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天地不仁
在旁人看来，雷震子收徒有点草率了。
甚至连道然都觉得这天上掉的馅饼砸得有点狠，让他有点头晕。
但在雷震子看来，将道然收为记名弟子却是自己赚了。
在满天神佛看来，佛道两教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否则三藏法师西行取经之时，天庭也不会派出各路帮手。
而修行者之间，师徒名分其实没有那么严格。只要不是做出欺师灭祖的恶行，拜师多人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是。就像是法海觉得道然需要名师指点，就找道济禅师帮忙。
修行界都希望自己的徒弟多拜名师，多学本事。
雷震子是天庭正神，法海是佛门罗汉，两者地位相等，收道然为徒半点也不失礼，而道然本身也有足够的资本让雷震子另眼相看。
这小和尚长得太好看了。
神仙看待容貌自然不会那么粗俗，并非单纯看帅不帅，而是从长相来推断这人是否有灵气。天地不仁，众生从来不平等。像是那猴子般，天生便是钟灵毓秀之物，修行天赋就高得惊人。
道然的长相，用好看来形容实在是太轻了，任谁看一眼都会觉得这孩子灵气逼人，不去修行绝对是浪费。只是雷震子没想到，道然的天赋高到这个程度。
紫霄神雷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障眼法也一样，这两门法术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紫霄神雷是雷法极致表现，破法之效不是靠力大砖飞，而是对雷法领悟极深，掌握了雷电那湮灭消解万物的特性。
障眼法则是最笨的幻术，但也是一切幻术的根源，学不会障眼法什么幻术都不用学。
可以说，紫霄神雷代表了变化的极限，障眼法则代表了法术本源。
两个极端，道然都轻而易举地掌握了，这种天才将来必定不凡，现在正好结个善缘，不就是五雷正法和一个记名弟子的名义么，这根本不算成本。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就是道然真的可以帮自己挡住浮战。
天龙八部不归天庭管，而且还是这种切磋性质的私人挑战，天庭的神仙们都没放在心上。大部分是不关心，少部分是——快打啊！超想看的！
日子过得太安逸就想找刺激，凡人如此，神仙也差不多。
雷震子快被烦死了，总不能一直躲下去。
诸多条件综合下来，这个记名弟子认了不亏。
只是雷震子并不知道，这小和尚看着宝相庄严一副高僧模样，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欺师灭祖。
两人一拍即合，当时就定了名分。
这过程爽快得让白素贞和玄机子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运气，刚才还差点打起来，眨眼间就多了个雷部正神当师父？
白素贞和玄机子都羡慕到有点心态扭曲。
白素贞是山间挣扎求存的妖怪，不知道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才有今日修为，距离渡劫化形还差临门一脚。
玄机子是从小被卖到风月之地的孤女，为了活下来不知道挨了多少毒打，在快要长大接客的时候被国师买走，然后给她灌了带蛊虫的药丸，直到最近才重获自由。
相比起来，道然虽然也是个孤儿，被法海收养实在幸福得多。
道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悲惨童年都会有人嫉妒，他正兴致勃勃地问雷震子天庭的事。相比五雷正法，道然更好奇天庭对凡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玉帝真的是天地主宰吗？如来究竟是拯救玉帝面子的大老，还是被玉帝驱使的外援？
凡间的各种变化，天庭究竟要管到什么程度。
对道然来说，这些东西，远比五雷正法更有意思
雷震子也没在意，这点小事在天庭是人尽皆知，跟道然说一说也没什么问题。
师徒两人就这么从白天聊到深夜。
……
夜色深沉，在远离苏州城的某处偏僻村落，原本有数百人口的小村此时已经化为废墟。
残破的血肉铺满了地面，彷佛连墙壁都被鲜血浸透。
黑山在这地狱般的废墟之中盘腿而坐，周围是用白骨垒砌起来的三十六座祭坛。
血煞之气在白骨祭坛之上缭绕，缓缓化作狰狞的符篆。
每一个符箓成型，都会被黑山吸入口中，让他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
但这似乎是杯水车薪，他原本巨人般的身躯此刻显得臃肿和腐烂，一颗颗巨大的脓疮长出，不断渗出腥臭的汁液。惨烈的伤口到处都是，还有白色的蛆虫在伤口处乱爬。
黑山的脸已经被伤疤所覆盖，完全看不清楚原来的面目，但随着这些血色符箓被他吸食，这些惨烈的伤似乎恢复了些许。
等到这数百人的血肉精华被消耗殆尽，三十六座白骨祭坛也化为灰尽，黑山身上的伤势似乎也彻底恢复。
然而不等他站起来，黝黑的后背突然爆出一道惨烈的伤口，半截手臂粗的蜈蚣从伤口中钻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伤口在黑山的身体上爆开，每一处都有狰狞的虫子在血肉中狂舞。
黑山吐出大口乌血，痛得在地上疯狂打滚。
直到气息奄奄，这些虫子才重新钻入黑山的体内。
遍体鳞伤的黑山躺在腐臭的土地上，虚弱地说：“大自在天啊，你对信徒还真是苛刻。”
雷震子对他的判断非常精准，血祭被打断，黑山就受到了大自在天的惩罚，被剥夺了气运。
简单来说，就是黑山变成了一个地狱倒霉鬼。
听起来好像不太严重，至少还活着，但实际上这惩罚令黑山生不如死。
当日强行逃离之时，黑山中了幽禅天和白素贞的联手一击，受了不轻的伤。逃跑之后就，黑山就四处寻找疗伤之地。
对于妖怪来说，苏杭两地距离很近，眨眼就飞到了。而这时候，他竟然碰巧找到了当初小青在杭州城外留下的洞府。黑山没想太多，钻进洞里疗伤。
从入定中醒来，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黑山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但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身体里多了点什么东西。
花了半天时间，他发现自己中了蛊。
蛊虫是当初石禅道人死亡时留下的，虽然道然刻意清理过，但还是有漏网之鱼，还在山洞里进入假死的状态。
等到黑山入定疗伤时，蛊虫受到气血吸引，从假死状态苏醒，趁着黑山没注意的时候钻进伤口之中。
黑山就惨了，睡了一觉就发现蛊虫与全身血肉紧紧结合，想要取出等同于自杀。
而这蛊虫能够脱离宿主之后活下来，本来就有点天赋异禀的意思，钻入黑山体内，吸食了这妖怪的血肉，更是出现了没人能够预料的变异。原本要成熟期才会伤害宿主的蛊虫变得无比狂暴，不断破坏着黑山的身体，疯狂分泌各种毒素。
黑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身体就成了这幅腐败的模样。不得已使用秘术，用凡人的血肉来压制这蛊虫。
但似乎出现了反作用，黑山能够感觉到蛊虫再次出现了变异，与他的身体结合得更加紧密。
唯一的好消息是，蛊虫暂时还不想换一个宿主，黑山还能苟活下来。
躺了好久，黑山才恢复了些许力气，从地上爬起，身体再次变成那臃肿腐败的模样。
夜幕之下，狞恶的妖物看了一眼苏州的方向，毫无生气的眼神中闪过些许仇恨，但很快就消散。
相比报仇，黑山现在更想活下来。
“大自在天，你既然还留着我的性命，想来我对你还有点用处。你想看我受苦，我就卖力给你表演，直到你满意为止。只要你不直接杀了我，哪怕再惨再痛，我也会一直活下去！”黑山对着黑沉沉的天空说。
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天上的云层，露出那细如刀锋的下弦月，像极了神灵冷酷无情的嘲笑。
第120章 天地无用
雷震子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不管他教学质量如何，至少他不会拿起雷公凿给道然的脑袋来一下。
光是这一点，法海就差了雷震子十条街。
教学进行得很顺利，道然天赋确实是异常的高，很快就掌握了五雷正法的基础。
跟紫霄神雷不同，紫霄神雷是将雷霆消解万物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五雷正法则是包罗万象，有点一法生万法的感觉。
道然虽然只学了个基础，但对雷霆之力的掌握已经更上一层楼。
更令道然高兴的是，这五雷正法的修行似乎跟人体五脏相关，修行五雷正法还能内外兼修，全面提升身体素质。
只是黑山老妖的下落一直没有找到，这让道然有点担忧。
雷震子动用了灵符，借用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竟然也没有找到黑山老妖的所在。千里眼顺风耳并不是真的靠眼睛看和耳朵听，这是一种天视地听的神通，利用天地法则来锁定自己的目标。
这都找不到，情况就很不正常。
玄机子试着卜了一卦，得出的结论也很古怪，彷佛天地间从来没有这妖怪存在过一样，完全是空白。
雷震子从地府那边打听了一下，发现生死簿上还有黑山的名字，但从血祭那日开始，生死簿上就没有后续的记载了。
“有人出手，将这妖怪的一切痕迹都抹掉了。”雷震子说。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道然问道。
马三似乎就是这么个状态，死了也不入轮回，无法超度，只能试着当个鬼仙。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黑山老妖？
“并非如此，这妖怪还要受到天地法则所控制，但却无法被寻常的法术神通找到。不管是千里眼顺风耳还是地府的生死簿，都无法将他锁定。”雷震子说。
“是大自在天出手？”道然问道。
连生死簿都能屏蔽，那出手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或许是，大自在天心思难测，连佛祖都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这妖怪难道有什么特殊，才会让大自在天不惜付出代价帮他屏蔽生死簿？”道然问道。
雷震子听了，笑道：“这要什么代价？当初齐天大圣抢过判官笔就将天下猴类名字都划掉了，你看他付出什么代价了？区区小事，大自在天随便开口，地府自然就有人帮他将事情办妥了。”
“地府这么随意就能修改生死簿？”
道然满脸愕然，这轮回法则是如此儿戏的吗？
雷震子拍了拍道然的肩膀说：“别将生死簿想得那么厉害，判官随时可以给人增加阳寿，也可以随意指定鬼魂借尸还阳。你要是跟判官关系好，给凡人加上十几年阳寿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了，在地狱旁边住了几千年，还能有几个好人？”
道然：……
这话挺有说服力的，毕竟西游的时候，地府的生死簿还真是想改就改，但这地府听起来怎么那么……
道然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形容词——接地气。
一点仙气都没有，听起来倒是跟凡间官僚差不了多少。
雷震子对地府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继续说：“生死簿也不过是一本书而已，是圣人们定下来的轮回法则的具现物。而且这个法则也就对凡人约束力强而已，真正修行有成的神仙妖怪，哪个也不怕轮回法则。”
道然陷入沉默之中，这实在是完全打破了他的固有观念。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没错。
当初在小青洞府里面遇到的两位鬼差也说过，修行者神魂强大，能够抗拒轮回法则的吸引，不会自动投入地府之中，大头鬼陆蹄和长舌鬼槐薪就是专门应付这种魂魄的。
但如果深入思考一下，就连石禅道人和蜘蛛精这两位弱到快垫底的修行者也能拒绝轮回法则，那这法则的强制性还真是非常低。
但仔细一想，这世上修行者也没多少，轮回法则能无时无刻控制天地大部分生命的生死，似乎也很厉害。
就像是重力，世上凡人随便就能跳起半尺，还能垒砌高楼，将万斤重物送到高山之上，还能创造飞行器具之上九天。但重力无时无刻作用于天地万物，这法则你该说强还是弱呢？
看到道然若有所悟，雷震子语重深长地说：“为师能教你的不多，但这句话你记住了。修行者最终目标永远是超脱一切规矩，逍遥自在。圣人也是修行者，他们怎会将枷锁套在自己头上。”
“那这天地轮回若是没有束缚修行者的作用，又有何意义？”道然不解地问。
“轮回虽然对修行者无用，但对凡人有意义啊。这辈子你是凡人，犹如蝼蚁，下一辈子，你或许就有机会踏上修行之路了。圣人慈悲，要给天地众生一个跳出樊笼的机会，这便是轮回的意义。”雷震子说。
道然仔细琢磨雷震子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白素贞说过，圣人对妖族定下了诸多规矩，限制极大；雷震子却说圣人不会给修行者定下枷锁；而地藏王菩萨却镇守地狱无数年月，若是轮回无用，佛门菩萨何须如此劳心劳力？
大概每个修行者对天地法则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吧。
不管是妖族还是神仙，或者佛门高僧，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观察和理解世界。
当初三藏法师是不是阅遍经书发现无法消解心中疑惑，才会不惜走十万八千里到大雷音寺求见佛祖呢？
“阿弥陀佛，弄得我都想去取经了。”道然心想。
不过道然意志坚定，马上将这个念头掐死了。
“师父，既然那妖怪无法寻找，那如今要怎么办？”道然问道。
“为师也没办法，天庭正神不能长久在凡间逗留，为师今日便会返回天宫禀告玉皇陛下。按照以往的规矩，陛下应该会下一道法旨将这妖怪刻在天劫碑上。”雷震子说。
