自己二人,偏偏那何莲却又巧笑兮兮地自称了一句“奴家”。
一听此言,明溯顿时感到口干舌燥,紧忙掩饰性地端起面前的茶盏,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见明溯口渴,那何莲美目一转,便拐了过来,为明溯满满地又斟上一盏,却似乎随意地在明溯肩上一拂,幽幽地叹了口气。
美人在侧,幽香扑鼻,此地又是皇宫大内,各种刺激的感觉直上心头,一时之间,明溯只觉腰酸膝软,手脚麻酥,似乎连咽口唾沫都觉得十分费劲。
其实,方才何莲也是突然看到明溯那豪放的眉目表情,突然想起了自己刚进宫十分受宠之时,与刘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遥想当年凭栏戏谈,红帐垂香,何莲心中一荡,鬼使神差地就将手放在了明溯的肩头,轻轻地揉捏了起来。
若是有人此时闯了进来,一定会很诧异地望着这姿态诡异的二人。何莲面上绯红一片,一双美目扑闪扑闪地望着手下的小羔羊,嘴唇颤动,怎么看都是一副食髓知味的思春感觉。至于那看似全身飒飒发抖的明溯,面色潮红,额间青筋迸起,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呼吸却是比往常急迫了两倍有余,明明就是那急色胆怯的德性嘛。
可这毕竟是皇宫大内,除了刘宏兴致所至,可能会随意地闯入谁的寝宫,至于那些小黄门、宫女,早就去陪着刘辨玩耍了,哪里还有人胆敢未听召唤就私自跑了进来。
坚持了许久,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明溯偷眼望了一下帷幕之外,见再无人影,便虚脱无力地望后一躺,弱弱地喘了口大气,悄声哀求道:“皇后娘娘请不要再折腾微臣了,若是被圣上看到了,微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撒!”
“你胆子有这么小吗?奴家咋没发现呢。”何莲吹气如兰。
明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上感觉有个毛毛虫不停地在爬动,痒丝丝的,特别难受,于是,便扭动了一下身子,不想却正好与俯身在后面的何莲胸部好生地擦拭而过。
“小色鬼……还说自己胆子小,连奴家的便宜都敢占。”何莲嗔怪地言了一句,顺手翘起一只手指,在明溯的面上轻轻一挑一抹。
“微臣告退!”明溯觉得再呆下去就要窒息了,就在刘宏的后宫,与他明媒正娶的皇后**,不消说身为一个皇帝,就是寻常老百姓,估摸着都会提着菜刀上来拼命。当然了,刘宏也不需要与自己拼命,只要调遣过来三五千宿卫,自己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肉糜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站起来的动作幅度太大了,明溯一不小心就与何莲撞在了一起,只听到“哎呀”一声,何莲仰面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中完全是一片惊慌,可能她也没想到明溯会突然站起来吧。
明溯身后是一个绣墩,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吧,这个绣墩上面的软垫去掉了,黯黑色的木纹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自己的棱角,何莲倒下去的方向正是其中一个棱角的位置。
来不及多想,明溯猛然探出手去,一把揪住了何莲……坚挺的胸大肌。
何莲不敢相信地望着那只犹如青龙探月一般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感受到胸前麻麻酥酥、疼疼涨涨的别样感觉,一抹红晕从双颊径自窜上了粉脖,整个人都染成了一片绯红色的云彩。
此时,明溯正陷入了内心的煎熬之中,放手吧,何莲的头肯定要撞上绣墩,不放手吧,那种柔软细腻的感觉……也着实令人沉醉……这没有甚么两难的,毕竟自己是为了救人嘛。明溯心中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坚定了信念,轻轻地舒展开手指,好生地揉捏了两把。
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身材袅袅,可至少七八十斤还是有的撒。明溯这不揉还好,一揉,何莲那身子突然从掌心掉了下去,眼看就要撞上了绣墩。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何莲的后脑勺刚要撞了上去之时,明溯单脚前踹,一下子将那绣墩踢了出去,身子回旋之际,另一手却是极其漂亮地玩了把海底捞月,一把扯住了何莲的衣襟。
“撕拉……”一连串衣帛撕裂的声响之后,明溯保持着身体前俯的诡异姿势,眼神却更是诡异地望着那地上横陈的一具玉体。
此时此刻,何莲外面飘逸的长袍已经彻底被撕扯成了两半,至于里面雪白的护胸、亵裤,则是因为天气的因素,紧紧足以遮蔽住那最关键的部位而已。
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白花花的一片,明溯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地上何莲已经因为后背着地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呻吟。
听了那声**蚀骨的呻吟,明溯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说你还等甚么,另一半则是不停地提醒这是皇宫,自己若是不想死得太惨,还是赶紧做好善后事宜为佳。
何莲却是没有发现自己已是一片清凉,此时的她满眼哀怨,幽幽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少年。方才摔下去的时候,只要这个少年不色令智昏,好生地搀扶一把,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地摔了下来。
“不好意思,”明溯怔了半响,却是舔了舔嘴唇,尴尬地言道:“弄烂你的衣物了。”
“不要紧。”何莲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便努力地抬头往身上一看,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檀口一张,便要喊了出来。
开甚么玩笑,这时候若是让何莲喊了出来,姑且不论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甚么事情,就是扯烂皇后衣物的罪名,就足以族灭整个明家了。
明溯自然不可能放任这么危险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就在何莲张口欲喊之时,他猛然扑了上去,张口便堵住了何莲上下两片樱唇,将那声叫喊给憋成了一连串的“呜呜”声。
就在何莲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一片浓郁的男子气息犹如海浪一般冲袭了过来,瞬间就将她淹没在了一片滚烫的海洋之中。至于此时的明溯,其实也不算是大海,看那左右摇摆,上下颠簸的模样,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小舟,正随着身下的扭动不住地变换着最为舒适的姿势。
渐渐地,扭动越来越弱,越来越轻,最终臻于平息。
终于风平浪静了,明溯空出一只手来,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至于身体,自然因为独力难撑,一不小心就像那瘫软的面条一般,彻底地趴在何莲曲折有致的身躯上面。
何莲双眼迷离地望着那满面无辜的少年,心中羞恼异常。虽然说自己一直在戏弄这个少年,可毕竟还没有做好那方面的准备撒。在这皇宫之中,明溯一直是担心受怕,她何莲又何尝不是。
何莲努力摆动了一下脖颈,祛除了一丝脑中的昏昏沉沉,口气极其冷淡地言道:“少傅可以起身了么?”
方才的一番斗争,已经让明溯筋疲力尽,此时见何莲一副不悦的模样,明溯心中有愧,也不说甚么,紧忙手忙脚乱地翻身起来,却是因为前面太投入了,一道晶莹的口水不由地从嘴角流淌了下去,正好垂到了何莲的唇上。
第409章 桑家逼婚
“我不是……”望着下面雪白的一片的高低起伏,明溯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那口水的流速却更加加剧了起来,就在何莲既无奈又十分不甘的目光之中,径自流进了她的嘴中。这时候,明溯的话才说全了:“有意的。”
“你就是有意的!”何莲一骨碌爬了起来,将那撕裂的衣袍拼命地往前裹了过去,口中却是咬牙切齿地言道。
“我那是为了救你……”明溯的口气弱弱。
“我知道。”何莲此时已经恢复了东宫之主的威势:“但是你亵渎了本宫,按律已经诛灭九族。”
不会这么惨吧?明溯心中哀嚎一声,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此时何莲尚还衣冠不整,若是被人撞了进来,自己就算是全身长满了嘴都无法分辩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她忽悠了换身衣物。于是,明溯便口不择言道:“天气太凉了,要不微臣伺候皇后娘娘更衣?”
“你想做甚么?”闻言,何莲却是将衣袍裹得更紧,惊悚地望着明溯。伺候自己更衣,亏他也想得出来。方才自己尚是衣袍破烂,他就胆大妄为地做出了如此泼天大事,若真在他面前更换衣物,想到那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何莲就觉得又紧张又是隐隐有着一丝期盼。
长锁宫中,身心久旷,若是说自己没有其他想法,恐怕说出来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何莲方才挑逗明溯,只是平素与小黄门聊解寂寞时的一种习惯性的举动而已。
当然了,如果明溯只是一个小黄门,方才就算是何莲百般挑逗,他也只能端坐如故,静静地等待皇后娘娘发泄完了情绪。当然了,就算一个小黄门心中起了波澜,最终也是甚么都做不成的。
所以,何莲一直在玩这个看似危险,其实十分安全的游戏。今天遇到明溯,习惯性地,她又玩了一把。只不过,这次遇到的却是明溯。明溯可不是那些小黄门,对于何莲,从内心深处他就没有甚么等级畏惧感,何况他还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男子。
一个正常的男子,遇到美女主动挑逗时,身体部位自然会发生一些奇异的变化,正如方才,就在明溯拼命地堵住何莲的呼喊之时,下面那根柱子同样也在竭力寻找着一片安全的港湾。
虽然隔着几层衣物,可何莲却还是能够清楚地回忆出那柱子在自己身上扭动时的感觉……嗯,有些粗,似乎比刘宏的也要长……当然了,自从生了小刘辩之后,何莲便很久没有承受到刘宏的玉露了,所以,记忆有些模糊也很正常。
不自觉地低头望了望明溯那依然翘成山丘的腰间,何莲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却是突然想起方才明溯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堆在自己口中,当下,心中便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见何莲一副胃疼的模样,明溯十分体贴地问道:“娘娘是不是摔伤了哪里?”
“没有。”何莲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却是难以抑制心中那种想法,便奔到一旁,皱眉干呕了几口。
“方才微臣与娘娘甚么都没做,”见何莲如此模样,明溯无奈苦笑一声,言道:“就算是做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的。”
其实,明溯还真怕何莲会讹上自己,所以忍不住卖弄了一番心中的知识,借以提醒何莲不要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来。若自己是个不懂人事的少年,可能还会以为亲个嘴儿就会生宝宝,可明溯毕竟两世为人,不光见过猪跑,就连那美味的猪肉,也都亲口吃过无数回了。
“你甚么都没做……果真甚么都没做?”闻言,何莲顿时心中大怒,凤眼圆瞪,直逼明溯的眼神。
“微臣不是那个意思……”明溯将头低了下来,避开何莲的目光,弱弱地辩解道:“微臣是说,娘娘现在应该……或许,大概吧……还没有怀上宝宝。”
“难道你还想让本宫怀上不成?”何莲更是气愤,踏步逼了上来,却是不小心又让明溯饱了一回眼福。
明溯艰难地挪开眼神,异常后悔地望着那倒在一旁的绣墩,暗自心想,早知道你这么翻脸无情,先前我就不救人了。哎,现在弄得反而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
望着明溯那一副委屈与为难的神情,何莲心中也是一软。说实在的,她心中亦是十分清楚,今天之所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起源还在于自己身上。若不是自己闲得难受,非要捉弄一番这个少年,可能此时双方还正在谈笑风生呢。
这个时候,何莲心中也是矛盾得很,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在恼怒明溯非礼了她,还是在遗憾没有发生点其他事情。当然了,这也只能心中想想,毕竟自己还是个皇后,也没必要为了些许**去放弃了诸多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何莲便暗暗地叹了口气,淡淡地言道:“天色已晚,本宫也不方便留少傅……少傅便先出宫回去吧。”
明溯迫不及待地“逃”出了何莲的寝宫,至于那些宫女发现自家主子的衣袍破烂,或者是发现“接了个客”,就换了一身衣物时,心中会怎么想,明溯就管不着了。
只要何莲没有当场闹起来,自己也就乐于当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有关当今皇后何莲的真实想法,明溯现在顾不上去考虑,他也着实没有精力去考虑。
还有两天自己就要出发去南郡了,侯府之中一堆事情等着自己去安排。虽说“嫁”给长公主刘莹的用度按照惯例都应该是宫中来出,可自家毕竟还是要布置布置的撒。
这里将来要作为二老的长居之处,不由得明溯不去用心重新安排一番。郑可接到的指令就是派人回去调遣白虎突击队部分人手过来,明溯要求他必须在明年正月之前挖通一条连接胡商客栈的地道。
当然了,若是能够直接挖到城外,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惜的是洛阳城外那条护城河引洛水入灌,既深且涝,估摸着真要开展这样一个工程,明溯至少要从后世聘请一支专业的隧道施工队集体穿越过来,方才能够实现了。所以,明溯只能退而求其次,暂且选择了与胡商客栈相连,日后若是有时间,可以在洛阳城内秘密购买一处民宅,再设置一个出口,那就万无一失了。
就在明溯精心策划着狡兔三窟相关事宜时,次日清晨,那桑家主胧月却是大张旗鼓地登门拜访。这次,胧月是以明面上商贾世家的身份前来拜访的,所以明溯只能故作镇静地在大堂接待了这个名闻遐迩的女中豪杰。
不得不说,那晚在侯府与明溯“彻夜长谈”之后,胧月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自己再是坚强,再是聪颖,可毕竟本质上还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女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除非能够背依一支足够强大的势力,否则自己便永远会是那些男人嘴边的一块肥肉。
或许,现在无人会拿自己怎么样,可这个世上,有些事情,等到它真正发生了,那就追悔莫及了。所以,胧月决定退去那门本来就不甚满意的婚事,重新选择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作为自己的夫婿,当然了,她是以桑家的一切作为嫁妆。
不得不说,之前在桑家内部会议上,胧月宣布这件事情时,所有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了。大家都在猜测谁将会是这个走运走得出门就能踩上****的家伙时,胧月却是来到侯府,与明溯进行了一番长谈。
“为甚么是我?”望着胧月那咄咄逼人的犀利眼神,明溯觉得背上冷汗直流。
倒不是他家产丰厚得可以完全无视桑家的家产,就凭桑家十数代积累下来的庞大财富,可能就算是当今世上最富有的人——刘宏,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下这个女子,何况,她还是才貌双全,闻名帝都的一大美女。
而是胧月挑选的这个时机实在太敏感了。这个时候,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明溯要成为驸马,而且对象就是刘宏那唯一还没嫁出去的小妹刘莹,婚事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之中,太后都亲自过来看过亲家了。若是自己这个时候选择与桑家结亲,这是在赤果果地打刘宏的脸。
明溯还没到活得不耐烦的时候,恋爱中的胧月可以智商完全等于零,可他明溯不是。如果今天明溯答应了胧月的要求,那么明天等待明溯就可能不是出征,而是来自皇宫大内,刘宏的怒火。
至于胧月信不信,反正他明溯是坚信不疑的。
“为甚么不是你?”胧月却是完全没有表现出那天逆推时的英勇,不过口气却还是盛气凌人得很:“我已经派人入宫了,向圣上禀明我们的关系……当然了,除了这个消息,还有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一听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自己主动去与刘宏玩坦白的游戏,明溯心中就是一阵痛苦的呻吟,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上赶着入宫去承受刘宏的怒火,便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问道:“甚么消息与见圣上同等重要,值得你拿出来卖弄?”
