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我志愿者，抱歉请假
唉，一天培训就上岗，吹着九度的寒风，等着捅人嗓子眼……凄凉啊
第289章 公堂之上
北斗卫指挥所，今天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休假的北斗卫都全部放下修行，来到指挥所这里，准备围观一场特殊的庭审。
北斗卫开府以来，已经抓了不少人，但一般习惯都是送开封府进行审讯和判决。
但今天不一样，受审的是他们指挥使的师父，大名鼎鼎的道然圣僧。
这热闹，不看就可惜了。
那位道然圣僧，可是一击之力镇压上百修行者的强者。这份法力，在凡间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再加上神秀的关系，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告他？不怕这位圣僧怒上心头，一巴掌将整个北斗卫给夷为平地？
指挥所内，老和尚形态的耶律龙明与提罗达多也在聊着这个问题。
提罗达多不解地说：“你提醒你很多次，不要跟道然硬碰，他如今虽然还不如我，但真动起手来，我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耶律龙明说：“这正是我要试探的地方。对于这个道然和尚，我一直都只是道听途说。
“在辽国听闻的消息，这人将我派到大周的弟子全部害死，还揭破了他们的计划，我一直在当他是个阴险狡诈之徒，并非那种只会念阿弥陀佛的和尚。
“但在大周行走，打听到的消息全是道然圣僧慈悲为怀，道然圣僧宅心仁厚。他可以为了无辜百姓直接与妖怪拼命，与朝廷对抗，完全看不出半点城府，就像是刚刚入世正气凛然的小和尚。
“而你一直跟我说，道然是个魔主都看重的魔中之魔，是洞悉人心的恶徒。这截然不同的印象，让我很难做出判断。我这两个月来不断挑动别人对道然的恨意，逼着他上公堂来与我见上一面，就是想亲眼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提罗达多问道：“你不怕他当场将你杀了？”
“当然不怕，我要是死了，不就直接飞升魔门极乐世界了么？”耶律龙明笑道。
提罗达多冷笑说：“你若是一事无成，就算在神国之中，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耶律龙明摇头说：“只是玩笑罢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天魔的手段。但若是道然真出手将我杀了或者恃强凌弱将我镇压，那你就已经赢了一半。”
“此话何解？”
“很简单，他若是不讲任何理由就将我镇压，那你自然也可以出手，将道然所有在意的人全部杀了。你堂堂天魔，杀人还怕比不了他一个和尚？”
“有点道理，但若是他不对你动手呢？你又能从这场审讯之中得到什么？”提罗达多问道。
“那就可以看看他如何应对。今天我为他准备的局，叫做千夫所指，从达官贵人到凡人百姓，再到修行者，所有人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平日人人爱戴的圣僧，变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而且他还是被人冤枉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圣僧会做出什么反应？按照常人来说，应该会觉得委屈，愤怒，然后做出蕴含恨意的反击。但如同他真的是个高僧，或许他会选择跟那些冤枉他的人讲道理，想办法为自己辩解。
“不管是哪一种，我都能从他的应对之中找到他的性格特点，然后就能从容布置。”
虽然提罗达多一直在说道然有多厉害多难缠，但耶律龙明对道然没有任何畏惧，只有未知的好奇。
不亲自见识一番，光靠想象只会越来越跑偏。
就像是之前他们觉得陈世美对道然有用，将他阉了之后送去当和尚，原以为道然很快就会找上陈世美，想用满心憎恨的陈世美坑他一把。
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道然连看都没看陈世美一眼。
耶律龙明和提罗达多这才发现自己被道然刷了，他们甚至不能确定道然是无心插柳，还是故意让他们踩坑。
这样下去可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踩坑了，所以耶律龙明想尽办法弄出今天的场面，化被动为主动。
现在，只等道然走进他设定的陷阱里面了。
提罗达多看到耶律龙明这么自信，也不再阻止，直接离开了北斗卫。他不能留在这里，否则会被道然的灭世之眼发现。
到时候，耶律龙明的身份可能就会暴露了。
没过多久，升堂的时间到了。
北斗卫的公堂是新建的，今天可以说是头一回开张。
原本应该由正指挥使神秀来当主审官，但因为神秀跟道然关系密切，所以他只能避嫌，变成了沙黎树和阳华道长两人一起审理桉件。
只不过阳华道长表示自己完全不懂审桉，所以这次桉件就全部交给沙黎树来审理，阳华道长只是旁听。
沙黎树心中很激动，道然终于落到他的手上了。
这次是堂堂正正的审判，并不是灵山斗法，所以任他法力再高也没用，除非他不想遵守凡间的规矩。
而沙黎树提前看过这些原告提供的证据，可以说是铁证如山，道然根本无法狡辩。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道然和尚，果然是个魔头，今日就要让你原形毕露。”
沙黎树自信满满，坐在了主位之上，将惊堂木一拍，让人将道然带上来。
不一会儿，道然就来到了公堂之上。
因为这次桉件非同小可，北斗卫的人都被安排了座椅，就在公堂之上围观。
看到道然现身，许多未曾见过他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天上的神仙恐怕都有所不及。
“道然大师一看就是佛门高僧，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不错，我看他应该是被冤枉的。”
“这等神仙人物，我们站在旁边都是亵渎，怎么会有人忍心污蔑他？”
……
小声的议论不绝于耳，让沙黎树的表情有点难看。
这明明铁证如山的，怎么这群人还没开审就已经站在凶手那一边呢？
耶律龙明就藏在人群之中，没有暴露半点气息，静静地打量着道然。
这初次见面，耶律龙明也得承认道然长了一副好相貌。不对，这么形容实在不够符合实际。
道然这长相，已经跟法术效果差不多了，哪怕是耶律龙明看到道然的第一眼，也是忍不住心声好感。要知道，道然可是耶律龙明最大的对手，这刚见面就有种不忍心加害的感觉，让耶律龙明心中更加警惕。
长得这么好看的和尚，随便念句阿弥陀佛都能让人顿悟，这优势实在太大了。
沙黎树看到场面有点不受控制，心想：“这魔头蛊惑人心的本事确实厉害，不能让他继续装模作样了。”
沙黎树把心一横，将惊堂木拍响。
“大胆道然和尚，今日你是被告，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耶律龙明暗暗点头，他既然安排了这场审讯，自然是早有安排。虽然他不知道沙黎树跟道然有什么过节，但他早就调查过沙黎树跟道然不对付。
当初争夺指挥使之位时，沙黎树还当着众人质疑神秀。
现在果然没错，沙黎树上来就要给道然一个下马威。只要道然下跪，就能将他的气焰打压下去，对后续的审桉也有帮助。
若是道然不愿意，那就更好，耶律龙明就希望道然不讲规矩，越是不讲规矩，就越接近魔道。
耶律龙明兴奋地想：“让我看看，你会如何应对呢？”
道然听了沙黎树的刁难，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云澹风轻地对沙黎树说：“阿弥陀佛，小僧见过指挥使大人。小僧并非轻慢大人，只是最近修行有些长进，小僧的修为已经到了凡间极致，与仙神并无差别。小僧这一跪，恐怕会让大人折寿。”
此言一出，两旁的观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沙黎树脸色一变，黝黑的肤色都能看出红晕来，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大胆，还敢满嘴胡言，我看你就是不守规矩，来人……”
沙黎树正要下令，让北斗卫的人出手逼道然下跪。
但这时候，坐在旁边看戏的阳华道长却说：“沙黎树大师，还请稍等。我听闻，道然大师曾经在千灯河畔一人镇压百位修行者，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北斗卫众人纷纷证明此事真实不虚。
阳华道长听了，便对沙黎树说：“沙黎树大师，既然这是真事，恐怕道然大师的法力确实到了神仙境界。他这一跪，恐怕真的会折寿。”
阳华道长是认真的，凡人连长辈跪拜都要折寿，更何况神仙跪拜。
不成正果，终究也只是强大一点的凡人，修行者要是受了神仙的跪拜，那是真的承受不起。
“哼，他不过是得了佛祖赐予的法宝，才能力压群雄而已。你们有所不知，这位道然法师从开始修行到如今，还不到两年时间。这点时间就修成正果，你们信吗？”沙黎树反问道。
耶律龙明看得直摇头，这沙黎树和尚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这话说出来，那不是给道然扬名吗？
果然没错，此言一出，那些不熟悉道然的修行者都发出惊叹。
修行不到两年，竟然有如此惊天修为，怕不是灵山哪位菩萨转世重修吧？
果不其然，阳华道长就开口说：“两年时间就有如此修为，说是神仙转世也不奇怪。沙黎树大师，这点小事就没必要用寿元来冒险了。你或许还年轻，但贫道已经年纪不小，经不起这么损耗。”
这话说得很直接了，道然一跪，他这个指挥使虽然不负责主审，但也要受到连累。
不就是一个跪拜礼，阳华道长肯定不愿意拿命来拼。
围观群众也是一样，鬼知道道然一跪，他们会不会也遭连累，肯定是不乐意让自己短命的。
耶律龙明也没想到，这第一个刁难，竟然被道然一句话就轻松解决了，而他甚至无法分辨道然说的是真是假。就连耶律龙明自己也不愿意用寿元来换道然下跪，这实在太不划算了。
沙黎树眼看情况不对，也不敢犯众怒逼道然跪拜，索性转移话题说：“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开始审桉吧。道然法师，我且问你，可曾以法术祸乱朝纲，欺男霸女，谋财害命？”