“天劫碑？这是什么法宝？”道然问道。
“天劫碑跟生死簿差不多，也是天地法则的具现物。但凡被刻在天劫碑上的生灵无时无刻会受到天劫惩罚，直到魂飞魄散为止。从此之后，这妖怪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敢泄露丝毫气息，都会被天劫轰杀。”
道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故事，黑山老妖在阴间天下无敌，但只要被日光照到一丝就会瞬间爆炸。
那昏暗的世界是否就是他躲避天劫的藏身之处，只要稍微暴露一丝，就会被天劫锁定？
“既然是大自在天出手，屏蔽了他的气息，那天庭将他录入天劫碑，岂不是与大自在天为敌？”道然问道。
“呵呵，那又如何？他大自在天是厉害，但又怎能跟天庭相比？这妖怪犯了天条，只要被抓住，大自在天也保不了他。”雷震子相当骄傲地说。
第121章 上京
雷震子最终还是没找到黑山老妖，最后不得不回归天庭。
道然虽然觉得事情没办完满，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连雷震子都找不到，他一个小和尚又能做些什么。
雷震子跟道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还是很喜欢这位记名弟子，临别之时还对道然说：“好好修行，为师希望下一场盂兰胜会能看到你高坐莲台，与我对饮。”
能够在盂兰胜会上坐莲台的，那是菩萨才有的殊荣，可以说雷震子对道然有很高的期望。
“谢师父吉言。徒儿也想早日修成正果。”道然礼貌地回道。
【口不对心，欺瞒师长，犯妄语之戒】
【你的破戒僧天赋发动，你的胃口+1】
道然：……
刺绣烧烤什么的都可以忍，这胃口也加点，系统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雷震子走了，白素贞也只是多留了两天，便也离开了。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为了帮小青寻找修炼功法，而是为自己渡劫做准备。
道然拜了雷震子这位天庭正神做师父，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人。
小青需要人族修行之法，这个雷震子自然是有的，虽然不算顶级，但也算是凡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但合不合适小青修炼，这个就有点说不准了。
只能说，先练练看。
十年内要是没练出什么名堂来，小青就得入轮回了。
原本小青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剩下十年，玩玩乐乐就过去了。现在拿到功法之后，反而有点患得患失，担心自己十年内练不出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这事道然太有感觉了，当初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
明天就考试了，要不要复习？要是复习没用，今晚是不是浪费了，不如打游戏吧。
当初道然是怎么解决这种心魔的呢，很简单找个人在后面拿着藤条抽就行了。当你没得选的时候，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只是，这得得到白素贞的同意，毕竟白素贞才是真正的家长，道然只能勉强算是托管班的老师。
道然原以为白素贞会很乐意答应，毕竟白素贞比谁都关心小青，希望她可以活下去。
然而，白素贞却说：“道然法师无需费心了，就让小青自己选择吧。”
“白施主，你是对自己渡劫没有信心吗？”道然问道。
白素贞点了点头说：“不错，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渡劫的信心，既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吧。修行之道，若是不能全心投入，别人逼迫也练不出名堂。”
这话就有点不太吉利，像是留遗言一般。
“阿弥陀佛，白施主放心，小僧心有所感，你渡劫一定会成功的。”道然安慰说。
“多谢法师吉言，长则半年，短则三月，我一定会渡劫，到时候，希望法师还认得我。”白素贞开玩笑说。
“就算不认得，我们也可以重新认识，不过到时候就要请施主你主动跟我打招呼了。”道然说。
道然也很期待，能够看到那位打着伞从桥上走过的白娘子。
白素贞不仅仅是高兴，心中更是感激，因为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渡劫这半年时间里面，她没办法再回应道然的召唤，一旦分心，很有可能就会死在天劫之下。
所以白素贞委婉地说，这半年是没办法与道然相见的，只希望道然不要介意，不会转眼便成陌路。
而道然的回答也很明确，希望白素贞主动来打招呼。言下之意，就是这段时间内绝对不会打扰对方，等到白素贞渡劫成功，让她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再见。
道然接下来要上京，白素贞是知道的。
国师千宿真人绝对是个极为危险的对手，道然在京城必然会遇到许多麻烦，甚至是致命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道然依旧承诺不会打搅白素贞渡劫。
这份体贴，让白素贞十分感动。
“道然法师果然与其他人族不一样。”
白素贞带着这个想法离开，对化形天劫的恐惧都消散了许多。
雷震子和白素贞都走了，黑山老妖事件也告一段落，按道理说，道然也不会在苏州城久留，应该直接上京。
但道然听说包拯已经中了举人，很快就要上京赴考，索性就等上两天，与包拯结伴同行。
理由很简单，一切走可以免费蹭车。
别看道然又一次拯救了万民，但他身上还是一毛钱都没有。苏州府请他吃了一顿庆功宴，苏州百姓也很感激，送牌匾的送万民伞的都有，就是没一个送钱的。
要不是有三藏楼免费吃喝，光为了填饱肚子他就得天天去化缘。
“唉，全是刻板印象，谁说出家人就不收钱呢？”
道然很无奈，差点就想将那些牌匾万民伞给卖了，但怕没人敢收，所以只能作罢。
既然吃喝都全靠白嫖，如果不蹭车，他就要自己走路上京了。
那多累啊？
青灯古佛十几年，就不能享受享受吗？所以道然果断决定等上包拯一起上路。
严格来说，应该是跟上京报考的举人们一起上京。
官道上，整整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前行。
重量惊人的祝威跟包拯一起，坐在第一辆马车上。
只不过跟包拯不同的是，他没考上举人，这次上京是纯粹去旅游观光的。
祝威掀开马车的布帘，望向外面一成不变的荒野景色。这马车实在闷得慌，让他这胖子汗流浃背，但他没办法骑马，因为实在找不到一匹马能载着他长途跋涉。
“包黑子，道然法师不是懂法术么，能不能请他帮忙召唤点凉风？”祝威擦着脸上的汗说。
包拯看了祝威一眼，发现这胖子并非开玩笑，而是是认真的，而且完全不觉得这要求有多失礼。
“祝胖子，我劝你一句，到了京城你多看少说，不然得罪了人，知府大人都救不了你。”包拯劝道。
“好你个包黑子，中了举人了不起啊，我什么时候得罪人了？我祝威从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大家都说我为人坦荡，是个值得结交的君子。”祝威很不爽地说。
这话倒是没错，祝威是个直肠子。但主动跟祝威结交的人，有几个是真心想跟他交朋友的，大部分都是冲着他苏州知府独生子这个身份。就连包拯自己，也不能说与祝威结交完全没有私心。
或许，只有道然那种境界的高僧才能做到真正的明心见性，与人结交不带任何私心。
道然这次上京是为了对付国师千宿真人，自己区区一个举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知不觉间，道然的名声已经高到不需要开口，自然有人愿意出手相助的地步了。
他在杭州与苏州两地斩杀妖邪拯救百姓的事迹，也已经更早一步传到了京城。
不等他入京，就有人坐不住了。
第122章 偶遇
日落黄昏，上京赶考的车队正在山路上缓慢前行。
不管是什么年代，长途跋涉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虽然有马车代步，但在崎区路上颠簸几天，偶尔还要露宿荒野，大部分上京赴考的士子们都有点撑不住。因此，今天的速度就放慢了些，不然恐怕有人要丢掉半条命。
包拯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从小跟在包大娘身边，商队跑到哪他就跟到哪。虽然武功很一般，但时常打熬力气锻炼身体，算是半个江湖人，区区颠簸对他来说没什么所谓。
祝威就有点惨了，这位公子哥不仅娇生惯养，还胖。
肉山一样的体型，在马车里摇来晃去的，第二天就吐得一塌湖涂，后来更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即使躺着，祝威还是难受。
“早知道就不出门了，这路就不能铺平一点吗？”祝威有气无力地说。
包拯没理他，昨天他已经请道然帮忙，菩提清心曲一出，众人疲劳尽消。祝威也恢复了大半，今天还躺着完全是因为懒。
包拯掀开车帘，指了指外面说：“祝胖子，你看看人家。”
车厢外，一身劲装的小青正扛着两块巨石，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跟车队一起前行。每一块石头都比人还高，加起来怕是超过千斤，小青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只是紧紧皱着眉头，走得比马还快。
祝威愤怒地说：“你怎么不学！”
这包黑子，连心都开始变黑了。
包拯忍不住笑，刚出发的时候，祝威还找他打听小青的情况，显然是被小青的绝色容貌吸引了。
但还没等包拯帮忙，车队的众人就惊讶地看到这小姑娘跑到路边，将一块巨石扛了起来。
当时祝威看了，嘴巴张得老大，差点下巴脱臼。
从此之后，祝威就没再打过小青的主意。
这样的奇女子，要是撒娇的时候给你一拳，过两天就可以吃席了。
不仅仅是祝威，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
车队里一群大男人，看到小青的时候多少也会有些想法，但看到这巨石一扛健步如飞的表现，大部分人都选择敬而远之。
祝威的两个护卫张龙赵虎更是心中感慨，还好重阳观前是道然出手。要是这位小青姑娘给他们两拳，他们两个会被直接锤成烂肉，道然圣僧都救不回来。
祝威看着小青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羡慕地说：“我要是有这身本事就好了，还当什么纨绔子弟，抓起两柄大锤就奔赴沙场，双锤一碰就震死两万敌军，这才是铁血真男儿啊。”
包拯觉得自己这位朋友是真的很有自知之明，祝威知道自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但知道归知道，就是懒不想努力。
“听说，小青姑娘练的不是寻常武功，而是修仙的法门。”包拯说。
“不要说，我不想听，你毁了我对仙子的幻想，难道天宫上的仙女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勐将吗？！”祝威大声抗议说。
两个书生在马车里开着玩笑，马车外小青在道然的监督下认真修炼。
扛石头对小青来说不算什么负担，毕竟她的本体是小山般的青蛇，但道然要求小青不能动用肉身的力量，而是以体内法力将巨石托起。
这就是雷震子教给道然的人族修行功法——搬山诀。
小青因为被炼妖阵法伤了根本，又服用化形丹强行渡劫，这导致她寿命大损，只剩十年寿命。
修行者用法力托起巨石，时间一长，自身法力就会浸染土行灵气，反哺己身的时候再按照功法运转就能凝练厚土之躯，有固本培元增长寿元的功效。
搬山诀修炼到精深处，轻轻一抓就能搬动大山，是真正移山填海的大神通。
只是修炼起来非常艰难，而且并不是很适合小青。
修炼搬山诀需要心思沉稳，性格木讷的人练起来事半功倍。小青却像个熊孩子一样，非常跳脱，平时根本安静不下来。这种笨功夫，小青往往练不到半个时辰就不耐烦了。
白素贞虽然说过让小青自己选择，但在道然看来，小青就是没长大的孩子，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不能由着她性子胡来。
难道要等十年后看着她香消玉殒吗？
因此道然接过白素贞的职责，每天逼着小青修炼。
小青虽然不乐意，但她却谨记一点，自己来道然身边是为了报恩。当道然一本正经地要求小青修炼搬山诀时，小青就只能咬咬牙认了。
几天过去，修炼效果一般。但搬山诀第一页就写着这句话：心有所向，日复一日，必有精进。
没别的捷径可言，就是日复一日的坚持苦练。
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车队便停了下来准备生火做饭，今晚又是露宿荒野的一天。不过这些马车只要拼凑一下就能组成一个避风的大棚，足够所有人一起休息了。
小青将巨石扔下，轰隆巨响惊飞大群小鸟。
小青哈哈大笑，然后就跑了个没影。搬石头无聊死了，她要去抓几只老鼠犒赏一下自己。
道然也没阻止，劳逸集合还是很重要的，只要不放松过头就行。
车队的众人也早已见怪不怪，开始拆卸马车上的木板，搭建成建议的木棚。
当然，这种粗重活是不需要书生们动手的，车队请了两家镖局的镖师护送，那些趟子手自然能做得妥妥当当。
原以为又是普通的一晚，但这黄昏时候的宁静很快就被密集的马蹄声所粉碎。
负责护送的镖师们不慌不忙，先将书生们塞到木棚内，然后抽出武器结成阵势，静候来人。
不一定会打起来，但先做准备肯定没错。
这样的情况，一路上已经发生过几次。上京路上不可能完全没遇到盗匪，但大部分盗匪看到这支队伍都会选择转身就走。一群上京赶考的书生不会带多少金银在身，不值得招惹这么多镖师。
大部分时候，都是快速路过，大家相安无事。
而只要对方不动手，道然也不会主动去屠杀这些盗贼，谁知道这些落草为寇的人里面有几个是被迫的呢？
杀上几十人或许就来个烧烤+1，还不如跟这群书生多吹几次牛逼。
