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弑汉TXT下载弑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弑汉全文阅读

作者:孤怀吐明月     弑汉txt下载     弑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1章 转战千里

    草原上日夜温差极大,虽然已经到了盛夏,清晨的空气和着微风刮在脸上,还是犹如那剔骨的尖刀一般,凌厉冷峭。

    随着大地轰隆隆地一阵巨响,五千健壮的胡人组成的军队迅速地从一人多高的草丛中钻了出来。

    这已是徐无山能够拿出来的最大的阵容了。骤然之下,少了这么多胡人勇士,田畴与庞德又被无奈地打回了初始状态,继续重复着势力的原始积累阶段。

    昨日,庞德领着五百士卒,一路护送着两驾马车,已经慢慢地顺着直道,途经且虑,径自往那汶县而去。

    为了遮掩公孙瓒的目光,一名身材与明溯差不多的士卒打上了绑带,面上更是涂上了厚厚的一层金粉,被小心翼翼地抬入了前面的一驾马车之中,由同样伤重未愈的尤胜陪伴着上路,至于后面车中乘坐的却是慕容姐妹以及刘莹、阿英二女。

    做戏一定做全,这是明溯的准则。既然自己“旧伤复发”,被手下送往汶县静养,那么身边所有的女子自然都应该随行照料。若非如此,又岂能瞒得过沿途密切注视的各方势力呢。

    刘莹心中百般地不情不愿,可无论她是多么的不乐意,甚至于又将那楼船之上的勾引动作再来了一回,明溯却还是斩钉截铁地将她与其他三人一起塞进了车厢。

    田畴已经“死”过一回了,所以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再在世人面前露脸,这是一股潜伏的势力。至于庞德,因为先前明溯被段部所伤,便愤愤不平地继续留在草原上为主公报仇,尽管公孙瓒不是太欢迎突然出现,打破了原先草原各方势力之间平衡的这一支力量,可是,人家除了报仇之外,似乎与其他无关的部落也相处甚欢。

    本土势力都没有表示出强烈的反对,那么自己这个本来就该去辽东赴任的别郡长史又何况强自出头来当这个对头呢。毕竟庞德是明溯的属下,公孙瓒也没必要为了一时的不爽,去为自己竖下如此一个实力不凡的仇家。

    四千骑兵齐聚且虑城外的盛况已经见识过了一遍,公孙瓒可不想因为一己私利,最终换成上万的精锐兵困且虑。虽然不清楚明溯手下到底有多少兵马,可就凭那天所见,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能够轻而易举地调遣出四千骑兵出来的主儿,其手下定然还有许多隐藏的势力,说不准,想庞德这种流浪在外的小股势力,明溯外面还有很多。

    不得不说,公孙瓒还是一个比较睿智的将领。对于庞德逗留徐无山附近,久久不肯离去的缘故,他猜测得很准确。只是,任他再是火眼金睛,却没想到除了这明面上的千余汉军之外,田畴早就在那广袤幽深的徐无山中暗暗地收拢了足足六七千的胡骑精锐。

    这是明溯第一次单独统兵出征,或许也是今年最后一次出征。

    如果历史不发生偏离的话,那么张角等人就会在明年的初春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这个时候,明溯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在这塞北苦寒之地,打造出一批坚固的根据地出来。

    夏侯淳领着二千骑兵绕道汶县,直奔北方四郡,除了自身的力量之外,还从汶县抽调了二千新兵随行,至于那黄旭、管亥等人,则是率了三千新兵取道北向,遥遥地插了过去,与夏侯淳进行汇合。

    七千兵马犹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广袤无垠的北方荒漠,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桃花岛却没有收到任何一丝消息反馈。前几日田畴着急寻明溯去商议的正是此事,根据徐无山与汶县沟通的结果,夏侯淳等人去了北方四郡之后,到现在就是连他们两处最近的据点,亦是从未收到过任何情报。

    这是一件反常的现象。事关属下七千人的性命,不由地明溯心中不去担忧。将寻找大舅子太史慈的任务书信委托给了汶县的孟建、曹仁之后,明溯领着黄忠,毅然踏上了北伐的征程。

    这是一次极为冒险的旅程,因为前方究竟隐藏了多少敌人,自己并不清楚,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身后这些妻儿老少都扣在徐无山的胡人战士。当然了,对于这些胡人,明溯也早就做了一定的预防措施,青龙战队残余的六十一人,除了留下了十一人连同黄忠一起贴身护卫明溯之外,其余的五十人,全部被派了下去,每人统领一支百人队。

    这次的编制与传统不同,明溯采取了后世蒙古的组织模式,每个十人队的统领都是选自与乌里行的手下,也就是那最先被田畴收服的,原先乌延的手下;百人队的统领是清一色的西山悍卒,至于那千人队,明溯本来还想填充点自己的人手进去的,田畴却是向他推荐了最为顺服的五个弱小部落的首领过来做统帅。

    这些部落虽然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可那争雄称霸的心思却是一直没有熄灭,当然了,田畴看中他们最大的原因还是,这五个部落首领都是属于有勇无谋的主儿。说白了,就是玩不了心眼,翻不起多大的浪花的那一类。

    以胡治胡,汉人居于中坚,这是田畴发展徐无山的一贯思路,事实上,按照这种模式架构出来的军队,临阵的时候往往能够发挥出极大的战斗力,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即便是有人想要造反,还要看自己手下的士卒会不会听自己的话。

    “阿札特!”明溯抬眼望了一下天色,突然高喊了一声。

    “属下在,侯爷有何吩咐?”闻声,旁边最近的一名千夫长顿时露出狂热的喜色,紧忙勒马转了过来。

    这是一个原先拥有仅仅数百帐的小部落首领,第一次见到他时,明溯顿时吓了一条。倒不是这胡人生的多么的威武或者奇特,而是他的名字让明溯有些接受不了。

    木扎特,开甚么玩笑,不懂的还以为是音乐神童莫扎特呢。作为一个前世时常听着莫扎特的歌曲入眠的现代人,明溯是绝对不会容忍如此高雅的代名词混杂到了一个粗鄙不堪的胡人首领身上,所以,他就做了个主,亲自为其赐下了一个新的名字:阿扎特。

    当然了,为了便于记忆,其他四名千夫长的名字亦是整体换了一遍。那原名乌勒川的首领现在的名字是阿勒川,原名弥石勒的现在成了阿石勒,吐尔夫成了阿尔夫。

    至于最后一个首领,轮到他时,明溯突然发现自己再一次颠覆心中的美好印象,盖因此人竟然名叫呼石玛,如若按照之前的规矩,那么改过来的名字就应该叫阿石玛——阿诗玛,明溯想想也觉得恶心,面前这个黯黑粗犷的汉子即便再瘦上七八圈,都实在难以和那个美丽动人的彝族姑娘挂上勾。

    在胡人的传统中,首领能够赐名,这是一名勇士最大的荣耀。前面四个千夫长都已经有了侯爷亲自赐予的名字,可轮到自己了,竟然还得继续沿用原先的名字。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无视和轻蔑,呼石玛顿时一蹦三尺,围着明溯团团乱转,大有一副你不为我换个名字今天就不要想睡觉的阵势。

    无可奈何之下,明溯只得佯佯地赐了他一个乌石玛的名字。这呼石玛虽然人生得粗鲁,可能够做上一个部落的首领,脑袋瓜子自然不是很笨。见前面都是阿字开头的,到了自己这边却是换了个乌。乌是甚么姓?乌恒部落大多以族为姓,这乌在胡人中间乃是一个大姓,说白了,就是最普通的姓。一个连奴隶都能使用的姓,又怎么能体现自己作为侯爷手下直属的千夫长莫大的尊贵呢?

    足足被纠缠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明溯只得无奈地按照自己先前定在的规则,赐名这迫切地表达着忠心的千夫长为阿石玛,这才能够腾出空来,继续部署其他的事项。

    见阿札特上来,明溯便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眼看这太阳快要到头顶了,弟兄们的肚子都饿了,你且先领人上前找个营地驻扎下来。”

    这次出征,除了两名医护兵之外,明溯便再也没有考虑过任何后勤供给。开玩笑,这么远的路程,若是要带足足够的粮食,估摸着后面还得再跟上一支足足数万人的运输队伍。姑且不谈能不能凑上这么多运输人员,就是那沿途的消耗,明溯也承担不起。

    所以,只能向这些草原上的土著学习了。以战养战,就地取粮,这是明溯定下来的规则,当然,很快就通过了众人的表决。毕竟那些胡人长期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明溯所提的这个建议,完全符合草原生存的实情,也没甚么好质疑的。

    现在,明溯让阿扎特带领他那一支千人队出去找营地驻扎,说得好听点是找吃的,说得难听点,就是让他去抢一个营地下来,至于用甚么手段,就看阿札特自己心中怎么想了。

    见明溯吩咐下来,那阿扎特高声地应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回身召唤手下那千人的队伍先脱离出来。

    对于明溯,阿札特是打心底里服了。姑且不谈那神机妙算的田先生的态度,就是这个主公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亦是让阿札特心中暗自惊为天人。

第362章 就地补给

    草原上的勇士最钦佩的就是强者,尤其是那些比自己还要强悍的汉子。

    明溯刚到徐无山时,神情萎靡,就连那右边的肩岬骨,亦是断了一截。在阿札特等人的眼中,右臂受了如此重的伤,即便是修养三五个月,能恢复过来,也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挥舞兵器、驰骋沙场了。

    然而,让这些胡人大跌眼球的是,仅仅过了五日,明溯竟然又生龙活虎地从房中走了出来,不仅如此,闷了这么多时日的明溯一走到阳光下面,顿时觉得浑身都像生了霉斑一般的难受,便在众人面前,惬意地耍到了一路刀法,最终右手那一刀流星追月,竟然生生地将院中一棵尺许粗细的松树给齐腰斩断。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那些胡人的理解能力。明溯的伤势恢复速度把阿札特彻底惊呆了。

    伤势恢复快也就算了,可那右臂的岬骨明明已经断了的撒。当初赶到文成去救明溯的骑兵中间就有阿札特在内。一路行了回来,他早已知道这个少年的右臂出了问题。当然了,汉人主要是靠头脑打仗的,尽管明溯伤势严重,阿札特也是没敢小觑于他。

    可是,为甚么他的右手还能动作,而且,竟然能够斩断一棵松树。要知道,从文成回来,到现在也不过才是五天的时间!

    这种极为“凶残”的恢复速度令阿札特暗暗心惊不已。现在他已经不敢再用神奇,超强之类的形容词了。在草原之上,凶残就代表了最强大的存在,没有之一。所以,阿札特默默地将明溯归为了凶残的那一类,心服口服地追随在其身后。

    “以后不要再称呼我侯爷了。”明溯想了想,还是吩咐了一下阿札特。在这草原之上,自己即将造成无边的杀戮,若是有个不慎,将消息传入中原,那自己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那称呼甚么?”阿札特有些拿捏不住明溯的想法。其实,按照胡人的习俗,他是完全可以称呼其为大人的,可这个称呼,无论是部落首领,还是那些寻常的汉人官吏,见面都是这么互相称呼,若是自己阿札特的主人也是大人的话,那岂不显得过于平常?可就是按照田先生等人的称呼去唤主公,阿札特却有点不大习惯,这种中原人文绉绉的叫法,怎么说出来都觉得十分别扭。于是,阿札特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要不称呼主人?”

    “你又不是我的奴隶,称呼主人做甚么呢?”明溯微微地笑了一笑,遥遥指着那正不断并拢过来的士卒,大声地喝道:“阿扎特,你就甘愿当一名千夫长么?”

    闻言,阿札特顿时有些疑惑不解。这话他可千万不能乱接,谁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万一被他误认为有谋反的心思,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追悔莫及了。

    见阿札特不敢说话,明溯极目远视,壮志豪情地言道:“草原上的男儿,就应该像那天上的雄鹰一般,志存千里。虽然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千夫长,可只要我们一往无前地杀了下去,不断地去兼并敌人的勇士,最终部下的士卒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候,无论是万夫长,还是兵团长,甚至是拥有自己的金帐汗国,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他们,”明溯挥手将整支队伍都笼罩在内:“都将成为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乃至是万夫长,最勇猛、最忠诚的那批人,甚至会像你一样拥有自己的金帐汗国。”

    “到那时候,阿札特,我最忠心的勇士,只有你们,才能将我送上天可汗的位置,”明溯顿了一顿,最终下了一个定语:“我,就是这片草原大漠的天可汗。”

    听到这里,再是迟钝的人也应该听出了明溯心中的志向,想到自己麾下的士卒越来越多,最终汇聚成万人队、兵团,甚至是以个汗国,阿札特顿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当下高举手中的弯刀,犹如朝圣一般,疯狂地高喊了起来:“天可汗!”

    “天可汗,天可汗……”转瞬,一阵雷鸣般的呐喊席卷过整个草原。

    望着那一路疯狂地奔驰而去的胡人骑阵,明溯阴沉地笑了一笑,低声对旁边的黄忠言道:“这阿札特还是比较忠心的,阿石勒也可以,其余三个人方才却似乎并不是那么踊跃,多关注点他们的言行。”

    “每个千人队中都有一小队乌里行的心腹,他们翻不上天去的。”黄忠嘿嘿一笑,却是丝毫没有惊讶主公的想法。

    自从上次明溯被段部所袭之后,黄忠心中便是一阵莫名的愤慨,自家主公的实力他很清楚,就算是在那陈留到荥阳的途中,自己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他给擒了下来,没想到最后竟然被一群卑鄙的胡人饿狼一般生生地将其打成了重伤。想到那时奄奄一息,连话都不说流畅的明溯,黄忠就有一种将这些胡人尽数斩杀的冲动。

    似乎是感觉到了黄忠的想法,明溯幽幽地叹息一声,低声言道:“这些胡人还有大用,单凭杀戮是解决不了问题,依我所见,还是以蚕食、融合为主。”

    “属下明白这些道理。”黄忠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太兴奋了,不足一个时辰,众人便来到了一所营地。这是一个小部落的驻扎地,围着一小洼清澈见底的湖塘,数百顶帐篷零星地布在四周。

    胡人以帐篷为人口计数单位,一帐便是相当于中原的一户,有多有少,男女老幼,尽皆生活在一起。到了这里的时候,阿札特已经迅速解决了战斗,一股熏烤羊腿的香味悠悠地飘散在空中,若不是地上依稀残留的一些血污,以及那些胡人妇女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惧之色,明溯都险些没看得出来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见明溯下马,阿札特恭谨地奔了过来,将一支烤得金黄的羊腿递上,请明溯先用。

    “哎……”明溯暗暗地叹了口气。都是第三次踏入这片草原了,自己却还是没能习惯羊肉的腥臊味道,除了稍许能够承受一些气味的熏陶之外,其余饮食习惯似乎并没有随着自己势力的延伸发生一丁点变化。

    可是,既然已经进了草原,便只有无尽的牛羊,除此之外,若是还想改善点伙食,只能去吃那酸酸的马肉了。虽然说马肉具有滋补肝肾,强筋健骨的功效,可嚼在嘴中却还是酸酸涩涩,口感甚为不佳。

    见明溯倒提着羊腿,就是不往嘴里放,阿札特顿时急了,紧忙从腰间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出来,随便找个一块割了下来,三口两口,也顾不得细细咀嚼,就咽了下去。

    见阿札特如此表现,明溯顿时意识到了自己哪里不对了,便苦涩地笑了一笑,附耳过去轻轻地言道:“其实,我不是怕你下毒,而是……实在不喜欢这羊肉的膻味。”

    其实,因为嫌弃膻味,不愿意吃羊肉的不仅仅是部分汉人而已,就是那草原上世代居住的牧民,有些也是不能习惯这种味道。见明溯这么一说,阿札特顿时就理解了,紧忙奔了回去,吩咐手下的士卒到帐篷里好生搜寻了一番,方才架起一只瓦罐,重新炖起了一罐羊肉。

    享受小灶伙食的待遇就是好,半个时辰之后,明溯满意地将一小块撕成肉条的羊肉放在口中,咂巴咂巴嘴,好奇地望着旁边已经摒了出去的一些乱七八糟的食材,暗暗称赞不已。

    这中国人的饮食讲究就是多,明明膻味十足的羊肉,和着这些食材一炖,竟然鲜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那细腻的鹿肉,这还不是关键,重要的是,现在送到明溯面前的羊肉,却是丝毫不再有哪怕一丁点的膻味。