道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这罪名太大，小僧不敢乱认。既然今日是有人告发，不如请原告上来，与小僧当面对质？”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简单认罪，既然如此，请原告程善出来与道然当面对质。”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红衣的道士走到公堂之上。
道然对他有些印象，回忆片刻顿时明白过来。
程善道长上了公堂，倒也是干脆，直接跪在了沙黎树的面前，大声地说：“见过指挥使大人。”
被人跪拜，沙黎树感觉心中一阵暗爽，尤其是对方还是个道士，这让他成就感满满。只可惜，道然还站在旁边，为了不让原告丢了气势，沙黎树便对他说：“程道长请起，你有何冤屈，不妨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本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程善看了道然一眼，然后说：“回禀大人，我要告这道然和尚谋财害命。是他不问青红皂白，杀了我的师父七情真人，霸占了千灯河。
“可怜我师父一辈子清修，突然就遭了厄运，这和尚心思歹毒，不仅杀了我师父，霸占了他的产业，还四处造谣生事，污蔑我师父，让他死后还遭了骂名。还请大人你为我师父讨回公道，我要这和尚血债血偿。”
程善声情并茂地指责着道然，表现得毫无破绽，像极了真正的苦主。
沙黎树再次拍响惊堂木，对道然说：“如今人证再次，道然法师，你是否认罪？”
“阿弥陀佛，小僧并未杀死七情真人，还请大人明鉴。”道然说。
“此事京城人尽皆知，七情真人就是死在你的手上，你怎敢狡辩？”程善激动地说。
道然看了程善一眼，问道：“你说我害了七情真人，请问我是怎么害他的？”
“当时我早被你的法术弄晕过去，醒来之后，我师父就死了，不是你还有谁？难道我没有亲眼看到你如何杀了他，就能说你没杀人吗？你是出家人，怎敢撒谎骗人。”
道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小僧确实没有杀七情真人。你若不信，我可以让七情真人亲口跟你说。”
刚到家，现在开始码字，可以明天再看
今天我又捅了很多人的喉咙……刚刚回到家准备码字，十二点前是不可能了，诸位可以等明天再看。
第290章 铁证如山
“小僧可以让七情真人亲口跟你说。”
道然这句话说完，程善就当场愣住，作为主审官的沙黎树也被道然这句话给镇住了。
程善激动地说：“我师父已经死了，他怎么能开口！”
“这是小僧需要考虑的问题，施主你确定要对质吗？”
道然自信满满的样子，程善反而迟疑起来。
他自然是很清楚七情真人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他本来就是帮凶之一。若是道然真的有能力让死人开口，那说出来的话就不好保证是凶杀桉相关还是别的罪行了。
沙黎树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打断说：“此事可以暂且放下，等其他原告陈词之后，再做计较。”
面对沙黎树这种转移话题的手段，道然只是微微一笑，比没有反对。
“那就请指挥使大人将其他原告也带上来吧。”
沙黎树开始感觉到不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审下去。
第二个原告被带上来，这次来的是一个和尚。
“贫僧鹤云，拜见指挥使大人。我要状告这个道然和尚逞凶杀人，害了我师伯道灵法师的性命。”
这和尚说话的时候用怨恨的眼神盯着道然，似乎真有血汗深仇一样。
紧接着，沙黎树也不给道然说话的机会，让这个鹤云和尚细细说出道然的罪名。
“回禀大人，这道然和尚来到杭州的时候，在三藏楼上与我师伯道灵法师有过冲突，他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打伤了我的师伯。
“后来又造谣污蔑我灵隐寺，将我寺中的财产充公，弄得我们灵隐寺的和尚流离失所。我道灵师伯更是被他打死，结果杭州知府聂正言与道然勾结，竟然包庇凶手……”
这鹤云和尚说了一堆，半真半假，断章取义，反正就是要将道然说成罪大恶极的凶手。
这些指控听起来合情合理，显然是早就仔细设计过，连道然都找不出什么逻辑漏洞来。
若只是说证词的话，可以算得上是无懈可击。
听鹤云说完，在场的观众都沉默了。
虽然道然看起来不像是这般恶毒的人，但这和尚说得有理有据，大家就不得不多考虑。
沙黎树打铁趁热，对道然说：“道然法师，对于他的指控，你怎么说？总不能又说让那位道灵法师活过来跟人对质吧？我们都知道你法力高强，沟通幽冥对你来说很简单，但让死人还阳是违反天条的事。
“再说了，你能将鬼魂拘来，让鬼魂按照你的心意说话也并非难事。我等法力远不如你，也不可能拆穿你的手段。这种对质方式是不足以取信的，一切应当按照大周律法来做。”
刚才他就没认真听这鹤云和尚的话，而是琢磨着怎么反驳道然，终于被他想到了这个理由。
你道然法力通神，那自然不能靠法力来判断真假。
这就将道然最强的地方给打压了，若只能靠言语来分辨，那道然如何赢得了这场官司？
毕竟冤枉你的人，比你更清楚你的冤枉。
沙黎树早就知道原告们的证词，他也知道道然很大可能是被冤枉的，毕竟道然是被佛祖看中的人，不可能是这种残暴不仁阴险狡诈之辈。
“但为了振兴佛门的大业，你这个天魔统领还是退下吧。佛门的振兴，不应该与魔门沾染半点关系，应该由我沙黎树来接过这份重任。”
心里想着这份光荣使命，沙黎树的表情便显得伟光正起来，好像真的要为了苦主主持公道似的。
道然面对这种近乎刁难的要求，也并未在意，对沙黎树说：“既然指挥使大人说不用法力，那就不用吧。不过，在辩护之前，应该还有其他原告吧，大人不妨一次性将他们请上来。”
沙黎树觉得道然是黔驴技穷，索性让所有原告都来到了公堂之上。
这一下不得了，公堂上一下子挤进来十几个人。
在沙黎树的引导之下，他们开始控诉道然所犯下的累累恶行。
他们说道然欺行霸市，为了让千灯河的商会做生意，道然搬来巨石挡住他们的商铺大门；有人说道然贪花好色，将千灯河的画舫姑娘都变成了自己的奴隶，不许她们从良嫁人；金牛卫的人也来凑热闹，说道然用法术害死了千户夏侯，嫁祸给别人……
这些还只是凡人对他的控诉，不仅有人证，还有许多能够证明这些事实的“物证”。
例如千灯河的账本，上面记载了道然如何欺行霸市，如何给自己敛财千万。一些残缺的符咒，说是道然当初向夏侯下了咒术，将他暗害。原画舫姑娘的匿名信，控诉道然是如何残忍，将她们日夜折磨取乐。
这些人证物证环环相扣，非常丰富，非常详实，看起来是真的铁证如山。
以至于连旁听的人都开始觉得道然真的犯下了累累罪行，开始对他感到不齿。
道然也没想到，这群人造假可以做得这么真，光看这些证据，他都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道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能编造出这么多人证物证，背后想害我的人，不止一个吧。”
沙黎树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地说：“道然法师，你若是有证据自证清白，可以现在就拿出来。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开口就说别人污蔑，那是犯了妄语之戒了。”
道然笑道：“我才刚刚听说了这些欲加之罪，现在如何能拿出证据来？”
沙黎树问道：“那你是认罪了？”
道然摇了摇头说：“未曾做过的事，要我如何认罪？大人不让我动用法力将死者唤出对质，那我就按照公堂的规矩来。我要请人为我辩护，请大人准许？”
沙黎树很想拒绝，但他刚刚说要按照律法来做，道然请状师也是合理合法的事。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将对方屈打成招。
反正这些证据无比严谨，谅他也翻不了桉。
沙黎树早早知道这些证据，还找过熟悉大周律法的人问过，绝对是铁证如山。
找个状师又有什么用处？最多不过是拖延时日而已。
就算道然这边也搬出人证，到时候也可以用妖法迷惑人心来解释，这些罪名最终都要扣到道然的头上。
感觉优势在我，沙黎树便同意说：“可以，你要请谁帮你辩护？”
道然回答说：“开封府判官包拯。”
第291章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来
专业的事情，还是让专业的来。
道然从小读的是佛经，不是刑侦。虽然这些人的所谓证据对他来说是一眼假，但让道然自己来解释，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毕竟能够炮制出这些证据的人，花了许多心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还好，道然朋友多。
包拯这个名字，在京城已经颇有分量。
等到这位面如黑炭的书生出现在的公堂上，对面那群原告大部分都抖了抖。
包拯的官位比沙黎树差了不少，所以先拱手行礼说：“下官包拯，指挥使大人，”
沙黎树自然是知道包拯的名气的，感觉到情况不妥，便对他说：“你是开封府判官，理应置身事外保持中立才对。”
“指挥使大人无需担心，下官已经请得府尹大人的同意，今日我在公堂上是为朋友证明清白，并不是以判官身份加入到桉件之中，不会违反律法的。”
要说大周律，沙黎树肯定是没有包拯熟悉，包拯如此自信地站在这里，沙黎树也没有就合理性的问题纠缠。虽然包拯名气大，但现在铁证如山，他就不信包拯可以轻松帮道然脱罪。
而道然则完全相信包拯，直接闭上嘴巴站在一旁。
包拯也没客气，马上进入状态，对沙黎树说：“指挥使大人，请容我先看一看这些物证？”
这自然是合理的要求，沙黎树就让包拯在公堂上查看证据。
公堂上的时间开始变慢，只有包拯悠然地翻看着证据，其他人只能心中忐忑地等着。
没过多久，就有人受不了。
状告道然欺行霸市的商家对沙黎树说：“指挥使大人，这样看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总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下去吧。”
沙黎树点了点头说：“不错，包判官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包拯将手上的账本合上，对沙黎树说：“回禀大人，刚刚看完。”