第410章 秘密协议
胧月却是没有在乎明溯的恶劣态度,微微地拢了一把额侧的碎发,咯咯笑了几声,方才慵慵地言道:“帝都周边三万八千倾土地,十八座大粮仓……以前都在桑家名下,从今天开始都归圣上了。”
这个时代的土地可是私有,即便是改朝换代,都是不能改变这一现状的。
三万八千倾土地,将近六十万亩,足足能够养活十余万户百姓。而且,这些可都是洛阳周边的,自古关中土地肥沃,所产颇为丰盛。至于那些粮仓,虽然不清楚所存多少,不过整个洛阳一向都是吃的桑家的粮食,由此可见,这些粮仓中的粮食足以养活数十万人了。可以说,刘宏得了这些土地和粮食,足以支撑起一场中性的战争了。
一想到刘宏为了黄老道造反的事情寝食不安的神情,明溯不难猜测出,此时这个女人得意洋洋的来见自己,一定已经得到了刘宏的首肯。
只不过,自己可是刘宏的准妹婿,难道刘宏会冒着被天下人笑话的风险,来答应这个女子的请求么?
明溯怔怔地望着胧月,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终于堵住了明溯所有可能拒绝的理由,胧月风情万分地伸了个懒腰,却是嗔怪道:“难道我这个未来的女主人连盏热茶都没得喝?”
“茶水就在那里。”明溯却是纹丝不动,拿嘴努了一下暖炉的方向,淡淡地言道:“上前是你主动,这次又是逼迫,你就不能稍许女人一些?”
“我可是花了三万八千倾土地和十八座粮仓的撒。”胧月歪着头看了看明溯,却是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自个人去更换了茶水。
“对的,你确实是够败家的。”明溯点了点头,不屑地言道:“若是你拿三万八千倾地和那些粮食分给洛阳的百姓,恐怕他们都会为了你去皇宫门口静坐。”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闻言,胧月眉开眼笑地表扬了明溯一番,笑眯眯地言道:“我给圣上带的那句话就是……若是不能嫁给你,桑家愿散尽家财,只求得洛阳百姓声援。”
我勒了个去,对于刘宏,这女子竟然也是赤果果的威胁。这次,明溯算是彻底服了气了。
此时若是有人对明溯说古代没有民主,明溯绝对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这还不算民主吗?一个商贾,为了和皇室抢老公,都敢去威胁圣上,结果竟然让人大跌眼球的成功了。如果这也不算民主,那民主就该重新定义了。
“圣上没有应承甚么,只说一切由侯爷自己拿捏主张。”见明溯闷头想着心思,胧月继续言道:“不过圣上却是很爽气地收下了桑家的土地契约。”
胧月可能不知道为甚么刘宏会如此爽气,明溯却是十分清楚。前次刘宏派他去南郡时,他就曾经向刘宏讨要过经费,不想那刘宏却是很坦白地告诉他,其实宫中用度都开始了裁减,因为连年灾荒,现在国库紧张,哪怕是给阵亡将士发抚恤,都已经没钱银可用了。至于拿土地做赏赐,大汉经过这么多年,该奖赏的都已经赐下去了,剩下的也就几处皇庄还有点地了。
就这么捉襟见肘的在皇位上煎熬着,刘宏自然不希望天下动乱,于是,他才会对明溯百般容忍,让他以最少的代价去迅速压制下这次即将到来的动乱。
当然了,明溯心中很清楚,这场足以动摇大汉根基的动乱是避无可避的,即便是将张角等人拿下,可那些已经成了气候的各方徒众,在没有饭吃的情况下,一样的会起来造反。
或许这就是社会变革的必然阵痛,明溯喟叹了一声,却是抬起头来,正色对那胧月解释道:“其实,你这次算是走了步险棋……若是再上几个月与圣上去讲,估摸着就是杀头抄家的命运了。”
“我知道,现在各方兵力调度频繁,要不然,圣上也不会在乎我们桑家这么点土地、粮食了,除非将全部家财都送给他还差不多。”听了明溯的话,胧月却是没有丝毫的惊诧。
这个时代,都是官商勾结,若是说以桑家帝都红顶商人的身份不会知道刘宏的一些秘密安置,就连明溯自己都不会相信。
“你这个笨女人,收土地、粮食的是圣上,凭甚么我一粒粮食没得到,就得娶你回来?”一想到足以供应数十万人食用的粮食全部飞到刘宏口袋里去了,明溯便是莫名的恼怒:“那些土地我没甚么兴趣,但若是你将那些粮食给我的话,说不准长公主我都不要,直接带你私奔了。”
现在明溯的治下足足五六十万人口,为了粮食,之前他也求过汶县桑家大掌柜的,尽管如此,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才弄了不到三十万石,远远不足以解决燃眉之急,更加不谈囤积了。所以,方才这番话,说的却不是气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有我在,还怕没有粮食?”胧月却似乎早就料到明溯会有这个埋怨,不慌不忙地言道:“天下各州府凡是桑家的粮仓,目前都在往大河附近转运,你不会准备付钱银吧?”
“当然不会!”明溯恶狠狠地言了一声,却是顺手将那胧月从旁边座上拉了过来,好好地揉捏了一把挺翘的位置,冷哼道:“上次你强行对我不轨,这些都算是补偿。”
此时,外面还有一些杂役伺候着,明溯当众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胧月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当下,一张娇嫩的面容殷红得如同要滴出水来,口中低低地呻吟一声,却是悄悄地抗议道:“可是胧月回去疼了好些日子……”
“老子今天要报仇!”明溯也不管那些吃吃暗笑的下人反应,一把掀翻了胧月,扛在肩上就大步往内行去:“你就准备再疼几天吧。”
“侯爷……你,不要!”
“嘿嘿,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好不容易老子主动一回,哪里还轮得到你来说话。”这种白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明溯却是态度十分坚决。
“哎呀……轻点,啊……”随着一阵倒吸凉气,尖叫声逐渐变成了宛转低吟,整个侯府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气氛之中。
至于那二老,时隔多日,陡然又亲耳感受到自家儿子的神武之后,却是突然精神抖擞,便连那被张邈押解途中所受的屈辱阴霾都顿时一扫而空。
“娘子,不若我们也……”先生辗转反侧半日之后,在痛苦的煎熬之中,竟然也短暂地忘却了圣贤之言,想要与夫人白日宣淫一般。
不想这话,却是惹了旁边正侧耳听得聚精会神的夫人一记白眼,然后……然后,还是甚么都没有发生。
对于自家主公的临阵磨枪,张龙十分钦佩,不过职责所在,却是不容许他不去提醒明溯该出发了。
张龙便是那剩下的战队八名士卒之一,也就是那日胆敢拿手弩去射张让,后面又以命搏命,连续击杀三名宿卫的人。
或许是前世看古装戏多了,明溯很是恶趣味地将这八人尽数赐下了新的姓名。
那腰缠绳索的士卒现在正式更名为赵虎,另外两名善于使刀的士卒则分别名为王朝、马汉。其他四名士卒的名字则更加好记:飞刀高手现在变成了无情;喜欢用钵儿大的拳头砸人的名正言顺地冠上了铁手的称号;一直配着长剑的那人自然就是冷血;至于最后一人,尽管跑得不算快,又不会甚么腿法,可毕竟前面三人已经有了相对应的称号,所以他便委屈地接受下了追命这一新的名字。
我这个神猴……不,神侯……怎么就这么凄惨呢,连睡个女人都要被手下骚扰。听着外面震天响的砸门声,明溯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不舍地望了一眼那满身红肿的熟睡女子,嘟囔了几声之后还是爬了起来。
今天正是与刘宏约定的出发日子。昨天妖娆的胧月自己送上门来,明溯这个大灰狼一方面心疼十八座粮仓,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表达对刘宏出卖他的不满,于是便将积蓄了数日的精力一起发泄了出来。
昨天,二人只吃了一顿饭,而且,还是在床上吃的,至于现在,就像那张龙所喊,太阳都照屁股了,二人还都沉睡得像两头懒猪一般。
这个比喻可能有些不大恰当。如果说此时胧月的睡姿,确实像头小猪,可若是说她懒,明溯第一个会跳出来为她辩解。作为当事人,明溯十分清楚这女子昨天爆发出来的惊人战斗力,好些时候,就连自己都是腰酸膝软,头昏目眩,快支撑不住了,可这女子却是延续了往日彪悍的品行,直接翻身上去,骑马、滑雪、磨豆腐、观音坐莲……基本上都无师自通地做了一个遍儿,最后连明溯都不得不由衷地叹服一声:果真是好火烧碳,美女损汉,这世上绝对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依照刘宏的要求,明溯告别二老之后,便领着八人,悄然出了南门,径自翻过玉泉山,也就是洛阳百姓口中的万安山,直奔那伏牛山方向而去。
为甚么父亲大人顶着个黑眼圈,满眼哀怨的望着自己,至于母亲大人则是连声追问那桑家主情况,难不成二老竟然偷听了一天一夜的墙角?一直翻过了玉泉山,明溯心中还在想着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第411章 路见不平
伊水是洛水的支流,往南走就必然要渡过伊水,而且,不是单独一次。
连续与弯弯曲曲的伊水“邂逅”七八次后,明溯终于再一次来到尧山亭,这里距离伏牛山南麓的秋林峪已经不远了。
皱眉望了一眼那更加破烂的亭舍草檐,明溯还是要了去年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尽管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屋顶的茅草足足好几个时辰,可却还是没有出现一道素白色的身影,心中念及诸多当时与鄂姬在此地的荒唐,明溯心中难免有些伤感,便悄悄地起了床,走了出去。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可明溯却总是感觉那鄂姬似乎就在身旁,而且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这一点明溯刻意地选择二人曾经留下过共同记忆的许多地方,从玉泉山、伊水渡口、山神庙、木札岭、画眉谷、龙潭峡,再到这尧山亭,点点滴滴的温馨犹在心头,只不过景色依旧,物是人非。
无论明溯多少次努力地试图去唤醒心中的那个记忆,可丹田之中却仍旧是一片静谧。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心中的悲恸,这一次就连那一直喜欢出来捣乱的三足小鼎都静悄悄地悬于其中,任凭明溯的心神如何一道道地涮了过去,始终不肯放开内部的世界。
实在不行,再去黄忠的老家柴里店看看吧。明溯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消沉地转身准备回去歇息,正在此时,耳边却突然传来噗呲的女子笑声。
似乎怔在现场足足几个世纪,明溯方才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一道素白的身影袅袅走了过去,明溯的眼眶不禁潮湿了起来。
“鄂姬……”明溯口中喃喃自语地迎了上去,那道窈窕的身影透过山间的薄雾,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这位大人,夜间清寒,昼夜温差极大,还请早些回屋歇息。”人还没到,那女子檀口微张,一连串的清脆话语如同蹦豆子一般传了过来。
“你不是她……”一丝失望跃上明溯的心头,飞快地弥漫住整个心扉。明溯郁闷地望着那张十分清秀却又异常陌生的面容,眼神呆滞地定在了虚无的夜色之中。
“我不是谁呀?”闻言,那小女子纳闷地探头望了一眼满面苍白的明溯,关心地询问道:“大人莫非是生病了?”