但这一次出现的，似乎并非盗匪。
数十个身穿薄甲的骑士出现，他们的身后还拉着一辆囚车。山路颠簸，囚车这样狂奔，一副随时会散架的模样。囚车里装着的人还带着全身枷锁，一直这么跑的话，恐怕不出半里路就要被颠死了。
虽然知道是是官府的人，但镖师们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官府跟盗匪其实没多少区别。
真要说有，盗匪杀人抢钱就算了，官府则会杀了之后将人头砍下来，用来算功勋。
为首的一位骑士造型相当奇特，身背插着四把长刀，就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一样。
这人翻身下马，走到车队前拱手道：“诸位，本官金牛卫千户左万里，奉旨押送钦犯上京。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已经数日奔波滴水未进，能否请诸位行个方便，卖些米粮给我们？”
第123章 金牛卫
一群押送钦犯的官兵，找他们买粮？
这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官府的人走官道，一路上都有驿站接应，更何况是押送钦犯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一路上都有人提前打点。
实际上，要不是他们这车队镖师人数太多，这群举人还是有资格住官驿的。
主要原因还是祝威只是个秀才，哪怕是苏州知府的公子，想一路入住官驿手续非常麻烦，所以才会花钱请了镖局来护送，才会出现露宿荒野的情况。
像是左千户这种朝廷军队，就不应该跟他们在荒山野岭中相遇。
祝威不太聪明，但也觉得情况有点不对，示意张龙前去交涉。
张龙是老江湖，又是当过兵的，对这些门道非常了解，越众而出来到左千户的面前，客气地说：“千户大人客气了，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是好事，只是不知大人这边有多少人呢？”
张龙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左万里。
看打扮，确实是个官。
身上的软甲，脚下的官靴，还有腰间的挂饰等等，各种细节都说明这个千户大人不是假的。但不管是左万里还是他身后的骑兵，全部都露出疲惫不堪的表情，彷佛是日夜兼程跑了几天一样。
押送钦犯需要这么着急吗？
这样赶路，铁打的汉子都受不了，关在囚车里面的钦犯根本不可能活到上京。
“多谢这位壮士，我们只要十五人的口粮。”左万里说。
听到这个数字，张龙皱了皱眉头。
十五人可不少，他们车队所有人加起来也就四十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下子拿出十几人的口粮，他们说不定要挨饿。
张龙看左万里说话挺客气，便商量道：“千户大人，我们出门也并未带太多口粮，最多只能凑出十人份，还请大人见谅。”
但张龙话音刚落，左万里身后就传来一声爆喝：“大胆刁民，金牛卫办事，你们也敢推三推四，是不是想全家抄斩啊？！”
此言一出，所有镖师都紧张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真不想跟金牛卫的人起争执。
十五人的口粮，忍一下也不是不行。
就在张龙准备开口答应下来的时候，祝威却大声地说：“金牛卫又如何，我爹是苏州知府。怎么，你们金牛卫还能将我祝家全家抄斩啊？！”
张龙恨不得回头堵住祝威的嘴，这话说出来事情就闹大了。
果不其然，祝威刚说完，这群金牛卫的人就拔出了腰间长刀。
刚才那出言威胁的年轻金牛卫挥舞着长刀对祝威说：“苏州知府？死在金牛卫大狱里面的知府多了去了，多一个也不多。”
眼看着就要动手，左万里将手中马鞭挥出，抽出一声巨响。
“曹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左万里对自己的部下说。
但这个叫曹添的金牛卫不仅没有闭嘴，反而不满地说：“千户大人，兄弟们跑了千里路，死了二十多人，才将钦犯抓住。这一路奔波，我们有过半句怨言吗？现在兄弟们都快撑不住了，不吃东西我们都要死了，你为了这群刁民，竟然要让我闭嘴？！”
曹添的话似乎引起了其他金牛卫的共鸣，这年头当官不就是为了作威作福么，他们不直接动手将人杀了已经算是难得的仁慈了。
这群刁民竟然还不知好歹，金牛卫是皇权特许的密探部门，有先斩后奏之权。跟金牛卫作对，将这些人死了也是白死。
左万里属于金牛卫里面的异类，不喜欢巴结上司，也不喜欢欺压良善，若不是如此，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还是个千户，早早就应该高升了。
但左万里再不乐意，也很难违背众人的意愿。
他们确实很累了，不仅仅是押送钦犯的劳累，更因为路上遇到了不寻常的东西，这才日夜赶路，错过了休息的官驿。
如今的金牛卫人困马乏，千里跋涉和损失惨重带来的怨气也到了顶点，左万里要是再强行压制，恐怕曹添他们会当场哗变。
左万里无奈，只能对张龙说：“抱歉，我们长途跋涉，确实已经撑不住了，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张龙很想就坡下驴，吃的东西给他们就是了，但张龙同样很清楚自家少爷的性格。这人说好听的是有主见，说难听就是固执，认定自己没错的事打死也不改。
祝威平时不怎么欺负别人，但绝对是容不得别人欺负到他头上。
如果给张龙一点时间，跟包拯商量好，应该有办法可以说服祝威。结果金牛卫上来就咄咄逼人，祝威怎么可能答应。
果不其然，祝威大声地说：“要吃的，可以，让刚才那个头上长痣的给我赔礼道歉，不然，一粒米都别想要！”
曹添的眉心处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祝威说的就是他。
“你找死！”曹添举起了手中长刀，似乎就要冲过去将祝威一刀两断。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不打起来是没法收场了。
张龙和左万里都很无奈，明明可以商量的事情，就因为谁也不肯嘴上吃亏，结果就要拼命了，这又是何必呢？
不过，张龙还有一点希望，他转过头，望向木棚中央。
现在这个情况，只有那位道然圣僧可以阻止这场无意义的厮杀了。
道然圣僧不仅威望高，还拥有大神通大法力，血祭苏州城的妖怪都被道然打跑了，区区凡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如果道然出手，这群金牛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镇压，那就免了所有人的血光之灾。
张龙满怀期待地想：“道然圣僧，快出手吧，就像当初教训我们两兄弟那样，狠狠地教育一下这群金牛卫吧。”
但当张龙找到道然的时候，却发现道然根本没有往这边看，而是用古怪的眼神望向西边。
西边，有什么东西吗？
带着这个疑惑，张龙也转过头，望向西边。
一开始没看出什么，但很快，所有人都听到了阵阵嘶吼声。
“是熊瞎子！”
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荒郊野岭中，什么野兽最可怕，不是老虎，也不是狼群，而是熊。
这东西皮糙肉厚，不像老虎那样一击不中就会放弃，只要惹到熊，往往是不死不休。
野熊可比老虎体型大得多，要是没有提前设好陷阱，遇到野熊肯定要出人命的。
因此，听到野熊的叫声，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这东西可不管什么金牛卫知府公子，横冲直撞之下，谁都有可能没命。
有弓箭在身的人都已经张弓搭箭，只是没有强弓硬弩，恐怕只能造成些许皮外伤。
就在众人都无比紧张之时，他们看到了一副终身难忘的景象。
肉山般的巨熊从山林中狂奔而出，这体型差不多要跟骑在马上的金牛卫一样高。
如此巨大的体型，这熊怕不是快成精了？
这样的庞然大物冲锋起来，根本没人能挡得住。
左万里正要命令部下散开，以免被巨熊冲撞，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妥。
这熊，身上好像还骑着个人。
一个人影正跨骑在巨熊的脖子上。因为体型差距太大，天色又暗，不仔细观察都难以发现。
左千户眼神锐利，清楚地看到骑在巨熊身上的是个青衣女子，看似身材娇小玲珑，但她左手紧紧抓住皮毛，竟然将熊头扯得高高昂起，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巨大的熊脑袋上。
一拳又一拳，熊瞎子竟然被揍得鲜血狂飙，不断发出惨叫。
“我让你抢我老鼠！我让你抢我老鼠！”
巨熊上的青衣女子狠狠地骂着，拳头一次比一次狠，结果这肉山般的巨熊还没冲出多远就摔倒在地。
之前狂奔时产生的惯性带着巨熊的身体向前滑行，正好划到了金牛卫与车队之间。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巨熊的脑袋已经瘪下去一大块，巨熊的七窍都在流血，竟然被这个女子用拳头活生生锤死了。
金牛卫的所有人都用震惊的表情看着这位青衣女子，心想：“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第124章 求援
左万里盯着那手按熊头暴锤的女子，感觉自己像是看着一头怪物。
他自问武功也算是世间顶尖，斩杀这头巨熊对他来说没什么问题，但赤手空拳锤爆熊头？
左万里不觉得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金牛卫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要是这位跳下来给他们来一拳，恐怕没人能挡得住。
更令金牛卫们心情沉重的是，对面那群镖师在看到这个情景后，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大声欢呼起来。
“小青姑娘威武！”
“巾帼不让须眉啊！”
“干得漂亮！”
“这一拳起码五十年功力！”
……
这徒手裂熊的女英雄，竟然是对面的人，曹添刚才的嚣张气焰被浇灭了一半。原本曹添看不起这群镖师趟子手，觉得只要打起来，轻松就能将对方斩尽杀绝。
结果突然冲出来这么一位女英雄，现在动手，金牛卫怕是要死伤惨重。
不远千里将钦犯抓住，只要送回京城就是大功一件，曹添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可是，就这么认怂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们金牛卫，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就在这骑虎难下之时，人群中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
“小青。”
简单两个字，跟之前那些欢呼的声音不同，竟然隐含责备的语气。
金牛卫循声望去，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对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女英雄呼呼喝喝？
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小和尚走出来，在这昏暗的荒野如净世白莲般光彩夺目。
每一个审美正常的凡人，在与道然初见之时都会片刻失神，脑子里回荡着同一个问题：“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种惊艳虽然会随着时间慢慢适应，但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深深引入脑海之中，以至于见过道然之后再看其他人，都会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这么好看的小和尚，要是被那女英雄打死就太可惜了。
曹添刚生出这个想法，就看到小青从巨熊身上跳下来，低着头走到道然的身边，像个犯了错害怕被惩罚的孩子。
“今晚加练半个时辰。”道然对小青说。
小青听了，顿时脑袋耷拉下来，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这小和尚，竟然能用两个字就降服了这位锤爆巨熊的女英雄？
众人都不由得想起一个传说，江湖上，小孩、和尚和女人，都是招惹不得的狠角色。
小和尚能镇住这个女人，貌似非常合理。
小小警告了一下熊孩子，道然转身对祝威说：“祝施主，既然小青失手杀了这头熊，看来今晚肉食不会缺少，不如就行个方便吧。”
祝威刚才是叫好叫得最大声的一个，看到金牛卫们死灰般的脸色，他感觉痛快多了。现在道然开了口，祝威自然不会拒绝，对道然说：“既然道然大师开了口，这当然没问题。张龙，这头熊我们收下了，给他们二十人的口粮。”
这话说得跟施舍一样，听得那群金牛卫咬牙切齿，但那头巨熊的尸体还没凉呢，他们也只能忍了。
张龙大声应诺，然后向道然投来感激的眼神。能够不激化矛盾是最好的，真打起了，还是他们这些当护卫的先死，多亏了道然平息纷争，又救了大家一命。
张龙从携带的口粮中匀出二十人的分量，送到左万里这边，然后招呼众人开始对巨熊剥皮拆骨。现在天气热，不尽快处理的话，很多熊肉就要浪费了。
夜幕彻底降临，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安歇。
左万里随便吃了七分饱，却没有像其他金牛卫那样休息。他的心情难以平静下来，因为光是吃饱饭并不能解决他们面临的困境。
能够让金牛卫如此狼狈的，可不仅仅是旅途的疲惫。就算今晚能吃饱喝足，但如果不能够将问题解决，他们或许没办法活着回到京城。
反复犹豫了许久，左万里终于站了起来，朝着车队那边走去。
曹添见了，问道：“千户大人，你去哪？”
“我看那小和尚似乎颇受敬重，或许是位佛法精深的高僧，我想请他帮忙对付那些东西。”左万里说。