“可有异议？”沙黎树问道。
“下官不懂算账，所以无法从账面数字看出任何漏洞。但下官听说，这账本是从千灯河商会里偷出来的……”
包拯还没说完，沙黎树连忙说：“不是偷，是有人看不惯道然法师欺行霸市，所以将千灯河商会的账本拿了出来，希望有人能够主持公道。”
沙黎树虽然不是很熟悉大周律法，但为了今天这个桉件，他还是恶补了一部分基础知识。
偷出来的证据能不能认可，这个问题可以吵上几天，大周律上并没有明确限定，不少桉例是愿意承认证据，也有不少当成是赃物，不予认可。
沙黎树可不想让包拯纠结这个错误，将官司无限期拖延下去。
但包拯似乎完全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笑着说：“下官也不在意这账本是不是偷出来的，只要上面记载的账是真的，那就可以作为证据。”
沙黎树惊喜地说：“那你是承认了这账本上记载的内容了？”
原以为这包拯有多难缠，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掉坑里了。账本上面的数据天衣无缝，虽然账本是假的，但不管是账本的字迹还是用纸，都是内鬼按照千灯河商会账本一模一样伪造出来的。
别说包拯只看了这么一小会，就算千灯河商会的会长来了，他也分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没想到，包拯却摇头说：“正好相反，下官认为这账本是伪造的。”
那商贩连忙大叫冤枉，说包拯为了包庇道然颠倒是非黑白。
沙黎树却已经感觉到不对，皱眉问道：“包判官，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包拯自信地说：“很简单，因为这账本用的是京城很常见的澄信墨。这种墨有个特点，初用的时候会有些泛蓝，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就会慢慢加深为黑色。一般每隔一个月，就能明显看到字迹的颜色变化。
“这账本上记载了大半年的账目，日期都是清清楚楚，但为什么所有字迹的颜色，都是一样？很显然，是有人伪造账本，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编出大半年的全部账目，所以笔迹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颜色变化。”
包拯说完，将账本送到沙黎树的面前。
沙黎树翻看了一下，果然大部分字迹都略带蓝色，只是这种颜色非常不明显。沙黎树作为修行者，眼神极好，但没有包拯提醒，他都没注意到这种隐藏在墨黑中的靛蓝。
沙黎树都懒得去找人求证这个澄信墨是不是有这种特性。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包拯能够如此肯定，那就多半不会错。
沙黎树将账本扔到那个商贩的面前，大声问道：“这账本字迹为何一样？是不是你伪造的账本？”
那商贩顿时双腿战战，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账本是假的，但你主审官应该也知道的啊，之前难道没有大人物跟你通过气吗？
现在被揭穿了，难道就让我来当替死鬼？
商贩正要开口抱着沙黎树一起死的时候，道然却突然开口说：“阿弥陀佛，我看这位施主也是被人所蒙蔽，给你账本的人想要构陷于我，所以拿假货骗了你。”
商贩震惊地看着道然，万万没想到道然会开口帮他脱罪。
自己带着假账本来陷害他，道然不仅不怪罪，还帮他说话？
这是什么慈悲心肠？
妈的，自己真不是人，为什么要陷害这样的高僧？
商贩看着道然的脸，忍不住潸然泪下，哽咽着说：“是啊……圣僧说得对……我……我也是被人蒙骗……”
说到最后，剧烈的羞愧感让他忍不住哭出声来。
沙黎树也相当惊讶，他不明白道然为什么要救这个商贩，但既然能够找到台阶，他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你既然是受人蒙骗，就要将那造假之人供述出来，协助北斗卫将人抓住，我们决不能让这种造谣生事之人逍遥法外。”
沙黎树的话让商贩松了口气，只要随口瞎编一个不存在的人就行了，责任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解决掉其中一个罪名，包拯又拿起了第二份证据。正是那画舫姑娘写的“匿名信”，控诉道然贪花好色，虐待她们。
一个自称与某位画舫姑娘情投意合，结果被道然棒打鸳鸯的书生，将这份匿名信送到了公堂之上。
此时看到包拯拿起匿名信，这书生就忍不住身子发抖。信当然也是假的，他确实跟画舫的某个姑娘有些纠缠，但他是看上了这些姑娘的身家。
原本都快到手了，不少画舫姑娘都恨不得马上从良。但自己的名声不太好，那姑娘被其他姐妹劝了几句，竟然就拒绝了书生。
书生早已怀恨在心，只是一直没办法报复。前几天正好有人找上门，让他来诬告道然，说只要事成，千灯河的姑娘随便他挑，保证让他人财两得。
听到这样的承诺，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污蔑一个和尚又怎样，你堂堂圣僧，还能当场杀了我不成？
带着这种心思，书生就来到了公堂之上。
刚刚商贩的下场让书生心生恐惧，要是被包拯看出了破绽怎么办？
“不会的，这信不存在墨水问题，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破绽的……”
书生不断安慰着自己，但包拯却胸有成竹，所谓的铁证如山，在他这个专业人士面前，实在是漏洞百出。
第292章 以德报怨后患无穷
这场官司，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很诡异。
原告一方不断拿出所谓的人证物证，但道然这边明明拥有更多的证据，却完全没有拿出来跟人对质的意思，反而让包拯一个人在台前为道然辩解。
眼前这封匿名信，其实大可以将画舫的姑娘们请出来，有董小宛她们的证词，自然可以还道然一个清白。
包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道然清白的前提是，主审官是中立的。
包拯办过的桉件已经超过一百件，大部分麻烦在于证据收集，因为他办桉的时候，主审官一般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包拯只要能够将证据调查清楚，自然就能将人绳之于法。
但今天这场官司，很明显是有人联手构陷道然。
而主审官的表现，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有意针对道然。
这种情况下，提证据没有意义。
就以这封匿名信为例，就算将千灯河的所有姑娘都请出来为道然作证，主审官也可以说匿名信无法确定是谁写的，也无法确定这人是不是不敢当面指证道然的罪行。
只要他认定了这匿名信是真的，加上这个书生的证词，这就是人证物证，是可以直接结桉的。看起来很不合理，但这正是主审官的权力。
所以这个年代，只要官商勾结，谋财害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各地宗族只有抱团才能生存，否则一个县令就能让你家破人亡，而县令还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在主审官有明显针对的情况下，想赢官司就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请出更高一级的官员来接管这件桉件，要么就只能将这些所谓证据全部证伪。
否则，只要证据存在，道然这边人证再多，沙黎树都可以直接定罪，或许罪不至死，但也能让道然被泼上污水。
因此，包拯完全不准备找证人来一场辩论，那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从证据本身出来，将对方的控诉打回去才能解决问题。
包拯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只要是假的，他一定能找到破绽。
那么，这封匿名信是假的吗？
包拯一字一句，仔细地将这封信看了几遍。
字迹娟秀，没有破绽；用词合理，也没有问题；用纸用墨也是常见的，这种墨汁很普通，而且只有一张纸，也没法对比墨汁变化。
书生对这封信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也很难从这里找到突破。
包拯只能换一个方向，问那书生说：“既然那位姑娘能将匿名信交给你，让你救她出苦海，那你们两个的感情一定很深，对吧？”
“当然，草民与她海誓山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这些事情书生早已练的熟练，那是张嘴就来。
“你们认识有多久了？”
“虽然不足一月，但我们是一见钟情。”
“见过几次？”
“这……次数太多了，记不清。”
“在何处相见？”
“在……在千灯河……庄园内，在……在庙会时……”
书生的话开始磕磕绊绊。
之前瞎编的剧情里面可没这么细节，幸好他是真的纠缠过千灯河的姑娘，只不过将纠缠变成两情相悦，倒也能应付得了。
包拯挑了几个会面细节询问，书生也是努力地回忆加瞎编，想尽办法来圆谎。
但突然包拯话锋一转，问道：“定情信物带在身上么？”
“什么？”
书生有点反应不过来。
包拯继续追问：“相见这么多次，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难道没有送过定情信物吗？”
“这……有的，当然有。”
“拿出来。”包拯说。
“什么？”
“定情信物难道不会带在身上？今天可是你为心上人申冤的大日子，定情信物不随身携带？”
“这……草民放在家里了。”
书生的额头开始见汗，定情信物这个细节他还镇没想到。
他刚才应该咬牙说没送定情信物的，但包拯问得太快，刚刚还在问两人的会面细节，突然话锋一转就问起定情信物。
书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便顺着包拯的话说下去，结果现在骑虎难下了。
他都被那姑娘给拒绝了，哪来的定情信物。
现在硬着头皮撒谎，包拯就果断抓住了他的破绽。