明溯苦笑着摇了摇头,神情萎靡地转头行了进屋。
次日清晨,明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对着这个充满了回忆与痛楚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不过尧山亭长却是感激明溯随手赏下的那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一再殷勤地劝说明溯用了早饭再走。
反正是要吃饭的,也不差这小半个时辰,明溯索然无味地领着张龙等人到了偏厢房,里面忙忙碌碌伺候着的正是昨天夜间遇到的那名女子。
见明溯进来,那女子嫣然一笑,上前行了个礼,便手脚麻利地将一个个佐粥小菜端了上来,又为明溯满满地盛上了一瓦罐的粟米粥。
已经是第二次遇到了,明溯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坦然受之,便轻轻地问了一下那女子的来历。
也难怪他会有此问,毕竟上次途径此地时,负责掌勺的还是一个腰圆臂粗的亭卒。见明溯提起那亭卒,这女子便是神情一黯,低声地言道:“大人所言正是家父。”
“他去哪儿了?”明溯一边喝着粥,一边含糊不清地随口问了一句。
闻言,那女子身子剧烈的震颤了一下,惊恐地抬头望了一眼旁边不住地打着眼色的亭长,却是双眼泛红地将头低了下去。
本来这些琐事明溯倒是无须关心,毕竟快要离开这里,不过那女子可怜的模样却似乎拨动了明溯心中隐藏一条心弦。
像——实在是太像了。就在那柴里店外的芦苇荡中,明溯初次与鄂姬相遇时,当时那道素白冰凉的身躯微微颤抖,无助地依在自己怀中时,眼中正是这个神情。
一番了解之后,明溯方才知道,原来这尧山亭深居山中,平素除了官差之外,也没甚么行人经过,所以亭里收入较为微薄,平素一些亭卒便轮流休沐,上山去寻找一些蘑菇、板栗之类的山货,晒干了再贩卖到山外的集市,稍许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也是那负责掌勺的亭卒走运,前一段时间他上山时,却是在一道人迹罕至的山崖边上采到了一枝足足数百年龄的灵芝。于是,那亭卒便欢天喜地地领着家人一并出山去更换些生活必需品,顺带想为女儿置办点新衣物。
数百年的灵芝,可不是等闲的市集能够吃了下来的,这伏牛山腹地,距离洛阳颇为遥远,无奈之下,那亭卒只得选择了往南行走,穿过临近的南召亭地界,到那百余里外雉县找人收购。
雉县雄居宛城到洛阳驿道中间,地处要害,贯通南北,平素往来的商贾也比较多,不得不说,当时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也是颇为合适的。
然而,到了雉县之后,那亭卒才将灵芝拿了出来,便被当地的一个无赖子看了入眼,当下一番打砸之后,不仅是灵芝白白地被人抢了过去,就连自家婆娘都被砍了两刀,当即便横尸现场,只余下父女二人赶到县府鸣冤。
这真是福兮祸所伏,好好的天大一件喜事,最终却是一无所得,还送上了自家人的性命。作为亭卒,熟悉律法,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应该去找县令为自己做主。然而,当父女二人到达那雉县县府之时,却被告知县令不在,再找都尉、游徼,也是无人理睬。
告状无门的情况下,那亭卒只得长跪县府门前不起。这一跪,祸事又来了,不到盏茶工夫,突然那县府外面冲过来,不容分说,就是一顿水火棍暴打了过来。
结果不用多说了,看那旁边亭长满面无奈的神情,明溯也知道这件事情定然是不了了之。当然了,那亭卒额头上受了一记重击,直到现在依然神志不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认识熟人,坏的时候却是连自己的基本生理问题都要其他人帮忙。
说起来这雉县,除了那边的饮食习惯比较奇怪之外,其他明溯也就没甚么特别的印象了。一想到郭贵为了“喝汤”发躁的事情,明溯就觉得心里好笑。
就在明溯沉吟的时候,那女子却是突然行至面前,砰然拜倒在地,泣言道:“还请大人能够为小民主持个公道。”
“此事必有蹊跷。”明溯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那女子自己的判断:“一个无赖子当街杀了人,县令是不会无缘无故为他遮掩的,除非这无赖子来头很大……”
“那无赖子的伯父是侯府管家。”旁边亭长见明溯只听到现场的介绍,就能分析出其中缘由,心中不由钦佩万分,于是便紧忙上前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除了那女子所见所闻之外,雉县上下不肯为民做主还有一个内情。雉县虽然是个小地方,可却也有个世袭罔替的侯爷封在那里,这个侯爷本来就是本地最大的无赖头子,后来姻缘巧合之下,诬告本地一名乡绅谋反,不想那乡绅家中的确隐匿了制式兵器等诸多禁物,当下便被朝廷论功行赏,封了个雉侯,食邑十户。
一听到为非作歹的竟然还是个侯爷的家奴,当然了,这侯爷虽然是个实封,却是没有放在明溯眼中。反正是顺道的事情,明溯也不介意做个善事,当下,便扶了那女子起来,轻言安慰道:“你且放心……待我经过那雉县,定然会为你讨个公道。”
看来那亭卒在亭中与诸人交情甚好,明溯此言一出,顿时屋内跪倒了一片,就连那看似懦弱的亭长亦是紧忙拜倒在地,连连叩谢。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那女子一听有人愿意为自己父母做主,便再三请求要一起上路,去那雉县做个首告。
这倒也符合正常的司法程序,明溯也不欲平白无故去担个仗势欺人的恶名,所以也就默许了她一起随行。毕竟此时除了惩治凶手之外,还涉及到了所抢的灵芝,若是能够讨要了一些钱银,对于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一路无话,众人很快就穿过了秋林峪,到达那雉县城东北隅的南召亭。
到了南召亭,一安顿下来,明溯便唤来本亭亭长,将自己的身份表露出去,托言奉旨视察民情,要求本地县令率领一应官吏前来迎接。
那亭长做事也是十分谨慎,言语谦卑地请求验过明溯的组绶金印之后,方才牵了马一溜烟出了亭舍,遥遥直奔西南县城方向而去。
“主公,为甚么我们不直接进城,还要惊动那县令呢?”旁边赵虎心思比较缜密,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准备去寻本地县令的不是,那自然是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揪出来,杀他个猝手不及方为上策。
闻言,明溯却是微微一笑道:“有些小人,你对他客气了,他便以为你好欺负。若是架子摆足了,他反而成了孙子……这些官场上的小玩意不足一提,你跟在后面见识几回也就学会了。”
其实,若不是这个时代实在没有红毯铺路的规矩,估摸着明溯至少也会要求那县令一路从雉县北门铺到这南召亭面前了,没看到后世那高祖刘邦的老家区区一个市长参加人代会回去都是二百米红毯铺路、数百里夹道欢迎的么——这就是官势。
第412章 侯爷升堂
汉朝的官员每年末一小考,每三年一大考,如今正好是大考的年度。
那雉县县令一听说洛阳过来了个侯爷,而且还是混得极为滋润的仁义侯,当即心中一惊,若不是天色已晚,估摸着早就吩咐人去净土泼街、黄沙垫道了。
当然了,即便这些个琐事无法安排,可那锣鼓喧天,钟鼓齐鸣,县卒开道,软轿随行的架势还是要摆足的。
久在官场厮混,这官吏早就学会了揣摩上官意图。虽然那亭长禀报说仁义侯只带了八男一女,轻装简行,可他县令不能随意接待撒。
明溯让人通禀的意思就是等着他去给足面子,所以,任是这县令晚上还要赶上七八个场子,却也不得不都推辞了,紧忙召集上那些赶出去应酬的、逛青楼的、回家抱小老婆的,诸如此类,一应属吏,屁颠屁颠地连夜赶去了南召亭所在迎接。
眼看着明溯淡淡的一句吩咐,结果就将雉县整的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大大小小数十个猥琐人儿全奔了过来,张龙、赵虎等人心中不由地对这官场上的规矩又有了几分新的认识。
不得不说这县令还是蛮有心的,出来迎接的时候,一路指使手下沿途点起了火把。就这样欣赏着十数里的火树银花不夜天,明溯带着张龙等人晃晃悠悠地进了县城。
“本侯已经吃第二顿了,不能再喝了……真撑了!”明溯抚摸着滚圆的肚皮,话才说一句,饱嗝却已经打了十七八个。
“此时侯爷出来,不知圣上有甚么吩咐?”那县令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试探着。
明溯也着眼瞥了他一下,却是嘿嘿一笑,猛力地拍了他两下肩膀,却是迷迷糊糊地言道:“你真当本侯傻啊……出来考察国家干部……考校操行,这等大事也能随意泄露的么?”
虽然不知道甚么是国家干部,不过操行等次正是岁考的主要内容,那县令闻言,言语之间更见殷勤。
诸人歪歪扭扭又喝了几樽,明溯却似乎突然才想起来一般,口齿不清地言道:“本侯出来之时,那丈母娘……说了你也不懂,就是董太后啊,她吩咐本侯这个女婿准备点养颜的珍异药材回去,你们雉县可有这些土特产?”
“可能……应该……大概……”那县令才说了半句,便望见那明溯脸色一黑,忙不迭地改口言道:“这个可以有。”
“必须有!”明溯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方才县令的表现甚为不喜。
“必须有必须有……侯爷放心,区区土特产小县还是凑得出来的。”那县令谄媚地应道。
“凑?”明溯不解地望了望他,满是奇怪地询问道:“难道雉县被你治得民不聊生,连点土特产都得去凑?”
“不是不是,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那县令闻言顿时就急了。明溯这话典型的是话里有话,明言土特产,暗中却是批评他为政一方,不能造福一方撒。
“那你是甚么意思撒?”明溯歪着个脑袋,懵懵懂懂地猜测道:“本侯知道了,你定然是瞧不起太后,所以就将土特产都藏了起来……嗯,一定是这样!”
闻言,那县令都快哭了起来,紧忙拜倒在地禀告道:“只要雉县有的,定然会如数奉上……侯爷那一份,下官一定也会预备好。”
“你这是公然行贿,会影响本侯写那评语的。”明溯醉醺醺地拿手指戳着那县令的脑门呵斥了一声,却突然口气一转道:“不过,本侯很喜欢,哈哈!”
这一夜,整个县城的官吏都忙得连睡觉都顾不上了。仁义侯要给他丈母娘准备礼物,雉县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奈何这仁义侯年龄看上去不大,可眼光却是极高。诸人整整忙活了一整夜,可人家也就是挑肥拣瘦地只选了七八样,还显得一副怏怏然的模样。
“让本侯怎么评价你呢?”明溯随手拿了一支足足百年的杜仲拍打着那县令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言道:“俗话说,三年清县令,十万雪花银。你在这个位置上也呆了七八年了吧,算算搜刮的民脂民膏,这二十万金没有,十万金总是有的嘛。”
闻言,那县令顿时会意,紧忙将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一般,腼腆地言道:“也才十一二万金而已,都是下官平素省吃俭用出来的一点积蓄。”
“很好!”见这个县令如此识相,明溯倒是不好意思再敲诈他,便开门见山地言道:“你且现在就派人押送十万金入京,告诉本侯那大舅子,就说……就说这是你的贺礼。”
“不知侯爷的大舅子是谁?”那县令满头的雾水。
“说你笨你还真卖乖了,”明溯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本侯是董太后的准女婿,你说那大舅子又该是谁?”
这话一说,那县令白眼一翻,险些当场就吓晕了过去。任他想象力再是丰富,都不会将圣上与大舅子联系到一起,可即便他不去联系,人家的关系明明白白地就这么摆在天下人面前撒。给圣上送礼,那可就是千载难逢的拍马屁的机会,自己若是不抓住,日后想再去抱大腿可就难了。
“就送进宫去?”虽然那县令愿意去拍这个高价马屁,可凭他小小的一个县令,又岂是想见刘宏就能见得上的。
“嗯。”明溯信手抓过那公堂上的笔墨,唰唰几笔就写成了一封歪歪扭扭的信,封皮上却是很直白的一句话:“大舅子刘亲启。”写完了,信手就掏出腰间的金印,随便吐了口唾沫上去,便也算是盖好了。
虽然不知道圣上看到这封书信会不会当场恼怒得想要砍人,可毕竟是他妹婿亲手所书,这县令心中再是忐忑,也只得暂且先收了下来照办。其实,对于皇宫内的规矩他也不甚熟悉,此时心中还在暗暗揣测:看来圣上与家人关系极为亲昵——你看,连这称呼都是如此的浅白。很有亲情味!
吩咐完了这件事情之后,明溯没心没肺地一笑,随手拿起那惊堂木一拍,自己便大脚丫朝天,搁上案板,很没有品相地睡了过去。
其实,明溯那信里也就八个字,内容与封皮一般,同样很直白:“不拿就抓,抓也白抓。”相信那刘宏看了这封信,一定会很爽气地收下这县令十万金的孝敬的,毕竟此时皇宫内的生活也很拮据嘛。明溯在睡梦之中好生地抚慰了一番刘宏弱小的心灵,却是因为出京前连夜与胧月折腾得太累了,此时一睡了下去,一时半会却也没能反应出来自己还躺在人家大堂之上。
好不容易将十万金清点封好,派了县尉亲自押解入京之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那县令回到公堂之上时,却发现明溯呼噜打得震天响,旁边张龙等人却是精神抖擞地守在一旁。
也难怪张龙等人精神如此亢奋,先前除了刘宏的十万金,那县令又悄悄地抬了一大一小两只木箱送了上来,大的里面是一万金,算是孝敬明溯的,至于那小的箱子中则装了四千五百金,八名侍卫连同小侍女,每人五百,童叟无欺。
陡然得了五百金,那小女子已经双眼呆滞,不知道该说甚么好了。可能体谅明溯这一路携带赃款不便,所以那县令还很体贴地准备了一驾马车,倒也免了小女子吭哧吭哧地背得吃力了。
说来也怪,平素这官府门前许久都不见一个人影,不曾想明溯往堂上一睡,还没到点卯的时候,门前便已经簇拥了上千人了。
其实倒也不能怪这些刁民,昨晚县令折腾的动静那么大,任是消息再闭塞的,肯定也早就知道了洛阳之中下来了个大人物,所以平素积累下来的冤屈,此时正好来看看风向,说不准有机会扳回个道道。
明溯就在堂上躺着,那县令自然不敢像以前那样,拿着水火棍赶人。张龙等人实在忍受不了旁边那县令半是可怜半是哀怨的目光,于是便上前推搡了一下明溯,在其耳边悄悄地言道:“主公,要升堂了。”
许是阳光太过刺眼,明溯咂巴咂巴嘴巴醒了过来,却是极不耐烦地伸手将那张龙拨到一旁,不悦地言道:“老子还没睡好呢,让他们等等。”说完,歪头又睡了过去。
听了这话,那一众官吏不禁面面相觑,却是拿明溯毫无办法,只得跪坐一旁,焦急地等候明溯醒来。
明溯这一记回笼觉睡得可谓是惊天动地,眼看就要到晌午了,外面等待的百姓渐渐地也就不耐烦了,于是便三个二个地散了开去。清晨赶了过来,那是来见个新鲜玩意,现在这代表圣上出巡的大官很明显昨晚宿酒未消,此时进去告状岂不是自讨没趣。所以,到了最后还能坚持的百余人,大多也就是些冤情重大、心中犹自抱着一丝希望的一些百姓。
就在那县令饥肠滚滚,悄悄地召来掾属去准备午饭之时,明溯却是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探手取过旁边的皮靴,望脚上一套,便欲往外行去。
“侯爷睡醒了?”见状,那县令紧忙上前谄笑着言道。
“醒了。”明溯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诧异地望着那门外探头探脑的一堆百姓,呐呐地问道:“这些人来做甚么的?”