曹添刚刚在这些人面前丢了面子，本来是不打算跟他们打交道的，但听左万里提起“那些东西”，他就马上改变了主意。
只是，曹添还有点怀疑，对左万里说：“千户大人，那小和尚才几岁，就算从小出家，又能读过几本佛经？找他帮忙，真的有用吗？”
“我刚才听说，那小和尚法号道然。你记不记得，前几天我们在驿站就听路过的行商提起这个名字。”
“有吗？”
曹添完全想不起来，他们奉命远赴边疆，好不容易将钦犯抓回来，又因为半路遇到“那些东西”，所以才绕了个大圈，跑到这条路上。
金牛卫早已人困马乏，实在没心思打听什么消息。
左万里武功高强，倒是比其他人更能支撑，不过左万里当时也只听到片言只语，似乎是有个叫道然的和尚做了了不得的大事，救了许多百姓。
如果不是碰巧同名，那这很有可能是老天给他的机会。
左万里知道黄昏之时大家有过矛盾，所以这次也不打官腔，表面上说是为了感谢，想要拜访一下道然。
这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左万里发现，他们完全没有担心过道然的安危，自己带着刀去见道然都没人在意。
顺着张龙的指点，左万里绕过呼噜声连绵不绝的木棚，来到了一出小山坡上。
清冷的月光照在道然身上，让他显得无比圣洁，如果他不是正压在女子的身上，或许会更圣洁一点。
小青正卖力地扛着一块比那巨熊还大的石头，而道然就坐在石头上面，彷佛要将小青镇压一样。
这哪里是什么大德高僧，分明是虐待吧？
左万里正想开口阻止，但他很快就发现小青并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彷佛对她来说扛起这么大的石块并不算艰难。
联想起她徒手碎熊头的怪力，左万里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难道这是在练功？”
道然也发现了左万里，轻飘飘地从巨石上跳下来。
这有如落叶般轻盈的身法令左万里惊艳，道然法师果然不是普通的和尚，看来这次找对人了。
第125章 有鬼
道然原本是坐在大石头上念往生咒，超度一下那只可怜的大熊。
因为吃了只老鼠被小青打死，这是多么倒霉的一件事。
不过这大熊不算是白白牺牲，他用自己的性命阻止了一场血拼，救了许多条性命。
这份功德，应该能让他下辈子转生成人了。
左万里的突然来访，让道然有点意外，但并没有多少不高兴。
金牛卫的嚣张，道然看在眼里。只不过下山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道然的心态多少有点改变。
凡人在红尘俗世中浮沉，总有各种求不得，求不得便生憎怨怒。
同行的赶考士子们个个饱读诗书，但大多是趋炎附势之徒，道然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因为嫉妒保证与祝威关系好而出言中伤。
金牛卫饥渴难耐，一开始还是想买粮的，发现求之不得，就准备用权势压人。
苏州城的权贵在妖怪血祭之后也有不少惨死，但为了自己活命和利益，转头就敢抓人送给妖怪。
众生皆苦，所以众生皆恶，善恶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分明。
道然在救人的时候，也没空仔细挑选那些是纯善之人，那些是该死的恶徒。
不管是出手相助还是冷眼旁观，都离不开顺其自然顺己心意八个字。
并非高高在上，又没有深陷其中，与凡俗之事若即若离，要不要多管闲事全凭喜好，或许这就是修行者该有的心态。
小青碰巧出手，锤杀了一头巨熊，算是给这群金牛卫一个下马威。若是他们还不知悔改，道然就会让他们见识见识刚学的五雷正法。
最后金牛卫知难而退，这事便算是揭过了。
左万里突然来访，道然也有点好奇他的来意。
“左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道然问道。
“道然法师，本官的部下口不择言，冲撞了法师，本官特来向你道歉。”左万里客气地说。
道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金牛卫要抢的并不是小僧的粮食，无需道歉。”
【阴阳怪气……你的持咒+1】
道然对左万里的好感度提升不少，这位千户大人是个不错的刷属性工具人啊。
左万里没看出道然的表情变化，但他听出了道然话里的讽刺。自己说的是部下口不择言，道然却说金牛卫“抢”别人的粮食。
其中差别，有心人一听就懂。
但左万里是个决断之人，明白了道然的态度，马上便说：“请法师放心，祝公子那边，本官会有所交代。”
道然没想到这位千户大人这么好说话，看了，他今晚所求甚大啊。既然如此，道然也单刀直入地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看金牛卫诸位疲惫不堪，恐怕是路上遇到了变故吧。左大人深夜来访，肯定是与此有关，不妨直说。”
左万里面露尴尬之色，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已经被道然看穿。不过道然表现得越是不凡，左万里就越高兴，因为这样道然帮得上忙的可能性就越大。
“道然法师慧眼如炬，本官深夜来访，是想请教一件事。”左万里非常认真地说。
“左大人但说无妨。”
“本官想问的是，这世上真的有鬼吗？”左千户语气凝重地问。
道然：……
就这？这么郑重其事，就是问这个问题？
看左万里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啊。
“确实有鬼，只不过寻常人死后便会到地府轮回，很少会在人间停留，只有死前留有极大怨恨，才有可能化为厉鬼滞留人间。”道然回答说。
“极大怨恨……果然如此，那能否请道然法师帮忙，将这些亡魂超度？”左千户问道。
道然没有马上答应，超度亡魂这事，他也只有一次成功经验。
但不是靠往生咒，而是靠杀人。
牟枝玄一口将兰若寺的假和尚全吃了，这才让卓嫣然这些女鬼们送入地府。
左万里招惹的厉鬼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万一就是找他报仇的，那道然也不好意思将委托人当场锤死。
看到道然迟疑的表情，左万里以为他心里还有不满，连忙说：“道然法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你施以援手。本官日后一定约束好下属，绝不会再做出仗势欺人之事。”
“阿弥陀佛，小僧并非见死不救。只是想要超度厉鬼，首先要知道他们心中有何怨恨。左大人，请你将遭遇厉鬼前后所发生之事细细道来，不可有半点隐瞒。”道然说。
“道然法师请放心，本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事，还要从本官离开京城说起，金牛卫得到庞太师密令，有人密谋造反……”
左千户开始向道然讲述事情的经过，除了隐去了这位造反者的姓名，其他细节都说了清楚明白。
庞太师发现边疆有某位带兵的将领有造反的嫌疑，这人手握重兵，稍有不慎就会逼他直接起兵。因此，庞太师派出左万里，让他带人秘密前往边疆，想办法将反贼抓回京城受审。
思路客
左万里不负所托，还真是顺利骗取了对方的信任，带着部下直捣黄龙，将这个将领生擒。
原本一切顺利，左万里带着部下连日赶路，很快就远离了边疆，逃出这位将军掌控的势力范围。
原以为接下来就是一路坦途，没想到回京路上才走一步，他们就遇到了不寻常的怪事。
一开始，只是每天夜里都会听到怪异的叫声，吵得众人睡不着觉。
几天之后，就有负责守夜的金牛卫说看到了恐怖的鬼影。但左万里彻夜不眠地巡查，也没找到任何异常。
原以为只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导致众人精神紧张。左万里就提出放慢速度，让大家养精蓄锐。
谁想到，很快就开始死人了。
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会死一个金牛卫，而且身体表面没有任何伤痕，浑身骨骼却全部碎裂。剖开尸体验看，便会发现里面的五脏六腑都不翼而飞。
不管左万里用什么办法，彻夜守护也好，绕路也罢，都无法摆脱这种恐怖的死亡。当初从敌人包围中杀出血路都没死这么多人，结果在回京路上死了大半。
要不是左万里带出来的部下都是军中精锐，寻常士卒面对这种诡异之事早就崩溃了。
左万里对这种诡异的杀人方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选择不再休息，日夜兼程赶路，希望可以在所有人死光之前回到京城。
结果就在人困马乏之时遇到了道然一行，因为精神已经处于接近崩溃的边缘，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道然听完，沉思片刻，问道：“左大人，庞太师让你抓的钦犯，是不是国师的人？”
第126章 又见蛊虫
当今朝廷的形势可以说是错综复杂，但只要认准三个人就能大概区分清楚。
庞太师位极人臣，是文官之首，像是这群上京赴考的士子，不管考没考上，最后都自然站在庞太师这边。科举出身的人，几乎没得选。
然后自然就是国师一系，国师有执掌天下僧道的大义，看起来似乎不如文官集团，但这些年里面，国师跟许多武将走得很近。
哪个打仗的将军身上没点伤，国师对他们从来不吝啬疗伤的丹药，这可是能活命的好东西，就算不能长生，也能免去伤患的折磨。
除此之外，国师这些年还不断向皇帝谏言，不断给边关将士送好处。涨军饷，升官阶，送去许多神兵利器与疗伤丹药。
因此，别看近些年国内风雨欲来，边关将士反而过得相当滋润，打起仗来屡战屡胜。
所以武将都是站在国师这边的。
朝堂三大势力，除了庞太师和国师，剩下的就是皇帝了。
柴熙诲是开国皇帝，虽然已经九十高龄，但因为国师的丹药，让他精力充沛，就像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作为开国之君，柴熙诲威望极高，不管庞太师和国师闹得有多厉害，柴熙诲依旧高坐皇位之上，随便开口就能维持住朝堂的平衡。
金牛卫属于文官集团所掌控为数不多的暴力机关，左万里就是这场博弈里的一只小棋子，收到庞太师命令，去边疆抓拿钦犯。
实际上这位将军造不造反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将他拿下，就能削弱国师对军队的控制力。等这位将军押送到京城，决定他生死的，也不是有罪无罪，而是看国师与庞太师之间的博弈结果，以及皇帝最后的决定。
但这些东西不是普通老百姓知道的事，他们一辈子见过的官僚可能就是上门收税的税吏，又或者是村里的里正和三老，朝堂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
道然一句话，就说破了事情的关键，左万里便沉默不语。
毕竟国师有节制天下僧道的大义，可以随意查封任何寺庙与道观，得罪国师日子自然会非常难过。
道然话说到这份上，左万里再求对方帮忙，那就太不懂事了。
“道然大师，本官并非有意隐瞒。既然此事令你难做，那本官先行告辞。”左万里对道然说。
道然对左万里看高了一眼，没想到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他还能替自己一个外人着想，这实在相当难得。
道然拦住转身离开的左万里说：“左大人误会了，小僧并非担心招惹国师，小僧只是想确认一番，你们所遭遇的厉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然法师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是说，我们遭遇的厉鬼，其实是国师动用了妖法？”左万里惊讶地问。
“是不是，等下便知。左大人，小僧失礼了。”道然说着，伸出手按在左万里的胸膛上。
左万里没有反抗，他不觉得道然会伤害自己。左万里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这位道然法师一定是那种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大德高僧，绝不会出手害人。
道然当然不会害人，他是给左万里检查身体。
在知道这事跟国师有关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蛊虫作祟。
这位国师大人似乎非常擅长玩虫子，左万里去抓了国师的人，结果金牛卫就离奇死亡，要说这跟虫子没关系，道然都不信。
【御灵】之力施展，道然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妥，左万里体内不仅有虫子，还不止一只。
数十枚虫卵分布在左万里的内脏与骨髓之中，似乎正处于休眠状态。
怪不得左万里说其他金牛卫外表没有任何伤口，但死的时候骨骼尽碎，连内脏都被掏空。
这么多虫子在里面啃食血肉，直接将人吃得只剩一张皮都没问题。
“道然法师，如何？”左万里有些焦急地问。
作为武人，左万里对身体的细微变化感觉非常敏锐，马上就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异样的感觉。
“左大人，你中了蛊。”道然坦白地说。
“蛊？”左万里脸色都变了。
这东西他没见过，但也从坊间传闻中听说过，联想起部下们惨死的模样，确实有点像蛊虫这种邪门手段。
“道然法师，这蛊虫能治吗？”左万里问道。
“不好说，小僧只能尽力一试。”道然说。
这不是欲擒故纵，左万里跟欧阳春不同，欧阳春的蛊虫只有一条，取出来就好。
左万里体内的蛊虫已经深入骨髓，就算道然用御灵之力控制蛊虫自己钻出来，恐怕也会让左万里变成废人。
要怎么治疗，还得找专家问问。
“小僧数三个数，然后会从你体内抽出一条蛊虫。左大人，或许会很痛，你忍着点。”道然突然说。
左万里坚定地说：“请大师放手施为。”
“三！”道然大声地数数。
左万里听了，心想，道然法师喜欢倒着数吗？
刚升起这个想法，左万里就感觉到右手传来钻心的剧痛，一道血线飞，落在道然的掌心中。
左万里忍不住惨叫一声，痛得脸都发白了。