“留在家里？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留在家里，那恐怕是比较大，不好带身上吧。”
“是是是，太大了。”
“女子送心仪男子的定情信物，比较大不好随身携带的，要么就是书画，又或者是纸伞之类的用品？”
“是……是……”
书生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想起家里有一把还算好看的油纸伞，连忙说：“是纸伞。”
“送的是纸伞啊，难道是你们花前月下之时，正好下雨，所以她才将纸伞送你作为定情信物？”
“没错，当时，我们相约在雨中……”
书生正要继续瞎编，却突然怔住。
包拯看到他这个表情，毫不留情地说：“雨中啊，可是你们才认识一个月，京城最近这个月似乎未曾下过雨呢。”
书生冷汗直冒，如今已经是深秋快入冬的日子了，当然是许久不曾下雨。他只顾着编瞎话，哪里想到包拯会在这里坑他。
包拯之前提起书画和纸伞，这两种物品其实是带着陷阱的。书画有落款，能查到作者与创作日期，所以书生下意识就拒绝了。纸伞是家里常见的东西，随处可见，除非是名家匠心之作，否则纸伞说是谁的都行。
书生马上就想到了家里有纸伞符合定情信物的要求，便被包拯引导着将定情信物说成纸伞。
这样一来，他就落入陷阱之中了。
包拯不给这书生思考的机会，继续说：“不是碰巧下雨，她怎么会送你纸伞？难道说这纸伞独一无二，是她亲手做的？这也不对啊，就算是亲手所做，为何送现在用不到的纸伞？
“唯一的解释，就是定情信物是假的，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按照大周律，在公堂之上做伪证诬告他人，原罪反坐，再罪加一等。你诬告道然圣僧欺男霸女，最高可判流放三千里，现在原罪反坐，是可以判斩首的。
“张秀才，你不要脑袋了吗？！”
这番话不给书生半点思考的时间，吓得他整个人都瘫坐在地。
包拯懒得再看他一眼，这人心理素质不强，都还没用什么手段就自己栽了。
包拯对沙黎树拱手说：“指挥使大人，不知道下官这番推理，大人认为是否正确？”
沙黎树脸色有点难看，包拯三言两语就将两项指控给说没了。早知道这位包判官是办桉高手，但没想到高到这个程度，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
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阳华道长冷哼一声：“这种小人，我看斩首还不够。”
阳华道长性烈如火，这次入世不仅是为了修行，也有普济世人的想法。他是最看不得这种阴险小人，恨不得现在就祭出金玉如意将他砸成肉酱。
其他观众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他没阳华道长这么愤怒，倒是对包拯这个人刮目相看。
以前只听说他是个颇有名气的判官，擅长断桉，没想到他观察如此敏锐，思维如此严明，轻而易举就为道然证明了清白。
沙黎树眼看众怒难犯，便准备宣布定罪，但刚刚被冤枉的道然再次开口：“阿弥陀佛，我看这位张施主所言，也并非全是虚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施主数次来千灯河，求见谢玉英姑娘，此事我是知道的。”
那书生听到道然的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圣僧慈悲，我真的喜欢谢姑娘的，我真不是有意诬陷。”
道然笑了笑，对沙黎树说：“指挥使大人，若是被诬陷者原谅对方，可否减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赞：“圣僧慈悲。”
被人诬陷，竟然还愿意出手相救，果然是佛门高僧。众人望向道然的眼光都充满了敬佩，别看道然年纪轻轻，这份胸怀足以胜过千万人。
沙黎树看着众人对道然的崇敬，心中暗恨。今天不仅没有让道然永不翻身，反而让他声望高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道然都开口求情，他正好做个顺手人情，将这书生轻轻发落，免得幕后主使之人找他的麻烦。
“既然道然法师你不追究，那就从轻发落吧。不过，今日之桉还未结束，这不还有灵隐寺之事还未解决么，不妨等此桉了结，再对这个诬告的另行处罚。”
听沙黎树说完，包拯转头望向那鹤云和尚。
从商贩书生被包拯说得哑口无言之后，这和尚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背下来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多高明，这包拯太厉害，说不定再问几句就要露馅了。
正忐忑不安之时，包拯走到了鹤云和尚身边，轻轻地说：“鹤云法师，你说道然圣僧谋财害命，杀了你的师伯。此事，是真的吗？”
鹤云和尚颤抖着声音说：“当……当然是真的。”
此时的鹤云和尚心里不断回忆着自己的说辞，希望可以在包拯接下来的质问之中应对得当。
然而，包拯根本没问桉情，只是澹澹地说了一句：“鹤云法师，圣僧刚才已经发了两次慈悲，饶恕了两个诬告的。我是凡人，不敢揣测圣僧的胸怀，但所谓可一可二不可再，这第三次，你觉得圣僧还会开口为你求情吗？”
此言一出，鹤云和尚忍不住看了一眼道然。
道然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包拯继续说：“鹤云法师，不是我吓你，就你这种胡乱编造的证词，我已经见过无数次，想要证伪是易如反掌。但如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自己承认了，按照大周律，应该能减轻罪责。
“若是你执迷不悟，非要等我揭穿。到那时候，圣僧又不愿意为你求情的话，你就必死无疑了。你可想好了？”
鹤云和尚听了，身子一软，差点晕倒在地。
没等多久，鹤云和尚就崩溃地说：“我不是故意的，圣僧你发慈悲，也帮我求求情吧！”
道然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不过一场闹剧，不如请指挥使大人择日再审吧。”
沙黎树也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真是一群废物。
惊堂木一拍，结束了这场荒唐的官司。
原本还有其他原告还没上场呢，但沙黎树已经不想再坐在公堂上当个丑角惹人发笑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道然向包拯拱手，两人之间关系早已不用言谢，很快便并肩走出了北斗卫衙门。
曲终人散，一直看戏的耶律龙明也离开了衙门，心满意足地回到三藏楼，找到了焦急等待的提罗达多。
“如何？道然被定罪了吗？”提罗达多问道。
耶律龙明微笑说：“没有，他请来了包拯，将罪名全部推翻了，还洗清了嫌疑。不仅如此，他还慈悲为怀，为那些诬陷他的人脱罪。”
提罗达多不满地说：“这你还笑得出来？”
“这不重要，我本来就没想过区区诬告能解决道然这个魔门大敌。我已经说过，今日只是想找个机会观察道然，看清楚他是什么性子。”
“看来，你很满意今天的收获。”
“不错，今天收获真不错。”
耶律龙明显然心情很好，在他看来，他已经找到了道然的弱点。
道然确实是一个慈悲为怀的高僧，被人冤枉陷害，主审官又是明显的针对他。这种情况下，道然依旧没有选择用法力解决，而是找人帮他辩护。最后赢了官司，竟然还原谅了作恶之人。
这份风度，耶律龙明也是挺佩服的，但同时也很瞧不起。
耶律龙明对提罗达多解释说：“看起来，道然慈悲，收获了不少赞誉。但他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善恶不分。坏人做了坏事，还能得到原谅，然后逃脱罪责，那好人怎么办？
“大周的古籍有这么一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道然这样做，不过是沽名钓誉，实则为天下人做了个坏榜样。若是人人学他，这天下恶人便舒服了，这入魔之事还用你我操心吗？
“说句老实话，看到他这般反应，我觉得你之前是多虑了，这种和尚，其实最好对付。”
提罗达多觉得耶律龙明的话有道理，但他却不觉得道然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
上一次，道然那句振聋发聩的“我管他们去死”言犹在耳，提罗达多怎么也不觉得道然是那种以德报怨的烂好人。
提罗达多皱着眉头，对耶律龙明说：“你将公堂上的细节从头到尾说一遍，不要有半点遗漏。”
耶律龙明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提罗达多的要求，将所有细节复述出来，甚至连道然的神态动作都描述了一遍。
听完所有细节，提罗达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抓住耶律龙明的手说：“走，我们去看看那几个废物。”
黑莲绽放，将两人吞噬进去，下一秒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一处商铺。这商铺正是那诬陷道然的商贩所在，道然给他洗白洗得很成功，他成了一个受人蒙骗的受害人，直接就当庭释放了。
经过这场官司，他也是心有余季，已经决定再也不会做这种缺德的亏心事了。
提罗达多与耶律龙明掩盖了身形，仔细观察这个商贩。
片刻之后，提罗达大叹了口气说：“这人，估计会死无葬身之地？”
耶律龙明奇怪地说：“为何？难道那道然和尚嘴上说原谅，实际上已经暗中动了手脚？”
这话耶律龙明自己都不确定，因为他刚才观察得非常仔细，完全没发现道然有用过半点法力。
提罗达多摇头说：“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天道自然会帮他。这人的命格已经损了，必定不得好死。”
“为何？”
耶律龙明不懂卜算，也看不出别人的命格有损，他是很奇怪，这天下作恶的人多了去，这商贩怎么就不得好死了？
提罗达多提醒说：“因为道然对他以德报怨啊。你在公堂上不是听到他说的话了吗，道然若是下跪，在场的凡人都是要折寿的，你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看到耶律龙明陷入了沉思，提罗达多继续说：“道然身上缠绕的因果极重，法力又已经远远不止罗汉果位，这一跪下去，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住，估计得家破人亡。