“都是些告状的……”那县令正想提醒明溯先前占据了公堂,不料,明溯却是突然兴奋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来人呐,升堂!”说完,自己已经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413章 明溯断案
“大人,民妇冤枉啊!”明溯第一次坐堂审案,上来告状的就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
一见那妇人行了上前,下面侯着的啬夫立马就坐不住了,当场便站了起来,连声呵斥那女子下去。
明溯奇怪地望了那啬夫一眼,却仍是好言好语地言道:“你有甚么冤情,且如实道来,自有本侯为你做主。”
“禀大人,民妇本是城西一窑中凤姐……”那女子见明溯愿意受理,便将牙一咬,高声言道。
“等等,甚么是凤姐?你所居住的又是甚么窑?”才听了半句,明溯就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时代有瓦窑,陶窑,石窑,炭窑,这妇人上来简称一个窑字,明溯哪里知道她究竟是甚么窑出身。至于那凤姐一问,主要还是觉得这女子虽然是半老徐娘,却还能看出当年一丝妖媚的风情犹在眉角之间,与那后世的凤姐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闻言,旁边陪坐的县令紧忙侧头嘀咕了一声,明溯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进不了青楼的窑姐儿撒……你继续说吧。”
那妇人做得本来就是这等营生,小小一个雉县,人口不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互相熟悉了,所以此时明溯不小心揭了短,她却是没有在意,便继续言道:“本县有一个相好的落魄士子,时常过来找民妇玩耍,当时见他可怜,人又着实长得英俊,民妇便不再收取他的钱银,反而还倒贴了几回,这士子也是感恩,便想尽了千百般主意,创造出无数新颖的姿势与民妇一并分享那男女之欢。大人,这男人的能力与体型无关,你别看那士子身得瘦弱,可折腾起来,却往往能够持久半宿……”
“长话短说!”见堂外哄笑声不断,明溯的眉头已经倒皱成一座小山。若不是此时正在大堂之上,外面还有百余百姓正在旁听,明溯都会以为这妇人是县令专门找过来做两性普及教育的了。
“是,大人。”见明溯一副欲要发怒的模样,那妇人也不敢再胡乱扯淡,便直奔主题地言道:“当年那士子当官之前曾与民妇海誓山盟,说发达之后定要赎回民妇的奴籍,纳为正妻,与民妇永结秦晋之好。然而,直到现在,他却是没有应诺,还请大家为民妇做主,罢了如此品行不端之人的官职。”
“被告何人?”尽管心中已经有所揣测,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明溯还是追问了一声。
“正是此人。”那妇人回身一指,旁边那早已面色如灰的啬夫紧忙上前拜倒在地。
大汉的干部与窑姐儿山盟海誓,不知道刘宏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赞言文人雅行呢还是大发雷霆?毕竟此人是雉县县令属下,明溯才收了一大堆好处,却也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于是,便也不管堂下飒飒发抖的啬夫,直接侧头去问了一下县令的意见:“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侯爷,此案另有隐情。”见事已至此,那县令也顾不着遮羞,紧忙将那其中因缘细细叙述了一遍。
原来这啬夫出仕之前确实与这窑姐儿相好,只不过后来当官了,觉得娶个窑姐儿丢面子,便坚决不肯再提故事。以前那窑姐儿已经来上访无数回了,奈何男方坚决不同意,最多只肯纳了回去做个小妾,女方自然不大满意这个结果,所以最后只好暂且搁置了下来。
依照县令的意思,床上玩的时候说的闲话,当不得真的。何况这啬夫素有才华政略,虽然品行稍许有些瑕疵,却从没有因私废公,所以不建议因为些许小事就不用此人。
“既如此,那就继续留任?”明溯纳闷地追问了一句。
“应该留任。”
“他也不愿意娶一个窑姐儿做正妻。”
“此人死活不依……而且,此时他家中已有正妻,三从四德,无一不遵。下官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判他休妻重娶吧。”
“没其他办法了?”
“没有了。”
“嗯。”明溯点了点头,也不再询问,直接判决道:“媒妁之言,不足以影响官职,何况本县县令认为此人任职期间并无失职,所以要求罢免官职的申述驳回。至于那些山盟海誓的话儿,关系到一个人的诚信问题,既然你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带头遵守,这个窑姐儿……这个女子,你就带回去纳个平妻吧。”
“大人英明。”那妇人本来就是胡搅蛮缠一番的,不曾想一状告了下去,竟然平步青云,直接捞了个官太太的名分,至于是正妻还是平妻,只要不是侍妾,那就都是白捞回来的了。当即,妇人便拜倒在地,好生地叩谢一番。
明溯却是没有去管那啬夫的意见,既然下面发痒,玩了不该玩的,自然应该有所担当,就让他替无数的男子擦拭一回屁股吧。
眼见明溯三言两语之间,就化解了一起重复访、越级访的疑难杂症,那县令不禁大为钦佩,在旁边连声恭维不已。
第二个上来告状的却是一个衣着褴褛的老汉与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
明溯问了一番案情之后,才知道这老汉家中丢了一头牛崽,却是自行跑去了邻里那中年汉子家中,等到第三年牛崽长成了大牛之后方才无意之中发觉了下落。
老汉认为那大牛是自家牛崽长大的,自然应该属于自己,可中年汉子却觉得自己捡了条小牛,辛辛苦苦养大了,现在最多也就是归还条牛崽,或者老汉贴补他点饲养费用,他直接归还大牛。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明溯照例征求了一番那县令的意见。
那县令却是十分熟悉本地风土人情,见明溯问他,便紧忙应道:“大人,此事另有隐情。”
原来双方争执的焦点已经超出了原先那条牛。这老汉丢了是条母牛崽,前些日子,那条大母牛一胎就生下了三条小牛崽。按照老汉的意思,既然那牛本来就是他们家的,那三条牛崽自然也都应该属于自己。至于中年汉子索要的饲养费用,老汉是一个子儿也不肯出,理由就是自家的牛为人家耕种了几年,已经出过力了。
从道义上来说,明溯还是觉得那中年汉子陈述的两点选择比较讲道理,不过那老汉的观点却是更有道理:若不是先有他们家的牛崽,这中年汉子不仅是没有大牛,更连那三头牛崽都不会有。
想了想,明溯便直接将那牛及三条崽都判决给了老汉,却是让县令再出资购买一条大牛、三条牛崽给中年汉子,如此一来,双方就没有争执了。
堂下二人欢天喜地离开了,余下堂上县令怔了半响。若是案子都像明溯如此判决,那么所有告状的人都会心情愉悦,不过自己可就惨了。
第三个案子是老妪养子死了,孤苦伶仃,无人赡养,不过她告状的对象却是县尉。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一切都是照旧,包括明溯的问话。
果然不出明溯所料,那县令的回答依然还是:“大人,此事另有隐情。”
事实上也的确是有隐情。本来这妇人就是个五保户,老来无子,恰好邻家子幼时丧母,便主动承当起了赡养老妪的责任。至于她为甚么会去告县尉,则是因为县里募兵剿贼,那养子踊跃报名,结果却不幸殉职。
像这种情况,说是县尉的不是,倒也十分勉强,毕竟手下士卒奋勇杀贼,总不能死的净是贼人吧。于是,明溯便亲自裁定,待那县尉从洛阳回来,便奉养此老妪为假母,颐养天年。至于那县尉会不会阳奉阴违,明溯倒是不担心,这个时代对于官吏孝行的考校异常严厉,只要他认下了此事,后面自有相关律法作为约束。
那县令也甚是乖巧,见明溯随随便便断了三个案子,自己掏出了一大笔钱银不提,属下要紧官吏中,县尉多了个假母,啬夫也添了个窑姐儿做平妻,若是再让明溯亲自坐堂审理下去,估摸着大家伙破财事小,家中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人丁长辈出来才是大事情。
县里的五保户也是不少,若是全部分配到官吏的头上,平均每家多个二三十父母都是有的,当然了,县令心中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情。先前那告状的窑姐儿那里,县令也曾经雅兴大发,过去戏耍过几回,相熟的妇人足足七八个,若是明溯再坐半日,估摸着马上就会有人杀过来争着去做县长夫人了。
哎,这件事情极不好玩!县令额头冒着冷汗,紧忙示意外面几名手下暂且看管住了大门,自己则是趋步上前,小声地请明溯先下去用个早中饭。
他这个理由寻得却是十分妥当,确实众人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食,滴水未进,虽然是都是人民的公仆,可民以食为天,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去办差吧。
“你莫要着急,本侯再玩片刻就走。”明溯却是十分清楚这县令的心态。说实在,断案断成自己这般,估摸着此时堂下的官吏早已是惊骇的眼球子都快掉出来了,至于那先前三个抢了进来告状的,就算他们买彩票中了特等奖吧,后面的也就没这么好运了。
尽管外面此时人潮汹涌,呐喊着、拥挤着欲要递状子进来的已经快要将大门给冲破了,明溯却再也没有胡乱折腾,因为此时三个关键性的人物已经被无情、铁手等四人给揪了进来。
第414章 为民除害
先前就在明溯坐在公堂之上与那县令牵扯不清的时候,无情等人早就得了吩咐,领了尧山亭亭卒的女儿前去认人了。
说起来,这三个人也正好倒霉。本来依照明溯的意思,也不过就是准备抓个凶手过来责问一番,不曾想那证物灵芝却已经被这无赖子通过其伯父送给了主人雉侯。
明溯给四人的命令就是将相关人员与证物一起带了回来,所以无情等人也不敢耽搁,抓了这无赖子之后,便顺藤摸瓜,将其伯父连同那正好在家中逗鱼溜鸟的雉侯一并揪了过来。
当然了,事情说起来简单,过程却是十分复杂的很,只要看看那雉侯一副鼻青脸肿的猪头三模样以及无情等人兵器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就知道,在这之前必然发生过了诸多激烈的故事情节。
不过明溯可没心情去管那些血迹是甚么回事情,他只需要看结果。所以,一见到那枝灵芝,明溯便猛然将惊堂木往下一拍,怒声咆哮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劫掠太后御用养颜之物,给本侯先打三十杀威棍!”
那雉侯早就知道朝廷来了个仁义侯,正在县中坐堂断案,先前被无情等人劈头劈脑给好生揍了一遍,心中恼怒,便欲辩解一番。不想那张龙等人早就得了吩咐,此时一见人犯押到,当下也不容分说,上前一把掀翻了三人,劈里啪啦就是一顿胖揍。
为甚么叫胖揍呢?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三十大棍打完了,三人从腰部到大腿,整个儿立马就胖了一大圈,比喝上几钟十全大补酒还要来得奏效。
就在堂下鬼哭狼嚎之时,明溯却是突然转了一副嘴脸,微笑着对那县令询问道:“依你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那县令此时已经傻了,毕竟雉侯也是本县之中数得上得人物,没想到一遇上这仁义侯,竟然话都没能说得上一句完整的,便被打得半条命都去了,当下,便惊吓得六神无主,呐呐地言道:“侯爷,此事定有隐情。”
“隐情你个头!”明溯翻脸比翻书来得还快,伸手便将那杜仲等物一个个地砸在县令头上,怒怒地喝斥道:“自从本侯坐堂以来,你左一句此事另有隐情,右一句此事定有隐情,除了这两句话,你还会说甚么?”
此言一出,顿时堂外百姓笑成了一堆。事实上,明溯骂得一点都没错,这家伙就像那后世元芳穿越过来的一般,开口闭口全是这几个字,也难怪明溯恼火。
不谈百姓,就连堂中侍立的官吏掾属,心中都觉得自家县令大人说话极没有水平,所以明溯在上面咒骂,下面一个个都是强自忍住笑意,倒也无人再去关心堂下痛苦呻吟的也是一个侯爷了。
“侯爷,真有隐情……”那县令却是觉得委屈,到现在他都以为明溯是因为那雉侯私藏珍贵药材,所以才惹得明溯不悦。
“本侯知道。”明溯点了点头,手指旁边的女子喝问那无赖子道:“你可知此女何人?”
那无赖子正疼得死去活来,见明溯发问,却是不敢耽搁,紧忙连连顿首道:“此女面生得很,小人不识。”
“你再好好想想……那灵芝从何人手中所得?”明溯鼻间重重地哼了一声。
闻言,那无赖子心中一凛,仔细地回想了一番,顿时了然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心中大为恐慌,也不再说话,却是伏在地上全身飒飒发抖。
“杀人者抵命,物归原主。”简单地将事情经过审问一番之后,明溯轻描淡写地言了一声,便挥手让那张龙等人押人出去。片刻,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送了上来。
那县令先前已经见了明溯胡乱断案,虽然说方才这判决中间并无过错,可这罪犯若是判决斩首,按照程序需要报郡中批准的,不曾想明溯却是当场就砍了人。于是,那县令颤抖着提醒道:“侯爷,凡事皆有定规,律法有云……”
“嗯,你倒是提醒了本侯。”也不管那县令准备说甚么,明溯继续判决道:“隐匿不法者,同罪。”说完,就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那张龙等人上前押了其余二人便往外拖去。
这下,县令彻底傻眼了。敢情自己是遇上了一个二愣子,这方才杀了一人还不过瘾,竟然还要再杀二人,不仅如此,这中间可是还有一个雉侯存在。若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雉侯在自己面前被人杀死,日后朝廷问罪下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个时候,那雉侯也是醒悟过来了,知道今天堂上那位是存心杀人来了,于是,便杀猪般嚎叫了起来:“本侯是朝廷所封的雉侯,你不能随意杀人。”
“咦,你也是个侯爷?”明溯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不待那雉侯回答,便自言自语道:“本来还想就是砍两个人罢了,不曾想却是个有封号的……县令大人,这知法犯法,你看应该如何处理?”
“应当禀明朝廷,根据案情,决定是否剥夺封号,依律处置。”那县令忐忑地回道。
闻言,堂下那雉侯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反正是想到哪里骂哪里,从祖宗八代开始,一直到请县令找窑姐儿、喝花酒,之类的事情全部都揭发了一遍。
这下,县令也是火了。其实,先前他所说的禀明朝廷,也是忽悠明溯,准备先缓一缓,暂且保住雉侯的性命,然后再慢慢图之,不想那雉侯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众揭起了他的短处来。当下,便将心一横,回头对明溯言道:“侯爷奉旨出京查访各地,自然应该便宜行事……一切皆由侯爷做主,下官并无异议。”
这县令想得也不错,尽管明溯任着性子在雉县乱来,可自己毕竟级别比人家低。按照朝廷规定,上级哪怕是决策错误,下级也只能先执行,至于造成的后果责任自然应当由作出决定的上级自己去承当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明溯顶着,自己还不如跟在后面胡闹一番,只要除去这雉侯,从此之后整个雉县也算是自己一人独大了。
明溯甚为好笑地望着狗咬狗的二人,却是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不禀明朝廷了?”
“不禀了!”那县令正在气头上,闻言便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
“好!”明溯猛然一击掌,赞许地言道:“本侯完全同意县令大人意见,像如此恶人,知法犯法,自当凌迟处置。”
半个时辰之后,哀呼声方才渐渐地消歇了下去,站在台阶上面俯视着下面狼藉的一片血肉,明溯满意地点了点头,拍拍旁边那全身颤抖的县令言道:“你如此有魄力,不畏权贵,公正执法,本侯佩服啊佩服。”
“哪里哪里,还是侯爷断案如神。”那县令自然不敢背了谋害侯爷的罪名,紧忙自谦地将“功劳”推到了明溯身上。
“你这是说的甚么话?”明溯诧异地回头望着他的双眼,不解地言道:“方才你亲自说了不向朝廷禀告此事,千百只耳朵都听到了,本侯哪里还敢篡夺你的功劳?”