原以为自己从小练武，什么痛苦没试过，打断手脚都只当等闲。但刚才这一下，让左万里感觉自己犹如身处地狱，这剧痛是直接刻在魂魄之上，根本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大师，说好数三声的呢？”左万里捂着手臂问道。
“阿弥陀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会没那么痛，越是有准备，痛苦的体验就越清晰。”道然解释说。
就像是法海的紫金钵，毫无准备之下，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敲一下，那感觉还好。最怕法海将紫金钵高高举起，让你看清楚他的每一个动作，敲下来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痛彻心扉。
这一点，道然很有经验。
道然让左万里先回去休息疗伤，为了保险，还用御灵之力给左万里身上的蛊虫下令，让这些虫子全部陷入近似冬眠的潜伏状态。
只是这些虫子智商毕竟还是太低了，道然可以用御灵之力来控制，下蛊的人说不定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来激活。
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解决办法才行。
幸好，他身边有个炼蛊的行家。
第127章 玄机子的提醒
夜色渐浓，山野之上出现了一座由蛛丝编织而成的巨大帐篷。
说是帐篷，其实是三室两厅的大房子。
这是道然用朱影的丝嚢炼制而成的法器，可以用蛛丝来编织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等到蛛丝干透之后，就会变得跟丝绸一样光滑，手感特别舒适。而且这带着妖气的蛛丝有极强的驱虫效果，住在里面完全不怕蚊虫叮咬。
这件法器绝对是居家旅行必备神器，免去道然露宿荒野的痛苦。
此时的蛛丝帐篷内，小青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睡觉，口水快要将枕头给浸透了。
而道然坐在大厅之中，他的身边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女道士，正是玄机子。
“大晚上将我找出来，连杯茶水也没有。”玄机子有点不满地说。
道然答应过要帮玄机子修行，因此他离开苏州的时候，玄机子也跟了上来。
只不过她不愿意跟车队的人混在一起，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沾染太多因果对她的修行有害，一开始就不要认识，这才能做到不沾因果。
但道然总怀疑，这女人是不是给社恐找借口。
玄机子白天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每天子时就会现身给道然卜卦。只是最近的卦象都不太准，让道然的【御灵】属性迟迟不能暴涨。
今天道然不是来算天气的，只见道然摊开右手，将一条比头发丝粗些许的白色虫子递过去，然后问玄机子说：“这虫子，你见过吗？”
道然摊开手，”
玄机子看了一眼，惊讶地说：“这是饿鬼蛊，种入人体之后，会钻入内脏骨髓之中，一旦发作，整个人都会被啃得只剩一张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找对人了。
道然就知道这蛊虫跟国师有关，玄机子对炼蛊也颇有心得，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道然将路上偶遇金牛卫的事情告诉了玄机子，然后问道：“他们还有救吗？”
“解药我会配，不过我有一个地方想不通。这饿鬼蛊想要种入人体可不容易，他们怎么会数十人一起中蛊？”玄机子奇怪地说。
“哦？这下蛊还有什么讲究吗？”道然问道。
“当然有，蛊虫在寄生宿主之前，多半是处于休眠状态，此时的蛊虫是非常脆弱的。若是直接将虫卵扔到饭菜之中，不等被人吃进肚子里，光是那点热度就能将虫卵烫死。
“更别说被吞进去之后，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咬碎，就算没咬碎，也会在胃部被消化。
“想要成功下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炼制成丹药，用一层药物将蛊虫包裹起来，保证虫卵可以活到苏醒的时候。”玄机子解释说。
“就像那灵玉丹？”道然问道。
“不错，但灵玉丹只有一只蛊虫在里面，饿鬼蛊却需要种下数十只虫卵，发作起来的时候才能够顷刻间置人于死地。这么大量地下蛊，等于将丹药当糖豆吃，一般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玄机子奇怪地说。
“你的意思，下蛊的很有可能是他们身边的人？”道然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这么猜倒也有可能。算了，我不想过问这些事，省得又沾上因果。你要解药的话，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弄好。不过，你为什么要救他们？”玄机子问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然是张嘴就来。
【……你的魅力+1】
道然：(눈_눈)
还加什么魅力啊，颜值都要溢出了。
玄机子看着道然的表情，惊讶地发现，这小和尚一脸澹漠的时候比之前更加好看。
玄机子连忙闭上眼睛，可恶啊，这小子越来越好看了，再这么下去迟早成心魔。
为了转移话题，玄机子继续说：“除了慈悲为怀之外，你是看上了左万里的身份吧？金牛卫是庞太师手上的刀，你想利用金牛卫来对付我师父，对不对？！”
道然不禁想给玄机子竖起大拇指点赞，不愧是欺师灭祖的同道中人，在坑师父这件事上思维永远是这么敏锐。
“你知道的，千宿真人祸国殃民，小僧势单力薄，想要对付他，自然要找些帮手。”道然说。
玄机子的话说的不错。
道然愿意救人，一是觉得左万里这人看着还算顺眼，做官做到这么客气的，也算是难得了。第二个原因就是他的身份，光是聂正言给道然写的引荐信不一定够用，如果能跟左万里打好关系，上了京城也多个照应，也能多个门路。
“喂，我好歹也是国师的徒弟，你当着我面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玄机子说。
“你师父给你喂蛊虫，你就不想对付他？”道然反问道。
玄机子摇了摇头说：“不想，虽然他对我别有用心，但他还是将我从那风月之地救出来，又传授我这身本事。在我将蛊虫驱除的那一刻，我跟他就恩怨两消了。
“你想对付我师父，可别拉上我，我绝不沾染这场因果。”
最后这句话，玄机子说得特别郑重。
“放心吧，对付国师是我的事，不会拖你下水的。”道然说。
玄机子却在心里叹息，两人继续这么相处下去，都快成道侣了，因果纠缠在一起，如何能分得清楚。
这个道侣，不是说睡到一起那种，而是在修行之路上相互扶持，关键时候能帮对方突破瓶颈的关系。
对修行者来说，这种关系可比什么情情爱爱更加难得，也更加亲近，而越是亲近自然因果越深。
玄机子有心想要离去，但又舍不得道然这特殊的天赋。
毕竟是挂了七八斤因果线的男人，普天之下想找个差不多可难了。别看玄机子最近几天卜算天气都不准，但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飞速提升，一天能顶过去半个月。
对修行者来说，这种好事，谁能拒绝？
“算了，反正因果报应谁都逃不掉，我去给你弄解药。不过你最好小心点，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就不好奇，被他们抓住的钦犯是谁吗？”玄机子问道。
“你这话里有话啊，难道这人身份很特殊？”道然奇怪地问。
“我也不知道，但就在刚才，我卜了一卦。”玄机子将三枚铜钱从袖子里拿出来，排在道然的面前。
玄机子摆弄着这三枚铜钱，对道然说：“对我师父和庞太师来说，不管什么身份，这人就是一颗棋子。但对你来说却不一样，你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你就不想救人了。”
第128章 荒村的埋伏
上京路上，一处荒废的小村。
数十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来对村子里，他们穿着像是普通的老百姓，但一个个身材高大，行进之间颇有章法，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军中精锐。
为首的一个蓬头垢脸，犹如乞丐的年轻人看了看四周，然后说：“这地方不错，方圆三十里就这么一个村子，他们必定会在这里落脚。”
年轻人旁边一个眼睛特小的汉子说：“少将军，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金牛卫的人跟一群赶考的士子混在一起，按照他们的速度，最晚明天就到，我们要埋伏的话，得抓紧时间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顿时呜呜的怪叫从四处传来。破落的屋子门扉摇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这风来得奇怪，彷佛不仅是吹动房门，更是吹进人的心里，有种哇凉哇凉的感觉。
那小眼睛的汉子浑身一抖，小声地说：“少将军，这里不会有鬼吧？”
“马汉你白长这么大个了，竟然还怕鬼？杀鞑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怕？还有，说了多少次，叫我大当家，别喊将军！”少年板着脸骂道。
“少……大当家，杀鞑子我不怕，一个哒一百个我都不怕，一刀砍过去总能拉个垫背的。但你要说是鬼，兄弟们手上的刀，好使么？”马汉说着，望向其他人。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有点心里发寒。
明明都是刀口舔血的军中精锐，不知道上过多少次战场了，理应不怕什么鬼怪才对。但这村子似乎真的很邪门，进村之后大家都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
乞丐少年眼看军心不稳，强忍着一巴掌拍马汉头上的冲动，大声地说：“你管他好不好使，鬼他娘的不是人变的么？鬼要是弄死你，你不会变鬼杀回去啊？”
马汉听了，顿时眼前一亮，惊讶地说：“有道理啊，大当家你怎么变聪明了？”
乞丐少年这次是真没忍住，朝他脑门上了一巴掌。
“他娘的，难道我之前就不聪明吗？”乞丐少年愤怒地说。
马汉笑道：“大当家以前勇勐无敌，是我大周最厉害的先锋，但这个月下来，越来越有元帅的风范了。”
乞丐少年听了，沉默不语。
他的名字叫杨延昭，父亲杨业，是朝廷册封的镇北将军，还曾经做过天下兵马大元帅，多年来坐镇云州，阻敌于国门之外。
杨业可以说是大周边疆的擎天玉柱，有他在云州，没有一个鞑子敢犯大周边疆。
只可惜，金牛卫的人吐出出现，将杨业带走了。
这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没人会想到朝廷派来劳军的金牛卫会突然动手，将杨业直接绑架了。
杨延昭是杨家第六子，今年只有十七岁，原本是军中先锋官。杨业被抓，杨家乱作一团，原本杨家准备派出大军沿路搜索，势必要将父亲救回来。
偏偏这个时候，探子回报有鞑子入侵云州。
杨家世代镇守边疆，绝不容许鞑子进入云州半步。杨延昭和几位兄长商量之后，决定分兵两路。由几位哥哥掌控边军，抵御鞑子入侵，杨延昭带着杨家的精锐家将追踪金牛卫，想办法救回杨业。
杨延昭带着家将们一路追踪，一开始情况还算不错。在云州境内，杨家势力极大，很容易找到金牛卫的位置。
但几次冲杀，都被那位金牛卫千户左万里击退，这人武功高得离谱，沙场作战或许不如杨家诸子，但小规模的江湖搏杀就近乎无敌。
杨延昭一开始太过轻敌，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左万里带人逃出了云州。
接下来，情势便开始逆转了。
出了云州，便不再是杨家的势力范围，而且他们要追的是金牛卫，代表的是朝廷正统。
杨家只要不是直接造反，就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追杀。
杨延昭绝不能带着部队招摇过市，只能一路隐秘行军，所以他们根本没有补给，好几次差点就追丢了。
要不是金牛卫们不知道发什么疯，一路死人，还绕了一个大圈，杨延昭他们根本没可能追上。
这一个月，杨延昭绝望过，颓废过，但想到云州与鞑子作战的兄长们，想到被金牛卫抓走的父亲，杨延昭还是咬牙坚持。
被逼着去分析利弊权衡进退，思考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杨家的朋友，识破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否则刚上门求助，转眼就会被出卖举报。
苦难最是锻炼人，曾经杨家最年轻气盛的六公子，只会冲锋在前的先锋官，被硬生生逼出大将之风。
现在，好不容易追上了，杨延昭就觉得在这村庄里面打一个埋伏，将父亲救出来。
只是这村庄，确实是有点诡异，杨延昭嘴上给家将们鼓励士气，自己心里也有点发毛，光是站在这村子里面，就像是被送到妖怪的嘴边，随时会被一口吞下。
杨延昭用力摇了摇脑袋，将这些懦弱的情绪甩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这地方有多诡异，只能搏命一试。
“先将这个村子仔细搜一遍，然后在各个关键位置放好引火之物……”杨延昭正要吩咐家将们做好伏击的准备，突然灵光一闪，用力地拍了拍马汉的肩膀说：“你说得有道理，这村子确实有点诡异。”
马汉不明所以地看着杨延昭，这位六公子重复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延昭露出笑容，对众人说：“这村子就算有什么不对，我们也没得选，整整追了一个月，我们才赶上来一次。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在这个村子里将我爹救出来。