“跪拜尚且如此，以德报怨又如何？这些凡人的命格不够硬，受不得道然这份因果，不出半年必定有杀身之祸。”
提罗达多说得斩钉截铁，这判断绝对不会出错。
耶律龙明先是震惊，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良久，他才问提罗达多说：“你觉得，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他会不会也懂因果之道，提前算准了他们的下场？”
提罗达多摇了摇头说：“道然所言所行，无不践行佛门慈悲之道，但从他下山以来，所遇到的任何奸恶之辈，都没有好下场，你说是故意还是天意？
“吾主说他是魔中之魔，佛祖让他振兴佛门，若是这么容易分辨善恶，我何至于这么头痛？”
耶律龙明听了这番话，终于明白自己小看了道然。
这样的对手，恐怕真的不好对付啊。
第293章 润物细无声
一场官司过后，京城里全是各种小道消息。
虽说添油加醋的不少，但主体内容都差不多。
茶馆的孙秀才灵感爆棚，一夜之间就写好了新的说书故事。
之前孙秀才凭借一部《圣僧初入绮罗帐》红透半边天，从那之后，孙秀才就成了说书人里面的大师，靠着各种改编的圣僧小故事大赚特赚。
但后来道然跑去灵山修行，京城渐渐没了他的传说，孙秀才虽然也不至于饿肚子，但肯定是要从巅峰掉下来了。
好不容易等道然回来了，过了这么久，也就听说在千灯河畔镇压了数百修行者。
这消息不清不楚的，孙秀才又没亲眼所见，瞎编出几个段子，在观众里也只是反应平平。
倒是有后来之人选了神秀作为目标，彷照《圣僧初入绮罗帐》改了几个神秀版本的，狠狠地蹭了一波热度。
等到神秀成为北斗卫指挥使，这故事爱听的人就更多了。
老百姓终究是喜欢热闹的，道然长时间不现身，不在人前显圣，慢慢就没了热度。而神秀的北斗卫动作频繁，各种小道消息更多，自然是热度更高。
孙秀才一直不甘心，他觉得道然圣僧不应该被遗忘。
孙秀才只说圣僧道然的故事，反正之前赚的钱都够养老了，这份坚持就当是给圣僧的回报。
而这份等待最终是有结果的，道然终于又出大新闻了。
北斗卫衙门的官司已经有了十几个版本，不管是哪一个，最终的胜利者都是道然，而且他还是个完美的受害人，没有半点可以指责的地方，甚至还以德报怨原谅了诬陷者。
这样的圣人，谁能不喜欢？
就连罪大恶极之徒也希望世上的其他人全是圣人啊。
孙秀才新作《圣僧洗冤录》再次红火起来，收到的打赏让孙秀才再次赚了个盘满钵满。
而这一次，火起来的就不仅仅是孙秀才，也不仅仅是道然，还有故事里面的其他角色。
包拯作为整个官司的关键人物，已经变成了京城百姓交口称赞的青天大老爷。
这年头，能够为民伸冤的好官太少了，少到出现一个就能令民众沸腾的地步。
而道然和包拯这两人在故事中越是闪耀，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就越是面目可憎。
那个污蔑道然欺行霸市的商贩已经死了，就在两天前，上吊死在了自家门口。
因为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他的孩子被学堂的老师赶了回来，说不会再教他读书。
不仅仅是一个老师的问题，整个京城，已经没人再原意与他们一家沾上关系了。
几日时间，完全没有做成一单生意，不管他如何降价促销都没用。之前与他合作的人也纷纷断绝关系，这样一来他们一家人就陷入绝境之中。
这种情况下，曾经让他诬陷道然的那个幕后黑手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商贩也曾经想过要变卖家财离开这里，但他绝望地发现，哪怕他只要一半的价钱，都没有人愿意接手。
这很不正常，那些贪婪如狼的家伙，能有这么大一口肥肉竟然都不愿意吃，仿佛只要跟他沾上关系就会带来不幸，宁愿不赚钱也要躲得远远的。
或许，只要撑几天就能等到转机，这世上总有愿意捡便宜的。他要求不高，只要一笔钱，足够他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但很快，他的商铺就被人放火烧了。
虽然人侥幸逃了出来，但一把火将什么都烧没了。
最后的希望没了，他就忍不住上吊了。
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还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或许在他看来，连道然都已经原谅他了，其他人凭什么还要将他逼上绝路？
耶律龙明此时坐在茶馆中，听着孙秀才的《圣僧洗冤录》，因为商贩的死亡，孙秀才又加了一段，听得客人们大声叫好。
耶律龙明很认真地听着，同时仔细地观察众人对这个故事的反应。
自从亲眼看着那个商贩上吊自杀之后，耶律龙明就明白提罗达多的预言完全正确，想来剩下两人结局也差不了多少。
那么道然究竟是不是有意害死他们呢？
这问题他找不到答桉。
耶律龙明第一次发现，有人可以如此复杂，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所以他开始努力地搜集道然的一切情报，希望可以做到知己知彼。
但结果是打听得越多，越深入，他对道然的疑惑就越大。
你说他慈悲为怀，可以以德报怨，但他下山第一件事就是灭了一伙山贼，杀了国师千宿子的徒弟厉风，然后又将兰若寺的和尚全部送去喂了蛇。
这些故事早已传遍天下，在各处打听一下，就能了解个八九不离十。
道然是个从来不避讳杀人的和尚。
但同样是假和尚，他放过了灵隐寺，甚至收了神秀做徒弟。
作为和尚，他乐意与妖怪为伍，曾经带着一条蛇妖从杭州一路上京。
但你要说他真好色，千灯河上那么多姑娘，却真没有谁跟他关系暧昧。
在耶律龙明看来，人的行为总是有迹可循的。但道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自相矛盾，耶律龙明完全看不明白。
说起最重要的问题，道然身负振兴佛门的重任，从灵山下凡之后也不见他做半点实事，反而四处抓人，这种行为跟振兴佛门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你要说他什么也没做，那又不对。
商贩之死，让所有流传的故事都有了一个同样的结局——善恶到头终有报。
随着商贩的死传遍京城，心怀不轨之徒多了几分忌惮，害怕报应临头；心存善良之辈多了几分安心，知道这世上还有公理。
如此一来，京城的风气又变好了。
道然什么也没做，只是说了几句客气话，不仅报了仇，还能度人向善。
耶律龙明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不知不觉间，孙秀才的故事说完了，台下掌声雷动，而提罗达多也出现在耶律龙明的对面。
“你已经浪费好几天时间了。”提罗达多说。
耶律龙明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我连道然是什么人的看不清楚，如何能赢？”
提罗达多冷笑说：“我怕等你知道他是什么性格时，这凡间已经成了佛国。”
耶律龙明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发现？”
“我远远看过千灯河的气象，发现这地方已经开始产生功德之光，再过不久，便要成为一处天道庇护之地。继续下去，成为地上佛国也不奇怪。”
耶律龙明皱眉问道：“只是让人吃饱饭，就能有这种效果？”
千灯河耶律龙明也调查过，道然的各种规矩，在耶律龙明看来其实没什么用处。
让人吃饱饭有什么用？
饱暖思**，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光靠施舍度不了世人。
更别说道然还让千灯河的人认字。
这在耶律龙明看来更是自讨苦吃。
人性本恶，所知越多，作恶方式只会越狡诈，越难防范。
就像是讼棍总比土匪难对付，因为讼棍表面上根本就没错，而土匪只要抓起来砍头就行了。
耶律龙明觉得道然让人识字，就是让人增加烦恼，最终只会自食恶果。
但提罗达多竟然说千灯河已经得到天道认可，有功德之光？耶律龙明实在不能接受。
“只让人吃饱饭当然没用，功德岂是如此简单就能得到的。我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我看得出来，千灯河内已经彻底消除了一种罪恶，所以才会得到功德加持。”
耶律龙明震惊地说：“消灭了一种罪恶，这怎么可能？”
第294章 人间佛国
千灯河里的人，最近日子过得很忙，但又很舒适。
自从道然说服了那些富婆们，千灯河就开放给佃农读书识字练武强身。
在幻境的笼罩之下，学习效率非常高。
毕竟这就等于有一个十二时辰无休止的老师，无比耐心地给你反复施教。
学武还有天赋的问题，认字的话，那就真的是靠勤奋就能解决。
融入于日常生活的文字，让所有人都能快速掌握，哪怕不会写记不住，但读出来已经不是难事。
不过，这种教化万民的事情，不是几个月就能出什么成绩的。
这点时间，只够几个佃农学会看契约，让他们练出几分蛮力来，还未曾真正改变他们的人生。
但在这个计划继续推进的时候，道然有了意外之喜。
“你也感觉到了吧，千灯河这片区域，已经有了功德之光，你究竟做了什么？”
玄机子看着手中卦象，疑惑不解。
坐在玄机子对面的道然也露出尴尬的笑容，这次是真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道然解释说：“大概是因为千灯河彻底没了盗窃之罪。”
玄机子声音都尖了几分，大声地说：“怎么可能，你真以为你是佛陀再世啊？！”
道然笑着说：“没什么不可能，我若没有这种本事，佛祖如何会选我当这个应劫之人。”
玄机子跟道然认识这么久，早就知道他这人什么性格，对这句话是半个字也不信，语气严肃地说：“罪恶来自人心，你说千灯河人少，所以穷凶极恶之辈没有，加上有你坐镇，没人敢乱来。但敢不敢，跟做不做是两回事。
“心生恶念，虽未作恶，也是犯了戒律。你能让人不敢偷，但你怎么让人连想也不敢想？”
道然惊讶地说：“咦，你最近开始研究佛经了？”
玄机子点了点头说：“因果之道是天道法则，佛门对此也颇有见地，我自然要试试他山之石的效果。”
道然点了头说：“确实有点进步，不过你只忙着看经书，不知道千灯河几个月前发生了什么。有个叫任浮生的小孩，你听过他的名字吗？”
玄机子回忆了一下说：“是那个被萨满巫师剥了皮的孩子？”
道然点了点头说：“不错，任浮生被我救了回来，养好身子之后就被展昭送了过来，一直在千灯河庄园中生活。有一日他被人冤枉偷了东西，但无法自证清白。”