    那暗红色的果子,明溯还是认识的,这种前世就作为助消化的零食使用的山楂,虽然不是很多,却也总见过不少回。至于那堆橘黄色的短圆锥形食材,按照阿札特的称呼这是北方大漠的特产,名叫胡缨。明明就是胡萝卜嘛,怎么起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名称,明溯心中觉得好笑,不过既然感受到了好处,为了自己的食欲作响,便索性号令手下士卒将这些能够祛除膻味的好东西都搜刮了出来,慢慢地打成了两个大包,绑在了马背上面。

    拿下这个部落的时候,阿札特的千人队虽然并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可还是足足地死去了将近百人。临走的时候,阿札特毫不客气地将那些青壮的汉子全部用绳子绑了起来,就这么纳入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这个部落之中青壮原先也有四五百个,被阿札特冲杀了一番之后,便只剩下了三百余个,饶是如此,阿札特的千人队也一下子突破了千人,实力直接跃居其余四支队伍之上。

    眼看这些不速之客虎视眈眈地拔出弯刀向自己围了上来,剩下的妇孺顿时一个个面色大变,那些被绑在队伍中的部落青壮亦是拼命地挣扎着身上的束缚。

第363章 大滚雪球

    这可不行!虽然说这是草原上的习俗,可明溯却是不愿意手下最后都成了对自己充满了怨恨的士卒,于是,便挥手止住了阿札特屠戮的举动,吩咐黄忠等人上前指挥那些妇孺将营帐拔了起来,装上大车,伴随着队伍一同往前行去。

    那些被俘虏的部落青壮已经从那些士卒口中知道了明溯的身份,虽然不清楚一个孱弱的汉人少年为何能成为他们口中的天可汗,可这并不能阻止这些汉子心中对于明溯由衷的感激之情。

    当下,一个身材魁梧,面上一道深可及骨的刀痕斜穿而过的汉子拼命地挣脱了旁边士卒的看管,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跪在明溯的马前,连连磕下了十数个响头,口中却是哇啦哇啦地激动地高喊了一阵。

    明溯可不是田畴,这个胡人的语言他是一个字眼都听不懂。见明溯怔在当场,旁边阿札特便驱马上前,小声地禀告道:“天可汗,他是在赞美你的仁慈和伟大,赞美你结实的铁肩扛起了长空,粗大的双手降服了烈马,宽广的胸怀盖过了最为湍急的大河湾,刚毅的眼神赛过了那天上翱翔的雄鹰,赞美你叱咤风云,跺跺脚整片草原都会在你的马蹄之下哆嗦,战栗……”

    这一番话听了下来,明溯还没感觉这草原发生甚么样的变化,自己心中却是先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肉麻,实在是肉麻,这些草原上的胡人太肉麻了——可是,本汗喜欢!

    当下,明溯便兴奋地令那阿札特松开此人,并且赐予了他一个十夫长的职位,当然了,按照行前确定的原则,这十夫长能够指挥的也只是其他的士卒,至于他的族人,早就被那些作战勇猛的士卒给瓜分了一空,那些搜刮的钱银,索然数量极为贫乏,却还是让那些勇士心中感受到了无限的畅快。

    明溯自然不可能看中这点小钱,在他的眼中,只要有士卒,有人口,有地盘,那么再多的钱银都能赚得回来,而且,统帅胡人骑卒的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天葬。不用特意地去安葬他们的尸体,按照习俗,这些勇士的尸体将在天上盘旋的秃鹜尖锐的爪啄帮助下,重新回归天神温暖的怀抱。

    虽然说失去了将近百名族人,可是那些余下的士卒却是一个个欣喜万分,能够就地升职的十夫长自然是十分满意,就是那些暂时还没有升官的士卒亦是一个个感觉与荣俱焉。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前面,就让我们可劲儿的杀吧!

    本该沉浸在仇恨之中的新兵一下子成为了嗷嗷乱叫的饿狼,这种长期部落兼并培养出来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却是让明溯感情上一时难以承受下来。望着那些亲人方才倒在自己属下高举的屠刀之下的胡人眼中抑制不住的,对血液迫不及待的渴切,明溯突然感觉到了,能够拥有一支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胡人属下,该是一件何等幸福的事情。

    在这些胡人的带领之下,当晚,大军宿营在旁边另一支部落的营地。其实,这些胡人的栖息地甚好辨认,只要找到了河床的痕迹,再顺着河床一路找寻下去,到达那低洼积水的地方,定然能够发现一支胡人的部落。

    庆幸劫后余生的胡人,无论男女,一个个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从他们笑容洋溢的脸上,一点都找不到丧失亲人的悲恸,有的,只有对生命无限的感激,以及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渴望。

    难怪田畴在那徐无山中势力扩展得极为迅速,望着面前滚雪球一般已经壮大了将近两倍的队伍,明溯心中格外的惬意。虽然目前真正称得上是士卒的也不过只有堪堪接近七千人,其余皆是一些剩余下来的老弱妇孺之辈而已,可毕竟队伍是壮大了。

    “主公,带着这些累赘上路,只会拖慢大军的行军速度。”望着篝火周围如同群魔乱舞一般的场景,黄忠不无忧虑地言道。

    也难怪黄忠对明溯带那些妇孺一起上路有意见,姑且不谈下午只行了短短的三十余里,就是那些吃喝拉撒,似乎都成了最大的问题。

    明明下午的时辰要比上午多,可却是只行了一半的距离,照这样下去,若是队伍越滚越庞大,最后恐怕连启程的时候都得分批行走,若是不然,万一遇到狭窄的通道口,这路上还不得给堵得严严实实。

    至于这些妇孺,其实若是单纯按照草原的习俗,只抢了他们的牛羊上路,那么大军也没必要一直地袭扰下去。劫掠一次的食物储存足以供应大军几天的消耗,至于现在,为了能够保障士卒的饮食,只得一个接一个地去袭击沿途的部落。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每次大军出动,除了多了一堆累赘之外,便只能保证一顿的食用,当然了,目前这个法子还是可以维系运转下去。可据说越往北走,能够遇到的部落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照这样下去,恐怕不等到达北方四郡,自己这帮人就得挨饿受冻了。

    本来,明溯也没想到这么多,不过既然作了决定,那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望着满面忧愁的黄忠,明溯悠悠地言了一句:“古人云,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的,先就这么着吧。”

    “可是,天不绝人人自绝。”黄忠急切地劝说道:“这些牛羊跟着大军一路行了下去,现在还是活蹦乱跳,再过几日说不准就瘦了下去,到时候吃食就更少了。”

    而且,黄忠担忧不仅仅是食物问题,更是军心。

    可能是为了延续种族的需要,避免整个部族的素质下降,这些胡人普遍对于客人有一种狂热的尊重。只要互相看对了眼,男女之间马上就会天当被子地作床,甚至于那些胡人汉子还会殷勤地将自己的朋友邀请到自家帐篷之中,胡天海地瞎搞一通。

    方才,本来黄忠想要去找那阿札特商议点事情,不想才一进帐篷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见黄忠进去,那阿札特竟然毫不收敛,就这么将胯下犹自哇哇乱叫的女子往前面一推,客气地邀请黄忠一起加入。

    当然了,那个临时被阿札特拉了过去的女子也不觉得这样有甚么不妥当,听了吩咐之后,竟然光着身子就扑了上来,当场就要揭开黄忠的衣袍求欢。

    这下子,把个老黄忠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若不是大家此时还在一条船上打拼,估摸着当场就要掏刀子上了。

    就在晚饭之前发生的这段有趣的故事,明溯却是早就听属下那些西山出来的老兵添油加醋地传说了一遍了。此时,见黄忠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明溯便促狭地言道:“汉叔不是怕牛羊瘦了,而是担心自己受不得煎熬,瘦成了皮包骨头吧。”

    “我呸!”黄忠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恼羞地骂道:“这帮化外之人,一点也不晓得礼义廉耻,竟然就这么当众****了起来……”

    “汉叔此言差矣。”明溯却是微微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

    自己手下有这种想法就不对了,毕竟民族有别,各民族的习俗也不尽相同,若是单纯地以汉人的贞洁观念去看待这个问题,那么只能导致双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最终一拍两散。

    当然了,若是明溯去和黄忠讲甚么遗传学,基因学,甚至染色体甚么的,估摸着最后黄忠就算是听睡着了,也不能理解这个民族彪悍地生存在最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中,不得不借助外来的力量改善自己的基因的做法。

    如果是尤胜来和自己说这个问题,明溯只会一巴掌抽打了回去,让他学着慢慢去适应这个现状。可现在反映强烈的却是黄忠,对于这个一辈子接受正统教育,而且此时恰恰又是自己这一支队伍的“二号首长”的老黄忠,明溯还真不能粗暴地将问题简单化。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做通他的工作,也免得后面作战配合之时,因为心中的隔阂而产生不必要的折损。无奈之下,明溯只得绞尽脑汁,给黄忠改编了一个据说源自于生活的故事:

    “在上古时期,天灾连连,生活的环境比现在还要恶劣,养一群牛羊需要比现在还大的一片牧场,所以胡人无法聚集成很大的规模在一起生活,通常也就是四五户人家一起放牧,这些极小的部落之中精壮汉子也就七八人。

    汉叔你想想看,如果这个时候突然遇到一支外来的军队,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动辄非打即杀,那么,对于这些胡人而言,除了好吃好喝让老婆陪睡外其实也就别无选择了。因为这样可以保住更金贵的东西,比如性命、女儿的贞操和牛羊。

    当然了,若是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保全,那女儿的贞操也是可以拿出来牺牲的。比如说这一大片的部落联合首领此时恰恰就在这个部落之中做客,而那些军队想要杀死他,因为只有杀死了最大的首领,才能从精神支柱上去击溃这个胡人抵抗的意志,这个时候,对于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的胡人而言,女儿的贞操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汉叔,现在我们就像那支过路的军队,对于这些妇孺而言,只要奉献出自己的身体才能保住她们以及丈夫、儿子的性命。所以,我们应该去同情,而不是去鄙视她们。”

第364章 审美差距

    黄忠显然对这种生存法则不是十分理解,听到最后,尽管已经不再介怀先前的一幕,却还是不解地问道:“为甚么我们不能将那些妇孺留在当地,只带走精壮男子呢?”

    “只有男子,没有源源不断的兵源补充,这个群体最终又能在塞外生存多久呢?”明溯微微地摇摇头,解释了心中的想法:“那北方四郡物产贫瘠,气候苦寒,人烟稀薄,即便是我们在那里站稳了脚步,可这士卒的折损消耗却是极为巨大,若是没有一支忠于我们的后备力量补充进去,那么,那些土著百姓只要慢慢地消耗,一个个地拼命,那么我们最终只能灰头灰脸地被赶了出来。”

    明溯援引的自然是八年抗战的经验。不过黄忠却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这些胡人与我们也不一定就是一条心……”

    “我本身就没奢望会与他们一条心。不过,随着地域的迁移,大批的胡人涌入北方四郡,资源就那么一点,抢夺的人却多了许多,汉叔以为他们会联合起来么?”明溯胸有成竹地分析道。

    “自然不会。”这个道理黄忠还是理解的。

    “那就对了,”明溯得意地一笑道:“对于我们而言,这些离开家乡断了根的胡人就是仆从军,只要让他们与当地土著百姓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血海深仇,那么,除了依靠我们,他们就别无选择了。”

    “属下还是不大理解……”黄忠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不理解无所谓,一场场地打下去,总有一天汉叔会理解的。”明溯轻轻地说完,便一把扯起了黄忠:“草原夜晚甚凉,让我们一起去学习一下胡人的舞蹈吧。”

    趁着热闹的气氛,连续摔倒了七八个胡人推选出来的勇士之后,看似喝得醉醺醺的明溯当众宣布了一个消息,也可以说是一则悬赏令吧:“此次出征塞外,本汗没有带女人出来……啊,看到你们一个个玩得很爽,本汗心中羡慕啊……这个,本汗的健壮大家都看到了。所以,本汗赐予你们一个荣耀——以十日为限,杀敌最多的勇士,将有资格向本汗进献一个女人侍寝……你们的母亲,姐妹,妻子、女儿……都可以……不要糊弄本汗,只会杀妇孺的懦夫,本汗可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的。”

    听了这话,场中顿时响起一阵如雷般的轰鸣。黄忠郁闷地望着那些如同听到自己能够立马从一个小兵升任万夫长一般激动的胡人士卒,心中突然明白了明溯在西山所讲的一个道理:有些贱人,你若是不狠狠地去干他们的娘,他们就不会把你当爹供着。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眨眼工夫,十天之约就到期了。

    就在一条水色清澈青绿,深如野鸭头一般的宽广河流边上,明溯击溃了一支足足五六千人的大部落,驻扎了下来。

    按照胡人向导的解释,这条河流名叫马訾水,原先的名称似乎是叫浿水,是一条从商周时期就延续下来的河流。明溯望着那水色,再三确认了一番这是一条从那遥远的常年积雪的山脉流淌下来的河流之后,心中不禁有些怏怏然:分明就是鸭绿江嘛,为啥会取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訾在此时通假“咨”,指嗟叹声。马訾水的意思即指到了这条宽阔的河流旁边,便是那能够泅渡的马儿亦是只能长叹无奈。

    马儿都要叹息无法渡河,明溯却是毫不担心。只要知道这是后世的鸭绿江,那就好过了。若是这鸭绿江真的是连马都过不了,那么彭大将军的四十万大军就没办法完成击败美帝国主义的任务了。

    当晚,依照惯例,众人狂欢一番之后,各军统领皆是上前将战果禀报了一番。

    倒真是恰如明溯所激励那阿札特的话中所言,这一路上,凡是冲锋陷阵,开路搭桥的事情,阿札特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要明溯一声令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率先冲了上去。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一路的辛苦吃了下来,阿扎特如愿以偿地升级当上了明溯手下第一个万夫长。足足拥有一万六千余名士卒的阿札特也顺利兑现了向手下士卒的承诺:十天之内,让大家至少平升一级。

    实力暂时排在第二的是阿石勒。对于明显表示出忠心的将领,明溯培养时自然使不遗余力。在一系列清剿、安营任务的催化之下,阿石勒所部士卒超过了一万三千人,当晚大喜过望的阿石勒被明溯授予了兵团第二万夫队万夫长的职务。

    其实,这次整编,夺得第三万夫队万夫长职的人选却是让明溯小小地跌了一下眼球。也不是说故意偏心哪一个,对于余下的阿勒川、阿尔夫、阿石玛三人,明溯一直表现得不冷不热,除了一些轮番作战的任务之外,便是分成三块,轮流承担了大军左右翼护卫以及断后的职责。

    这里面,阿尔夫的表现不瘟不火,只能用正常来形容,在明溯的特别“关照”之下,主要承担了辅助职责的他们目前的人数只有区区三千余人,还不到阿札特的一个零头。

    不过,明溯却是并没有在意阿尔夫的平庸表现。在明溯的眼中,只有能够一丝不苟地遵守主将军令的士卒才是最好的属下,尽管阿尔夫并未能够迅速地扩大自己的实力,可却是因为沿途极好的军令执行力受到了明溯的大力赞扬和鼓励。

    至于那阿勒川,如果明溯记得没错的话,此人原名应该是乌勒川。虽然不知道此人在乌恒部落中占据了何等的地位,或者与那被自己当众斩杀的乌延有甚么瓜葛,但是,此人的一些行径却是让明溯有些不齿。

    此时,阿勒川手下的士卒并不是最少的。经过一路的劫掠补充,阿勒川所部已经迅速地膨胀到了将近七千人,可就是这七千人,让明溯心中觉得很不是滋味。或许是单纯地追求人数的增长吧,沿途之中,阿勒川将许多身高才及车轮的胡人少年给强行征兆了入伍。望着那些提刀都有些吃力的少年,明溯气得眉毛都快绿了。

    其实,不尽如此,若是将阿勒川军中的须发花白的,以及高不及枪身的少年全部摒弃,那么剩下的青壮士卒可能还不足二千。这是一种流寇的扩编方式,而且,这人的小心思狡黠得明溯很不喜欢。不过此时大家都很开心,明溯也犯不着为一些小事去驳了众人的兴致,于是,不痛不痒地表扬了两句之后,便挥手让阿勒川饮酒去了。

    令人咂舌的是,就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任务之中,阿石玛所部竟然脱颖而出,不仅是疯狂地掠夺充实到了一万余名士卒,而且,那杀敌最多的一个士卒竟然也是从他们队伍中间产生了出来。

    当然了,这个时代,胡人士卒的所有功劳都应该是统领的。宣布完阿石玛万夫长的任命之后,明溯百感交集地望着面前胡人眼中千娇百媚的一名女子,顿时热泪盈眶,一时之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阿石玛也是识相,虽然明溯的悬赏令中明确表示出了荤素不限的意思,可他却还是充分考虑到天可汗来自中原的这个现实,从手下士卒的亲属中间精心挑选了一名尚未与男子有过关系的草原美女献了上来。

    不得不说,面前的这个草原女子,腰粗臀大,胳膊都快抵得上明溯得小腿了,而且那张面容——应该说,风餐日晒之下,草原上的人大多面色黯红,可这女子的面容却是极为白皙,一看就知道出身尊贵,定然没受多少苦难的模样。可是明溯还是激动得想哭啊,姑且不谈那足以顶得上中原士卒的身段,就是这张脸,生得堂堂正正,四方整齐,若是放在后世,定然会有许多人不由地称赞一声:“好一张颇具官相的国字脸!”