“下官那是……”那县令呐呐地想要申辩,却发现明溯说得一点没错,自己确实是说了那句话,当下便惊吓得面色如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哀求道:“还请侯爷救命!”
“救甚么命啊?”明溯纳闷地挠了挠发髻,却似乎恍然大悟道:“原来那甚么狗屁雉侯死之前骂你的话都是真事啊……这可就难办了。你说本侯都知道了你这些肮脏事情,如果不处理,是不是有些对不住圣上的嘱托撒?”
明溯尚未说完,那县令早就惊骇得慵慵地瘫了下去,明溯却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在其耳边悄悄地言道:“其实本侯过来确实是想砍了你的……你别抖撒,听本侯将话说完……先前你包庇这雉侯纵奴行凶、打伤尧山亭亭卒一事,我暂且先记在账上,只要你表现好,本侯自然会禀明我那大舅子,赦免了你的罪责。”
“敢问侯爷,甚么才是表现好?”那县令抖抖颤颤地问道。
“既然人都已经杀了,你再将那雉侯抄家,凑上个二十万金连夜送往京中,告诉我那大舅子,就说是雉侯自知罪孽深重,慨然求死,临刑之前自愿将家产变卖以助军资。”
……
这边明溯又收了雉县县令一笔贿赂,为他亲笔写了封书信给刘宏后,径自赶去了宛城不提。
那边洛阳皇宫之中,刘宏拿着两封书信,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道:“这个明溯,也甚会搞事,明明前一封书信提醒了朕此人不可用,后面却又来信求情,说此人可以留着养肥了再杀……这又让朕该如何决断?”
旁边张让的胳膊之上缠着厚厚的一圈包裹,却是叹服地言道:“老奴这个伤也算是受的值得了。”
“此话怎讲?”刘宏闻言不解地问道。
“老奴只知道收受贿金,为他们讲话,然而仁义侯却是大仁大义,一心为了圣上着想。”张让微微闭上眼睛,喟叹道:“此子心性淳厚,老奴自愧不如也。”
“阿父说的哪里的话。”刘宏也是跟在后面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宫中颇为拮据,朕又不能随意地动用国库,幸得阿父等人自污名节,为朕筹了诸多钱银,方才勉强糊弄了过去。”
“只要圣上有面子,老奴这脸就算是遭到天下唾弃又有何妨?”张让默默地应了一声。
第415章 奉旨掳人
刘宏与张让的一番对话自然是在**之处进行,若是明溯听到,定然会对那历史又要重新认识了一番。
难怪张让等人大肆收受贿赂,结果刘宏却还是极为依重,原来这些脏款最终却还要与刘宏这个天下的主人共同分享的撒。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尽管张让等人借着刘宏的宠信,好生的中饱私囊了一番,却总要比那些整天叫喊着仁义礼节,却是丝毫不肯拿出自己的非法所得来为刘宏稍解燃眉之急的好。
事实上,历朝历代到了末年,皇帝确实都是穷得够呛。姑且不提现在运气不好,遭遇连年灾荒的刘宏,就是那后世生产力已经高到一定程度的明朝,末代皇帝崇祯要皇室大臣捐100万银子打李自成,大家都哭穷,最终李自成杀入京中向他们追讨银子,严刑拷打之后竟然捐出来7000万两。
所以,刘宏作为一国之主,只能想着法子去求手下那帮文武大臣,万一采取了甚么极端的手法,最终只能是落得个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悲惨下场。至于明溯就不同了,反正他也没甚么根基,做事情亦是不偱章法,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尽情搜刮了。
看着那两笔共计三十万金的收入,刘宏心中第一次觉得明溯这小子也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无法无天,至少他还是一门心思向着自己这个皇帝大舅子的。
圣心大慰之下,造成的一个必然结果就是:明溯到宛城的当晚,京中飞马传来的两封密旨也追了过来。
前一封密旨授予了明溯监察各地,便宜处置事项的权力,后一封密旨则是极其隐晦地指出了军资匮乏,希望明溯能够在合理的范围内为刘宏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若是刘宏知道明溯得到这两封密旨之后的心情,估摸着他就会谨慎谨慎再谨慎了,毕竟此次明溯出行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探清黄老道人诸多首领人物的下落。
一接到刘宏的旨意,明溯就知道先前自己赌对了一把,这刘宏果然是缺钱啊……缺得才看到三十万金,就激动的将如此大的权力下放给了自己。
明溯倒没有想过借用刘宏的宠信为自己去弄钱,毕竟二老此时尚在京中,若是自己只顾中饱私囊,估摸着最后也只能家破人亡,狼狈逃亡塞北了。其实,即便是明溯不顾忌二老,这一路上明索暗收的钱银他也带不走,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随随便便怀中揣着一堆汇票就能上路了。就算是明溯想要扣下一部分来,也是有心无力,区区**个人也着实运输不了那么重的钱银。
不过,既然权力到了自己手上,不好好利用一番那就不是明溯的风格了。于是,随着宛城、襄阳、汉寿各自十数万金押往洛阳的同时,那水镜先生连同自己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弟子、庞德公全家、黄承彦连同那此时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儿等人皆已被明溯暗暗命令当地的官吏,强行迁往了辽东汶县,当然了,随行的除了当地派出护卫的士卒之外,还有张龙、赵虎二人。
这些人最终都将会被安排到塞北,本来水镜先生还有些抵触情绪的,不过明溯却是以刘宏的密旨为由,先行说服了自家便宜老丈人黄承彦,然后又是叔公庞德公,最后才强行勒令水镜先生一起随行。
尽管那水镜先生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可对于大汉正统的服从意识却是让他无可奈何。当然了,明溯的理由是天下即将大乱,南阳一片朝不保夕,圣上怜悯一众名士忧国忧民,不忍他们遭受池鱼之殃,方才有此决定。任凭这个名士大儒是如何的奸似鬼,最终却是因为知识面整整落后了二千年,被明溯三言两句的天下大势分析就给忽悠得晕头晕向,等他们真正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都快出了青州地界,进入明溯的地盘了。
这次明溯最大的遗憾却还是没有遇上诸葛亮这个小鬼头。考虑到庞统此时也就才一丁点大,诸葛亮估摸着即便不在他娘怀中吃奶,也应该是个懵懂少年,明溯也就不再牵肠挂肚。
俗话说,这到了自己口袋之中的才真正算是自己的。这次最大的收获便是庞山民终于正式加入自己一方了,给徐庶的密信之中,明溯直接将这个庞统的堂兄任命为了明城太守,有力地弥补了黄旭、管亥二人有勇无谋的短肋。
至于另外一个附带的收获则是在义阳新野发现了一个人才,此人为东汉名将邓禹之后,姓邓名芝,今年方才十四岁,虽然小明溯二岁,却早已名贯当地,深为百姓推崇。
本来明溯是想寻找那口吃的邓艾的,结果一心将要立功的地方官儿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的心理,将当地姓邓的名册尽数抄录了送了过来。一见邓芝这个名字,明溯心中立马浮起那句“天无二日,地无二主”的千古名言,这可是七十岁方才封侯的一名资深老将,比起历史那些断命的将领,方才十四岁的邓芝可是足足有着六十年的成长空间。
明溯大喜之下,顺带就在信中要求徐庶将这个少年扔到侯城,与那张三、楚门一起操练新军,顺带培养一番履历见识。
说起来,虽然还是没能弄到诸葛亮,可那水镜先生门下却着实是人才济济,就在随行名单中,明溯无意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此时向朗恰好与明溯同年,此时已经随同水镜先生学习了四年,虽然才干不能显众,可明溯却是认识他的名字撒。于是,向朗的名字上面便被明溯重重地勾勒一个圈儿,这就是要求徐庶重点培养他这个小师弟的意思了。
除了向朗,另外却是有个意外之喜。东郡东阿人程昱,年已四十四岁,身长八尺三寸,须髯垂胸,谈吐不凡,却一直未曾出仕。明溯携密旨到达那水镜先生庄上时,程昱正好游学至此,与那水镜先生谈天论地,明溯一听此人姓名,当下甚么也不顾,回头便命令当地的官吏将其列入名册,一并送往汶县。
说起这程昱,明溯虽然对他所知不详,可却记得这是曹操手下一名重要的谋士,不管怎么说,凡是曹孟德喜欢的,只要被他明溯遇到,自然就不可能轻易的错过,谁叫自己手下文士狂缺呢。于是,满脸不情不愿的程昱便被当场五花大绑,塞入了马车,加入了迁徙的队伍。
那程昱也甚是搞笑,开始以身体有恙推辞了明溯的延揽,后来更是干脆,直接玩起了名士风范,意图逼迫明溯放了他自由。明溯却是笑眯眯地言了一句:“仲德不肯效力于本侯也无妨,若是中途逃跑,日后本侯大军进至东阿,定然屠城以酬仲德之矫情。”
这一句狠话放了下去之后,拼命地扭转身子想要挣脱的程昱顿时就傻了眼了。任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么去招揽名士。当然了,尽管明溯说话的时候笑意漾然,可落到那程昱眼中,却是无比阴险,当下便不寒而粟,虽然心中仍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却不敢再去啰嗦半句。
本来明溯还念着荀氏八龙的名头,想趁这一家势头未起之时,先绑几个回去的,不曾想一打听,却发现这荀家居住地方为颍川颍阴,与自己此行方向压根就不在一条路线上。无奈之下,明溯只得秘密派了王朝、马汉赶赴西山,与那驻守的典韦调遣部分人手,直接赶往颍阴,见机行事。
之所以派了王朝、马汉二人单独成行,主要原因还是明溯这一路顺带收受的贿赂太多,零零散散加起来都快要达到十五六万金了。眼看快要进入南郡地界了,也不知道自己此行顺利不顺利,左思右想之下,明溯索性也就厚着面皮向那襄阳县令借调了三百县卒,假公济私地为自己担任了一回运输队员。
对于王朝、马汉二人潜伏颍阴之后的任务,明溯只有短短的两句话:“能为我所用则礼遇有加,不能为我所用则择机除之。”
张角筹划多年的惊天行动即将启动,便是一向洒脱的明溯心中此时也是感觉到了一丝紧迫感。那曹操在洛阳之中堪称笑面虎一只,虽然表面上与自己称兄道弟,实际上却是貌合神离。
虽然曹操长于谋算,可明溯却是拥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足足超前了二千年的记忆。可能曹操目前的眼光尚还放在朝堂之中,可明溯却是早早就开始谋划了十数年后的一应事项。
你曹操不是厉害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居正统招揽天下,灭吴诛蜀,着实是威风得很撒——可那毕竟是数十年之后的事情。此时任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将来究竟哪些人会成为自己的拦路石,哪些人又会成为肱骨之臣。嘿嘿,现在老子先给你来个断子绝孙、闭门绝户之策,看你还怎么跟老子斗?