“但我爹教过我，行军打仗就是要利用好身边的一切，想办法将不利之处变成有利。我刚才想，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村子阴风阵阵，反过来想，这岂不是一种地利？”
马汉恍然大悟，兴奋地对杨延昭说：“大当家，你是想让这里的鬼弄死那群金牛卫，我们坐收渔人之利？！”
杨延昭：→_→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妙计，他们连这村子是不是有鬼都不确定。更令杨延昭无语的是，身边的这群家将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杨延昭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辛苦了，他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个参谋。
当初做先锋官的时候不需要，现在杨延昭恨不得将他军中参谋全部给绑过来。
在马汉期待称赞的眼神中，杨延昭叹了口说：“这村子有没有鬼，鬼会不会害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坐收渔人之利？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个村子阴森恐怖，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装成鬼的样子吓唬那群金牛卫。只要他们乱起来，我们救人的机会就更大。”
“大当家英明！”
“好主意！”
“真是天才的想法！”
……
一群人开始吹捧起来，以前的杨延昭会很享受这种被人奉承的感觉，现在却觉得这群大老粗连捧跟都演不好。
杨延昭伸手按了按，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吩咐说：“先仔细将这村子搜查一遍，然后去准备兽血树枝之类的东西，抓紧时间化妆。
“既然金牛卫身边还有其他人，这些乌合之众也该利用起来。上京赶考的士子说不定还会带上女卷，就先从这些容易吓唬的目标下手，等那些乌合之众乱起，金牛卫想稳住都难。”
第129章 云州一老卒
又是一日黄昏，上京的车队缓缓地开进这座废弃的村庄里。
从外面斑驳的痕迹可以判断，这村子有好几年没人居住了。
但长途跋涉的旅行者没太多的选择，再不休息一下，那些赶考的士子们恐怕要承受不住。
祝威是第一个冲进村子里的人，他这些天在马车上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现在终于能有个能住人的地方，祝威恨不得马上就躺床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躺上一整天。
其他人也相当高兴，今晚能谁个安稳觉，或许还能奢侈一把，能够洗个澡。
但车队里，有人感受却完全不同。
最后一辆马车内，小青探出头来，非常好奇地看着这荒废的村子，兴奋地说：“这里面有奇怪的东西！”
道然眉头紧皱，在进入荒村之后，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地方绝对有问题。
一路上都沉迷炼器的神秀也抬起头，对道然说：“师父，这地方怕是有妖邪作祟，我们怎么办？”
道然沉思片刻，然后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道然说完，默念天龙八部护身咒，手臂粗细的黑蛇出现在道然的身侧，恭敬地对道然说：“龙众牟枝玄，听召而来。”
“阿弥陀佛，好久不见。前辈你的伤，可好了？”道然问道。
牟枝玄连忙说：“多谢道然法师关心，已无大碍。法海禅师，还是手下留情了。”
当初法海召唤牟枝玄的本体，然后一巴掌将牟枝玄拍飞，五成功力就将他重创。
虽然牟枝玄养伤养了好久，但他明白法海还是手下留情了。那一掌确实只有五成功力，否则他最起码要躺几年。
虽然身子骨还没好利索，但道然召唤，牟枝玄可不能错过。
不是说吃人什么的，而是牟枝玄迫切需要解开之前的误会。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坑道然的意思啊，自己最多只是看着道然烦杀戒而不阻止而已。
但这不是天龙八部的基本操作吗？
持咒人自己守不守戒律，那不是天龙八部该管的啊。
牟枝玄觉得自己必须好好跟道然聊聊，不然法海哪天心情不好了，再次召唤他揍一顿怎么办？
“实在抱歉，小僧没想到师父会误会。”道然对牟枝玄说。
【……你的刺绣+1】
“没事，法海禅师爱徒心切，我也能够理解，还请道然法师你跟他说清楚事情原委。”牟枝玄对道然说。
“放心，小僧一定会跟师父解释清楚的。”道然无比肯定地说。
【……你的剪纸+1】
“那我就放心了。”牟枝玄安心地说：“不知道道然法师召我前来，所谓何事？请法师尽管吩咐。”
“此地似乎有阴邪之物，小僧担心会有意外，还请前辈费心，守护这些凡人。”道然说。
牟枝玄是个非常合格的保镖，之前守护聂正言的时候就做得非常好，完全没有半点差错。
有牟枝玄在，一般的妖邪根本伤不了人，要是遇到厉害的妖怪，牟枝玄也能给道然争取时间，让他从容应对。
“放心交给我吧。”牟枝玄说完，身形化作透明，从车厢钻了出去。
不一会儿，牟枝玄又回到了道然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道然听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
夜色渐浓，荒废已久的村庄生出烟火气来。
虽然这村子很破败，但稍微收拾一下，总是能睡的。
道然喝过米粥，也没去监督小青练功，而是来到金牛卫这边。
看到道然来访，左万里连忙迎了上去。
“道然法师，可是有什么吩咐？”左万里问道。
“左大人言重了，小僧只是想跟你们押送的那位朝廷钦犯说上几句话。”道然回答说。
“这……道然法师想要问什么？”
左万里有点犹豫，这钦犯事关重大，一旦有任何闪失，他们的牺牲就全白费了。
“左大人放心，小僧只是询问几句，绝不会让你难做。相反，小僧是来帮忙的。今晚，或许会有意外。”道然解释说。
“意外？难道说，今晚会有人劫囚？”左千户问道。
道然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并没有回答左千户的问题。
左千户没有思考多久，他选择了相信道然。
道然从左万里身上抽出一只蛊虫之后，左万里就明白所有金牛卫的性命都被道然握在手上了。道然要是找不到解药，他们注定会被蛊虫蛀空身体而死。
道然想害他们的话，根本不需要玩什么手段，直接控制他们体内的蛊虫破体而出就完了。
既然道然说是来帮忙的，左万里便无条件相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像道然这样的大德高僧，怎么可能骗人。就算有人说道然从小到大从未撒谎，左万里都会相信。
道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被关在囚车内的朝廷钦犯，这人满脸污秽，身上的囚衣也早就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带着枷锁的身体饱受折磨，这一路颠簸让他的手腕、脖子和肩膀都摩擦得血肉模湖。
看那花白的头发，年纪应该不小，但他的双眼却炯炯有神，即使模样凄惨，还是用力挺直了腰板。
果然不愧是手握兵权的大人物，这军人风姿很令人敬佩。
道然走到近处，对囚车内的老人说：“老人家，小僧道然，还未请教老人家姓名。”
老人看了道然一眼，没有说话。
道然看了看对方干枯的嘴唇，从腰间取下一个黑色的长筒，将法力灌注其中，不断地摇晃。
很快，长筒的内部传来哗哗水生。
这是道然炼制的又一件生活法器，材料是朱影的长爪甲壳，取下来一段，做成长筒状。这法器的功能也很简单，注入法力就能从空气中吸收水汽，凝为清水。
哪怕是在沙漠，只要空气中有一丝水汽，都可以凝聚出水来，只是时间会比较长。
这蜘蛛牌无限续杯保温杯绝对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东西。
听到水声，囚车内的老人喉头忍不住动了动。
道然将这法器水杯递过去，这位老人也不客气，打开盖子就大口大口地灌，将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
然后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向道然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但依旧一句话也不说。
道然也不以为意，继续说：“老人家，你身体还真硬朗，一般人受这样的折磨，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老人看了看道然，发现这小和尚目光简单，便叹了口气，用沙哑的声音说：“小和尚你别套老夫的话了。知道太多，反而会让你惹到麻烦。”
“是国师的麻烦，还是庞太师的麻烦？”道然问道。
杨业听了，有点意外，对道然说：“原来你知道不少，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老夫杨业，云州城一老卒而已。”
道然回忆了一下，聂正言跟他讲解天下大势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
“你是云州的杨大元帅？”道然问道。
杨业摇了摇头说：“现在哪有什么大元帅，不过是身陷令圄的老卒而已。老夫以为当兵的，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就行了，谁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些勾心斗角。”
“杨元帅无需担心，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重获自由了。”道然若有所指地说。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救我？”杨业问道。
道然双手合十，对杨业说：“阿弥陀佛，救人并不难，小僧为难的是，如何才能让杨元帅你官复原职。就算有人成功劫囚车，杨元帅你难道要一辈子当逃犯吗？又或者说，杨元帅准备回到云州，直接起兵造反？”
第130章 妖怪啊
荒村点起的篝火缓缓熄灭，久违的床铺让人早早入睡。
虽然车队和金牛卫都安排了人值守，但数日的相安无事让所有人的警惕性都降到最低。
到了二更天，就连守夜的人都昏昏欲睡之时，数十个人影从村子里各处冒出来。
杨延昭从恶臭的茅房边上爬出来，他和杨家的家将们多半躲在这种肮脏恶臭之处。
这村子很大，当初应该有一两千人口，所以能够躲藏的地方极多，金牛卫也不可能实现地毯式搜索。
杨延昭觉得自己的伏兵非常完美，没有任何破绽，现在就是动手的时候了。
“大当家，兄弟们都准备好了。”马汉凑到杨延昭的身边说。
马汉此时已经化妆成一个狰狞恐怖的怪物，因为眼睛小得跟一条线似的，他非常有创意地在眼睛上下都画了类似的细线，在昏暗中看上去就像是长了一堆眼皮似的。
再加上脸上涂抹的各种颜色，看着就相当吓人。
杨延昭自己也差不多，给脸上沾了许多兽毛和泥巴，看起来就像是腐烂长蛆的狗熊一样。
在不做人这方面，杨延昭的部下是挺有天赋的。
“金牛卫的位置都摸清楚了吧？”杨延昭问道。
“都清楚了，就在村头两间屋里，元帅在那间带院子有石磨的屋子里面，只不过除了元帅之外，还有三个金牛卫，包括左万里也在里面。”马汉说。
“先不要硬闯，左万里这狗贼武功太高，我们硬闯绝不是对手。依计划行事，先从士子那边的妇孺下手，等他们乱起来，金牛卫一定会分出人手，要是左万里离开就马上冲进去救人。”杨延昭吩咐说。
“要是这狗贼不挪窝呢？”马汉问道。
“那就将外面的金牛卫全杀了，到时候再假装在外面放火。只要左万里不知道我们是来劫囚的，他就会带着爹冲出来，到时候我们在屋子外面布下天罗地网等他！”杨延昭说。
“明白了。大当家，一会儿你就去这个屋。”马汉伸手指了指，远处一间亮着灯的房子说。
“选得不错。”杨延昭拍了拍马汉的肩膀说。
这房子很好认，整个村子里面，就这房间最亮堂，估计里面点了不少的蜡烛。
越是这样，说明越是富贵人家。
这种养尊处优的读书人，只要稍微吓一吓，就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这就是他们行动的信号，惨叫声响起之时，杨延昭的部下就会四处大喊有鬼，然后兵分两路，一部分继续装鬼吓人，一部分则去暗杀金牛卫。
趁着混乱，有心算无心，又是人数占优，金牛卫必定死伤惨重。
只要能够重创金牛卫，今晚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如今万事俱备，就看老天爷帮不帮忙了。
一朵乌云飘过，盖住了天上的月亮，整个村子变得更加昏暗。杨延昭蹑手蹑脚地朝着那亮堂的房子潜行，一路上都极为顺利，没有弄出半点声响。
杨延昭施展轻功，翻墙入室，很快就贴着墙根走到了窗户前。
这房子年久失修，窗子早就破损不堪，杨延昭一探头就将屋内的一切看得清楚。
而刚看一眼，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将马汉骂得狗血淋头。
“他娘的，这混账给我安排去吓女人？！”
这亮堂堂的屋内正坐着一个青衣女子，虽然只看背影，但也看得出来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
虽说先从妇孺下手是杨延昭定的计划，但有得选，谁也不想去吓唬女人啊，这对一位好汉来说那是一辈子的污点。
杨延昭瞬间就明白了，分明是手下这群混蛋都不想去吓女人，就将他给推到这里来了。
虽然心里不爽，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杨延昭不可能因此退缩，让整个计划失败。