    望着明溯一脸为难的样子,黄忠就觉得心中解气,便凑了上前,悄悄地问道:“是不是和那羊肉一般觉得腻味?”

    “是啊。”闻言,明溯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道:“这压根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念撒……”

    “这就对了,”黄忠满面钦佩地抬手一揖,诚挚地言道:“主公为了甚么民族融合,连那羊肉都能坚持吃了下来,这些许女子,生的如此的……棱角分明,想必主公一定会克服心中的陈旧观念,将之想象成一个粉嫩客人的小娇娘的。”

    言罢,黄忠便长身而起,对着那犹自不知道是该起身还是继续跪着的阿石玛言道:“天可汗很满意你进献的女子,今晚就要她侍寝了。”

    闻言,第三万夫队的士卒们顿时欢呼雀跃、载歌载舞了起来。

    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木已成舟,无奈之下的明溯只得欲哭无泪地召唤那女子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却是半天都不敢转头去看一眼这阿石玛口中所称的草原上最美的一朵“金花”。

    这一晚,明溯听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大汗对我不满意么?”

第365章 可满意呼

    这胡女虽然有诸多的不足,却是十分白皙。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不管怎么说,感官冲击之下总要比那些遍布草原的脸膛黑红,肌肉紧实的传统胡女要来的赏心悦目。

    所以,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情愿,篝火晚会结束之后,明溯还是没有让那万夫长阿石玛失望,随手扯了一团青草擦拭了一番手掌中的油腻,便召了这女子进了自己高居中央的大帐。

    没有传统的惊呼,没有臆想的羞涩,有的只是微微的膻味混杂着入水一般的夜凉。

    既然带回来了,总该要做点甚么吧。明溯不是清修士,突然离开自己的女人们将近半个月,这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搔痒难耐。

    就当是生活的调味剂吧……明溯一边暗自安慰着自己,一边轻轻地将手放在了那胡女的背上,慢慢地抚摸了起来。

    到底还是个雏儿,冰凉夹带着青草汁液的手一与那丰腴的肌肤接触,那胡女微颤的波动顿时就让明溯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俗话说,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这胡女虽然充分印证了这一点论断……好在,只是印证了这一点,没有将这论断反过来推理。若是触及之处全是毛绒绒的一片,估摸着明溯现在应该就是全身冰凉,战战栗栗了。

    随着帐篷内气氛的升高,明溯温柔地将右手往下探了过去,嘴唇却是慢慢地接近了那胡女的耳朵……这是一个背后的姿势,没办法,到现在为止,明溯还不能完全做到坦然面对这个胡女的尊荣。

    可能是长期在草原上耳濡目睹吧,这胡女虽然紧张,却是没有表现出太过于剧烈的反应。换成明溯的感觉,也就是怀中的这个背对自己的女子既没有太大的迎合动作,也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拒绝之意。当然了,现在面前不断加粗的重重呼吸声还是能够让明溯感受到事情正在朝着最好的那一面转化。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明溯也毫不介意去慢慢地品尝一番异域风情。与那杂胡后代的慕容姐妹相比,这个女子明显是根正苗红的草原后裔,说白了,就是纯种的小母马。

    一边准备享受驰骋的乐趣,一边毫不着急地慢慢揉搓着。那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明溯的挑逗,渐渐地动起了情来。就在明溯轻轻地啄着她的滑腻结实的肩背之时,这女子突然低声言了一句:“能不能不要从后面?”

    这是一个极为现实又打击人的问题。倒不是那女子思想龌龊,想到一些很不健康的东西,当然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不会随意地想到这些独特的爱好的。明溯心中知道她的想法,也知道人家指的不是开辟哪一条通道的问题,可是,毕竟审美观念上面一时还转不过来,所以,明溯压根不想转到前面去看她的面容。

    “要不,你克服一下……”明溯没有说究竟要那女子克服甚么,可是她应该明白自己指的是甚么。或许在那女子的眼中,虽然自己如此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却也是因为缺少了强健的肌块,棱角分明的面庞,所以人家还不乐意委身与自己呢。

    “阿娘说了,我一定要好好看看自己的男人,这样以后生出来的娃儿才知道是谁的。”那女子坚定地言道。

    我勒了个去,你还以为落到老子手中,还有机会去沾花惹草……不对,是红杏出墙,还要确认自己娃儿的父亲是谁。你以为自己是韦大娘撒?见了小宝那骨碌骨碌乱转的眼睛,顿时想到曾经接待过的那个色眯眯的喇嘛?

    尽管心中极为愤慨,可这些伤感情的话却是不适合今晚来说。于是,明溯便无奈地将这女子扳转了过来。其实,倒不是他心中想开了,而是此时弓在弦上,不得不发,正所谓人生小弟弟最着急的时候,大致也就是指明溯这个时候的表现吧。

    见明溯终于肯让步了,那女子明显的满心欢喜,当下便乖乖地依偎了过来。这时候,明溯才发现转过来自己更为尴尬。你说说看,阿石玛到底会不会办事啊,给老子进奉了这么个女子过来,这个头典型的还要高上大半头,就算老子愿意玩原地蹦跳,可也委实不好操作撒!

    无奈之下,尽管心中想了无数个**的姿势,明溯只得徒叹奈何地重新回复了最原始、最传统,也是经过无数老祖宗验证之后发现最实用的动作姿势。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若是情愫到达**的时候,尤其是自己心中还是有些勉强的时候,千万不能随意地更换姿势。

    你问我为甚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此时明溯心中一定十分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因素,还是连日来不停地征伐、行军之下身体有些疲惫的缘故,反正,才趴了下去,明溯突然发现了一件极为悲催的事情:自己……啊,不是,是小弟弟悲剧了。

    虽然那女子是个雏儿,可是并不代表她身体有了反应之后,还不能敏锐地感觉到上面那个男人的异样。若真是如此,那她就实在是太迟钝了。

    可是现在,明溯却宁愿她感觉迟钝一些,因为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幽怨的问话:“大汗对我不满意么?”

    闻言,明溯顿时有些赦然,便紧忙掩饰地解释道:“不是……可能这些时日太累了吧。”

    那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如同猫叫一般,似哭似啼,却是让明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是索性翻下来睡觉呢,还是努力酝酿感觉继续呢?明溯心中激烈地挣扎着。

    这个时候,明溯才突然感受到了小侍女的好处来了。若是自己与那小侍女遇到这种状况,那小侍女肯定会想也不想钻进被窝,细细地用口为那不争气的小弟弟好生地沐浴一番,如此一来,定然会烈火焚烧,情绪高涨,后面的一切自然就如同顺水推舟,理所当然了。

    然而,这胡女却没有学会小侍女的半点本事,见明溯犹豫地撑在那里,抬头微微看了一下似乎比草原男子短小几分的物什,心中暗暗地叹息一声,目光却是异常无辜清澈,而且带着些许渴望地望着那失神的男子。

    如果是在平常,明溯绝对很乐意看到一个女子这么望着自己,可现在,这道目光却是如同一记沾水的长鞭,火辣辣地击打在自己心头。一瞬间,明溯心中思潮翻滚,在那段部所受到的无数羞辱走马灯般在眼前晃了过去。

    开小差的结果自然是那等待得渐渐不耐的女子又悄悄地问了一句:“大汗对我不满意么?”

    “没有,没有!”被惊醒过来的明溯紧忙一激灵,拼命地甩掉了脑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回忆,努力气运丹田……下面一寸之处,争取能够为了民族大融合的伟大事业,奉献上自己一丝微薄的贡献。

    胡女的手指深深地抠入了垫物之中,这种烈火之中的煎熬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燃烧起来,可是无论她如何询问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上面那个迷惘的少年却总是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

    鼓噪,绝对的鼓噪!

    其实,这个时候,明溯心中已经再破口大骂了。每次在自己好不容易逼出了感觉之时,那女子都恰好好处地问上一句,然后自己就像那被针刺过的气球一般,突然就泄了气去。

    一夜折腾,帐篷之中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明溯是心里急得满头大汗,那个女子却是旱涝不均,痛苦难熬得满头大汗。

    第二天一早,那女子便突然醒了过来,迷蒙之中,明溯一把将床前的她又扯回了被窝之中。

    说实在话,方才这种朦朦胧胧之中突然出现的一丝白皙还是让明溯情绪急剧地暴涨了上去。将女子拥入怀中之后,明溯这些醒过来大半……该死的老天,竟然连例行的晨练都没有出现。

    尴尬地望着相距不过半寸的女子,明溯一身冷汗顿时又惊吓了出来。

    那女子也是比较体贴,见明溯如此表现,便轻轻地言道:“不若,我……转过身去吧。”

    “好好好!”犹如被打了兴奋剂一般,明溯顿时激动了起来。

    还好,这次总算是不负众望,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后,明溯都快忘却了昨晚所有的不快与尴尬了,正在这时,那女子却是幽幽地又问了一句:“大汗对我不满意么?”

    真是太尴尬了!明溯呐呐自语几声“满意,满意”,便再也兴不起提速的念头了,就这么麻木地重复着先前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机械地为做而做着。

    自己究竟是如何指挥属下大军渡河的,明溯已经不知道了。

    就在那马訾水流速较为缓和的河段,在阿札特等人的呵斥之下,一个个胡人,每人都用撕开的被盖之物包着一团沙土,大批的人群涌了上前,波浪一般在河流之中填上了一道低矮的堤坝。这堤坝不高,水恰恰能够从脚下流了过去,却又不会漫上来。

    半日之后,数万人马,人推马拉,浩浩荡荡地筑成了一道极为壮观的人肉洪流,顺着辽西的最北端,缓慢而又坚决地流入了乐浪郡中。

    明溯是最后一个过河的,虽然说越晚过河,随着水流的冲击,那堤坝就会越来越矮,越来越滑,可明溯宁可白白地耗费内息在水上行走,也不愿走在前面,让那满眼幽怨的女子再问他一回:“大汗对我不满意么?”

第366章 艰难抉择

    对于世代居住在马訾水以北的胡人来说,这是一道永远难以逾越的天堑。

    然而,今天,当他们汇聚到了明溯这个突兀出现的天可汗麾下时,却发现困惑了他们无数个岁月,甚至是迫使他们无奈地往中原地区不停地迁徙、斗争的,身后的这个绝地,原来只不过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天堑变通途的理想实现,有时候并不一定就要去修建一座桥梁。明溯通过这个实例,不停地向身后已经快要将他当成活神仙的阿札特等人灌输着种种突破地形局限的战斗思路。

    有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后面,却是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寂寥与幽怨:既然你如此的有办法,那昨晚为甚么就偏偏不能想出一个让大家都舒坦的法儿出来呢?

    或许是感受到了背后那一双死死的眼神,抑或是讲的时间太长了,口中也有些干了,明溯突然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心虚地双腿一夹,座下的战马便飞快地蹿了出去,小跑步奔向了前面的一座小山包。

    过了马訾水之后,明溯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判断还是极为正确的。这里的确是人烟稀薄……而且,稀薄得一连行军了三日,都没能遇得上一座成规模的村落。

    尽管总共才见到七次本地土著居住的房屋,可每次一见到那些连墙体都密密地包扎着茅草的低矮的房屋时,阿札特等人总是会欣喜万分,甚至是迫不及待地驱马奔了过去。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这些本地的居民似乎与马訾水对岸的胡人同出一源,虽然口音上面稍有变异,可是对话却是毫无障碍。

    通过那硕果仅存的二三十个土著的供述汇总,明溯大致地了解了这一片的情况。其实,这一片荒芜的区域还属于辽东治下,从此地径自往南数十里,便可以直接进入乐浪郡的地盘,若是不想前行,只要转向东方,只要行上百余里,便可抵达那公孙度的老丈人的治下:玄菟郡。临屯郡在乐浪郡的正东方,地域大致与乐浪郡相当,只不过呈现了南北狭长的模样,至于那最南边,已经深入了半岛地区的真番郡,则是位于乐浪郡的南部沿海地区。

    北方四郡之中,玄菟郡最大,基本相当于其他任意两个郡的总和,其余三郡都差不多大小,人口却不是这么分布的,距离马訾水最近的两个郡,玄菟和乐浪的人口大致相当,临屯的因为苦贫,人口稍许要少上部分,至于那最里面的真番,却是因为临近了三韩,尤其是势力最为庞大的马韩,因而人口反而是四郡之中最为众多的一个。

    之前一门心思要过来寻找夏侯淳等人,可真正到了这里,明溯却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了方向。这北方四郡,任何以个角落,夏侯淳都有可能选择落脚,当然了,也有可能,直到现在夏侯淳都没能想到法子渡过马訾水,踏上这遥远的半岛之地。

    自己有数万胡人协助搭坝,那夏侯淳手下,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七千人,没有几千年的知识积累,他又能想出甚么法子安全地渡过这条横亘在两地之间的天堑呢?

    显然是看出了自家主公思绪早已飘出了此地,回头望了一眼同样极为茫然的阿札特等人,黄忠重重地咳嗽一声,上前轻轻地请示道:“主公,不若我们暂且先驻扎在这边吧。”

    这一番话惊醒了明溯的同时,也突然让他眼前一亮:自己这一路行来,为了保密,所有的本地居民都被掳掠了随大军行动。如若是夏侯淳、黄旭、管亥等人经过此地,那么这些居民即便是没有被强征为向导,亦是应该见过大队人马经过。

    既然这些人从来没有遇到过数百人以上的队伍,那么就说明了一个情况:夏侯淳选择的路线定然与自己没有相交。

    两条同方向的线路,既然没有相交,那自然就是平行的了。联想的汶县临海的位置,明溯毅然决定,全军折向西方,先赶到海边再作下一步打算。

    这是明溯前世自驾游琢磨出来的找路招式,实在迷失了方向,或者是寻找不到目的地,那就先挑一个方向径直走下去,等到遇到熟悉的地方,或者是其他甚么标志,那就可以解开心中的疑惑,定下一个确切的方向了。当然,这种笨拙却是极为有效的办法,有时候也会导致明溯围着一个方型的圈子转悠,不过随着这圈子越转越小,最后总能到达那真正的忠心,也就是目标的位置。

    向南数十里,向东百余里,都能迅速地达到一郡之地,可明溯却是突然决定向西直奔两百里,阿札特等人心中实在想不明白,可对于明溯狂热的崇敬,以及那近乎于盲目的信任,还是让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顺从。

    至于黄忠以及那些原先就出自青龙战队的老兵,自然明白自家主公是要想先找到夏侯淳等人,去与他们汇合,心知肚明之下,更是不会提出甚么非议。

    事实证明了明溯心中所想,又是三日之后,明溯等人已经感受到了前面强劲地吹来的暖暖海风。这种带着腥味的海风拂在脸上,柔柔的,黏黏的,让人恨不能立即躺了下来,好好睡上一个午觉。

    不过,此时却是没有哪个人会真的去躺下来,倒不是因为行军紧迫,而是那前面的高处,已经遥遥可见一些颓败破落的草屋,以及一些明显缺失了部分的寨墙。那些钉成寨墙的粗大原木上面,火燎的黑印隔着上千步都能清晰地辨认出来。

    痕迹是新造成的,而且,尽管这里要比内地繁华,可行了这么久,都快逼近那座寨子了,却还是没有发现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不管是不是一座空寨子,明溯还是谨慎地让那阿札特领着两个千人队围了过去。盏茶的工夫,阿扎特便独自一人远远地奔了回来,一见到明溯,便将那途中学自明溯的习惯动作给摆了一遍。

    满眼憧憬的明溯只看到阿札特双手一摊,微微耸了一下肩,便知道自己果然是扑空了,于是,也不待他细细禀报,便扬鞭打马,领着黄忠等十二护卫遥遥地冲进了那座寨子之中。

    这不是一座贼人盘踞的窝点,关于这一点,明溯一进寨子,从那些散落在地的破烂衣物,以及胡乱放置的简陋农具就可以看得出来。

    翻身下马,缓缓地沿着寨墙走了下去,明溯的手指微微地抹过那些焦黑的原木,再凑到鼻间一闻,一股清新的松木焦糊味道顿时直冲脑门。

    这不大科学撒……明溯心中暗暗地思忖着。距离那夏侯淳领人出发已经足足过了将近四个月,若是现在此时方才遭遇到攻击,那夏侯淳等人这一路上走得也太慢了些吧。

    一边疑惑地望着那些战火熏陶过的痕迹,一边慢慢地往前行去,突然,明溯眼神一凝。旁边护卫早就紧张地围在一旁,见自家主公顿住了脚步,一名护卫脚步飞快地冲了上前,将那风中微微抖颤的铁箭拔下,送了上前。

    若不是明溯走得极为缓慢,这深藏在焦黑的原木下面的黯黑箭身便会被误认为是一根烧焦的木刺。

    “邰。”这根制式模样的铁箭本身并不能说明甚么问题,可那箭尾深深铭刻的一个篆体汉子却是让明溯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他们就在旁边,或者……刚从这里离开不久。几乎是在看到那个邰字的同时,明溯就直接猜中了事情的真相。

    铁箭是强弩的标配箭矢,除此以外,即便是臂力超群的黄忠,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凭借人体的力量去射出如此沉重的东西。所以,这应该就是夏侯淳手下强弩发射过的残余物。

    问题是,由于铁箭的材料珍贵,每一具弩配备的箭矢都只有二十枝。西山传承下来的老规矩就是,弩可以损坏,箭却不能轻易遗失。

    这些铁箭极难损坏,箭头钝了以后打磨打磨就可以再用了,箭杆弯曲之后,只要稍许调整一下,立马又是一枝杀人的利器。

    事实上,从这铁箭上面微微的血腥味道,不难分析出,它的主人定然已经用它杀过不止一个敌人了。既然如此,为甚么这枝铁箭的主人会如此大意地将它留了下来。难道是情况太过于危急,当时连打扫战场的工夫都没有了么?