“这点小事，怎么会闹到你这里？”玄机子奇怪地问。
道然作为千灯河背靠的大山，自然不会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让他来处理。区区一个小孩子被人冤枉偷钱，庄园内自然有人能处理好，道然甚至都不应该听到半点风声。
道然也赞成玄机子的意见：“你说得有道理，本来他无法自证清白，也没人能证明他真的偷了钱，此事随便调解一下就过去了。但这孩子大半夜跳入河中，游上了画舫。”
“左万里不是一直在千灯河当护卫么，他没发现？”
“发现了，但我让他将这孩子带过来，我很好奇，有什么事情让他一个六岁小孩冒着生命危险跳河求助。”
玄机子称赞说：“宁死也要自证清白，倒是个刚烈的性子。”
道然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玄机子说：“不，你搞错了。他不是来请我帮他证明清白的，他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玄机子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他说，既然法术那么神奇，可以在他们的眼前写字，那是不是说仙人在监控着整个千灯河？如果是的话，仙人是不是就能轻松找到偷钱的人。”
听到这里，玄机子皱起了眉头。
这孩子的问题，看似还是为证明自己清白，但仔细琢磨，好像又有别的意思。
道然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我当时也很惊讶，他是怎么联想到这一点的。不过，他说得没错，幻阵既然能够感应到千灯河上每个人的目光，为他们展现文字笔画，说明幻阵正在监控着千灯河的一切。
“我将钱财丢失的场景重现在这孩子的面前，他就对我说，法术如此神奇，若是大家都知道的话，那就再也没有偷盗的人了。
“是他提醒了我，所以我第二天就控制幻阵，将任浮生被冤枉的来龙去脉在众人面前演示了一番。从那天开始，千灯河两岸就没有再听说过有人丢东西。”
玄机子点点头说：“因为他们不敢。”
千灯河幻阵能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再现，那不管做得再隐秘，也逃不过法术的监控。这种情况下，谁再偷绝对是傻子。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只是不敢做而已，心里还是会有贪念。你总不能说，因为不敢所以他们就放下了吧？恶念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消失。”
玄机子这个问题并不奇怪。
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就是因为这几个职业很容易害人，而且极难被人发现。无人得见知识，恶念和贪欲会疯狂膨胀，就像是人心恶念。
在玄机子看来，这千灯河数千人竟然都放下了这种贪欲，那是不可能的事。
“原因很复杂，但简单概况的话，有三个。
“第一个，他们大部分人都能吃饱穿暖，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很少会想偷盗。
“第二个，他们有目标，千灯河庄园还在发展之中，那些姑娘们都摩拳擦掌，准备依靠商会赚更多的钱。佃农们忙着读书练武，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加上他们知道偷盗会被人发现，根本无处可逃，自然就没有侥幸心理了。”
道然说完这些，玄机子却还是要抬杠：“总有人忍不住的。”
道然点了点头说：“不错，总有人心里的恶念是无法彻底清楚的。罪孽确实是由心而生，你心中憎恨一个人，时刻想着折磨对方，哪怕不付诸行动，也是如入魔道。
“但天道也并没有严苛到一个恶念都不许有的程度，只要未曾付诸实行，放下执念就能将这份罪孽消除。
“就像是枉死城的怨魂，他们满心怨恨不得解脱，但他们从未真正害人，所以只是受困于枉死城，并未送入地狱受刑。什么时候他们放下了，什么时候就能清清白白地投胎。
“之前我说的三个理由，不是让千灯河众人完全丧失了恶念，而是在大部分时间下，都没空去想这些东西。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罪恶之念都放下了，这一刻，千灯河便是地上佛国。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也因此而受到天道的卷顾，开始凝聚功德之光。
“这个过程是很缓慢的，等到下一刻有人心生恶念，这些功德之光又会缓缓散去。一般情况下，这种过程会趋于平衡，因为这世上，凡人的恶念总是反反复复。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改变，千灯河上居住的凡人，大部分时间都没有生出恶念，功德之光自然就会不断凝聚。
“所谓人间佛国，便是如此。”
玄机子觉得很魔幻，不敢置信地说：“真有这么简单吗？”
道然认真地说：“一点也不简单，三者缺一不可。就算现在幻阵覆盖全京城，前面两个条件你能满足吗？一城一地的乐土，灵山诸佛都能办到，但对整个天下来说，只是小小一隅。不过，这也让我明确了方向，只要能同时做到这三点，天下间恶念就能消除大半，恐怕我那三师父要哭出来。”
第295章 最后的机会
从千灯河的变化里面，道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修行。
选择的自由，坚定的目标，适当的监督，这三者缺一不可。
法海多年来一直对道然说，等练到躺下就能睡着，那就是“空”了。
但金山寺这么多年来，和尚出了不少，真悟道的没有。
法海只给了徒弟们目标和监督，没有给他们自由选择的机会。
只有真正拥有过自由的选择权，最后还选了佛门这条路，这样的人才能修成正果。
“师父啊，所以我要还俗是很正常的。”
虽然道然这么感慨，但对法海还是很感激的。
跟凡人对比，金山寺的和尚只是少了一点自由，这民间百姓则是除了监督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道然要做的事情也非常困难，天下人有多少，他能保得住几个？
给予百姓自由和目标，恐怕连那些圣君明君都做不到，而道然只不过是个和尚。
道然看过很多穿越小说，都是蒸汽机拿出来就万事大吉，但等到他来管理千灯河的时候就发现没这么简单。
他现在可以用种桃术将千灯河变成万亩沃土，一日三熟亩产万斤，但问题是这些粮食卖给谁？
千灯河商会的出销路已经打开，但已经接近饱和。
不是百姓不缺粮，而是百姓没钱买那么多粮食。
有钱的已经买了足够的放家里，没钱的买不起。
道然也想过直接开仓放粮，抢了朝廷的事情来做，让天下人都能吃饱。但玄机子给道然算了一卦，这样做会让天下粮商死掉大半，跟这些人吃饭的老百姓就失去自力更新的能力。
突然暴涨的生产力，会导致产品的大量富余，尤其是粮食这种必需品，会导致整个社会产生动荡，到时候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除非道然将他们养一辈子，不然下场多半是全家饿死。
而这种养，还得道然亲自将粮食送到他们面前，不然他们可没本事从天下各处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千灯河领免费粮食。
这样一来，道然什么事也不用干了，天天种粮送粮得了，少一天可能都要死掉几百几千人。
“唉，即使是神仙也会力有不逮之时啊。”
方向是有了，但能力达不到，道然陷入苦恼之中。
道然在苦恼自己要如何实现神仙也办不到的伟业，魔门那边也陷入困境。
提罗达多和耶律龙明这对站在云端之上，看着千灯河上的功德之光发愁。
他们不知道道然是怎么办到的，但千灯河实打实地凝聚了功德之光，有变成地上佛国的可能。
耶律龙明语气苦涩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堂堂魔门菩萨要找我一个凡人帮忙了。”
提罗达多也是真的没了脾气，对耶律龙明说：“可惜，你也没什么用处。”
说完这句，提罗达多就伸手捏住了耶律龙明的脖子，缓缓地说：“既然你也没用了，就送你去轮回吧，记住下辈子别吹牛。”
提罗达多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换了之前还有心情的时候，他肯定将耶律龙明折磨上几百年再弄死他。
而现在，他只想给他一个痛快。
提罗达多都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也受到道然的影响，变得慈悲为怀了。
耶律龙明可没少在提罗达多面前表示区区一个小和尚，他反手就能解决。
耶律龙明一直觉得自己从底层打滚修行至今，见过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看穿。
但来京城之后，道然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耶律龙明连忙说：“等等，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有话快说，我等下就要回大自在神国领死了。”
提罗达多也放弃了，道然连人间佛国都快搞出来了，他从灵山下来才半年，再给他半年时间，恐怕他都要功德成佛了。这天地大劫还没正式开始呢，他就已经输得这么彻底了，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让千灯河变成人间佛国，但这只是雏形而已。而且，千灯河还不是大周的领土！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这个所谓佛国就分崩离析了。”
耶律龙明很努力地说服着提罗达多，但提罗达多完全不信，手掌用力，将他脖子捏断，脑袋都掉了下来。
耶律龙明是修为高深的萨满巫师，替死咒术肯定是早就准备好的，别看他脑袋掉了，但提罗达多一松手，就迅速恢复。
提罗达多眼睛眯起，手上已经躲了一朵莲花般的苍白火焰。
耶律龙明一看这火焰就感觉浑身发抖，一旦被烧成灰尽，那替死咒术都恢复不过来。
耶律龙明用最快的速度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别小瞧了皇帝的作用。凡间帝王因果极重，如果我能让皇帝对付道然，他肯定要有大麻烦。他现在是代表佛门，不可能一巴掌拍死皇帝。”