三日之后,明溯一边雄心勃勃地考虑着如何将那些名人逐一的绑架回来,一边施施然地策马进了青溪山脉。
东抵蕲州,西抵枝江,京山以南,青草以北,皆为古之云梦泽,那青溪山脉中的最高峰云梦山便是云梦泽的中心之处。
如果观鹄之前安排没有出错,此时那自己随口封下的“帐前亲卫”熊心应该就率了族人驻扎在此山之中。
第416章 南郡剧变
事情的顺利远远超出明溯的想象。泉幽林密之间,六人沿着峡谷南侧的溪水,才过了达儿窝,距离那武圣人读《易》之处尚有三四十步,便遇见了七八名头缠黄巾的大汉。
明溯正待上前交涉一番,不想对方之中一名五短身材的汉子却是突然奔了出来,欣喜交加地拜倒在地,谨然言道:“宋祭酒早就料到渠帅老祖会故地重游,属下等人已在此等候数月了。”
这一路上,明溯早就将在那南郡的奇遇与无情等人细细叙述过一番,因而诸人也不惊诧,耐心地等候在一旁,等明溯与那汉子好生地盘问过云梦山中情况之后,方才一起慢慢往上行了过去。
自从一年之前,观鹄传了明溯命令,调遣了熊心等人驻扎此地以来,诸多景观已经逐渐地修复了起来。武圣人读《易》的山洞外面早就依着山路,修筑了一道坚石卡口,至于那山洼南侧已经破落房屋院亘,更是修复如新,石屋新建了数十间,一路蜿蜒至山洼低处,与那峡谷北侧的三个石钟乳洞遥遥相对,宛若巨龙的庞大头颅一般。
这里边风景虽美,暂且居住的却都是如同熊鹏一般的守卫徒众。熊鹏便是先前认出明溯的大汉,他本身就是瘸腿老熊心的侄儿,当日在熊家庄的祭堂之中曾经一同膜拜过明溯的风姿,所以便被宋方派在前面守山。
说来也是宋方倒霉。
这南郡一方本来就是他与观鹄、熊心等人一手拉扯起来的,天下三十六方之中,南郡坐拥三郡之地万余徒众,除了张角的老家冀州之外,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大方之一。
当年张角五百弟子之中,派出来能够创下这一份基业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奈何宋方出身卑贱,虽然借助符水的神奇招揽不少人入教,可声望却一直难以服众。
若不是明溯误打误撞地被宋方遇上,本来这个平天将军的名号差点便落到了区区一介亭卒观鹄的身上。张角给弟子的要求就是尽可能地吸纳有一定社会威望的人入教,培养成各方领袖,可这南郡周边,与那穷困潦倒的冀州情况判若两样。南郡地处江畔,风调雨顺,鱼米丰盛,等闲富足人家又有哪个会闲的没鸟事干,跟在一帮泥腿子后面去做那谋反的事情。
无奈之下,为完成任务,宋方只得打起了诱拐过路客商的主意。于是,恰逢其会的明溯便成了这个撞上门的猎物。可惜的是,明溯却不是等闲的菜鸟,熊家庄一行,不仅展现了神迹,一举收服了诸多现场参拜的徒众的心,而且还趁热打铁,直接将宋方扔上了军师祭酒的位置,自己则是做了一回甩手掌柜,直接如同那闲云野鹤一般飘逸而去,从此不见丝毫踪影。
明溯装神弄鬼的时候,宋方在下面看得仔细,虽然不明白这个随意挑选的冤大头怎么突然就和莲花老祖扯上了关系,可毕竟自己也如愿以偿,成了一方名义上的二号人物,事实上却是独揽大权,处处以渠帅代言人自称。
张角医术再是高明,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除了那一套蛊惑人心的理论之外,其他情况下,无论是吃喝拉撒睡,还是嫖赌吹侃行,都是与一般的徒众并无两样,这一点,曾经流浪冀州,伴随其身边数年的宋方心中自然了如指掌。
从明溯身上,宋方却是发现了更具神棍特征的一些事情,于是,宋方便苦心煞地的将教义进行了修改,南郡之方摇身一变,突然成了与冀州大本营平起平坐的一大另类。
是人就会有野心,宋方苦穷惯了,自然也不肯屈居人下。现在有这么一个上等的机遇放在面前,若是他不去珍惜,恐怕就连自己的良心上面都会过不去。所以,凡是张角传出来的命令,到了这三郡之地,首先就得被篡改一番,直到宋方认为能够符合自身利益,方才对外宣布。
一来二去,南郡的异样之处逐渐就被冀州察觉了。本来张角鞭长莫及,倒是也拿宋方这个孽徒没有办法,毕竟大家干的都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事情,若是撕破了面皮,最终谁都得不到好去,反正南郡虽然另类,却也没有旗帜鲜明地与张角划清界限,所以张角也就暂且先忍耐了下来。
也是宋方该派倒霉,就在张角对南郡已经起了猜疑之心的时候,明溯却是突然在北海玩了一把失踪,然后数万西山兵马齐齐杀入北海,将那平分北海的两个小方搅得鸡犬不宁。
最终,坤平将军张饶属下死伤惨重,余下大部则是被叛徒黄二直接领着投入了明溯的麾下,无可奈何之下,张饶只得带着数十名亲卫狼狈地逃入营陵,托庇于管亥势力之下。
至于那乾元将军管亥则更是凄惨,先是被石韬施计引得营陵兵马前去攻村,后来又被老谋深算的黄忠玩了一把渔翁得利,派出一名身材魁梧的什长就惊吓得束手就擒。
不得不说,石韬一记釜底抽薪之策,不仅将那北海国尉代掌国相权力的宗宝给打得蒙头蒙脑,就是近在咫尺的冀州黄老道诸多首领亦是面面相觑。
整个天下也不过才分了三十六方,现在突然两个小方被人连窝都端了,尽管这两个方加起来的徒众也不过近万人,可毕竟是在冀州附近,事关自家性命安全,也不由得张角不去重视。
仓皇出逃的张饶没敢再在北海国停留,星夜兼程,直奔冀州而去。当时主持冀州事务的马元义听了禀报之后,也不敢耽搁,便迅速地将这个消息给传了上去。
这下,张角彻底火了。平天将军是谁,不就是先前南郡捧出来的那个甚么苏民苏红骑么。桃花岛的情况更好打探,将近四十万百姓迁徙了过去,甚么**到了这些人面前便都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苏民,明溯,再加上明溯主要的坐骑便是一匹大红色的战马,毫无疑义,自己手下三十六方之一的南郡渠帅苏红骑,便是那朝廷的仁义侯,此时正占据了漯水入海口的桃花岛发展的明溯小儿。
虽然不知道那明溯剽窃了自己手下一方首领的位置是何居心,可这却丝毫不能妨碍张角除去明溯的决心。毕竟都是准备造反的人了,此时自己手下重要的一支势力突然暗地里改旗易帜,日后自己只要有所举动,定然隐瞒不过他人的视线。
权衡利弊之下,张角决定启用那宫中费尽了无数钱银方才埋下的暗棋。就这样,明溯莫名其妙遭遇到了封谞、徐奉派出的王匡围追堵截,险些就命丧渤海之滨。
当然了,张角也不可能只是去对付明溯,对于南郡的宋方等人,他亦是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除了周边各方的联合势压,更有那武力强横的张宝亲自率领一支人马赶了过来进行内部整顿。
若是张角采取一种温和的手段来收编南郡,说不准奸猾怕死的宋方也就认命了,毕竟与明溯除了那日祭堂之中一个名义上的师徒关系之外,其他二人并无多么深厚的交情。可那张宝一到南郡之地,竟然就大肆捕捉原先的首领人物,一时之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此情此景,纵是宋方想要重新归于大贤良师的麾下,也得紧张一番自己项上人头撒。于是,不甘闭目待死的宋方将心一横,索性就领着亲信的千余人直奔云梦山而来。
不得不说,当初明溯的一时兴起,倒是为宋方留了个极佳的后路。这云梦山地处古之云梦泽中心,四周苍山环绕,山道崎岖,易守难攻,任那张宝也是暴跳如雷,却也不能扯起旗帜公然攻山,最终只得佯佯然任那宋方等人逍遥自在,独自把持住了一座大山,好整以暇地隐居在此,做起了山大王。
既然已经知道了身份暴露,明溯也不需要再伪装自己了。等到诸人行至那朝阳洞外新建的大寨之中,一见到恭然迎了上来的宋方、熊心等人,明溯便大喇喇地直接宣布自己已经被朝廷封了为仁义侯,以后山中的这些人马自然尽数纳入侯府管辖范围。说白了,也就是这些人从今天开始就被侯府收编了,以后再跑出去,再也不是甚么乱臣贼子,而是朝廷官面上的人物了。
那宋方苟且偷生了将近半年,早已是筋疲力尽,如今见自家师尊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朝廷命官,虽然感觉有些愕然,然而更多的却是欣喜。
对于这些长期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物来说,能够被官府认可,改变身份现状,已经是最大的追求了,这也是历朝历代农民军起义,一遇上官军收编、朝廷招安,立马内部派系对立,内乱一片的根本原因所在。
宋方这个昔日南郡的实际掌权者尚且如此,其他那些普通的徒众就不用说了。等到明溯宣布完一应事项之后,顿时众人欢声如雷,山上山下将近二千的徒众对明溯的尊敬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天在熊家庄中的情景。
无情等人本来以为此番上山,即便无须一顿沐血苦斗,至少也要大费周折一番,没想到明溯直接开门见山,三言两语之间竟然就将千余人马给收了心,当下一个个暗自钦佩不已。明溯却是老神道道地回头悄悄地解释了一句:“这就叫扯虎皮做大旗,你们且要多学着点,日后出去招揽兵马时还是能用得上的。”
第417章 对阵南郡
在这个通讯极为不便利的时代,打听情报最依赖的便是人了。
先前明溯还担心到了南郡,自己手下只得无情几人,举步维艰,百无聊赖,没想到一到这云梦山中,竟然遇上了自己千余“旧部”。
当然了,若不是张角大意,派遣了那只知道杀戮的张宝前来整编这一方,估摸着现在只要自己进了南郡地盘,就应该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了。
有个头脑大条、四肢发达的对手也是件好事情,明溯一边心中乐滋滋地想着,一边飞快地将各条命令颁布了下去。
既然自己已经到了这里,自然就不能简单地将安全赋予一帮忠心不足,只是因为暂时的利益才汇拢到一起的异教徒身上。
无情与铁手二人当即被明溯任命为了前山守卫统领,代替了熊鹏镇守达儿窝一线。
冷血与追命则是各自领了百人,赶往那上面数百步开外自家便宜师傅玄微子的葬身之处,狮象道场景象的石窟旁边驻扎,预防被人从后山摸了上来,抄了众人的后路。
老熊心虽然忠心,可毕竟瘸了一条腿儿,在这山上行走不便,其本家侄儿熊鹏便被明溯临时任命为了亲卫统领,精心挑选了三百名健壮的汉子驻扎在朝阳洞外,护卫大本营的安全。
山洼多平地,并且已经被诸人开辟出了一方方良田,明溯索性将那熊心派了过去,七八百名老弱病残一并协助,专司耕种之职。
至于宋方,因为暂时没想到该如何安排,明溯便索性将打探情报的事情都交给了他。
黄老道三大主要精神领袖之一的张宝此时就在这南郡之中,明溯却是生了一番心思。临行之前刘宏交给自己打探张角等人的下落,这个差事并不好做,不过既然张宝在此,若是能够将其拿了下来,姑且不论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巴,就是将他送了入京,也算是大功一件,堪堪能够向刘宏交差了。
所以,明溯就坦然在这青溪山脉之中过起了隐居生活。至于那山外的世界,该是如何发展,且由一众苦命的人儿去操劳吧,比如说现在的宋方,已经铁了心绑在了明溯这驾战车上面,自然是一心一意地专注着去做那勾搭往日同道中人,出卖教中情报的事情了。
至于京中的刘宏,陡然失去了络绎不绝的孝敬钱银,才感觉失落了几日,却是突然接到了明溯已经与南郡的黄老道人接上头的秘密呈报,自然是喜忧交加。
喜的当然是自己眼光不错,挑了个明溯出马,果然一举奏效,不仅成功地又勾搭上了这伙潜伏在暗地里的不法分子,而且还摸到了教中的大人物张宝的下落;忧的则是明溯原先在南郡发展的私人势力竟然已经被驱赶了出来,现在充其量只能说明溯成功为朝廷挽回了千余百姓的心,至于南郡其他地下势力,则又重新回归了张角的怀抱之中。
秋末冬初,就在明溯散尽身上仅余的数百金,为云梦山添置了诸多越冬的衣物垫盖之时,刘宏的密旨也是传了回来。
本来依照明溯密信之中的建议,刘宏应该秘密调遣南郡、襄阳、宜都三郡兵马,一举剿灭其间徒众,顺带将那张宝擒拿归案,押解入京。这个建议有两大好处,一是反正官府闲得蛋疼,可以让他们磨磨快要生锈的刀枪,顺带增添一份战功;二是明溯手下去掉老弱病残,其实能够征战之人也不过千人稍稍出头,此时若是强自出头,那张宝登高一呼,万人锄头飞舞,钉耙抡动,就足够明溯吃一壶的了,所以,明溯打的主意还是置身事外,免得一不小心走脱了张宝,最终自己也落不得个好去。
让明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刘宏也是甚会算账,不仅明确告诉了明溯此时冀州官府尚未做好大规模剿灭贼患的准备,而且对于三郡的办事能力表示了怀疑。言下之意极为简单,就是让明溯发挥个人特长,最好是不显山不露水地悄悄将那张宝擒拿归案,免得打草惊蛇,让其他地方贼人闻讯而动,最终朝廷陷入被动。
刘宏的担忧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先前就连宫中的常侍都被张角等人收买下两人,虽说现在封谞、徐奉已经暴露了,可刘宏哪里知道洛阳之中还有多少同伙。即便是那宫中,此时刘宏亦是宿卫随行,就连晚上过去慰安诸多嫔妃,亦是小心谨慎,恨不能都绑了起来自己才敢安然就寝。
明溯虽然不知道刘宏最近玩起了sm的把戏,不过从这封密信之中,他还是不难嗅出刘宏心中的惶恐。没办法,谁叫自己是刘宏的妹婿呢,这时候自然应该家里人多出点气力了。
除了这封密旨之外,刘宏也甚是体谅明溯收买人心的难处,很是大方地将其报了上去的三人尽皆安排了官职。那宋方本是个流浪的无赖子,只因为与张角挂上了关系,此时又是剿灭张宝的主力军,刘宏便极为大方地封了他一个守陵校尉。顾名思义,刘宏也是尊重明溯便宜师傅威名,直接安排了一个闲职驻守云梦山为其守陵。至于老熊心,毕竟也是军伍退役老兵,这次也顺带被封了个军司马的职责,其本家侄儿熊鹏则是因为明溯大力推荐,同样被封成了军司马。按照圣旨所言,这三人连同麾下兵马的驻地尽在云梦山中,直接隶属仁义侯府管辖。
古往今来,明溯这侯府恐怕也是第一个御派将校属官的侯级势力了,虽然说是沾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光,可毕竟是没有花钱孝敬,就能拿到的官职,明溯也不好与刘宏继续讨价还价,只得怏怏地接受下了这个难度极高的任务。
刘宏给明溯的最终期限便是年前,原因很简单,据说董太后已经请高人卜算过了,明溯与那刘莹的好日子便定在正月初四。长公主娶驸马,这男主角自然不能缺席,所以,明溯此时也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限了。
短短两个多月能做甚么?除了尽可能地利用宋方往日的关系将那些徒众小批小批地拉拢过来,逐步地迁徙到云梦山,削弱张宝的力量之外,其他甚么都做不了。
虽然明溯很想兵对兵、将对将地与那张宝好生地对阵一场,可人家张宝也不是傻瓜。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宝在南郡的一举一动难以逃脱宋方的眼线,可那明溯到了云梦山的消息却是也顺道传入了张宝耳中。
本来大事在即,张宝还准备安定好南郡的事情之后,便动身赶回冀州,与兄长共谋起事的细节,不曾想明溯这个本教最大的“叛徒”却是又跑到了眼皮子底下。
在张宝眼中,明溯与那宋方等人一般,就是黄老道的叛徒。因为出了这个叛徒,张角无奈之下,只得紧急将各地的组织更名为太平道。取义自然是天下太平,其实也就是避开朝廷的视线,求得一个相对安稳的发展空间。
明溯想要暗中擒拿张宝,张宝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于是,双方便围绕着三郡之地的徒众,展开了一番激烈的争夺。
这是一场基本没有硝烟的战斗,双方围绕着徒众的宣传从未中断过。这段时间,三郡的徒众过得极为幸福,感觉自己在教中的地位突然平升了几个等级,往往是宋方派出的人前脚才出家门,后脚代表正统的大贤良师的弟子们便又过来登门拜访。
恶性竞争的结果就是这些徒众的心里不再善良,待价而沽的思想让他们变成了奸诈的商贾,双方都将条件开得很高,并且还有继续抬下去的迹象,于是,一个个虚无飘渺,却是活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的封号让这些平素拿惯了钉耙锄头的庄稼汉子闪花了眼睛。
虽然说云梦山这一派系目前的开价都比较低,可人家胜在代表了朝廷正统,原先自己这一方的军事祭酒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朝廷的守陵校尉,就连瘸了一条腿,行走不便的老熊心都成了军司马,直接统领四百士卒,朝廷的诚意可见一斑。
其实,倒也不怪这些人心生偏向,毕竟大家愿意跟在张角后面玩造反的游戏也是拼死搏个出身,以求福荫子孙,现在难得有这么个不用冒生命危险就能顺利改变身份地位的机会摆在面前,谁心中还想出去玩命,就真是脑袋瓜子被门给夹坏了。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云梦山的人马便陡然剧增了两倍有余,张宝气愤得眼睛都要红了,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自己是在巩固现有的成果,那明溯做的却净是些挖墙角的事情。