    明溯微微皱起了眉头,扫过了寨中那些简陋的泥路。很奇怪的是,这座寨子似乎遇到了鬼怪一般,除了这些破烂的建筑还在向明溯等人叙说着它的存在感之外,其他竟然连具尸体都没有发现。

    除了地面依稀可辨的一些黯红发黑的血斑之外,寨中居民的尸身,夏侯淳手下的尸身……甚至是,连一只阿猫阿狗的尸身都没有发现。

    整个寨子阴森森的,就像一座鬼寨一般。

    明溯咬了咬牙,面色阴沉地低声吩咐了一下黄忠,后者立即赶了出去,翻身上马,将一队队的士卒向四面八方派了出去。

    只要有大队人马行进过的地方,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何况这寨子中的战火痕迹还是如此的新鲜。

第367章 择人而噬

    “主公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你就看不到淳了……”

    时隔四个月,再次见到夏侯淳,是在这寨子往北不到十里的深山之中。

    漫无尽头的绝望之中,突然发现希望如同做梦一般,突兀地跃现在自己面前,那些饿急了的士卒纷纷喜极而泣,甚至还有数百人哭着哭着,突然往后一仰,就昏倒在地上。

    望着面前衣物褴褛,面黄肌瘦的数千士卒,明溯心中一片茫然。

    究竟发生了多么凄惨的事情,才能让这些原先一个个腰粗臂圆的士卒给饿成这副模样。听着夏侯淳的哭诉,明溯终于知道自己这帮属下被饥饿逼迫得连草根、树皮,甚至是那山中的老鼠、敌人的尸身都吃了一遍。

    “赶紧架火——烤肉!”几乎是狂吼,明溯回身对着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阿札特等人吩咐道。

    虽然没有经历过后世三年的自然灾害,可是也曾听长辈说过内地偶尔一见的杀子腌食惨剧,然而,就算是饿了三年,那些人似乎也没过得这么凄惨撒。

    虽然不清楚那些吃过同类身上肉的人是甚么感觉,可是现在,明溯可以肯定去告诉他们:这些人饿得确实眼睛都发绿了,而且黯淡的神光之中偶尔精芒一闪的全是择人而噬的那种渴望,以及将生死完全置之于度外的那种漠视生命的茫然。

    这都不是最恐怖的,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叙述自己遭遇时,提到食用敌人尸体时的那种漠然。冷漠得就像是杀了一头猪,或者一只羊一般的叙述让明溯身旁的护卫,连同自诩见多识广的黄忠在内,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

    至于那些胡人,许多人是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天可汗手下的这一支先行的队伍究竟遭遇到了甚么状况。

    不需要同伴解释,片刻之后,他们就全部理解了。不是语言,而是通过那些人……如同饿狼一般的动作。

    数万胡人,包括那些最为悍勇的部落勇士在内,就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凶残”的吃相。

    鲜嫩的烤羊腿还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水,却早已被那些迫不及待的士卒抢在手中,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啃了下去。吃着,吃着,绝大多数士卒眼中突然流下了泪水。

    望着一根根连丝肉屑都没有剩下的骨头,那些负责烧烤的胡人士卒一个个紧忙往后退了出去,心中不寒而栗。

    说实在的,现在也不需要他们帮忙了撒,那些才宰杀好的羔羊,都没架到火上,就全部没了。望着那些两眼直冒金星的前辈,大伙儿都怕不小心被他们一拥而上给顺带啃光了。

    其中能听懂中原官话的心中更是畏惧,这时候还没两腿羊的说法,所以对于敢于吃人的前辈,他们是打心底里敬畏。

    “孝冲,”明溯却是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让你那些士卒慢点吃,别撑坏了肠胃。”

    就像看着自己的娃儿一般,明溯心中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夏侯淳陆陆续续的话中,他已经弄清楚了这些属下是如何一折不扣地执行自己的命令的。

    夏侯淳接到命令之时,明溯刚刚苏醒过来,所以也没有想到与北方四郡之间还隔着一到天堑。等夏侯淳到了马訾水边,顿时就傻了眼了,只得佯佯地先驻扎了下来。

    黄旭、管亥率领的三千士卒全是步兵,滞后了足足十天的时间才赶了过来汇合。也幸好是他们来了,才有了渡河的办法。

    其实马訾水沿岸也有零星的渡船,不过船少人多,想要靠那区区几条小船就将七千人的大军全部送过河去,不谈中间的艰险,就是这个时间,夏侯淳也着实耗不起。

    于是,三人一合计,只留了二十匹战马留作哨兵使用,其余的战马尽数遣人送回了汶县。

    至于渡河,长期坚持农民斗争筹备工作的管亥自然是这方面的行家。在管亥的建议之下,诸人将军中的被盖之物全部搓成了布绳,由那些小船先牵到对岸,然后,七千士卒就顺着那百余条拦江横索,一个个地摸了下水,慢慢地拽了过去。

    应该说,这种渡河的方式虽然奇葩了一些,却是极为奏效,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除了满身的皮肤稍许泡得有些发白之外,整整七千人,竟然一个都没有被水冲走。

    那些战马自然待遇不同,士卒渡河的同时,战马便乘坐着小船,依次渡过了马訾水。

    因为条件有限,夏侯淳只留了三天的口粮,其余皆是由那将近二千匹战马驮回了汶县。

    接下来的事情明溯都猜测到了。

    这些渡过马訾水的士卒紧赶慢赶地径自沿着海岸线往前行去,三天之后,行进了将近百余里的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极为悲催的现实:这北方四郡竟然人丁稀薄到了极致。

    虽然带了不少钱银,可却实在是没地方去买粮食。接下来的日子,夏侯淳等人越行越慢,最后竟然每天只能行进二三里路。士卒们饿得实在吃不消了,若不是还有那留下来的二十匹战马,恐怕非战斗减员的比例早就超过三成了。

    饶是管亥想出了一系列的法子,包括挖草根,削树皮,围猎野兽,甚至是连那稍许泛黑的植物腐烂的泥土,沿途难得一见的零星居民都没有放过,最终还是足足饿死了上千人。

    虽然不知道继续前行,还能坚持多久才能看到希望,然而夏侯淳却还是坚持指挥手下士卒一步一步地往前捱着。

    望梅止渴的战例在这里已经不适用了,唯一能够激励这些快要皮包骨头的士卒心中的信念的是,就是前面可能出现的土著居所。

    还好,毕竟是中原出来的士卒,虽然说饿蜉遍地,却还没有哪个敢于冒着犯众怒的危险去亵渎死去的同侪尸身,这一点让明溯心中感觉到一阵欣慰,至于其他……恶心的事物,那就随着海风一起吹散吧!

    这些士卒其实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剩下只有活下去的本能,如同大家的祖先一般,野兽般的本能。明溯扶起满面愧色的夏侯淳,哽咽地言道:“孝冲,如果你非要说以死谢罪,也应该是我这个主公排在第一个……我惭愧,我无地自容,我……”最后,明溯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休整了足足五日,大家才稍许回复了一丝精神。整整六千名士卒,身体上的创伤已经慢慢地开始了恢复,虽然距离能够拿起武器作战,还有一段漫长的时期,可毕竟是捱过去了,有希望总是比绝望要好得多。

    然而,他们心灵的创伤却是永远地深埋在了脑海深处。除了一开始还能狼吞虎咽之外,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已经有士卒一见到肉食就开始呕吐。

    原来明溯还以为是饿的时候太久了,他们的肠胃已经不大适应了,然而,找了几个士卒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明溯才发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自己面前。

    精神回复归来之后,这些士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行为是多么的违反伦理传统,强烈的自卑和愧疚,让他们对肉食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虽然说,明溯也想靠时间来慢慢磨淡他们这些复杂的心情,可毕竟时不我待,而且,自己这些人,除了随行的牛羊之外,就是那些青稞、胡缨亦是所剩无几了。

    不吃肉食,等待他们的命运便只有饿死的下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可是周边确实少有人居的痕迹,其实,就是找到少数的土著又能怎么样呢。这边的居民连蔬菜都很少种植,家家户户都只有一些可怜的腌制食材,除此之外,剩下的谷粟,便是连他们自己都喂不饱,更别谈来供给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了。

    虽然说野蛮其体魄是文明其精神的先决条件,可这野蛮得实在过了火候了,想要一下子拉了回来,只有凭借长期的思想教育了。这支队伍最大的缺陷就是极其缺少舌绽莲花的士子了。而且,不仅仅是缺少,现实就是一个都没有。其实,不仅是这支队伍,就是明溯其他的手下,亦是缺少文士,这就是现行的教育体制的缺陷,所以建立一支抓思想的教导队伍的梦想只能暂时落空了。

    无奈之下,明溯只得令大军就地驻扎下来,尽可能地收集起所有适合耕种的种子,能够播下一片,就能收获一片生存的希望。

    寒冷、饥饿、寂静、孤独,从泅水渡河,到甚么都吃过了一遍,终于捱到了自家主公的来援,这些被打散了分到各个百人队的士卒终于从身体到灵魂都经历了一次淬火,也知道了生存的残酷和建立一个稳固的根据地的重要性。

    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投入到了垦荒的工作之中,包括那些擅长放牧、不司耕作的胡人。或许是前辈的经历太过于惊骇世俗了,此时尽管这些突然空降的十夫长、百夫长一个个羸弱不堪,可却是没有哪个胡人胆敢随意地去小觑他们。

    将黄忠留了下来负责统领这些屯扎的士卒之后,明溯眼中满含着泪水,率领着三千精骑,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第368章 上门借粮

    此地距离乐浪郡已经只剩下数十里。

    一天的工夫,当三千骑兵突然出现在了乐浪郡辖区之内时,整个乐浪的守卒尽皆吓得是魂飞魄散。

    进了这里之后,明溯才从当地人口中审问出,原来此时临屯、真番二郡已经并入了乐浪,目前辽东以南地区全部是乐浪郡的地盘,至于那原先的老大,现在排名第二,也是最后一名的玄菟郡,则是完全被挤压到了辽西南部一角了,郡治亦是西迁到了高句骊县。

    乐浪目前的驻军分为三股势力,互不统帅。其中原先乐浪的地盘由太守治理,驻扎在朝鲜县,也就是原先被武帝歼灭的故卫氏朝鲜都城王险城;真番故县则是置了南部都尉进行管辖;岭东七县,辖境则是原先临屯的地盘,归东部都尉治下。

    说白了,此时的乐浪、玄菟二郡,其实就是大汉的一块飞地。虽然说兼并了临近二郡之后,乐浪步入了历史的最为辽阔之时,拥有县足足二十五个,然而,细数其最大的城池朝鲜县中汉族居住,大致也不过就千余户,剩下便是一直离心离德的故卫氏朝鲜的遗老遗少们。

    在乐浪占据了统治地位的官吏都是世袭罔替的,这里的太守蔡坚与南部都尉蔡武是堂兄弟,都是故辽东太守蔡彤的后代,一个“蔡”家门里出来的,所以关系也甚为密切,至于另外一个东部都尉则是玄菟太守公孙王或,也就是公孙度他干爹的一个侄儿公孙龙。

    明溯杀入的地方是乐浪的海滨沿线,所以公孙王或叔侄当然不会去操心,至于那蔡家堂兄弟,听闻有一股胡人袭入之后,赶紧下令辖下各县紧闭四门,召集了卫卒上城驻守。

    因为长期孤军作战,乐浪的守卒早已编制不全,若不是为了吃点空饷,估摸这些太守、都尉早就刘宏给撤并掉了。蔡坚并没有指望这些卫卒能够抵挡住胡人的进攻,他实际上指望的是这些胡人就像以前来袭的那些高句骊人、濊貊人、扶馀人、靺鞨人,以及三韩人一般,抢点东西就赶紧退了回去,好让他继续能够在这独悬海外的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一番。

    不过,这一次蔡坚要失望了,这一队足足三千人的胡骑并未劫掠那些零星的百姓,而是迅捷地直接奔向了乐浪的郡治所在朝鲜县。

    临时降级带领先锋千人队的正是那个杀敌最为勇猛的阿石玛。这次,明溯只带了三人出来,先锋被阿石玛争了过去,阿札特继续伴随明溯担任中军的职责,至于那阿石勒则被授予了断后的任务。对于有能力的属下,明溯一向都是不遗余力地进行培养,所以,这最先将千人队扩编成为万人队的三个胡人部落首领便成了明溯首次征伐乐浪的嫡系部下。

    尽管都被临时降为千夫长,然而三人却都是打心底的感到荣耀,不为其他,只为这可是天可汗踏上北方四郡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仗,注定会载入史册的战役怎么能缺了他们这些最忠心的手下呢。

    所以,为了不给天可汗脸上抹黑,也为了自己能够好好地表现一番,即便是十夫长想要参加这次征伐,亦是要与同僚好好地较量一番马上的功夫。幸好明溯充分体谅了这些胡人属下求战的积极性,特地命令所有汉人士卒不得报名,若是不然,估摸着阿札特便要眼巴巴地去望着黄忠独掌中军了。

    除了自己一人之外,其他尽是胡人的结果就是,明溯一路上听到属下士卒呼尔呼尔的呼啸声,却是甚么都听不懂。当然了,他也不需要听懂,有阿札特居中指挥,一队队胡骑井然有序地散了出去,数盏茶的功夫就将朝鲜县城围得个水泄不通。

    倒不是战马跑得多快,而是这县城也太小了,明溯稍稍地张望了一下,估摸着也就自己那西山二十四庄,随便挑四个庄子合并起来,就能抵得上这县城的面积了。

    就这么屁大的个城,又能养多少士卒呢,估摸着五百人撑破天了。若是蔡坚听了明溯这话,立马会屁滚尿流地扑了过来,大拍一番马屁之后,老老实实地告诉明溯,其实我这个太守手下也就三百卫卒而已,而且中间还有不少的老弱病残。

    三百人,平时吓唬吓唬数百人的部落,还能起到一点作用,可现在城外突然冒出了三千装备精良的胡骑,面对足足十倍于己的敌人,蔡坚心中还是完全没有一点信心的。

    十几个人中间才挑选出一个人出来,有幸随着自己的天可汗出征,这武器就算是差了点,全什凑凑也能换柄好的出来。至于那战马,匹匹精神抖擞,连根杂斑都找不出来。这样威武雄壮的敌人,不消说是蔡坚,就是他手下那些平素都觉得高夷蛮之人一等的大小官吏,现在都是一个个双股发颤,不扶住箭垛的话,估摸着早就瘫倒下去几个了。

    这就是尽管北方四郡苦寒,明溯却依然决定将最大的根据地建设在这里的缘故。与其在那中原四战之地,与各路豪强诸侯争来斗去,还不如选个安生点的地方,抓紧时间大搞内部建设。

    至于这里,百姓确实是少了点,可是明溯也没指望他们撒。桃花岛足足四十万的移民,若是不够的话,抢在年底之前再去劫掠一番不就是了。

    这个时代,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可两条腿的人,中原至少还有三四千万,足够自己去用了。

    明溯压根没想到自己手下那些人一次劫掠,就抢走了刘宏的臣民足足百分之一,若是他会计算这个账,可能此时还会稍微知趣一点,可是,已经被封谞、徐奉遣人追杀怕了的明溯,现在只嫌自己的地盘人少,最好,先弄了一两千万过来,那就完美了。当然,这种美事也就只能心中想想,就算刘宏愿意给他这么人口,最终结局估摸也就是全部饿死的份,毕竟天下的粮食也就那么多摆着。

    “大人,不若我们投降吧?”一名文官模样的人见城下胡骑气势如虹,顿时就吓傻了,紧忙悄声地向蔡坚进言道。

    “投降?”蔡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回手指了一下那些漠然旁观的城中百姓,呵斥道:“他们投降了还能继续做百姓,我们呢……我们投降了屁都不是,难道那些胡人还会继续留用我们不成?”