“回去有你们苦头吃！”杨延昭咬牙切齿，脸上的妆容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杨延昭打定主意，只要露一下脸，将这女人吓到叫出声来就行，绝不多留。
只见杨延昭推开窗户，将脑袋探入屋内，发出一声古怪的低吟。
原本背对着窗户的青衣女子听到声音，有点迷湖地转过头，望向杨延昭。
杨延昭早就做好了准备，张开嘴巴，瞪大眼睛，用尽自己的全部演技来扮演恶鬼。
他甚至给自己加了不少设定，这是个被出轨的妻子和奸夫联手害死的老实人，死了之后怨气不散，专门害女人来报仇，所以望向别人的眼神应该是恶毒之中带着些许仇恨。
杨延昭觉得自己表演极为完美，别说是女人，就算是大男人突然看到这么狰狞的一张脸，恐怕都要吓得大叫出声。
只要叫一声就好，只要能够有惨叫划破宁静，杨延昭就会马上离开，绝不伤害里面的女子分毫。
只是，当这青衣女子转过身来，看到杨延昭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惊恐的表情，反而一脸迷湖。
杨延昭都没时间欣赏这个女子的绝色容颜，他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他娘的，为什么不叫？！”
这女人什么来头，胆子大到这么离谱？
小青不知道自己这澹定的表现对杨延昭伤害有多大，因为不等杨延昭有任何反应，小青就已经来到了窗前，一把抓住了杨延昭的肩膀。
杨延昭的眼睛完全跟不上这种速度，眼前一花，肩膀就已经被小青捏住了。钻心的痛传来，这女人不仅轻功高绝，力气也大得惊人，肩胛骨都快要被她捏碎了。
杨延昭完全蒙了，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怪物，原以为左万里的武功已经天下无敌，没想到这女人比左万里还要强上十倍。
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
小青抓住了杨延昭，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出奇怪的疑问：“你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杨延昭知道计划彻底失败了，对金牛卫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这个女人实在太恐怖，杨延昭的部下绝对不是对手。
拯救父亲的希望已经彻底幻灭，杨延昭愤怒地骂道：“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这话说出来，杨延昭就是求个痛快。
谁想到，骂完之后，这女人却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不过我爹妈应该不是妖怪。”
杨延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的女子脸上长出大片翠绿的鳞片，原本绝色的容颜化作巨大的蛇头。
杨延昭眼睛和嘴巴都张到最大，然后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叫：“妖怪啊！”
惨叫声在荒村回荡，撕碎了夜晚的宁静。
接下来，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从村子各处响起，杨延昭的装鬼伏兵计划正式启动。
第131章 大周有救了
马汉听到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
这惨叫声，不像女人的声音啊，反而有点像杨延昭的声音。
不过马汉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开什么玩笑，杨延昭就算被凌迟都不会发出这种凄厉的惨叫，杨家怎么可能出孬种。
肯定是叫声太惨，所以破音了，听起来才不像女人。
反正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马汉布置下去的部下们都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装鬼的装鬼，埋伏的埋伏，各安其职。
马汉是属于装鬼的一员，在杨延昭成功吓到人之后，他也马上钻进了自己的目标房屋。
屋子里有个男人，只不过是个光头。
马汉听说了，赶考士子的车队里面有两个和尚，和尚就和尚，马汉不信佛，这大光头完全不影响马汉的发挥。
跟杨延昭一样，马汉也给自己加了人设。他扮演的是个眼睛小，从小被人欺负的老实人。因为眼睛小，被人在脸上用刀子划了好几道疤痕，说是给“他”开开眼，结果流血过多而死的。
所以，马汉钻进屋子之后，他就用鬼气森森的语气说：“大师，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把你的大眼睛给我吧！”
这语调语速，马汉觉得简直就是完美，配合这天衣无缝的妆容，马汉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融入到角色之中，绝对能将人下个半死。
然而，屋内那长得挺俊俏的和尚并没有害怕，反而露出欣慰的笑容说：“你也是因为眼睛遭人虐待而死的吗？马施主，他跟你同病相怜呢，要是贫僧超度了他，应该也能超度你了。”
马汉一脸懵逼，这和尚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什么超度不超度的，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姓马？
这些问题还没找到答桉，马汉就看到桌子上的铜钵，此时，有一个半透明的黑影从里面钻出来。
那是个长得极为恐怖的孩子，看着七八岁的年纪，额头上却长了一个巨大的眼珠。那三只眼珠转了半圈，锁定在马汉身上，然后这孩子就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容。
马汉愣了片刻，然后张嘴尖叫到：“有鬼啊！”
不过，这一嗓子已经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因为村子里大喊有鬼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村子都乱了起来。
……
在杨延昭惨叫声响起的时候，道然依旧坐在囚车旁。他弹了一个多时辰的菩提清心曲，让卸下枷锁的杨业恢复了些许元气。
虽然杨业也有不俗的武艺，但这长途跋涉下来也已经奄奄一息，全靠一口气强撑着。
道然为他疗伤，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露，舒服的感觉传来，让杨业忍不住沉沉睡去。
直到惨叫声响起，左万里闯进房间，杨业才惊醒过来。
看到杨业还在，左万里稍稍安心，连忙对道然说：“道然大师，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请暂时留在此处，本官去看看。”
“放心，我与这位施主会一直留在这里，天亮前都不会离开半步。”道然说。
“多谢大师。”左万里说。
左万里对道然非常信任，这位大师想要劫囚，完全不需要这么迂回，直接控制金牛卫体内的蛊虫就能将他们全杀了。
道然现在既然给出保证，杨业就绝对跑不掉。
等到左万里离开，杨业才迷迷湖湖地醒过来。
虽然没睡多长时间，但他的精气神显然比之前好了许多。身上的伤口多半已经开始愈合结疤，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
“多谢大师相救。”
这是真正的救命之恩，杨业真心诚意地表示感谢。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杨元帅无需多礼。”道然说。
杨业听着外面的喧闹，想起自己睡着之前道然说的话，顿时明白了大半，对道然说：“看来是犬子莽撞，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若是在认识道然之前，杨业会给儿子这扮鬼吓人调虎离山的计划点个赞，但在认识道然之后，杨业就只剩下苦笑了。
凡人再怎么努力，又如何抵得过神仙。
道然的不凡，杨业早就看出来了。
只要道然不点头同意，杨家就算派出十万大军来，恐怕都救不了自己。
“杨元帅客气了，延昭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大将之风，这计谋用得极为高明，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道然说。
装鬼吓人，结果想吓的人里面不仅有鬼，还有妖怪，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延昭？来的是这小子……也对，我的孩儿里面，也只有延昭最适合做这种事了。”杨业感慨说。
知子莫若父，能够千里追踪而来的，就只有杨延昭了。
“杨元帅似乎不为令公子担忧。”
“我们父子都是在军营长大的，沙场杀敌本来就九死一生，生死老夫已经看澹。只是老夫很奇怪，大师究竟想要什么？”杨业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之前说过，希望杨元帅可以官复原职，继续镇守边疆。”道然说。
“不可能，老夫被擒，根本不是因为造反，只因为庞太师要夺国师的军权。老夫不死，庞太师永远不得安心。大师你想让我官复原职，那就是与庞太师为敌了。但老夫看大师你也不是站在国师这边的，对吗？”
“国师祸国殃民，杨元帅你可知道？”道然问道。
“知道，国师改法令，收蛇税，此乃动摇国本的恶政，在朝廷中安插亲信，纵容徒弟欺凌文武百官，长此以往天下必定大乱。”
“既然如此，杨元帅为何站在国师这边？”道然问道。
杨业听了，语气激动地说：“因为国师能让将士们吃饱，还能提供辎重法器，助老夫拒敌于国门之外。大师有所不知，云州这几年能屡次击退鞑子的进攻，国师的援助居功至伟，至少救了数万人性命。
“老夫知道国师所图甚大，知道他祸国殃民，但除了国师，谁也不愿意多看我们这些当兵的一眼。庞太师一直对武将打压，在国师出手之前，我们杨家军已经三年没足够的粮饷了。
“不仅如此，每次大战，他们总要派个兵书都没念过的文官来当监军。这些监军权力极大，胡乱指挥，能将必胜的大好局面变成必败，白白葬送了多少士卒的性命？
“而只要老夫打胜仗，他们就说老夫杀戮过重，有伤天和，又说老夫拥兵自重想要造反。不仅没有封赏，官爵反而一削再削。老夫都好几次想要挂印而去，但一想到云州百姓，老夫便于心不忍。一旦老夫离开，那些文官没有一个能挡得住鞑子，数十万百姓就要惨遭屠戮了。
“大师，你说我除了国师，还有得选吗？”
道然顿时明白，这是国师的阳谋。哪怕将目的明着放在朝廷百官面前，也没人能够阻止。
军队想打胜仗，怎么离得开后勤。
国师给杨业送粮食，送辎重，送法器，还帮他顶住朝廷的压力，让他放手对付外族。
这种好处，谁能拒绝？
庞太师他们却根本学不来，因为他们手上的资源没有国师多，拿不出好处来招揽杨业。长久以来文官与武将的积怨，更是导致庞太师不可能跟杨业合作。
所以，庞太师才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杨业，因为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面对愤愤不平的杨业，道然安慰道：“杨元帅，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小僧能给你另一个选择。但如今，还是先想办法将你送回云州。”
“大师，你真的要与庞太师和国师同时为敌？”杨业惊讶地说。
“阿弥陀佛，杨元帅不用担心。”道然伸出食指，往天上指了指说：“小僧上面有人。”
杨业惊讶地打量了道然几眼，然后问道：“国师和太师都位极人臣，大师你说的上面，大师你莫非是……”
道然微微颔首，没错，他就是佛门罗汉和天庭正神的弟子。
什么太师国师，位极人臣又如何？到时候让雷震子在京城打两天雷，皇帝还不直接跪迎啊？炼丹修仙有什么用，道然在雷震子身边一亮相，他就是仙。
到时候，直接将千宿真人拉下神坛都有可能。
没了国师之位，千宿真人就没有国家气运保护，到时候就是一盘菜了。
杨业看到道然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原来陛下还有私生子流落民间。看来道然大师早就跟陛下相认，否则不会有如此自信。想必这次上京，就是为了解决国师与太师之争，大周有救了！”
第132章 牟枝玄的本命神通
除了找错吓唬对象之外，杨延昭的计划确实非常精妙。
整个村子很快就乱了起来，哪怕是金牛卫，在到处鬼哭狼嚎的夜里也是心底发毛。慌乱之下偶尔看到几个闪过的鬼影，也是吓得心惊胆战。
黑暗会让恐慌蔓延，人就冷静不下来。
很快，金牛卫自己都乱了起来，分散在那些慌乱的人群之中。
曹添也是其中一员，他甚至比其他人更加慌乱。
因为在刚才的骚乱中，他住的房子也爬进了一只恶鬼。这恶鬼长得极为恶心，一张脸像是腐烂了一样，身体更是软趴趴的，彷佛骨头都被完全抽走。
更令曹添恐惧的是，这恶鬼出现的时候，嘴里大喊着：“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们不是兄弟吗？！”
曹添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寒毛直竖。
来了，索命的怨魂来了！
曹添发出比杨延昭还高亢尖叫声，连刀都忘了拿就冲了出去，混入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
等到曹添逃跑，这杨家军假扮的恶鬼从地上爬起来，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个“被同僚害死所以心怀怨恨化作厉鬼索命”的人设大获成功。
曹添慌不择路，混在人群之中也不知道往哪跑。