二人虽然都是外乡人,那明溯手下却是有祭堂所在熊家庄诸人以及宋方这个原先方中第一号人物的帮助,此消彼长之下,南郡这一方的势力便迅速地从万余人削弱成了不足五千的小方。
照这样下去,无须消耗到年底,自己手下就得被明溯零敲零打地尽数瓦解得精光,一想到这个现状,张宝心中就不禁恼怒万分。被情绪支配了大脑的他已经顾不得再去隐蔽自己的行踪,开始领着诸多亲卫,亲自巡防起了三郡之地。
按照张宝的想法,既然靠嘴皮子无法战胜对手,那么索性就去消灭那些游走劝说的人,杀鸡儆猴,以求得化解岌岌可危的局势。
就在张宝跳了出来之时,甚为满意这招引蛇出洞的明溯却也是领人悄悄摸下了山。
第418章 激斗华容
华容是南郡治下一个县。
南郡是荆州最大的一个郡,其治所在江陵县,余下七个县则是枝江、旍阳、当阳、编县、华容、孱陵、作唐。
张宝这段时间一直因为安全考虑,在周边诸县之中神出鬼没,居无定所,所以,明溯也一直没能顺利摸清他的方位。
这次为明溯立下大功的却不是宋方,而是前些日子才从汜水关外水寨调遣来的观鹄。
经过长达一年多的经营,汜水关外水寨诸事皆已上了正轨。作为明溯预备的一条逃生通道,这座水寨的主要职责便是隐踪匿迹,秘密地准备船只以备不时之需。对于战事,明溯从来就没有寄予水寨多大的期望,毕竟位处刘宏眼皮子底下,大多数的船只、人手又被派往了桃花岛,这里平素也就是个临时停靠的隐蔽码头。
所以,观鹄驻扎在那里,除了操练新兵之外,其他方面就有些大材小用了。于是,明溯便临时指派了基本已经熟悉了情况舒邵留下来主持大局,观鹄则是直接调遣到了南郡发展。
之所以考虑跑到长江边上发展势力,倒不是为了和张宝争夺地盘,而是这南郡本是汉水和长江包围之中的一大块肥沃土地,依山伴水,坐北望南,地势险要,占据了这里,犹如扼住了北部诸郡的喉咙,溯水而下,剩下的武陵、长沙、桂阳、零陵等南部四郡也是无险可据。兼之此地民生富足,粮草充裕,如果经营得当,自成一体是毫无问题。
本来明溯对这一大块肥肉就是眼馋得很,这次竟然被刘宏派了出来办差,自然心中也就打起了小九九。
在刘宏那道监察各地,便宜行事的密旨之下,南郡太守与江陵县令毫无异议地一路开了绿灯,就在那长江沿线的郝穴官亭旁边,一座至今尚无任何旗号标识的水寨便悄然立了起来。
郝穴官亭本就是观鹄的老根据地,明溯选择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此地地势平缓,濒临江岸,十分适合作为水军的驻扎之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地背面是汉水,东面也是汉水,南面则是滚滚长江,往西不足百里便进入了巴蜀山脉,也就是后世所称的三峡。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若是此时不取,将来被对手占据,就真的是追悔莫及了。
张宝也是气昏了头脑,本来今天晚上应该住在枝江,可他却是突然闻报云梦山有数人准备前往华容县说服那里的徒众。华容虽然是个小县,可却也有四五百的徒众,说到底,在此时捉襟见肘的张宝心中,也算是占据了极大的分量,于是,张宝也顾不得隐匿行踪,立马率领了手下亲卫,气冲冲地取道江畔,连夜直奔华容而去。
不得不说,到底是在洛阳附近潜伏了年余,观鹄的保密工作还是做得极为出色的。虽然这座水寨已经初成规模,可张宝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中主持工作的竟然也是自己教中的一大叛徒。
在张宝眼中,这座水寨中间不过就是一帮建设的民夫而已,至于其地点如何重要,却是与自己无关了,毕竟此时兄长尚未决定具体起事的时间,自己没也必要提前去操心区区一座在建的水寨。
因而,张宝便率领着亲卫三百力士,一路风驰电掣地越过郝穴官亭的地界,径自奔往了华容。
本来,观鹄见了主公点名要拿的贼人竟然堂而皇之地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过来,还想出来拦截一番的,可一看那全副武装的三百力士,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零零散散不足百人的水军士卒,只得暂且作罢。至于那寨子中间千余民夫,当真也就是民夫而已,真要驱赶他们上前作战,也只能落到个任由屠宰的份儿。
观鹄现在可不是当年小小的一个亭卒,久在明溯手下,无论是看人的眼光,还是处世做事,都已经与以前大为不同。
见那张宝等人匆匆忙忙从自己寨子前面经过,估摸着方向也就是华容县一带,观鹄眼睛一转,便立即牵了战马,领了十数士卒径自赶往了江陵,直接叫开城门,一路穿过那长坂坡所在的当阳县,也就是百二十里外的另一个江陵,直奔青溪山脉中报信去了。
张宝虽然地下势力极为庞大,可却不敢随意地与官面上的人物接触,观鹄却是没有那么多顾忌。自家主公仁义侯明溯在南顺郡一带驻扎办差的消息早就传遍荆州各地,姑且不论那些地方官吏心中是如何想法,此时见了观鹄一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都丝毫不敢有所耽搁,所以当年飞马江畔的小小亭卒观鹄现在便突然成了诸县各亭长官面前的红人。
开路的骑卒,熊熊燃烧的火把,鼎沸的人声无不显示着这次的军情重大,虽然这些官吏也不清楚观鹄这么着急着去见明溯究竟有何大事,可却还是丝毫不但怠慢,沿途所经各地,最好的战马都已经奉献了出来,最有经验跑夜路的士卒亦是小心翼翼地在周边回护着。
这一阵喧闹的场景一直延续到了后半夜。得到观鹄将近两百里急报的明溯也不犹豫,直接点起八百人马,分别由那无情四人各自带了一曲二百人,直接杀出了云梦山。
整个南郡周边的战力都被调动了起来,那南顺郡还好,匆匆忙忙经过当阳的明溯也不过就是征召了城中数百战马随行,至于那南郡治所江陵以及邻近的几个县城,则是数千兵马都被明溯一并抽调了随行剿匪。
那张宝的手脚也太慢了一些。这次得知情报之后,从枝江赶往华容,竟然大费周章,足足耗费了二三个时辰才将那些云梦山的探子给尽数拿了下来。
也难怪张宝效率不高,这个时代的人常年素食,到了晚上就是两眼一抹黑,超出身前三五尺便再也难以看清。尽管那些黄巾力士悍勇过人,可毕竟还是穷人家出身,所以晚上与探子玩捉迷藏的游戏,自然就显得心有余而眼力不足。
尽管耗费的时间与捉到人实在不成正比,可张宝心中还是极为舒坦的,不为其他,只为那些人在自己的屠刀之下的全身颤抖的模样就能让他亢奋的血液再一次沸腾起来。
就在张宝将那个庄子里中间所有的人都驱逐了出来,集中在庄前小广场上集体见证一个视觉震撼的事件——处决叛徒之时,一个更为冲击听觉的消息却是传了过来。
明溯也没想到张宝竟然如此大意,或许是觉得远离县城的缘故吧,这些辛苦折腾了大半夜的暗哨竟然熟睡在了各自的岗位上,若不是有几个暗哨的睡觉习惯实在不好,除了呼噜震天之外,还有些说梦话的习惯,蹑手蹑脚摸了上去的士卒都险些踩上了这些黑乎乎的身影。
没办法,一团团黑影就在靠在庄外的树旁,若是甚么身影都没有,恐怕即便是明溯过来也只会以为是一块块乱石。
这些暗哨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的靠近,就在如洗的惨淡月光之下,明溯微微地将手指叩了一下,无情等四人立马扑了上去,手起刀落,头颅到地,动作极为辛辣老练。
后面那八百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卒,其实几个月前也不过就是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却哪里见过如此杀人的情景,还没等明溯出口阻止,却是已经有那么几人手捂嘴巴,惊恐地叫喊了出来。
这一叫却是让前面还没来得及解决的几名暗哨倏然惊醒了过来,其中一名暗哨迷迷糊糊之间张开了蓬松的眼睛,不解地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马,顿时意识到了发生了甚么状况。
“敌……”他只来得及叫了半声,声音便嘎然而止,因为此时冷血已经将手中的佩剑投掷了出去。
锋利的佩剑直直地划过夜空,带着一道惨白的光芒,直接刺入那暗哨的胸口,一股股鲜血从嘴边喷涌而出,转瞬便将那余下的声音压制在了喉咙深处。
见来人如此凶猛,剩下的几人明智地选择了没有出声,却是借着夜色的掩护,躬着身子,迅速地回身往庄门方向奔去。
陡然遇到袭击,张宝的眼神从最初的诧异逐渐转为了盛怒,火速处置完了面前地上跪着的几名“叛徒”,二百余名黄巾力士便匆忙地扑了出去,迎上了同样忿怒的众人。
先前,就在百步之外,一路摸索掩杀过来的八百士卒已经发现了前面熊熊火把照耀之下,自己的同伴正在被这些贼人屠戮。自从摇身化为官军之后,强大的荣誉感让他们对原先的教友鄙夷不已。毋庸多言,此时那持着火把的诸人就是贼人。
若是说先前一众士卒还将头戴黄巾作为多么光荣的事情,此时在他们眼中,凡是头戴黄巾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徒,尤其是在见识过了无情等人的杀人手段之后,这些士卒全身的热血都似乎被点燃了一般。
在教中,黄巾力士素来都是从最为悍勇的那一批人之中挑选出来的,可到了今天,他们却意外地发现,原来自己与其他人也没甚么两样。十数人从四面八方围困上来,拳打脚踢之下,自己也一样的会变成猪头三。
或许是今天出来比较仓促,临行之前没有喝符水的缘故,其中几名突然被乱刀砍在身上的黄巾力士更是极其惊恐地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怕疼的,一瞬间大贤良师给予他们的勇气如同潮水一般消退得无影无踪。
第419章 屠庄复仇
张宝连武器都没拿,就被铁手领着本曲人手冲了上去,掀翻在地,当场也揍得个鼻青眼肿。
说起来也活该他倒霉,那铁手与无情二人被明溯委任了去守前山,麾下便是清一色的熊家庄子弟,方才这张宝下令屠戮的“叛徒”之中,其中二人正是熊家庄的人,陡然见了自家亲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些庄稼汉子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顾忌大贤良师的余威,恐怕不消说张宝,便是那张角到了现场,结果也差不了多少。铁手本来接到的任务是控制庄门,不曾想还没等他下令,手下一曲人马突然齐齐地呐喊一声,竟然直奔那中央披头散发,正喊得撕心裂肺的张宝而去。
几十名黄巾力士组成的亲卫队伍一个眨眼的工夫便被冲散了开来,紧接着,张宝便感觉眼前一黑,似乎全身筋骨无一处不在剧烈地疼痛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些人的来者不善,那些先前还在旁边免费欣赏着杀人游戏的百姓顿时全部都慌了,有那些头脑灵活的便紧忙趁着夜色四下里往外奔了过去。
明溯却是冷冷地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左手猛地往下一挥,顿时一枝鸣镐便倏然射上了天空。
这却是事先约定好了的讯号,闻声,四下里喊杀声一片,那些周边县城的士卒也不是甚么善类,见有人奔了过来,当下便簇拥而上,刀砍剑劈,戟挑棍打,不一会儿,十余声惨烈的叫声便越来越轻。
张宝突然被拿了下来,场中的黄巾力士也有些发懵,尤其是那最近的几人,见身边黑压压的一片忿怒的士卒,周边却是满眼的人群各持血淋淋的兵器围了上来,紧忙将手中兵器往地上一扔,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明溯也没想到这一仗进行得如此顺利。八百寻常士卒对上三百黄巾力士,最终战局竟然是一边倒的完胜,这个战绩恐怕就是拿到明年之后,那些知名的将领轻易也不能做到。
当然了,这也是铁手那一曲人擒贼先擒王,误打误撞整出来的结果,若是真让张宝回过神来,双方各自稳住阵脚,慢慢搏杀,估摸着结果就不像是现在这样,仅仅只付出了不到二百人的代价就顺利拿下了三百人的黄巾力士亲卫队伍。
那张宝被按在地上,却还是极为不老实,口中却是含糊不清地咒骂道:“待我兄长起兵之后,定然将你等满门抄斩,杀个片甲不留……”
声音到这里也就嘎然而止,原因很简单,一个小小的杀字突然又勾起了熊家庄民心中无尽的怒火,也不待明溯吩咐,早就有那死者的亲人上前劈头劈脑又是一顿大嘴巴子,若不是铁手阻止得快,估摸着这张宝今天就要丧命在自己昔日的徒众手下了。
其实此时铁手心中也是一团怒火,地上倒着的那几人他全部认识。虽然说追随明溯到那云梦山不久,可这些淳朴的乡下汉子却是给了铁手宛若西山之时的一般亲情。
熊家庄的人极其团结,即便是在那前山守卫的无聊时间内,这些汉子总还是爽朗地凑在一起,不是你哼上几句小调,就是他讲上几个段子,更有那去年曾经亲自迎接过明溯进庄的人,煞有其事地将那随行的郭贵以及当时的军师祭酒“内急”的故事讲解得活灵活现。
自从诸多兄弟命丧辽东沿海之后,铁手心中便憋着一团火,尤其是到了洛阳之后,得知自己那些朝夕相处的弟兄竟然都是死在黄老道人的算计之下,心中对这个教派更是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刚开始时,对于这些手下,铁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可毕竟架不过这些汉子的热情。几顿浊酒拼了下来,铁手逐渐地与几百名手下打成了一片,等到酒醒之后再见到这些爽朗的汉子之后,铁手也就去了心中介怀,逐渐地与他们融成了一片。
可是今天,却是又看到了有人无辜地枉死在黄老道人的手中,一个个地转了过去,仔细地为那些死去的熟悉面孔抹上圆瞪的双眼,铁手心中一股激愤渐渐地涌了上来。
对于张宝这样一个关键人物,没有明溯的吩咐,铁手是不敢擅自做主的,可旁边却还有那么多微不足道的人物。眼中厉光一闪,铁手便召过了附近几名临时任命的军侯,微微地嘀咕了一声,顿时大家伙都面色不善地散了开来。
张宝正愤愤不平地瞪着一路慢慢度了过来明溯,突然寒风混杂着一片哀嚎声席卷了过来,他努力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扭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窖。
此时,铁手已经指挥属下士卒展开了杀戮,似乎是受到感染一般,旁边无情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下士卒便一个个疯狂了起来,转瞬工夫,浓烈的血腥味道便散布了整个战场之中。
那些投降的黄巾力士死到临头都没想到这些士卒会对手无寸铁的自己下手,等他们醒悟过来,想要反抗的时候,却是因为兵器早已被收缴了上去,只得一个个死不瞑目地陆续倒在血泊之中。
“有种的便冲着老子来!”望着周边那疯狂挥动的刀光剑影,尽管全身飒飒发抖,可张宝却犹自强撑着,拼命地嘶喊着。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甚么,潜意识里的畏惧让他本能地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稍许掩饰一些心中的恐惧。
毕竟都是些还没经历战事的泥腿子,尽管张宝平时跟在张角之后装神弄鬼,欺男霸女,好生威风,可却哪里见过这等修罗的场景。
眼看着四周跪着的手下亲卫一个个无奈地倒了下去,最终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一股绝望的感觉猛然冲上了张宝的心头。
明溯此时已经走到了张宝面前,旁边那些士卒自发的屠戮行为尽管已经超出了他的计划范围,可毕竟都是些冥顽不化的俘虏,与其将这些人都带了回去,耗费无数粮草好生地供养着,还得提心吊胆地担心他们暴起伤人,倒不如一了百了,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负担的办法。
这个时代可没有日内瓦公约,战场之上一旦失败,便得有失去性命的觉悟。
“张角现在哪里?”明溯一把提起整个人都肿成了胖子的张宝,冷冷地喝问道。
“呸……”张宝才逞强了半声,明溯便是一记膝击,将那悬于空中的张宝给踹飞出去二三丈远,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半响都缓不过气来。
“我再问你一声……妖人张角现在在哪里?”明溯却是毫无放过张宝的意思,慢慢地度过来,探手又将其提了出来。
“哈哈哈,明溯小儿,你也知道畏惧我大兄。”即便是明溯不自我介绍,张宝此时也已经明白了此时面前这个少年就是自己挖空心思也要揪了出来的叛徒。只不过物是人非,境况倒转,自己此时却是沦为他人的阶下之囚。
明溯冷哼一声,目光怜悯地望着张宝,缓缓地言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大兄身负天命,有无数的天兵天将助阵,这个天下迟早都是他的?”