    “那就打吧……”那官吏满面惭愧地低下了头。想要他舍弃现有的一切,那自然是舍不得的。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顿时激起了蔡坚心中无限的愤慨。瞬间,城头稀稀朗朗的卫卒便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太守一个劲地追着那官吏殴打,口中还不住地骂道:“你上去打啊……你去啊,你全家老少都上去,看看够不够那些人杀的……你想死也别拖上老子撒!”

    打是打不了,拼命也是无济于事,朝鲜县城里的一众官吏卫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胡骑完成了合围,片刻,一匹通体火红的战马飞奔了上前,到了县城门外,说话之前先将那玩意掏了出来,对着护城河稀里哗啦就是一阵好放,洒完之后,再连续摇上几摇,方才不慌不忙地将裤子系了起来。

    这是胡人战前典型的挑衅方式,若是敌人胆敢放箭,那么接下来定然会是大军攻城,不死不休。蔡坚久在塞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大气不敢多透一口地耐心等那胡骑洒完了尿,方才探出头去,颤抖地问道:“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孬种!”那上前传话的胡骑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方才大咧咧地喊道:“我们天可汗过来借点粮食,限你等一个时辰之内,凑出三万石粮食送了出来,如若不然,大军进城之时,定会杀个鸡犬不留。”

    说完,这传话的胡骑也不待蔡坚回答,便偏身上了马,随手掏出旁边的长弓。那些卫卒只感觉眼前一花,转瞬耳边便传来叮咚的一声,回头看时,却发现自家太守大人的官帽已经被钉飞了出去,牢牢地挂在了城楼上面。

    骤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蔡坚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青的是忿怒,明明对方知道城中存粮不多,可还是开出万石的要求,而且还特地用了个“凑”字,这不是欺人欺负到了脸上么!白的则是对方实在太凶悍了,单单一个传话的士卒,就是如此的勇猛,若是一不小心驳了对方的意,那么鸡犬不留可能就不是说着笑笑的了。想到这里,蔡坚心中是越想越害怕。

    当然了,他们也可以不给,可是现在四道城门全部被胡骑牢牢地封锁了起来,就算是想逃,也得看胡骑给不给这个面子撒。何况,人逃得了,那粮食下面还能生脚么?所以,无论这“借”还是不“借”,最终粮食对方是要定了,唯一的区别就是不配合还会搭上自己等人的性命。

    选择只有一个,而且是就这么直白地摆在了自己面前,也不由得蔡坚去犹豫了去,只是有件事情他一直没有想通:自己城中的确是有三万石粮食,这是前些日子收获之后,各个县城才缴纳过来的数字,怎么到手还不到一个月,就被这些胡人知道了呢。

第369章 广积余粮

    明溯自然不可能去为蔡坚解开这个疑惑。

    这个世上,自然会有汉奸,自然也会有胡奸、韩奸,只要有足够的代价去收买,或者是绝对的震慑力,那么自然会有人将自己的主子给卖得淋漓尽致。

    一座座小城攻了过去,还得亲自搜刮,才能解决大军半年的用度缺口,哪里有别人为自己做好了前期工作来的更爽?

    本来明溯还准备挨个征讨一番的,没想到才围了第一个县城,那里的县令就紧忙将夏收进贡的事情如实供述了一番。也是活该蔡坚倒霉,城中的卫卒装备,居民人口,粮食储备情况,还没等明溯逼问,就全部都被揭发了出来。

    当然了,按照定额,这朝鲜县中是该配备五百卫卒,不过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的生老病死,再加上实在捱不住苦,偷偷溜走的,现在也就剩下了三百人。

    三百,五百,对明溯而言都无所谓,不过就是多杀二百人而已。为了日后在这乐浪混得比较滋润,明溯心中早就打定了杀一儆百的念头,所以,方才那传话的胡骑才会有了那番动作。

    然而,他也要失望了,因为蔡坚实在太软蛋了,就是那么羞辱的一个动作,竟然都不敢喝骂一句。这也就算了,本来以为一个时辰还是很紧凑的,不想方才小半个时辰,那城门突然开了一道缝儿,紧接着,一驾驾推车从里面行了出来。

    看看蔡坚的配合程度,明溯用大脚趾去想也知道,绝对不用去清点数目,就像那个胡骑所说,这么怂的人,哪里还敢缺斤少两,玩甚么花样出来。

    尽管杀了进去,或许还能够再搜刮几千石粮食出来,可是明溯却懒得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毕竟他还指望这蔡坚继续为他收拢粮食,好方便自己取用呢。

    这乐浪也太穷了,这么长长的一溜推车,竟然连个马儿都没有。算了,明溯也忘了写借条的事情,就这么将手一挥,阿札特立马带着手下围了上去,驱赶着那些车夫一路往北推了过去。

    这一次,蔡坚算是真正亏到姥姥家去了。白白地送出去三万石粮食不说,又赔上了整整六千壮劳力。可想而知,这些推车的百姓落到了胡人手中,那是自然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说城中突然少了将近一半的人口,日后粮食便富余了出来,可回头望望那些满面怯色的妇孺,蔡坚顿时觉得腰身沉甸甸的——这么多寡妇,自己连同手下三百人,就算天天奋战到黎明,再满足不了她们的实际需求撒。有时候女人太多,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实在是……太痛苦了!

    其实,明溯心中也是极为痛苦,早知道这里还是小推车的年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抽调一支运输队伍出来。三万石粮食,六千个推夫,等捱到了驻扎的地方,还不被他们先吃掉足足一小半?

    当然,这不是甚么问题,反正没了还可以就地取材,沿途还有七八个县城,自己只要上去一围,这缺口马上就回来了。问题的关键是,这时间自己实在是耗费不起。

    眼看都快走了半天了,回头一望,低矮的朝鲜县城竟然似乎还在眼前,若是这么走了下去,估摸着过年的时候能到就差不多了。

    就算自己能够耐下性子慢慢地押送,可夏侯淳等人却是等不及了。

    无奈之下,明溯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将马全部腾了出来,直接让那阿石玛率了一千精骑,先押了八千石粮赶了回去。

    城楼之上,蔡坚还没想清楚晚上应该如何安排才能既满足韩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又不至于损伤了自己的身子骨儿,突然望见远远地的胡骑全部成了步卒,自己派出去的推夫却是已经回来了将近两千人。

    有了这两千个生力军,也算是好生地缓解了一把朝鲜城中的燃眉之急。那些见了自家男人回来的妇人自然一个个是欣喜过望,紧忙拉扯进屋,闭上茅草门就好生地安慰了一番,至于目前还处于绝望与失望之中的妇人而言,听墙角似乎成了她们解决悲伤的唯一途径。没办法,谁让这个民族天生就是女多男少呢。

    被鞭子抽打了一路,脑门儿直冒热汗的推夫们终于在三天之后全部回到了县城之中。明溯似乎也没有留饭的意思,所有麻袋全部搬上马背之后,便毫不留情地一脚蹬在其中一个推夫身上,不悦地言道:“回去告诉你们太守大人,下次一定要多配备点大车,免得我们来回折腾……一群穷鬼!”

    听了下面官吏的禀告,蔡坚顿时面如死灰。听这些胡人的意思,他们以后还会再来“借”粮,事实上,蔡坚也知道,胡人本身就是不事耕种的,若是指望他们只来一回,恐怕也是不现实的。可是,这次算是满足了其愿望,下次再来呢?朝鲜城就这么巴掌点大,乐浪也就那么多人口,虽然县城的个数是多了点,却也只能产出这么多粮食了。

    没办法,勒紧肚子过日子呗,不等天亮,一个个卫卒便被心急如焚的蔡坚给派了出去,继续向各县催要粮食。为了活命,只能多备点粮食下来了。家有存粮,心中不慌,是人都会有这种想法的。

    至于组织人手抵抗,蔡坚现在已经不去想了。根据那些推夫的形容,这些胡人竟然后面还有大量的军队存在,若不是明溯急于将粮食全部运了回去,这些推夫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看到那么多的军队,那么多的战马。

    万马奔腾,而且是不用花钱买门票就能看到的奇观,这次出来,虽然说饿了一天肚子,可却着实是赚到了。就凭这些见闻,随便侃侃,估摸着隔壁那个小妇人晚上便会迫不及待地爬过矮矮的土墙,过来求自己用动作语言讲述一遍战马驰骋的故事吧。

    蔡坚已经恨不能立即扔下这个乱摊子,直接跑回中原去躲起来了,可是满城的百姓却是一脸的激动。那些先回来千七八百推夫更是纷纷扼腕叹息,直恨自己没有福气,没能被留了下来,好生地观赏一番。

    与官吏、卫卒的心思截然相反,朝鲜县城中的百姓开始无比渴切地期盼起了那些个胡人甚么时候再来“借”粮一回,好让大家伙都免费欣赏一回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

    作为主公,而且还是极为罕见的甩手掌柜,明溯自然不可能一直为属下做这种运输大队长的事情。接下来的时日,这座在辽东与乐浪的边界之处,也是两不管的地区,临时建设起来的驻扎地的人们便被分成了三批。

    最悠闲的一批自然是原先跟随夏侯淳过河的那一批,身体尚未彻底恢复过来的他们在明溯的安排之下,慢慢地加大着运动量,练习着一些必须的康健动作。

    那些随大军一并迁移的妇孺则是被赶了出去四下里开荒。虽然说技能差了些,可人家长期在草原风吹日晒锻炼出来的底子摆在那里,于是,一块块方田便迅速地被开了出来。明溯很得意地望着这片超出时代二千年的北大荒农场,得意地命令那些人将所有的种子都挑选了一些出来,设置了部分试验田。

    毕竟这是一片从未耕作的沃土,谁知道甚么种子更适合这里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都试一些,粟米不行就种青稞,青稞不行就种大豆,实在都不行,那索性就种胡缨吧,维生素又多,还能扛饿解荤腥,有甚么不好的撒。

    有块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地盘真好,想种啥就种啥,想干嘛自然也就去干嘛了。

    所以,剩下的那批胡人便被明溯分成五支大队一起撒了出去,当然,吸取了上次朝鲜县城下的尴尬教训的明溯再也不会只派单纯的骑兵出去了。大车是必备的,甚至比骑兵数量还要重要,蝗虫一般散出去的士卒最后若是带不回来多少粮食,岂不是跌了自己的面子?

    五个带队的统领,劫掠经验丰富的阿札特、阿石玛、阿石勒三人自然首当其冲,自从上次跟在明溯后面痛痛快快地勒索了一回蔡坚之后,这些胡人的汉子一个个兴奋得嗷嗷直叫。

    跟在天可汗之后就是有前途,连个敲诈勒索都变得如此的顺当,顺得简直如同闲庭漫步,出去旅游了一番。

    第四个被派出去的却是黄忠。用黄忠的话说,自从那文成一战之后,自己这一副老骨头又足足闲了将近一个月,再不磨几下,估摸手中的大刀也要生锈了。既然人家老骥伏枥,志在劫掠,明溯也不能随意地打击了属下的积极性,于是,黄忠便亲自率了五千人出去了。

    这次,所有出去的队伍编制全部都是五千,三千骑卒,二千车夫,这就是明溯给他们的标准配置。

    最后一个幸运的家伙却让大家都足足地跌了一回眼球。谁都想不到,明溯会亲自点将,将那闷声不响的管亥给派了出去。虽然说这管亥吃苦吃惯了,身体恢复速度也比别人要快,可他毕竟才投了过来不到半年撒。

第370章 全军覆没

    见管亥都被派出去,亲自统领五千人,夏侯淳与黄叙顿时不干了,尤其是夏侯淳,觉得明溯简直就是不把老人当老人,竟然让如此一个新丁出去带队。

    然而,明溯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彻底打消了争功的念头:“论抢劫敲诈,孝冲你一万个也顶不上管亥一个。别问我为甚么,说出来实在太伤感情……人家是专业的,你连个业余水准都够不上,还在这里凑甚么热闹撒!”

    本来,明溯打得都是闷头发财的主意,这五支队伍都尽数遥遥地派往了公孙王或的地盘——玄菟郡。

    可是,一件事情却是彻底让他放弃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念头。这个年代,高筑墙是为了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广积粮自然是为了长久发展,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不想去干嘛,家里每天的消耗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在这一熟没有收获上来之前,除了劫掠敲诈,明溯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甚么法子可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毕竟隔了一道宽广湍急的马訾水,就算是自己愿意花钱银去买,也没哪个商贾会傻得跑这么远来送粮。

    按照明溯的想法,中原此时尚未大乱,自己也没必要在这北方搞出多大的名堂。飞地发展的一个原则就是低调,因为这是别人固有的地盘,若是过于高调了,必然会四面楚歌,到处被动。何况自己的迁徙行动刚刚开始,近到汶县、徐无山、桃花岛,远到西山老巢,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会逐渐地往这里倾斜过来。

    塞北江南,这就是明溯要打造的一个世外桃源,也是今年最迫切的头等大事。

    然而,这一日晌午过后,一骑快马却是迅速地打断了明溯的计划:阿石勒出事了!

    对于这个跟随了自己将近一个月的胡人汉子,明溯有着格外的好感。就在那阿札特率先向自己表示忠心的时候,阿石勒虽然没有甚么惊人之言,却是用那草原独特的朴实默默地表达了自己发自内心的尊敬。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溯开始不遗余力地开始培养起了这个新属下。事实上,阿石勒也没有让明溯失望,五千骑卒从徐无山出发,短短十余天,先后发展成为万人队的三支队伍中间,就有阿石勒在内。而且,他也不是三人之中最少,足足一万三千余名精锐让他赢得了明溯的重视。

    这是一个实在的汉子,每次冲锋都奔在最前面,如果自己让他断后,最后一骑肯定会是阿石勒。长期以来,明溯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值得自己去培养的异族属下。

    阿石勒是在高句骊县城下面遇难的。

    这一次五路人马出去征粮,阿石勒是第三个被派出去的,所以他选择的方向自然是居于中间的高句骊县。

    玄菟郡的地域只有目前乐浪的三分之二,可是地头蛇公孙王或的实力却要远远地超出了空降过来的蔡坚。何况那玄菟郡从上个世纪就是一个整体,乐浪到目前为止还处于三权分立的状态。

    突然有了数万兵马犯境,公孙王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权衡之下,立即颁布了一道舍卒保帅的军令,所有的卫卒全部缩回了郡治高句骊县城之中。

    本来,就算是全玄菟的兵马堆起来,也不是阿石勒的对手,虽然真正可以出战的只有三千骑卒。至于剩下的那二千人也不过就是纯粹的马夫而已,即便有些战斗力,也只能将就着用用,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肯定是没问题,遇上装备精良的士卒就不够看了。

    所以,见高句骊县中早有准备,阿石勒便命令二千车夫连同大车就地驻扎,他则是亲自率着三千骑卒毫不畏惧地杀入了高句骊县境。

    三千对一万二千,一比四的悬殊比例,阿石勒却没有丢明溯的脸,绝对没有——因为连续厮杀了五日,阿石勒充分发挥了草原民族游斗的战术天赋,生生地将公孙王或手下的卫卒给磨去了足足五千余人,自身伤亡只不过堪堪千人出头。

    对于不懂战阵,又缺少攻城工具辅助的阿石勒来说,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就足够了。剩下的二千士卒就算是慢慢地去耗,也能耗尽高句骊县城中的卫卒,何况,那只是一群已经被杀破胆的懦夫。