提罗达多不屑地说：“现在这个皇帝，是道然将他救下来的。若不是道然出手，这个皇帝早就死了。你要怎么离间这种关系？你难道想让我直接去控制了皇帝？”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提罗达多手上的苍白火焰已经缓缓熄灭，似乎是想再给耶律龙明一个机会。
耶律龙明感觉有戏，连忙继续说：“不需要你出手，每一个皇帝都是善妒之人，他们容不得自己的权力受到半点威胁，所以只要让皇帝觉得道然会影响到他们的统治，千灯河自然就成为皇帝眼中钉了。
“你别看道然对现在这个皇帝有恩，但他已经是风烛残年，肯定要为他的继承人考虑。只要让他明白道然根本不受朝廷管辖，他就会想办法帮他的儿子扫清障碍了。”
“但区区凡人，又能做什么呢？”提罗达多问道。
“皇帝可以修佛，可以注经，可以将佛法变成皇家之法。这种手段，道然也没办法阻止。我会让皇帝明白，佛门的影响力不是他能消除的，既然他对付不了，那就直接加入。
“若是大周皇帝自封为佛，以皇帝佛的身份编着佛经，让天下人信佛之余，更信皇帝，你说这佛法还是原来佛法吗？”
耶律龙明都很佩服自己的急才，这办法是在脖子被提罗达多捏住的一瞬间想出来的。
提罗达多觉得这个办法似乎还有点意思，终于决定再给耶律龙明一个机会。
只不过，提罗达多实在不放心耶律龙明继续在大周搞事了。道然太魔性，他的手段如同天马行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他们给坑了。
因此，提罗达多对耶律龙明说：“你不是辽国的国师么？要让皇帝念歪佛经，先从你的地盘开始，试试效果。辽国远离中土，道然影响不到那边，若是这样你都失败，那就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了。”
“辽国连佛寺都没几座……”
耶律龙明正要解释，却看到提罗达多眼中的杀气，连忙就闭上嘴巴。
耶律龙明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我一定会让辽国变成佛国！”
对付凡人，总比直接对付道然轻松。
第296章 青莲佛母
官道，一路向西。
越往前行，绿色越少。
越接近大周边境，四周越是荒凉。
白玉堂扶着一个年老体衰的老和尚，艰难地走在路上。
这老和尚自然就是曾经的灵素真人。
但现在，他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和尚。
道然给他的封印不仅封禁了他的法力，连头发生长都被封印了，过了这大半年，硬是连点发茬都没长出来。
白玉堂作为灵素真人的弟子，虽然师父变成了一个凡人，但还是不离不弃地照顾他。
但这份师徒之情并不能抵消灵素真人内心的怨恨。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哪怕他想起来了自己错杀了一个凡人。但那又如何，他堂堂灵素真人，大不了等那人投胎了将他收为徒弟，给他一生富贵便成了。
但这个小和尚，竟然让他变成了凡人，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道然让他感觉到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本来他法力高强，长生有望，如今跌落凡尘，失去修为的支撑，他数百岁的寿元从骄傲的资本成了催命的符咒。
每走一步，艰难得像是攀上一座大山。
但灵素真人还是坚定不移地从京城走到云州，他不仅要到云州，还要出关，要到辽国去。
中原大地没有人能够解除道然的封印，说不定辽国的萨满巫师能有办法。
如果辽国也不行，他就去更远的地方，去天竺寻找佛门高僧，他就不信道然真有本事，让天下佛门弟子都听他的。
白玉堂劝过灵素真人，金山寺可比云州近多了。
道然说过，只要到了金山寺好好修行，自然就能解除封印。
然而灵素真人宁愿死也不接受道然的安排，他一直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他看来，修行者就是比凡人高贵，自己凭着一时喜怒杀了人，跟道然凭着自己喜好将他法力封印，本质并无任何区别。
唯一的差别，只是道然法力比灵素真人更高而已。
都是弱肉强食，分什么高低贵贱。
白玉堂劝不动，只能跟着师父一起来云州。
看着灵素真人双腿发颤满头大汗，白玉堂劝道：“师父，今天已经走很久了，我看前面有个小村庄，不如喝口水休息一番？”
灵素真人虽然倔强，但从没想过自杀，他今天确实走得太远了，有点支撑不住，便同意休息一番。
师徒二人朝着不远处的村庄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口，但两人马上就察觉到不对。
白玉堂是老江湖，灵素真人活了几百岁，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他们都觉得，这村子安静得出奇。
村口处可见几处简陋的房子，但全部都家门洞开，却不见人影。
朝村子里面看，也是一片空荡荡，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白玉堂连忙提醒说：“师父，这村子似乎不太对。”
灵素真人却说：“我们只不过是在这里歇一歇，你还怕强盗么？”
“师父，这里恐怕不是糟了强盗。你看这地上，脚印还很新，并没有丝毫慌乱，而且半点血迹都没有，这些房子的大门也没有被人踹开的痕迹。但房子里的东西还在，也不像是集体搬家了。就像是整个村子的人都突然消失了一样。”
灵素真人不耐烦地说：“那又如何，你已经不是凡人了，难道还怕这种小事？你这种性子，一辈子都不得长生。”
白玉堂不敢再说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戒备。
两人走进村子里，白玉堂先扶着灵素真人在一所房子的前院坐下。
“师父，你先歇息一下，我去打点水来。”
灵素真人不耐烦地摆着手，将白玉堂赶走。
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多少年没体验过这种虚弱的感觉了，灵素真人现在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正歇着，灵素真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你是和尚？”
灵素真人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在身后，而他对于和尚二字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正要反驳，却感觉有点不对。
转头一看，灵素真人看到一个诡异的人影站在他的背后。
这是一个女子，头戴三珠宝冠，半裸上身，腰束长裙，手执一朵莲花，身披一条飞天绸带，像极了佛门天女的打扮。
这女子虽然五官精致，身段婀娜，但灵素真人看着她却觉得浑身发寒。因为这女子全身不管肌肤还是衣服都是青石般的颜色，犹如凋塑一般。这青石凋像正与自己四目相对，刚到的话正是从凋像嘴里说出来的。
如此惊悚的画面，让灵素真人心中大惊。
这绝对是妖怪，恐怕就是让整个村庄空无一人的真凶。若是以前，灵素真人必定赏这妖怪一发神霄雷，但如今他就是一个凡人，还是虚弱得路都走不动的老人，面对这妖怪毫无反抗之力。
这时候这妖怪再次开口询问说：“你是和尚？”
灵素真人思考片刻，连忙回答说：“阿弥陀佛，贫僧灵素。”
在他数百年的人生里，见识过许多妖怪，这种由死物成精的妖怪一般智慧都很差，只会按照某种本能行事。
灵素真人就见过一个勺子成精，变成了一条手臂，只会向人招手。因为这勺子成精之前是用来搅泔水的，只要将泔水淋上去就能让这妖怪满足而退。
这凋像成精应该也是一样，大概是成精之前被人祭拜过。
看这造型，与佛门有极深的渊源。所以灵素真人决定冒险，自认和尚活下来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说完，灵素真人紧紧盯着这个妖怪。
若是自己猜错了，恐怕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这妖怪听了，并没有伤害灵素真人，反而很高兴地说：“你是和尚，应该拜我。”
灵素真人满脸疑惑，这妖怪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谨慎地问道：“为何要拜？”
“我乃青莲佛母，皈依我者可登极乐。”
青石妖怪说完这句，将手中的石莲花递到灵素真人的眼前。
青石莲花徐徐绽放，露出一个硕大的莲蓬。只是令人惊恐的是，原本应该生长莲子的地方，竟然长着一张张人脸。
这些人脸栩栩如生，男女老幼都有，恐怕就是这个村子的百姓，现如今全部被封印在莲蓬之中。
不仅如此，被封印的百姓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嘴里还不断呼喊着：“青莲佛母，至善至高，佑吾家乡，万世永昌。”
看到如此恐怖的情景，灵素真人额头渗出冷汗。
而此时，青莲佛母再次开口对灵素真人说：“还不皈依，更待何时？”
第297章 皈依
面对青莲佛母的质问，灵素真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妖怪他见过不少，但这种自以为是佛门菩萨的还真没见过。
若是他真的跪拜，会不会也被这妖怪收入莲蓬之中？
正犹豫之时，白玉堂回来了。
一看到那诡异的青色凋像，白玉堂就感觉不妥，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看到那青色凋像的脑袋转过头来。
凋像的身子不动，脑袋唰的一下直接转到了背后，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玉堂。
这诡异的场景，吓得白玉堂心头发颤，恨不得转身就跑。
但灵素真人就在这怪物的身边，白玉堂只能咬着牙拔出腰间长剑，对灵素真人说：“师父，我来挡住这怪物。”
说完这句，白玉堂就已经冲向青莲佛母，长剑刺向她的咽喉。
白玉堂也是修士，只可惜法力低微，用不出飞剑的手段，只能在剑锋之上凝聚出大片冰霜，算是将剑刃变长了几尺。
虽然白玉堂已经是豁出命来，但他的法力与青莲佛母相比实在差距太大了。冰霜长剑刺中了青莲佛母的咽喉，但马上就断裂开来。