“哈哈哈哈……”被明溯说中了心思,张宝得意地仰天狂笑了起来。
“我偷偷地告诉你一件事情……不管张角能不能取得这个天下,最终都与你无关,因为你很快就要先死了。”明溯将张宝提到面前,一字一顿言道。说完,也不待张宝回应,抬脚又是一记膝击,将其踹飞了出去。
等到明溯第三次将张宝提了起来,那张宝却早已是面如死灰,呐呐地言道:“我死了,你也活不长的……”说完,明溯却也不搭话,直接一个膝击顶了上去。
第四次张宝早已不再嘴硬,只是目无神采地问道:“我说了你会放过我么?”答案自然还是膝击。
第五次被提了起来,张宝苦笑着言道:“就是打死我也没用,因为我大兄他居无定所……”话未说完,人又飞了出去。
……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这已经是张宝第二十几次被踹飞了出去,究竟几次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唯一记得却是明溯那眼神越来越冷。
眼看明溯的眼中已经快要结成冰了,张宝痛苦地呻吟一声,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自知已经不能活命的张宝疯狂地大笑道:“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次,明溯却是嘴角稍许咧了一下,扯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冷冷地言道:“方才这几十下是为了老子无辜枉死辽东的弟兄,至于你能不能痛快的死去,这个问题还是留着去洛阳问那刘宏吧。”
说完,明溯便将那张宝信手卸下了下颌,回头对着那些围于一旁的士卒,语气淡淡地言道:“这个庄子出卖了弟兄,现在老子命令你们——屠庄!”
眼看诸人满面惊愕之后,很快便成了疯狂的暴徒,张宝的眼睛瞪得滚圆,却是因为下巴已经被卸了下来,咿咿呀呀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杀声不绝于耳,直到这六百余野兽一般的士卒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全身无力地瘫坐于地上之时,四周围拢上来的诸县士卒张大的嘴巴都没能合上去。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终于过去,当天边那一抹鱼肚白映亮了遍地的尸体之时,明溯已经喝令诸人将死伤的士卒搬上马背,肃然往回行去。
至于这座结局早已注定的村庄,千余具无头的尸体正在漫天飞舞的火焰中慢慢地变成一堆堆焦炭。
第420章 有得有失
惊恐地望着前面马背上稍显单薄却是十分坚决的身影,张宝第一次为了自己弟兄的前景担忧了起来。
若是大汉都是这样的铁血将军,那么自己弟兄还造甚么反嘛,与其自己去寻那不痛快,还不如赶紧回去找根绳索悬在梁上自行解决了算了。
对于明溯的举动,张宝自认为已经有所了解。毕竟都是些庄稼汉子,若是今天屠庄的消息传开,恐怕就算自己等人说破了嘴唇,那些怕死的百姓也都不敢随意地跟着自己去做那谋反的事情了。
这就是杀鸡给猴看。
其实,张宝却是猜错了明溯的心思。
之所以直接下令屠庄,却是因为之前那些士卒自发的报复行为提醒了明溯,若是想让那隐藏在暗处的张角等人收敛一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感受到畏惧,只有血淋淋的教训才能让他们头脑清楚地认识到,与自己作对绝对没有好下场。
只有这样,他们下次想要对付自己的时候,才会考虑到激怒自己的结果。
百余名精心培养出来的青龙战队士卒倒在了从桃花岛到辽东的路上,明溯心中一直窝着一团火。当然了,那始作俑者张角等人隐藏在暗处,直接的罪魁祸首封谞、徐奉又被刘宏下在了大牢,明溯满腹的怒火一直找不到一个宣泄口,今天这些死去的庄民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
对于敌人,最为震撼的手段便是杀戮,至于其中哪些人是出卖弟兄的叛徒,哪些人又是无辜的百姓,明溯也懒得去分辨。对于任何心存不轨的人而言,株连九族永远是一个最有震慑力的镇压工具。
看样子,今天这场杀戮似乎是做给周边敢于与自己对着干的徒众看的,可实际上,却也是顺带地敲打了一番目前选择追随自己的这些人。
或者有些人是迫于形势,抑或是因为投机的心理,可眼看着这一场屠庄事件之后,相信许多人心中便要郑重地掂量一番了:得罪了张角可能还能活命,得罪了自己最终只能是一人叛变,鸡犬不留的下场。
云梦山的根基还不甚牢固,明溯不清楚后世曹操是如何收编数十万青州黄巾的心,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多闲空去慢慢地收心整编。黄巾之乱在即,虽然远在长江边上,可这南郡毕竟也不是甚么与世隔绝的乐土,最终战争的纷乱必然会波及到这里。
明溯能做的便是利用一切时机,快速地击溃这帮人心中的侥幸,将自己不可战胜的形象牢牢地树立在他们心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离开之后,云梦山依然是侯府的力量。
这是明溯从那塞北阿勒川率领胡人叛乱事件之后所得出的经验教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仅仅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其实,只要不是自己的嫡系人马,没有建立完全的威信之前,都有可能发生叛乱的行为。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忠诚,之所以许多人没有选择背叛,只是因为诱惑的代价不够吸引他们蠢蠢欲动的心。还有一个月时间,明溯便得赶到洛阳,其实,也不是因为与刘莹的婚约,而是一个极为关键的历史人物就要出现了。
虽然说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的意外出现,历史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偏差,可毕竟大的轨迹尚在,余下的一切都还是沿着车轮的方向轰然向前行进着。
不出意外,张角已经在部署起事了,这一点从回程的路上,沿途各县城墙上粉书的“甲子”二个大字,就不难分析出来。
既然张角依然选择了明年起事,那么作为联络四方的使者唐方很快就要选择背主求荣了。
若是明溯不及早将张宝押了回去,那么只要再等月余,自己这封天大的功劳便要化为灰烬。而且,明溯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趁唐周告状之前,先将这个人给拿了下来,如此一来,整个揭穿太平道起事的功劳便将彻彻底底地落到自己头上。
因为自己的出现,黄老道已经提前变更成了太平道,张氏三兄弟现在也只剩下了两人。张宝在南郡被擒的消息虽然明溯没有刻意要去那些郡县士卒保密,可大家也只知道剿灭了部分贼人,对于张宝这个贼首完全是一无所知。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等这个消息传到冀州,估摸着那时张角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再想临时变更也来不及了。
云梦山中认识张宝的人不多,曾经追随过张角的宋方算是一个,至于那老熊心等人却是因为原先在教中地位卑下,却是从来没有这个幸运见识到如此大人物了。
见明溯星夜出击,次日晌午便将张宝押了回来,宋方心中不由地暗自庆幸不已。等到他从余下的六百士卒口中得知明溯竟然尽数屠戮了张宝三百黄巾力士亲卫以及那千余庄民之后,面色更是由白转紫,最后逐渐地变成了一片红润。
宋方确实应该庆幸,若不是当初立场坚定地选择了跟随明溯,尽管当时还是存着拥兵自重的想法,可明溯到了云梦山之后,他却是丝毫未起反叛之心,若不是如此,现在估摸也早就跟那些被郡县士卒割了脑袋的首级一般,被烧成一堆灰烬了。
黄巾力士的厉害之处,当初狼狈逃命的宋方心中十分清楚。尽管此次明溯出征,足足死伤了将近二百名士卒,可宋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去年初次见到明溯凭空而起的神奇景象一般,宋方觉得这个有时候嬉皮笑脸,有时候却沉默如山的少年身上充满了无限的神奇。
有那么一个瞬间,宋方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念头,难道这少年果真是莲花老祖转世不成?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梦魇一般附上了宋方的身心,令他每次看到明溯之时,都感觉全身发凉,丝毫升不起哪怕是一丁点的反抗之心。
至于那老熊心以及熊鹏等人,则是因为明溯坚决地为他们熊家庄的百姓报了仇而暗自感激不已。那个庄子的覆灭或许带着大部分人的都是畏惧,可对于整个熊家庄迁移过来的庄民而言,则是明溯将他们当做自己人的一大明证。
若不是尧山亭亭卒的女儿不知道出于甚么样的心态,在明溯为她报仇之后,依然选择了留在明溯身边,估摸着老熊心早就要在族中选上几名美丽的少女前来侍寝了。
当然了,明溯现在可没有这个心情。先前去抓张宝,却是因为时间紧迫,甚么事情都没有考虑,等现在这个烫手的山芋到了手边,明溯却是突然想起了周边各方徒众加起了人数足以将自己这座云梦山盖得严严实实,密不见天了。
到那时候,明溯担心的却不是能不能守住山的问题,而是究竟怎么样才能将张宝送了出去。
只要能送进洛阳,那张宝就真是个宝,可若是留在云梦山中,那也只能是根一钱不值的草了。
绝对不能耽搁,必须趁消息尚未散开,赶紧将张宝送走。
本来明溯还想借着有刘宏的密旨在身,好生地兜一个大圈子,多捞些实惠的,没想到,抓到张宝这个意外之意却是逼迫他不得不艰难地放弃了心中所有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想到如此大好的机遇就这么生生地失去了,明溯万般无奈地望着面前那撂成堆儿的密旨,心中极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其实,若不是被张宝给牵扯在此地,以明溯的算计,再凭着刘宏的密旨做掩护,估摸着整个颍川附近的名士都要遭殃了。此时明溯心中感觉,就像空身入了宝山,却是不能带着任何一丝宝物一般的心痒难耐。
短暂的迟疑之后,心中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极为简短地将云梦山的布防安排了一番之后,明溯便领着无情诸人,押着张宝乘上一驾小车,悄悄地离开清溪山脉。
三个月前,明溯一行来的时候是六人,如今回京,却也只得七人。
倒不是明溯不信任这些士卒,而是张氏兄弟在徒众之中的威名太甚,现在山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受到其蛊惑,最终叛变了自己。
这个可能性,明溯不敢去赌,他也着实赌不起,所以明溯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云梦山,直奔南阳而去。
这已经是明溯第三次路过襄阳,第一次经过这里时,明溯曾经对着缺失诸葛亮的隆中美景,徒自哀叹了一番我生君未生,结果此话果然阴差阳错地应验在黄承彦未出生的女儿身上,帮自己弄了个童养媳。第二次经过时,却连那隆中亭都没有停留,就直接奔入了玉溪山麓水镜庄中,将那水镜先生全家老少尽数都劫掠而去。
这一次,因为一个重要的人物,明溯同样没有选择停留。持着密旨向当地县令抽调了一百骑卒之后,明溯便匆匆忙忙地连夜赶往了南阳治所宛城。
足足两天两夜换马不换人,诸人终于赶到了溧河亭舍。
溧河亭舍是明溯第一次与无名坦诚相见的地方,到了这里,也便真正进了宛城的地界。
按照事先与宋方的约定,过了今晚,云梦山便会通过各种渠道悄悄地将张宝已押往洛阳的消息放了出去。
没办法,明溯本来也不想冒险的,不过毕竟云梦山也算是自己一处根基,观鹄又留在南郡发展,若是云梦山无碍,自然可以与观鹄互为依仗。
为了长久之计,明溯权衡之下也只能自己冒险以救云梦之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