    然而,完全出乎阿石勒意外的一件事情发生了。就在双方胶着缠斗的时候,濊貊人来了。

    可以说,整个玄菟郡的北疆都是濊貊人的地盘,这些长期生活在原始森林与大漠之中的野蛮人,斗狠斗勇起来完全不比这些来自于草原的汉子逊色半分。

    更悲催的是,也不知道那公孙王或许诺了甚么条件,这一次濊貊人可算是倾巢出动,足足五万余个濊貊士卒铺天盖地地从阿石勒身后冒了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士卒全部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二千对五万,身后还有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冲了出来在自己身上划上一刀的公孙王或,其结果是不言而喻。

    足足付出了将近三倍的死亡率之后才艰难地啃下了阿石勒这个闷声不响,犹如草原孤独的狼王一般的汉子之后,濊貊士卒疯狂地一路追击了下去,最终驻守原地的二千车夫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抵抗,就被这些野蛮的士卒给撕得个粉碎。

    阿石勒是好样的,就算战至了最后一兵一卒,那五千人一个都没有退却,全部战死在现场。

    这个赶回来报信的士卒是黄忠的手下。发现阿石勒已经回力无天的时候,黄忠冷静地派出了一队队的士卒,将其他三支人马全部召集到自己的附近,联手与濊貊士卒对抗了起来。

    当然了,二万对阵五万多联军,尽管对方阵营里玄菟郡卫卒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提,可毕竟还有四万多野蛮人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大棒,有的人手中甚至连个木棒都没有,不知道是甚么大型动物的腿骨,白碜碜在拿在对方士卒手中,确实也是骇人得很。

    派了回来的报信的士卒本来不是一个人,这个侥幸逃脱了出来的士卒强自压抑了背上那枝冷箭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将情况断断续续地讲完之后,便疲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至于其他同伴,则是在经过那些沿途的城池时,在那些只会依仗人多势众的卫卒的暗算之下,一个个冤屈地倒了下去。

    五千人的损失,明溯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果不是这次担忧夏侯淳,亲自率军出征,属下又添加了阿札特等裹挟扩军的老手,想必也足以抵得上西山、桃花岛加起来的五分之一了吧。即便是现在这个营地,可谓是自己势力最大强大的一处,五千人的死去,亦是生生地抽走了明溯将近七分之一的生力军。

    倒不是这个损失承担不起,然而……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明溯觉得这似乎是一场梦境。胡人二十万控弦之士,大多生活在代郡、辽西、右北平等地,自己足足劫掠小半个辽西,才整出了这么点人手,结果却一下子被歼灭了七分之一。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追随自己这个天可汗的胡人之中,每七张熟悉的面孔之中,就有一张永远地沉睡在了玄菟的地界上了,其中还包括自己准备付诸于重任的阿石勒。

    明溯毫不怀疑,只要假以时日,这阿石勒必然会迅速成长为自己的左臂右膀,尤其是在这块飞地,占据一县一城驻扎下来,成为主将,那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现在这一切以及都不用考虑了,望着那些阿石勒带出来的族人眼中饱含的泪水,明溯几次都想要下令不顾一切地倾巢出击,却还是犹豫地将手放了下来。

    对方足足五万余人,自己又是客场作战,就算将这余下的万余骑卒带了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何况还有足足六千属下至今尚未能够彻底回复到巅峰状态。

    可若是就这么吞下这口气,就算明溯愿意,旁边这些早开始擦拭弯刀的汉子愿意,那公孙王或与濊貊士卒也不愿意。

    既然双方已经筑下了生死仇恨,那么黄忠等人率领的二万士卒自然不能轻易地放了回来。

    没人会给自己留了定时炸弹,对于这些士卒的战斗力,公孙王或已经痛彻心扉地领略过了,若是这次收兵罢战,那么只要濊貊人撤了回去,等待整个玄菟郡的必然会是雷霆之怒,灭顶大祸。

    所以,这二万士卒,公孙王或是留定了。

    明溯现在最操心的是如何才能避免更大损失,将这二万人尽快地撤了回来。所有负责耕种的妇孺已经都停了下来,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开始提上了议事日程。

    大敌当前,不由得明溯不去考虑万一黄忠等人逃不出来,自己如何面对数万野蛮的濊貊士卒这一现实问题。

    高筑墙是必须的,可是缓称王却已经不可能了,现实的绝境迫使明溯不得不从这北疆的后台迅速地走向前台。

    公孙度,你这个王八蛋,你全家都是王八蛋!明溯心中迫切地希望公孙度能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好生地痛骂一番,早知道当日就将公孙度给扣下来了,说不定还能拿他去逼迫公孙王或撤军。

    可是,现在又能从哪里去将公孙度抓回来呢?

第371章 不可一世

    留下老弱妇孺看守驻地,明溯领着挑选出来的八千精锐径自往西方奔了过去。

    至于原来阿勒川手下身高不及车轮以及那些须发皆白的老人,自然被明溯直接归入了老弱妇孺的行列,尽管阿勒川很迫切地向明溯请战,并且要求担任前锋的角色,明溯却还是将他与阿尔夫一并留了下来。

    夏侯淳、黄旭虽然精于治军,可毕竟不通胡人语言,若是没个居中协调的将领坐镇,明溯都无法想象这片营地会乱成甚么模样。

    当然了,被指派主政的并不是阿勒川,而是那一向中规中矩、一丝不苟的阿尔夫。与阿札特等人相比,一向表现得不瘟不火的阿尔夫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军将领,却是一个长于协调、认真细致的佐政人才,有关这一点,明溯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发现了。

    此时,自己手下士子紧缺,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现在也只能这么使用阿尔夫了。

    忧心忡忡的明溯却是没有发现,自己奔了出去时,阿勒川眼中露出的那一抹阴险的笑意,若是能够发现,无论如何他都会直接将阿勒川给带了出去,哪怕派不上甚么大的用途,就是作一个使唤的小卒,天天放在眼皮底下,也能放心一些。

    胡人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接到命令时不会婆婆妈妈。在明溯的军令之下,没有人因为前面的敌人人数远远地超出自己就有所怠慢,似乎一阵黄云飘过了辽阔的北疆大地,八千战马轰隆隆地劈开炎热的海风,撞进了联军的包围圈。

    尽管来的还是胡人,公孙王或的眼睛却是猛然一缩,心仿佛被那烈烈飘扬的旗帜给攥住了一般。按理说,此时自己的兵力占据了优势,即便是有了这八千援兵的加入,对方也不过就是二万多人,堪堪接近自己一半兵力而已。

    这八千援兵若是步步逼近,驻扎在包围圈外面,与里面的二万互为依角,那么自己可能还得重新布局一番,毕竟两线开战是战术的大忌,一个应对不当,便可能首尾两端,反遭其害。

    然而,这股援兵的主将却是丝毫不讲战术,就这么生生地冲了进来,毫无顾忌,似乎周边虎视眈眈的那五万多敌人皆是土鸡瓦狗一般。其实,不需要去猜测主将,只要看那些士卒面上的神情就知道了,除了两眼混欲冒火的怒气之外,竟然没有哪个士卒脸上会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恐慌、畏惧。

    将是卒的魂,卒是将的胆。有这样无视生死的士卒,有这样不可一世的主将,公孙王或已经不想再去评价自己的这个年轻的新对手。

    这样的主将,不是无所畏惧,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情,就是实在……太愚蠢了!是龙你先给老夫盘着,是虎也得先趴了下来——玄菟郡是甚么地方,就是那天子刘宏到了这里,也得给老夫这个世代掌权的地头蛇半分面子。

    可是,望着那一往无前的阵势,以及中间高举的旗帜,公孙王或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阵心悸。那几面旗帜明显是临时赶制出来的,从那尚未镶边的粗糙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出自中原妇人的手笔。

    那旗帜的制式却是完全仿照了大汉的军旗。最高的一面旗帜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篆体:明。中原名将虽然不少,可是凭公孙王或的记忆,姓明的还真没有,何况看看这个少年,身后清一色的胡人,想必也不是自己的嫡系人马。当然了,若是哪个新冒出来的胡人部落也是可能,毕竟随着东胡的四分五裂,现在草原大漠上是部落林立,谁知道哪个首领会因为仰慕中原文化,随意地挑了个汉字过来作为族姓呢。

    至于其余的两面,一个是两个从上往下书写的大字:先登。虽然不清楚这先登代表了甚么意义,可从那面旗帜挥舞着进来之时,对面那员老将面前掩饰不住的兴奋,以及节节高升的求战气势,公孙王或不难推断出,这必定是对方的军旗。

    军旗就是士卒的性命,能够令一员老将神情激奋起来的军旗,那上面的称号必然会是一支具有光荣传统的军队封号。

    这个基本的道理,公孙王或心中十分清楚,可是,他同样实在无法回忆得出来,中原地区哪一支势力手下,会有这么一支强军。

    好在,胡人并不知道“先登”的真正涵义,管亥也不知道,所以只有黄忠一个人兴奋,公孙王或心中也不是十分担忧。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那第三面旗帜之时,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一面旗帜上面只有三个字,同样是从上往下排布,那上面的字很简单,却是极为刺目——仁义侯。没错,就是仁义侯。

    虽然偏处北疆,可是公孙王或却是十分清楚仁义侯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涵义。

    看到这面旗帜,这头老狐狸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去。然而,还没等他彻底地反应过来,那旗帜下面,一个全身盔甲的少年,头顶鹖冠,横刀驱马,遥遥地直奔自己面前而来。

    鹖冠代表甚么涵义,公孙王或同样很清楚,这是武官外行或宫中近卫武官所佩的冠冒。说白了,明溯这就是赤果果的显摆,似乎是为了彰显主人的勇武一般,一对长长的鹖尾随着迎面劲吹而来的暖风,优雅地摆动着。

    联系到之前的“明”字大旗,公孙王或顿时醒悟过来了。

    仁义侯明溯,一定是这个最近出尽了风头的少年。

    本来,在公孙王或如此一个老资格的诸侯眼中,一个朝廷新封的侯爷还不值得他去关心。的确,他就是诸侯,不管刘宏承认不承认,玄菟郡就是他公孙家的。不信,你随便派个人过来替换了老夫试试?

    甚么天子赐婚,腐儒蔡邕的女婿,甚至是还开了一家甚么客栈,抢了卫家的新妇人……这些,在阅尽了世间沧桑的公孙王或眼中,都是一个个笑话。娃儿们玩的东西,大人永远是不感兴趣的。

    蔡邕的名声虽大,可能够当饭吃么?

    天子的宠爱虽甚,可那手也伸不进老夫的玄菟郡来。

    然而,因为一件小事,公孙王或却不得不对这个少年重新认识了一番。对于明溯而言是件小事,对于公孙王或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

    公孙度是甚么人?普天之下都知道那是老夫,是这玄菟郡主宰公孙王或的假子。当初一见到这个公孙度,公孙王或不由自主地便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不为其他,主要是他的性格、语气,甚至是曾经的名字都与自己死去的儿子公孙豹如出一辙。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公孙王或已经感受过一次。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舍弃一切的荣华富贵,弄子怡孙,做一个富足的农家翁,也不愿去经历那生离死别的悲恸。

    可是,就在平郭城外,明溯竟然敢为难公孙度,钱银都是身外之物,你明溯想要,老夫哪怕是搜刮尽整个玄菟郡,都给你凑上。可是,你实在不该打他的脸。

    少了七八颗大牙的公孙度灰溜溜地赶回玄菟郡的时候,公孙王或的肺都快要气炸了。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瞧瞧那说话都带着风声的模样,瞧瞧那歪了三四分的下颌,这些毕竟都是皮囊外表。真正注意到了公孙度那副日暮西山的模样,公孙王或的一颗雄心顿时比公孙度死得还要彻底。

    可以说,公孙度能够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公孙王度给的,在他的眼中,公孙度就是自己的儿子重生,若不是朝廷自有定制,他也不会将公孙度推荐了去做尚书郎、冀州刺史。

    即便是一个州的刺史,哪有自己在这玄菟郡过得逍遥自在。玄菟郡迟早都是公孙度的,这一点,全郡上下,从百姓到官吏,心中都十分清楚。

    明溯你不过就是依仗点刘宏的势吧,可就算是刘宏,也不会直接将公孙度折磨成这副模样撒。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好你个明溯,老夫还没有去找你,你倒敢自己跑了过来,这就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战马一路小跑,明溯转眼就冲到了公孙王或的阵前,浑然视若未见这个糟老头子眼中已经凝成了实质的怒火,一手极其风骚地捻着鹖尾,另一手却是连同刀鞘一并指了上前,中气运足,迸然大喝一声:“公孙老儿,本侯亲自来收那一百六十万金了!”

    闻言,公孙王或不由的脑中一分神,公孙度回来不是禀报说还欠一百三十万么,怎么又成了一百六十万了?心中疑惑,反应便有些迟钝了起来:“明明是一百三十万金,侯爷休要讹老夫。”

    哈哈,你承认就好,老子就等的你这句话。明溯见公孙度当着两军士卒承认了这回事情,便长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言道:“本来是一百三十万不错——可是,本侯派了前来收债的士卒却被你全部杀了。就让你玄菟郡的黎民百姓给评评理,难道五千精锐士卒还当不得三十万金了?!”

    “可是,那些都是过来抢粮的……”公孙王或也不是傻瓜,蔡坚的窝囊遭遇第三天就迅速传到了隔壁的玄菟郡中,所以公孙王或才会提前作了准备。

第372章 笑在最后

    “老匹夫,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侯手下抢粮了?”明溯却是嘿嘿冷笑几声,恶狠狠地喝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想要污蔑本侯,先将证据拿出来!”

    证据?这还要甚么证据,难道老夫还得去找那蔡坚来作证不成。公孙王或心中不屑,便淡淡地言道:“乐浪那三万石粮食自己长脚飞到侯爷那里去的不成?”

    “粮食自然不会长脚,长脚的是人——那些都是蔡太守见本侯初来咋到,长期生活在温饱线下,暂时借了过来接济接济,这些只要一问朝鲜县中百姓就知道了。”明溯不慌不忙地回道:“你也看到了,本侯手下就这么点兵马,随随便便吃吃,那些粮食也够三个月的用度了,何况还有十几万的牛羊,吃到年底也够了……老匹夫,本侯好歹也是圣上御封的仁义侯,又怎么会做出抢粮这种不仁不义的龌龊事情来?”

    公孙王或正欲争辩,明溯却是扬了扬手中一张麻纸喝道:“就算是本侯想要你玄菟的粮食,这一百三十金的借据足够买上你们十年的所有产出了。本侯作为玄菟最大的债主,在没有收到钱银之前,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明明白白地在借据中抵押出来了。都是本侯的东西,还用得着抢么?”

    借据是以玄菟作为抵押的?这一点度儿回来没告诉老夫撒。若真是如此,明溯还真有理由过来收债呢。何况自己也只是听说有胡人侵边,甚么都没问,就直接开打到现在。一个俘虏都没有,老夫哪里知道他们究竟是来抢粮的,还是收债的呢。想到这里,公孙王或便指着黄忠等人愤愤地问道:“就算是收债,侯爷需要派这么多人、这么多大车过来么?”

    “需要,怎么不需要?”明溯冷冷地反问一句:“若是只有那五千人,本侯最后岂不是连老本都得赔上了?在洛阳城中,本侯见过无赖的,见过耍泼的,可就是没见过像你老匹夫一般卖横的……债主上门,直接大军围剿,杀了个干干净净。本侯倒要与你去那崇德殿上好好评上一回礼!”

    毕竟自己也就是听了传闻说有胡人去乐浪抢粮,以明溯如此身份,若是上了朝堂,估摸着那胆小怕事的蔡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至于自己这边,不分青红皂白,先灭了对方五千兵马,这总是不争的事情。

    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公孙王或就不会后悔。事实上,闹到现在,也容不得他后悔了。

    既然明溯兴师动众地来到了玄菟郡,只能怪他不识相了,竟然敢自投罗网,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要说法是吧?那就手底下见分章吧!公孙王或心中思定,也不再跟明溯废话,直接低声向旁边的卫卒吩咐了几句,让他去通知濊貊人的首领准备进攻。

    其实,这时候明溯手心也是捏了一把汗,之所以冒险冲了进来,也是因为内外信息不通畅,若是不能与黄忠接上头,自己也无法沟通战术。现在拖延了这么久,想必手下士卒已经已经协调了好了。

    见那公孙王或不再回话,旁边的卫卒却是一个个飞奔了出去,方向明显就是濊貊人的所在位置,明溯也不迟疑,突然暴喝一声,扬刀便往前杀了过去。

    转瞬,那八千蓄势以待的精骑纷纷挥舞着弯刀,轰隆隆地冲了上去。

    这个方向正是公孙王或守卫的位置,只有卫卒六七千人。这些卫卒先前早已被阿石勒杀破了胆子,此时见人数远远超过自己的胡骑嗷嗷乱叫着开始了充分,虽然心中畏惧,却还是勉强振作精神迎了上去。

    倒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此时旁边还有四万多濊貊士卒,只要能够拖着明溯一会儿,等那些濊貊围了过来,那么结局依然会是像先前围歼阿石勒一般。

    就在明溯率先往前杀了过去的时候,黄忠却是冷冷地吩咐了一声:“传我军令,全体向后,锥形凿穿!”