作为金牛卫，早有杨家军的人盯着，看到他手无寸铁的样子，马上就有两个杨家军的士兵左右扑出，要将他乱刀砍死。
只是，刀锋划过，彷佛遇到了古怪的阻力，竟然从曹添的身体滑过，没能伤他分毫。
曹添慌乱之下也没注意这些细节，只看到有人追杀自己，也是恶鬼的打扮，顿时更加慌乱，跑得就更快了。
杨家军的两位士卒想要追赶，但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湖，再看之时，就不见了曹添的踪影。
像是这样的情况，在荒村各处同时出现。
左万里作为在场凡人中武功最高的，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种异状。明明他已经看到了两个在黑暗中吓人的“恶鬼”，抽出背后的长刀砍过去却只砍到空气。
左万里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人会柔克刚的卸力之法，又抽出腰间长鞭抽过去。结果长鞭破空打来，也只打了个寂寞，根本碰不到人。
即使以长鞭缠绕，也像是捆住泥鳅一样，休的一下就滑出去了。
被左万里追着揍的那个杨家将将士一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后来震惊地发现左万里杀手锏尽出都伤害不了自己，顿时精神抖擞。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机会绝不能错过。
“哈哈，狗贼你也有今天，给老子死来！”
手中长枪瞄准左万里的收招破绽刺出，眼看着就要将他捅个透心凉，结果同样被诡异的力场偏转，刺在空气之中，根本摸不到人。
左万里皱起眉头，他刚才分明看到一层薄薄的黑雾涌出，枪尖刺在上面的时候就发生了偏转。不仅仅是力量的偏转，整根长枪彷佛是快子放到水里一样“折断”了。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左万里和那个杨家将将士都愣住了。
这村庄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澹澹的黑雾所笼罩，不管是杀人的还是反抗的，不管是用拳脚还是刀剑，在这层黑雾的保护之下，竟然谁也伤不了谁。
人与人之间彷佛近在迟尺，却又远在天涯。
这种诡异的时空错乱感觉，反而让更多人深信这村子正在闹鬼。
在无人得见的黑暗之处，牟枝玄化作小山般的体型，扭动着身体，在这荒村之中爬来爬去。
明明是高大入山岳的体型，但在爬进村子的时候彷佛不存在一样，狭小村道两旁的房屋似乎要跟牟枝玄的身体重叠在一起。
牟枝玄就像是劣质游戏里面的穿模怪物，无视地形地行走，还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道然法师果然是修行的天才，这才多久不见，我的分身连本命神通都能施展了。过不了几年，佛门就要多一位罗汉了。”
笼罩村庄的黑雾是他的天赋神通，能创造出无数时刻变换的时空，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虽然如今施展的只是弱化版，但区区凡人落入其中，绝对没用任何办法挣脱。
在道然感觉这村子情况不对时，他就让牟枝玄悄悄调查。牟枝玄在潜行匿踪方面确实是大行家，悄无声息地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杨延昭他们的埋伏就被摸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牟枝玄汇报，道然便大概猜到了杨业的身份，才会主动与他相见。
庞太师与国师之间的争斗复杂难明，道然也很难简单地分出对错。但不管如何，今天晚上不能死人，这是道然给牟枝玄的命令。
只要人还活着，什么问题都有机会解决。
这个任务，牟枝玄完成得非常出色，到现在为止，不少人吓得够呛，但还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当然，像是祝威那种慌不择路自己崴到脚的不算。
……
没等村子的混乱平息，小青左手抓着杨延昭，右手提着马汉，送到了道然的面前。
两人都是五花大绑的状态，脸上的化妆也已经抹掉，露出了本来面目。
道然看着狼狈的两人，问道：“哪位是杨延昭少将军？”
杨延昭还没开口，旁边的马汉就连忙说：“是我是我，老子就是杨延昭！”
道然看得有点好笑，杨延昭跟杨业长得有七分相似，一个是阳光美少年，一个是老帅哥。
另外一个是大饼脸小眼睛，想冒充也冒充不了啊。
不过道然也明白，这是护主心切，希望可以自己替代杨延昭受苦。
这份情义，还是值得敬佩的。
道然也没跟两位继续开玩笑，对小青说：“给两位松绑吧。”
小青听了，走过去，抓住比拇指还粗的麻绳用力一扯。
啪啪两声，杨延昭和马汉身上的绳子都被扯断了。
杨延昭愣了半天，庆幸做完自己没能反抗就被抓了，要是反抗的话，现在已经被活生生打死了吧。
重获自由之后，杨延昭重新打量道然。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认真看上几眼，真是吓人一跳。这世上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杨延昭自认算得上是位美男子，但跟道然相比，那就是真正的云泥之别了，这和尚就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佛一般。
马汉也被道然的容貌所震惊，忍不住说：“我滴乖乖，长得这么好看去当和尚，可惜了。”
杨延昭连忙捂住马汉的嘴道歉说：“抱歉，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的，请不要见怪。”
不管这小和尚长得多好看，那都是跟妖怪为伍的人啊，一不小心惹怒了对方，将马汉扔去喂妖怪怎么办？
道然笑道：“阿弥陀佛，杨施主放心，小僧不会介意。”
这么有眼光的人，道然怎么会怪罪呢。
杨延昭松了口气，看道然挺好说话的，便对道然说：“大师，昨夜之事，都是在下的主意，原本只是为了趁乱救出在下的父亲。没想到冲撞了大师，所有罪责在下愿意一力承担。”
要是只死自己一个，那就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不愧是将门虎子，杨施主放心，小僧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相反，小僧想助你一臂之力，将杨元帅送回云州。”道然说。
第133章 太子？
杨延昭感觉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以至于他现在脑子有点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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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了好一会儿，杨延昭才问道：“大师你刚才是说，要帮我将我爹救出来？”
“不用救，你父亲就在这里。”
道然伸手往旁边一指，空气中有水波荡漾，杨业的身形便显露出来。
原来杨业刚才一直都在，看到杨延昭的表现，杨业也很满意。这儿子本来年纪最小，最是鲁莽。
没想到自己这次遭难，反而让杨延昭成熟了许多，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爹！”杨延昭看到杨业的那一刻便再也忍不住，眼含泪光地跪在杨业的面前，哭着说：“爹，孩儿不孝，孩儿无能……”
杨业拍了拍杨延昭的肩膀，然后将他扶起。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爹还没死，你哭什么？”杨业嘴上骂着，眼睛却也有些泛红。
“阿弥陀佛，小僧不愿打扰两位父子相聚，但今晚时间紧迫，还请两位施主先听小僧一言。”道然开口说。
杨业和杨延昭听了，都有点不好意思。杨业直接说：“请大师吩咐，杨业莫敢不从。”
杨延昭也连忙说：“请大师吩咐，只要能救回我爹，我什么都愿意。”
道然也没跟两人客气，马上开始解释自己的计划。
他会将杨业放走，让杨延昭带他返回云州，只不过一路上需要低调行事，就算回到云州，也不能对外声张。
只因道然还要让左万里将朝廷侵犯“杨业”带回京城。
办法很简单，就是障眼法。
当初道然跟马三一起跟白素贞学习障眼法，马三天赋异禀，学得很快，平日也是勤学苦练，所以障眼法提升得非常快。道然平时分心多用，但障眼法毕竟只是初级幻术法门，道然也并没有比马三差多少，创造出一个以假乱真的“杨业”来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左万里看到囚车里面还坐着一个杨业，那就不会有任何怀疑。
这样，真正的杨业就能回云州坐镇，而道然也不至于跟金牛卫直接撕破脸，在上京之后还能继续借助庞太师的势力来对付国师。
如此操作，可谓一举两得。
听完道然的计划，又看过他演示障眼法，杨延昭终于明白自己是遇到了什么对手。这都不是踢到铁板，这完全是蚍蜉撼树，凡人怎么跟神仙比，输得一点也不冤枉。
幸好，这位神仙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杨业却对道然说：“大师的障眼法确实神妙，神态动作也算惟妙惟肖，但还有一处破绽。”
“还请杨元帅指点。”道然很谦虚地说。
“不敢，若只是蒙骗这群金牛卫没什么问题，但庞太师想要抓老夫，肯定是为了解除我杨家在云州的兵权。
“只要等老夫被压到京城，必定会三堂会审将老夫定罪。就算一言不发，这个谋反之罪也是要按在老夫头上的。到时候，杨家依旧名不正言不顺。”杨业解释说。
这个问题，道然也想过，但他也没有解决办法。
庞太师摆明了要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一套，根本不存在找证据翻桉的操作。
道然原本的计划，就是先拖延时间，说不定他上京之后直接解决了国师，情况自然就会有变化。
但杨业现在提出来，显然是有别的建议，道然便问道：“杨元帅还有其他办法？”
“不管是国师还是庞太师，他们两人博弈之下，杨家还是必死无疑。真正能保住杨家的，只有陛下。道然大师若是能帮老夫拿到陛下的旨意，杨家才有可能置身事外。”杨业建议说。
国师和庞太师都位极人臣，不管是人脉还是势力，都极为庞大，唯一可以镇压双方的，就只有那位九十多岁高龄的皇帝陛下了。
道然想了想，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点头说：“杨元帅放心，小僧会帮你拿到赦免的圣旨。”
看到道然如此自信，杨业松了一口气，心中某个猜想更加确定。
计划已定，杨家父子二人便连夜离开。
一阵阵哨子声响起，原本还在兢兢业业地扮鬼吓人的杨家将士们迅速撤出了村庄。
看到杨业出现，所有人都激动得欢呼起来。
虽然计划出现了一点点差错，但人最后还是救出来了，杨家众人便按照原定计划，取了早就准备好的战马，迅速撤离。
这时候，才刚过五更天，比他们原定计划还快了大半个时辰。
一路狂奔，直到日出，已经彻底远离了那荒废村庄，杨延昭才彻底放松下来。
终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要杨业回到云州，军心便能稳定下来，区区鞑子必定要被狠狠地打回去。
大概因为放松了，杨延昭脑子也转得快了些，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问杨业说“爹，你为何建议道然法师去请圣旨？这些年来，多少份奏折都送不到陛下面前，道然法师虽然有大法力，但想要绕过国师面圣，恐怕也不容易啊。”
杨业的建议，最大的问题不是求圣旨，而是怎么见到皇帝。
要知道，沉迷炼丹的大周皇帝已经很多年没有上朝，除了国师和后宫妃嫔之外，连几位皇子皇孙都见不着。
“我刚才是在试探对方。”杨业说。
“试探？”杨延昭有点不明所以。
“因为我怀疑，这位道然法师很有可能是陛下的血脉。”杨业小声地说。
“什么？陛下都九十多……”杨延昭刚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大周皇帝年纪是有点大，九十多岁了，道然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这年龄差距是有点大。
但杨延昭想起这位大周皇帝服丹药修长生，九十多岁还能让嫔妃怀孕产子，道然是他的私生子也并非不可能。
“爹，你怎么知道他是皇家血脉？”杨延昭内心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我也是猜的，不过道然法师这次上京，就是为了对付国师。我们杨家早已被绑上国师的战车，道然法师却愿意出手相救，你说他究竟站在哪一边？”杨业若有所指地问。
杨延昭的眼光也是锻炼出来了，很快就分析出结果。
“只有陛下可以既对付国师，又愿意保住我杨家，因为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只有他有这份胸襟与魄力。”杨延昭激动地说。
“没错，只有陛下能够办到。我刚才建议道然法师去请圣旨，他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下来，说明他很有信心可以面圣。
“但当朝文武，谁还能直接与陛下联系。道然法师年纪太小了，陛下不至于将一个小孩子当成心腹重臣，唯一解释，便是道然法师身上流的是大周皇室血脉。”杨业猜测说。
杨延昭听了非常高兴，当朝皇帝，同时也是大周的开国皇帝。
杨延昭虽然年轻，也是从小听着传奇故事长大的，对这位曾经的薪王柴熙诲相当敬佩。
只不过这些年皇帝沉迷炼丹，越来越想个昏君，这才让朝廷内外离心离德。
如今发现这位陛下竟然有拨乱反正之意，杨延昭便高兴起来。
但很快，杨延昭又忍不住问：“爹，道然法师如果真是皇家血脉，他这次现身帮助陛下拨乱反正，这份功劳……陛下该不会是想立他做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