    阿札特、黄旭迅速按照事先的安排,跟了上来,三支骑队形成了一支巨大的箭矢,迅速地往后突破而去。至于阿石玛,却是重新将队伍收缩,紧紧地押在骑队的后面,立马将那散乱的后翼护成了一个牢不可摧的菱形尾端。

    毕竟自己的人数比胡骑多上了一倍,濊貊首领也不担忧,骨鼓声中,一队队濊貊士卒飞快地迎着黄忠突围的方向重重地围了上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濊貊士卒与胡骑犬牙交错,缠斗在了一起,公孙王或这边却是压力大增。

    本来还期盼友军援助的他,碍于明溯两线作战的部署,只得独自苦苦扛下了一轮轮冲击。八千胡骑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冲上来玄菟卫卒据守的山坡,开始了一边倒的屠戮。

    这时候,那些满心期盼的卫卒也开始慌乱了起来。毕竟现在最大的依仗,濊貊人,已经被拖在了战场的另一旁,孤军作战的自己,在装备、士气、人数皆要逊色于对方的情况下,又能坚持多久呢。

    其实,这些来自玄菟的卫卒还计算少了一件事情。勇悍,没错,就是勇悍。长期飘零在草原大漠之上,部落之间混战不休的胡骑的勇悍可不是这些长期在城中养尊处优的老爷兵可能比拟的。

    仅仅盏茶时间,公孙王或就输得一败涂地,许多卫卒已经趁着混乱转头开始了逃跑,然而公孙王或不能退,尽管周边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

    公孙王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了心中的慌乱。不管怎么说,现在自己这一方的整体实力还是远远要超过了对方。只要黄忠那二万兵马被濊貊人给消灭了,剩下这七八千胡骑最后的命运,还不是任由自己这一方说了算?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要坚持下去,坚持到看到胜利的一刻。

    然而,公孙王或却是错误地估计了明溯的决心。明溯的作战部署就一点,哪怕是拼尽了后面的二万士卒,也要将公孙王或给拿了下来。

    这里还是大汉的地界,濊貊再是强势,终究最后还是退回他们的地盘的。只要刘宏没有明确表示出放弃这玄菟的地盘,任他濊貊人再是野蛮,也不可能去与一个泱泱大国对抗。这一点,濊貊首领心中必然很清楚,所以他们来的理由就是捞一把好处再退回去。

    这是汉人之间的斗争,纯粹的内斗,只要我将你拿了下来,再多的外援最终也不过就是一句笑话。

    明溯的想法很简单,简单得公孙王或除了死战不退,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办法来破解了。

    现在与濊貊的战斗,是胜是败,已经不重要了。

    看到公孙王或身边的卫卒越来越少,数千名胡骑立即围了上去,刀箭齐下,转瞬面色惨白的公孙王或便垂头丧气地被押了上来。

    战至此刻,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明溯究竟想要做甚么。整整二万士卒的性命来换他公孙王或一条命,这生意可真是值了。

    然而,公孙王或却是笑不出来。或许此战明溯最后会输的一败涂地,可是最大的输家还是他公孙王或,因为最后,他连性命都已经丢了。

    公孙王或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心中哭的像吃了黄连一般。落到了明溯手中之后,他已经彻底的后悔了,后悔当初应该第一时间指挥濊貊进攻。在他看来,自己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对方一倍,除非是脑袋碰线了才会主动进攻。

    可偏偏明溯就是这样脑袋碰线的人。就在明溯杀进重围的时候,公孙王或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个时候。五千属下已经死了,阿石勒已经死了,若是黄忠等人再战死在这里,明溯索性要不要再考虑塞北这块飞地了。

    所以,他必须要拼一把,赢了,他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至于输了,当然是退了回去,毕竟自己可不是公孙王或,辽东,右北平,桃花岛,甚至是西山,自己可退的地方多着呢。

    这就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最大的弊病,尽管公孙王或知道单打独斗绝对不是明溯的对手,可是他不能退,因为背后就是他的地盘,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占据的唯一的地盘。

    离开了这里,他公孙王或甚么都不是。所以,他只能死战,尽管这个结局不是很合心意。

    其实,从一开始,公孙王或就算错了一件事情。明溯是只老虎,可那濊貊人却是一群饿狼,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尽管双方达成了秘密协议,玄菟的卫卒却还是不敢与濊貊并肩战斗,因为他们不清楚这些伙伴甚么时候会顺势从背后捅自己一刀,可能是战斗结束之后,也可能是在中间,毕竟这是现在战场之上最大的一股力量。

    正是这种不太稳固的联盟关系,才给了明溯可趁之机,也才让公孙王或喝下了自己精心酿制的苦酒。

    现在明溯却没空去管公孙王或的心情,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此时,作为箭头的黄忠手下已经剩了不足二千人,两侧掩护的阿札特、黄旭所部亦是各有所伤,唯一逍遥自在,一直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的只有阿石玛的五千人了。

    正面的敌人已经被三支友军抵挡住了,除了一些零星围上来的濊貊士卒意外,阿石玛再也找不到甚么事情做了。

    就在此时!明溯心中暗暗地下了决断,空出的单手轻轻往后一挥,顿时嗡嗡低沉的号角响彻了整个战场。

第373章 纵敌劫掠

    这次过来,明溯不仅仅是要救出被围的士卒,而且,还要给塞北这帮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一个痛彻心扉的教训,要让他们流着眼泪记住:得罪自己,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对于公孙王或来说,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将会让他永生难忘,当然,如果能安生活完下辈子的话。

    “老夫投降了……”见明溯不理他,公孙王或面色更加的惨白,咬了咬牙,撕心裂肺地大吼道:“求求你放过玄菟吧,老夫甚么都依了你!”

    “晚了!”明溯口中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继续领军往前奔了过去。

    方才明溯突然变阵,让濊貊首领心中好生地吃了一惊。正当他以为明溯想要逃跑的时候,那残余的二万余名胡骑却是疯狂地冲向了最近的一座县城。

    明溯已经彻底疯狂了,没有传统的攻城方式,数十匹胡骑连同他们珍若性命的战马,就这么惨烈地,一往无前地冲上了城门。

    一匹、二匹、三匹……薄薄的木门在横飞的血肉撞击之下,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呻吟,转瞬——门破,城陷!

    不得不说,胡骑的控马能力绝对是这个世上最为出类拔萃的,没有之一。仅仅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明溯便带着两万多属下径自对穿过这座县城,扬长而去,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四万濊貊士卒。

    比明溯还要疯狂的是濊貊人,一座汉人的县城犹如脱光了衣物绑上了手脚扔在地上的小妇人一般,就这么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杀!”不知道是哪个濊貊士卒首先喊了一声,转瞬,四万濊貊士卒都突然醒悟了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明溯对这些城中的财物没有甚么兴趣,可不代表濊貊人不在乎。

    洗劫完整个县城之后,濊貊惊喜地发现那些为自己当了一回免费先锋的胡骑竟然还没有离去,就这么稳稳地停在前面数十里的地方,于是,在首领的指挥下,濊貊士卒带着连裤子都塞得满满的战利品,扔下死伤狼藉,千疮百孔的这座县城,遥遥地又追了过去。

    明溯却是毫不着急,等这些濊貊士卒都挤出了城门之后,方才不慌不忙地继续往下一座县城冲了过去。

    破城的方式同样的震撼人心,付出数十骑的代价之后,濊貊人惊喜地发现,这里又有大把大把的财富等着自己去攥取。

    接二连三,连续洗劫了五座县城之后,濊貊士卒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帮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活雷锋了。于是,随便自家首领如何的呵斥,心满意足的士卒就是不肯追得太紧,生怕一不小心将这配合异常的先锋给惊吓坏了,自己再也捞不到如此的美差了。

    若是濊貊人自己去攻打这些县城,当然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大汉的威势摆在那里,若是还想多活几年,还是消停地比较稳妥。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玄菟的最高军政长官邀请他们过来剿贼,贼人未尽,自然得一路追击下去。当然了,这些贼人慌不择路,净是挑的县城在逃,自己也只能跟在后面杀了进去。

    至于那些被洗劫的百姓,被强行扛上床的女子,要怪也只能怪她们长得太白皙了,若不是首领严令,估摸着这支濊貊的队伍早已扩展到了十万人。

    你问我多出来的那六万人哪里来的?我们濊貊人会告诉你那些都是劫掠的女子么?

    饶是濊貊首领的护卫士卒一个个地赶了出去,鞭打、呵斥,可那些士卒身上却还是装得满满的,个别士卒已经连那大骨头武器已经嫌弃碍事了。反正那些胡人只顾着自己逃命,要大骨头做甚么么,这些原始的武器白碜碜、沉甸甸的,回到森林大漠之后,还不是随处可捡,要多少有多少,哪有这些金光灿灿、五彩斑斓的财物看起来舒心。

    公孙王或此时已经快要疯了。眼看明溯与那些濊貊人突然联手起来一座座城池洗劫过去,他的心中血已经快要滴出来了。这些都是公孙家在玄菟立足的根基撒。

    若是明溯领着那些濊貊士卒尽数地将玄菟全境都洗劫一遍,那么他这个玄菟太守当得还有甚么意义。不用去打听,公孙王或也知道沿途经过的那五座城池算是彻底的毁掉了。财物尚还不算,只要看看那些濊貊士卒棒子上血迹斑斑的痕迹以及无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公孙王或也知道,自己治理的这个郡男女比例失调又要上升到一个极致了。

    此时,对于濊貊人的一丝好感,都已经在这五座城池冲天而起的黑烟之中荡然无存了,公孙王或眼角迸裂,血水和着泪水一并流了下来。见明溯又要出发,下一座城池正是自己的老巢——高句骊县城,公孙王或再不犹豫,紧忙努力挣扎着从马上滚下下来,连滚带爬地奔到明溯面前,额头不停地在砂石地上乱擦着:“侯爷,求求你放过玄菟吧……我们再是争斗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让这些濊貊人跟在后面看热闹撒!”

    “自己人……这些濊貊的杂种可不是本侯请过来的。”明溯冷哼一声,呵斥道:“既然是自己人争斗,你为何还要做出如此引狼入室的事情来?”

    公孙王或心中顿时委屈万分。这还不是你逼我么,若不是二万多胡骑入境,就算是脑子进水了,老夫也不会随意地去勾搭濊貊人撒。可这话此时与明溯说了也没用,无奈之下,公孙王或只是拼命地磕头,口中胡乱地喊着:“老夫错了,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

    “太守大人还是请起吧……”明溯向旁边打了个眼色,顿时有那护卫的士卒上前将公孙王或给架了起来。见公孙满面血污,明溯咂着嘴叹道:“太守大人何必如此动气,你看看,本侯都没怎么样你,现在倒自己整得全身脏兮兮的,这眼角怎么都破了,还有这额头,不懂事的人还以为是被本侯打的呢,你说说看,万一将来圣上问起,本侯又怎么解释呢……”

    “侯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圣上若是问起,老夫一力承担,绝计不会提上侯爷半个字眼,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刀戟加身,死无全尸……”公孙王或现在已经哭得连泪水都快干了。不谈那刘宏是否会问他,就看现在,照这样下去,不等刘宏问责,自己就得灰溜溜地挂印辞官,浪迹天涯。当然了,这一切还得建立在明溯不杀自己的前提之下。

    “既然太守大人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那本侯怜悯玄菟百姓,只好勉强为你驱逐走这帮野蛮人了。”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极为敬重,公孙王或能够发下如此毒誓,已经足以说明其心情了,左右现在还要留着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明溯也没必要再为难他了,于是,明溯便吩咐护卫士卒将公孙王或架了上马,口中满是愧疚地言道:“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再借这高句骊城一用。”说完,便直接下令大军继续往前奔去。

    本来,明溯说了前面一段话,公孙王或还稍稍舒了口气,没想到明溯却是故伎重演,继续杀往了他的老巢,当下心中既是忿怒,又是苍凉,若不是旁边看守的士卒小心,差点就给他滚落马下,自行在驰骋的马蹄中寻求了一个了断。

    对于濊貊士卒,郡治的城池到底与那些破烂的县城不好比。之前在那里抢的一些东西,带到这里,再比较一下,简直就像垃圾堆里挑出来的,实在不堪入目得很。

    一天之内,连续洗劫了这么多县城,这些濊貊士卒的眼光也变得高了起来。就像那农家的子弟,平素黄金饰物都没见几样,那里知道迪拜的取款机还能直接取金条撒。所以,一进到城里,这些士卒一个个眼睛去红了,左挑右选,拿了又放下,只是挑那些值钱的财物包扎了起来,背在背上。至于那些有着独特爱好的,或者因为长得丑陋一直没有本族女子青睐的,现在则是犹如进了大妓院一般,不把自己双腿榨得颤颤发抖,死活也不肯爬了起来。

    杀进前面几座城池中间时,濊貊首领对于明溯统领的胡骑还是警戒性十足,就在下面的士卒劫掠的时候,亲卫们都还一个个地被派上了城墙,远远地监视那些胡骑的动向。可到了后面,那些亲卫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渴切,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加入了强盗的行列。

    刚开始,濊貊首领心中还有些担忧,可一路行来,即便是在那第四、第五座城池中,自己都没派人上墙监督,明溯的队伍却还是乖乖地驻扎在原地,等自己手下尽了兴,方才继续在前面引路。

    毋庸置疑,这支队伍的统帅是准备借自己的手狠狠地报上一回仇。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没必要客气了。自认识洞悉了明溯想法的濊貊首领心中逐渐地放松了下来。

    高句骊县城他也不是第一回来了,以前族中的好皮毛,都是由自己亲自押了过来与公孙王或叫唤物品,对于这里源自卫满朝鲜时期的繁华景象,濊貊首领可是打心底里仰慕得很。

    多少回梦里潆洄想要过来洗劫一番的城池如今就像族中那些老娘们一般,完全不设防地摆在了自己面前,这一切都让濊貊首领心中顿时生了一股豪情万分的感觉。

    太惬意了!惬意得他比那些士卒还要性急,一脚就踹开了太守府衙的大门。

第374章 称王称霸

    火候差不多了!

    明溯冷冷地望了一眼蔓延十数年,肩挑扛扛、手推腰缠的一众濊貊士卒,甚么话都没说,突然转身就这么直直地杀了过去。

    虽然都在路上奔波,可那些濊貊却是每到一地,浑身的精力似乎用不完一般,尽情地四下搜刮,劫掠,这一路上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只要有了钱银财物,那些粗陋的食物哪里都换得到。可是这些数不尽的财物,却是错过这个村就不一定还有下一个店了。

    捱点饿也不算甚么,反正在遥远的北方老家,挨冻挨饿是常有的事情,就是这些好东西实在太多了,搬运起来实在太累了一些,累的这些士卒压根都看不上自己那些简陋的武器了。

    当然了,浑身都挂满了金银珠宝,哪里还有手空出来去拿大棒,有那个闲力气,还不如多提一只包裹呢。

    明溯军中早就备过了肉脯,虽然说没水喝也着实难受,可毕竟要比挨饿要好得多。

    弯刀遇上了包裹,憋足了劲儿复仇的胡骑撞进了腰酸膝软的濊貊军阵,其结果不言而喻。

    明溯没有食言,二万余名士卒呐喊着用敌人迸溅的鲜血证明了他们将濊貊人赶出玄菟的决心。

    这是明溯崛起塞北的第一仗,只要将这四万濊貊士卒都留了下来,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塞北就像先前那些濊貊士卒眼中的县城,完全就是脱光了躺在床上的小妇人,随时等候着自己的蹂躏。

    望着那些潮水一般反卷了回来的胡骑,濊貊首领的瞳孔猛然一阵剧烈的收缩。这不是事实,这一定是在做梦!我们先前并不是这样排练的——该死的中原人,该死的胡骑!

    仅仅是一轮冲锋,濊貊士卒便全盘崩溃,漫山遍野都是哀嚎、奔逃的濊貊人。四万人的庞大阵容,在好整以暇的胡骑面前,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不堪一击的濊貊军阵转眼之间便成了一盘散沙,任凭濊貊首领气得目呲欲裂,拼命地挥舞着大棒驱赶着他们上前拼命,可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他的命令。

    明溯几乎没花多大的气力,就将濊貊人的军阵给冲击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事情便是派出一队队骑卒出去收割生命了。

    惊恐万分的濊貊士卒撒开了大脚丫,漫山遍野地逃窜了出去,可是脚跑得再快,哪里能比得上胡人的战马,不一会儿,一具具首级便成了胡骑最荣耀的装饰品,摇曳在马鞍边上,只有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还在向老天述说着他们的不甘。

    毫无疑问,经过这一战,濊貊没有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是很难恢复往日的辉煌了。对于这些金发碧眼的异族人,明溯是一丝好感也没有,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天天与草原上的胡人为伍,也不愿意与这些混身散发出一阵阵恶臭的士卒哪怕多呆一个时辰。

    所以,那些胡骑接受到的军令便是斩尽杀绝,一个俘虏都不要。

    濊貊首领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边倒的战场,心中早已哇凉哇凉的一片如同那老家的冰湖一般。

    不管怎么说,自己周围还是汇拢了足足两三千士卒,只要逃回了极北之地,日后自然有机会再回来复仇。正当那濊貊首领暗暗地打着自己的小心思时,明溯却是突然将手一挥,身后早已退出战场的七千多精锐突然杀了出去。

    就在一片潮水般的呐喊声中,二三千濊貊士卒犹如烈日下的薄雪,转瞬便消融得一个不剩。至于濊貊首领,明溯却是没有动他一根指头,倒不是留着还有甚么大用,或者是准备抓了回去,而是,此时阿札特、阿石玛二人正怒气冲冲地从远方奔了回来。

    不谈徐无山中的交情,就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在明溯的麾下,阿札特、阿石玛与阿石勒之间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横行草原、扬鞭马訾水,兵困朝鲜县城……点点滴滴,都在眼前浮现着。

    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三人犹如三支尖刀,互相支撑,默契无间地战斗在一起,堪称是明溯手下坚不可摧的铁三角。可是,现在这个组合却失去了一道尖锐的角。阿石勒最大的特征就是朴实,朴实得让每一个与他相处过的人都不舍得这个朋友离开。

    而现在,阿石勒却是永远地离开自己。这一次,不是担任先锋的那种暂别,而是……完全的生离死别。

    阿石玛的战马稍许比阿札特快上一线,就在阿札特举起手中的弯刀之时,他已经狠狠地一刀劈了下去。

    濊貊比塞北还要苦寒,所以族中的士卒绝大多数都是步卒,即便是有个别贵族,乘坐的也是矮小的马儿。这些马在森林里七转八转,甚为灵活,平素代代步还可以,要真拉到战场上,其实也就是比人跑得快些而已,冲刺起来完全力道。

    濊貊首领自然与众不同,统治了广袤的森林大漠的他胯下是全濊貊族中最为雄壮的高头大马。这种马虽然因为森林的束缚,天生就得不到训练,同样不善冲刺,可胜就胜在马高腿粗。所以能乘坐这种大马也就成了濊貊首领的身份象征。

    以往出行的时候,望着旁边一个个比自己矮上许多的脑袋,顿时一股天生高人一等的感觉便不由地在濊貊首领心中升腾。可此时,他却是真真确确地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悲恸。

    锋利的弯刀带着一道急剧的风声,从濊貊首领的脑门上面,一路拉扯了下去,带着热气腾腾的肠胃和臭烘烘的一些液体,迅速蔓延到两腿之间。

    突然感觉自己的下身被彻底分成了两半之时,濊貊首领心中想的却不是生死问题——那公孙王或的几个侍妾实在是太妖娆了,妖娆得现在尚存一丝贪恋和怀念。实在太遗憾了!

    慢了一步的阿札特激忿之下,等到了冲到面前,便和身从马背上扑了出去,连带着全身的力气和重量,狠狠地砧在濊貊首领的脖颈上面,却是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这一刀索性从他的右肩斜斜地劈了下去,顿时一股热血冲天而起,濊貊首领带着满腔的遗憾和不甘重重地从马上摔了下来,上身半幅身子被阿札特撞飞出去七八步,遥遥地望着自己的下半身,始终未能瞑目。

    “心里好受一些了吧?”明溯勒转马身,慢慢地度了过来,安慰地问了一句。

    “嗯。”阿札特闷闷地应了一声,阿石玛却是觉得心中愤慨犹未散去,顾自拿脚狠狠地践踏着濊貊首领的尸身。

    对于这些桀骜不驯的属下,明溯自有一套收拾的办法。

    长刀如洗,缓慢却又连贯地切入那匹高头大马的头部,顺着耳边滑入脖颈,砧入筋骨相接的缝隙,悠然自得地顺着骨节间的空处一路前进……

    盏茶时间,二人骇然望着面前那具马尸……或许已经不能用尸体来形容的一堆碎肉,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明溯心满意足地把长刀回归腰间刀鞘,淡淡地吩咐一声:“将这块马皮连同那濊貊首领的首级一起悬挂在高句骊城楼之中,那些寻常士卒的首级……堆积起来,筑成景观!”

    人头做景观的习俗草原上早就有了,不消明溯多教,一会儿工夫,高句骊的百姓便惊恐地发现,自家城楼上面数根麻绳紧紧地扯住了一块完整的马皮,最上面则是一个双目圆瞪的濊貊人首级,与之遥遥相对的是那千步之外,就在正对城楼的位置,数万首级一层层垒积在一起,其高度远远地赛过了城中第一高楼。

    一天的追逐,大半个时辰的杀戮,喧闹的玄菟郡渐渐地沉寂了下去。

    数以万具失去脑袋的尸体胡乱地倒在草丛之中,其中一些尸身上的鲜血尚未完全凝固,沾在旁边青翠欲滴的草尖上,格外地让人望之欲呕。

    公孙王或面色铁青地坐在大堂之中,旁边衣物褴褛,几乎不能遮羞的几名侍妾早已失去往日雍容、美丽的容颜,望着那些妇人脖颈之间的青紫,公孙王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明溯属下惊人的战斗力他已经见识过了,不过现在却是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明溯回去的时候,除了那些死去的士卒尸体,更是将濊貊人沿途劫掠的财物全部装上了大车,除此以外,返程所有县城,包括高句骊城中的所有官仓亦是尽数被搬了压车去了。

    人口与粮食是生存最基本的两大要素,经过濊貊士卒沿途的洗劫,足足六个县城的青壮男子大多都倒在了大棒之下,最后明溯却是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此时距离秋收还有足足两个月,没有了粮食的高句骊还会是一座活着的城池么?

    “征兆青壮,老夫要在三日之后见到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几乎是咬着牙齿,公孙王或狠狠地言道。

    旁边一名被杀破胆的官吏小心地问道:“大人是准备去找那仁义侯的麻烦?”

    “你傻不傻啊!”话音未落,那官吏脸上突然火辣辣的一阵剧痛,暴怒的公孙王或咧嘴甩着那生疼的手掌,疯狂地咆哮道:“老夫要让濊貊人记住,谁才是塞北真正的王者!”

第375章 祸起萧墙

    可谓是名至实归,公孙王或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得拿此时更加弱小的濊貊人去出气,明溯却是闷闷不乐地满载而归。

    虽然说这一系列战斗最终自己大获全胜,连续斩首接近六万,可明溯心中却实在愉悦不起来。

    接近九千的伤亡率,这都抵得上一郡胡人零打零敲一年的折损了。更让人痛心的是,一员冉冉升起的将星就这么夭折在异乡。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胡人不懂中原诗句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无限愤慨与悲呛,恰如那白天不懂夜的黑一般。

    两日之后,就在一片漆黑之中,大队兵马慢慢地回到了驻扎的海边。

    常言道,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一团团乌云层层占据了整片天空,漫天星星黯淡无光,似乎不忍见到先前那番人间惨剧一番,月亮则是早早就躲了起来。

    明溯皱眉望了一下天边,喃喃自语道:“要起大风了。”盛夏已经过去,一场秋雨一分凉,这地方可不比中原,一望辽阔的海岸边,若是不能迅速地建立起城池起来,单就冬天那凌冽的寒风就足以将这些士卒的耳朵给冻得掉了下来。

    距离营地足足七八里之遥,明溯心中突然冒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越往前行,这种感觉便越是强烈。

    明溯传令止住了军队,仔细望了一眼海滨的方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太亮了,前面太亮了。就像黎明之前一般,东南一片天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白色光亮,缕缕红舌倒卷而上,火烧云一般,伴随着阵阵热风吹来的还有一些灰状的东西。

    明溯眉头紧锁,皱了一下鼻子,疑惑地想了一想,顿时面色大变。

    火,这是火场的气味。前面过去不到十里就是自己暂且落脚的老巢,怎么会突然着火了呢,难道有敌人来袭?

    大意了,这次从头到尾都大意了。夏侯淳手下尚未恢复元气之时,自己贸然就将黄忠等人派了出去劫掠,结果被公孙王或这个老王八蛋给狠狠地玩了一记,逼迫得自己带了八千精锐就匆匆忙忙地奔了过去。

    虽然说成功地救下了绝大多数士卒,可是,更残酷的事情来,老巢竟然被人给抄了。这可不是汶县,更不是桃花岛,自己就算想退,也要首先越过马訾水的天堑。

    而且,现在早已不是退不退的问题,那营地之中还有夏侯淳、黄旭,还有足足六千人的嫡系士卒在里面。

    一时之间,明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长上翅膀,直接飞了过去,好好地查勘一番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也是这此胜利,让自己得意忘形了一些,若是早就依了那黄忠,率上一支精锐骑卒先赶了回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带着无限的悔恨,明溯急切地正待往前赶去,却被黄忠一把给拉了下来:“主公,事情已经发生,再着急也无济于事,不若属下先带人过去察看一下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现在自己已经完全乱了方寸,黄忠这个建议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明溯木然点了点头。倒不是他能静下心来,而是方才失去阿石勒这么一个出色的属下,若是再失去夏侯淳等人,那自己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本来,明溯的安排一点也没有错,有了阿尔夫坐镇,这片营地虽然百废俱兴,却是井井有条,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逐渐地往前推进着。

    考虑到了这次死去的族人太多,在完成明溯交办的各项任务的同时,阿尔夫特地抽调了部分出来,用树木搭了一座大祭台。

    胡人的这种祭台却不是为了祭祀亡灵所用,而是将族人的尸身放在上面,供禽类食用,这就是天葬。哪里来的还归哪里去,胡人自认为是天神的后裔,自然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回归到天神的怀抱中去。

    考虑到腐臭味道对营地的影响,检查了一遍祭台的倾斜度之后,阿尔夫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却发现阿勒川正坐在里面,地上还摆了两皮囊酒水和一只烤得焦黄的羊腿。见状,阿尔夫很奇怪地问了一声:“忙了一天,你还不回去休息啊?”

    阿勒川却是讪笑着言道:“这天似乎要下雨了,太闷了,睡不着,只好来找你喝点小酒,说说闲话。”

    自打明溯将整个营地的管理交给了阿尔夫之后,他还是比较尽心尽职的,这忙了一整天,屁股都没搭过地,也确实是很累了,可是再怎么累,阿勒川毕竟还是自己的同族之人,又是一起从徐无山中出来的,所以也不好意思驳了他的意,只得强打了精神坐了下来,慢慢地陪他闲聊了下去。

    “天可汗是不是对我们两不大满意撒?”酒至酣时,阿勒川突然问了一句。

    “只要愿意干,肯定会有上位的一天的。”闻言,阿尔夫歪拉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望着阿勒川,认真地言道:“兄弟,这话你也就只能和我说说,过了今晚就当甚么都没有。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天可汗那边也不好交代。”

    阿勒川心中顿时一阵恼怒,不过就是临时交了个营地主管的职务给你,还嘚瑟起来了。我们都是知根知底,原先也是相邻的部落,若不是这次还有些利用价值,说不定在那徐无山中早给那奸似鬼的田先生给一起玩死了。

    心中虽然骂翻了天,可这嘴上却是不能瞎说的,毕竟此时阿尔夫似乎糊涂得很,其实脑子却是还很精明的。于是,阿勒川便尴尬地一笑道:“我这不也是急着为天可汗分忧么,现在阿石勒又死了,剩下只有我们四个人,总不能让天可汗亲自忙这么杂务吧?”说着,将啃了一大口的羊腿又递了过去,仰首就是一大口喝了下去。

    草原胡人喝酒典型的特征就是不输于人,即便是酒量不行,气势上也绝对不能失了面子。见阿勒川自己嘟噜嘟噜地灌了一大口下去,阿尔夫也就着羊腿,连续灌下去几大口,含糊不清地言道:“跟着天可汗,这个日子是越来越惬意了,像以前在草原的时候,成日里提心吊胆,恨不能喝酒都要带着腰刀……我说阿勒川,都在营地中间,周边也没甚么敌人,你还总挎着个刀做甚么撒?”

    阿勒川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将皮囊举了起来,挑衅性地言道:“你喝了这么久,还剩下一大半,还真是老了。”说完,便直接将半皮囊酒都灌了下去。

    “谁老了……谁不喝了谁怂。”说完,阿尔夫也是爽气直接将酒喝了下去,方才晃着脑袋嘟囔地言道:“平素你的酒量一直不如我,怎么今天我的眼都花了,你的脸都没红?”

    “可能你白天太累了吧。”阿勒川站了起来,慢慢地转到阿尔夫后,扶住了他。

    这时候,阿尔夫才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你没喝酒……一点酒气都没有。你……不是真汉子……”说着脚下便撑不住了,目眩头晕地打着旋儿往后倒了过去,结果却突然感觉腰间似乎被甚么东西咯住了自己,便伸手去摸了一下,顿时就傻住了。

    一朵血花慢慢地从阿尔夫腰间渗了出来,阿勒川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的不错,我却是没有喝酒。可是,到底谁是真汉子,却要明天才知道了。”

    被疼痛刺激了醒了过来的阿尔夫此时才明白了究竟发生了甚么,便痛哼一声,凄惨地问道:“我们一起从草原上来到这里,为甚么你要害我?”

    “你不死,我怎么能控制这片营地的族人呢。”阿勒川满面的理所当然,将弯刀一下子拔了出来,就着阿勒川的身上擦拭了一下,再送回了鞘中。

    “天可汗回来不会饶了你的……”阿尔夫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

    阿勒川阴险地一笑,不屑地言道:“二万精骑都没能冲得出来,他就带了八千人去,还不是送死……就算他侥幸能逃回来,身边又能剩几个人呢,到时候还不是想杀就杀,想放就放。”说着这话,阿勒川已经慢慢地走到了帐门口。

    也不知道阿尔夫是临死前的挣扎,还是心中着实激愤,见那帘门掀起,便猛然从地上蹦了起来,一头往前撞了过去,口中却大喊了一声:“叛徒!”

    阿尔夫从祭台回来的时候,身后一直跟了两个士卒,方才见二位大人喝酒,那两个士卒虽然昏昏欲睡,没了阿尔夫的吩咐,却也没敢离去,只是抱膝坐在外面打着盹儿。

    此时,阿尔夫突然撞了出来,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了。那两个士卒呆了一呆,顿时惊醒了过来,其中一人望着那站立不动的阿勒川,犹自傻傻地问道:“阿勒川大人,我们大人这是怎么了。”话未说完,胸口已经一痛,那阿勒川已是满面狰狞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旁边一个士卒却是机灵,见阿勒川动手,马上便意识到了出大事情,便也不管这边的情况,“哇啊”大叫一声,掉头就往外面跑了过去。

    寻常士卒的身手哪有阿勒川厉害,此人才跑了二三十步,便被阿勒川从后面赶了上去,一声惨呼声后,四周便重新归入了寂静之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6/ 第一时间欣赏弑汉最新章节! 作者:孤怀吐明月所写的《弑汉》为转载作品,弑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弑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弑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弑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弑汉介绍:
鬼谷传承,纵横谋主,美女入怀,名将归囊,小兵大将,人鬼情深……随着情节的展开一一各显风流本色。
盗寇蜂至,民困潦倒,狼烟四起,且看主角如何于夹缝中偷得一线生机,最终湮灭三国群雄,篡弑汉室……
徐庶守宅,典韦开矿,张机医护,蔡琰主内,刘宏成了大舅子,诸葛亮、庞统要从小培养,赵云堵在家中……曹操的资历浅了些,老袁家乃生死大仇,刘备更有杀叔夺弟之恨,当然了,最惬意的还是阳谋玩死诸多一流大将。
本书完本字数预计350万,目前正处于第四卷波澜壮阔的高潮期,第五卷将结束所有情弑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弑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弑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