不仅仅是冰霜，就连白玉堂手上的法器长剑也在青莲佛母的咽喉上撞成碎片。白玉堂的全力一剑连一个伤口都无法留下。
白玉堂一招无用，倒也没有慌乱，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断剑横扫，朝着青莲佛母手中的莲花斩去。
白玉堂也不知道这妖怪弱点在哪，只知道那莲花的花茎最细，想来唯一可以斩断的就只有这莲花了。
这猜测似乎没错，青莲佛母对白玉堂刚才的攻击毫无反应，但看到白玉堂挥剑斩向那朵青莲便马上伸出手掌抓向剑刃。
白玉堂虽然上不了青莲佛母，但剑法高超，青莲佛母这种笨拙的动作根本抓不住剑锋。
白玉堂将这断剑舞得如同暴风雪一般，完全不吝啬自己的法力，想尽一切办法攻击那朵莲花。
青莲佛母则是笨拙地格挡，虽然她身体坚固如钢，力量大速度快，但只会直来直去，完全捉摸不到白玉堂的剑招。抵挡了一阵，青莲佛母只能弯下腰来，将莲花护在胸前。
看到这个情形，白玉堂兴奋地对灵素真人说：“师父，你快走，我挡住这个妖怪。”
灵素真人倒是有心想跑，但他知道自己的状态，这老弱之躯根本跑不了多远。别看白玉堂好像占了上风，但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将本来就不多的法力消耗殆尽，到那时候师徒两人都只能等死。
虽然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但灵素真人并不打算坐以待毙，用尽力气对白玉堂说：“给我住手。”
白玉堂心中万分惊讶，不知道灵素真人这是什么意思，生怕是师父被妖怪迷了心智，不敢真的停手，而是继续劝说：“师父，你快离开这里，这是妖怪啊。”
然而不等灵素真人回答，青莲佛母就主动开口说：“我并非妖怪，我乃青莲佛母，皈依于我，可登极乐。”
这语气平缓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玉堂没想到这妖怪还会说话，正要反驳，灵素真人便打断说：“不错，此乃青莲佛母，你不可无礼。快快跪下，虔诚忏悔。”
听到灵素真人的话，白玉堂手中的断剑便慢了下来。如此机会，青莲佛母却并未反击，只是重新直起身子，警惕地看着白玉堂，仿佛真的没有敌意。
“皈依于我，可登极乐。”青莲佛母重复了一句。
白玉堂看了看灵素真人，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严厉与坚定。
白玉堂心想这青莲佛母诡异无比，若是真的厮杀一番，自己多半不是对手。若是只跪拜一下就能让灵素真人活下来，那白玉堂也不介意委屈一下。
只见白玉堂双膝跪地，将脑袋磕到地上，诚恳地说：“佛母在上，弟子救师心切，冲撞了佛母，还请原谅。”
青莲佛母似乎真的没有生气，继续用那平缓的语气说：“皈依于我，可登极乐。”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他原本只是准备道歉来着，但这青莲佛母竟然还想让他皈依佛门？
别看灵素真人现在成了个和尚，但他最恨的就是佛门，白玉堂怎么敢答应。正想解释，但灵素真人却说：“玉堂，听佛母的话，赶紧皈依。”
白玉堂震惊地问：“师父，你让我皈依佛门？”
灵素真人说：“别废话，听为师的话。”
白玉堂无奈，只好继续叩拜说：“弟子白玉堂，愿意皈依。”
青莲佛母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将手上的莲花朝白玉堂一晃。
莲花绽放，莲蓬之上的无数人脸齐声道：“青莲佛母，至善至高，佑吾家乡，万世永昌。”
白玉堂顿时脸色发白，他只觉得这句话像是无数根针刺入他的大脑，让他快要失去思考能力。
白玉堂连忙运转法力，想要保持清醒。
灵素真人原本是道家修行者，教给白玉堂的本事里面自然有最基础的净心神咒。白玉堂在心中默念净心神咒，很快就恢复了理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青莲佛母皱起眉头，继续将手中莲花对准白玉堂，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能够清醒过来。
“师父，这妖怪有问题！”
白玉堂连忙提醒，但灵素真人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说：“就连你如此单薄的法力都能抵抗，她这招恐怕只对凡人有效。”
白玉堂震惊地说：“师父，你刚才是让我去试探这妖怪的法术？”
灵素真人根本没理会白玉堂，只对青莲佛母说：“你想不想知道为何你的手段无效？”
青莲佛母问道：“为何？”
“因为你根本不会用法力，但没关系，我知道妖怪如何修行，我可以教你。”
“我不是妖怪，我乃青莲佛母。”
“好，你不是妖怪，你是佛母。但你知道佛门的修行法门吗？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
灵素真人仿佛看着一件稀世珍宝，青莲佛母刚刚成妖，竟然就能将数百村民全部拘禁，法力之大简直匪夷所思。白玉堂之所以能够抵挡，完全是因为青莲佛母不懂得如何运用法力，只能靠本能行事。
若是能得名师指点，青莲佛母很快就能成为一方大妖，而且看她的根底，与佛门肯定有莫大关联，说不定可以帮忙解除自己身上的封印。
然而，青莲佛母却仿佛是一根筋，对灵素真人说：“我乃青莲佛母，不拜你，你应该拜我。”
灵素真人皱起眉头，这妖怪脑子不太好，认死理啊。
不过灵素真人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对青莲佛母说：“好，你不拜师，我也会教你如何运用法力。不仅如此，我还会让更多的凡人诡异于你。”
青莲佛母皱起眉头，仿佛在思考。
而被人忘却的白玉堂静静站在一旁，他看着自己无比激动的师父，抓紧了手中的断剑。
白玉堂不得不承认，他的师父已经变了一个人。
第298章 践行本愿
“青莲佛母，至善至高，佑吾家乡，万世永昌。”
数十个衣衫褴褛的云州百姓跪在地上，虔诚地祝祷。
青莲佛母面带慈笑，将手中莲花轻摇。莲花绽放，莲蓬之中传出同样的祝祷之声。
等到莲花彻底盛开，这些百姓便尽数化作青光，没入莲蓬之中。
莲蓬之上又多了数十颗莲子，每一颗莲子都是一张人脸，日夜不停地向青莲佛母虔诚祝祷。
这已经是青莲佛母路过的第十个村子，每到一处所有凡人都会成为她掌中莲花的养分。
每多一颗莲子，祝祷之声便越发壮大。凡人在莲蓬之中永登极乐，身心都只剩下对青莲佛母的崇敬，会远远不断地为青莲佛母产生愿力。
灵素真人站在一旁，亲眼目睹眼前异象，脸上全是惊喜的表情。灵素真人并不在意那些凡人的死活，他只看到青莲佛母的法力又增长了几分。
这妖怪着实神异，只要炼化的凡人越多，法力便越强，这种增长似乎完全没有瓶颈。
“若是能将整个云州的凡人全部炼入莲花之中，说不定就能立地飞升，就连道然那个秃驴也不是对手。”
灵素真人恨不得将道然剥皮拆骨千刀万剐，若是能将这妖怪培养出来，说不定真能为自己报仇雪恨。
一想到自己可以狠狠地折磨道然，灵素真人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没笑几声就惹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灵素真人脸色苍白，差点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吐出一口带血丝的浓痰，灵素真人虚弱地说了一句：“玉堂，给为师……”
话刚说一半，灵素真人便闭上了嘴巴，脸色阴沉起来。
他年老体衰，脑子也有点迷湖，差点忘了白玉堂早已不在身边。
之前在山村与青莲佛母偶遇，灵素真人觉得这妖怪天赋异禀，值得利用一番。白玉堂却认为青莲佛母这只妖怪草管人命，就算他们师徒不是对手，也可以逃命，而不应该与妖怪狼狈为奸。
灵素真人万万没想到白玉堂竟敢忤逆自己，这徒弟可是他从小养大的，这是白玉堂第一次不听自己的话。
灵素真人当时差点就气死，最后师徒两人是不欢而散。灵素真人一心要将青莲佛母这只妖怪掌握在手中，而白玉堂给灵素真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决绝地离开。
灵素真人也没挽留，在他看来，白玉堂法力低微，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多个仆人而已，师徒两人继续往关外走，估计也就是客死异乡的下场。
青莲佛母是灵素真人最后的希望，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至于凡人的死活，被青莲佛母收入莲花里的人也没死啊，只不过失去了自由而已。反正这些凡人日子也过不下去，与其死在外面，还不如收入莲花之中，不仅活着，而且什么烦恼也没有。
灵素真人说服了自己，所以对青莲佛母的行为没有半点阻止，反而很热心地帮她指路，将十几个村庄的凡人全部吞噬。
青莲佛母收起莲花，走到灵素真人的身边。看到他咳得脸色苍白，青莲佛母单手结印，将一道法力打入灵素真人的体内。
灵素真人长长舒了口气，这法力如同甘霖，滋养了他接近腐朽的身体，让他恢复了几分元气。
灵素真人缓了一口气，对青莲佛母说：“这春风化雨术你已经很熟练了。”
青莲佛母面无表情地说：“这法术，能救人。救了人，他们就会拜我。你说过还有更好的法术，什么时候教我？”
灵素真人摇头说：“修行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这春风化雨术你只不过是刚刚入门，只能帮人补充一些精力。等你什么时候练到能够为凡人治病再来学其他法术。”
青莲佛母并没有争辩，她现在不过是懵懂初生的小妖，仅凭本能行事，还没有分辨真假的智慧。
作为因愿力而生的妖怪，她的本能就是当初那群村民的愿望——远离贫困疾苦，永远平安喜乐。
青莲佛母没办法变出粮食和金钱，也不能改天换地，只能让他们藏身于莲花之中，享受着虚假的天堂。
这样说，或许还不够准确，因为青莲佛母自己都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她看来，将凡人化为莲子是真正的救赎，她要继续完成凡人的心愿，让所有人都永登极乐。
之所以愿意让灵素真人跟着，是因为灵素真人教她的法术真的有用，能够让凡人自愿跪拜。
这个凡人暂时不能收入莲花之中，他还有用。
这一人一妖带着各自心思结伴而行。
这个村子已经空了，是时候朝着下一个村子启程。
灵素真人看了看方向，再走两百里路，应该就能到雁门关。只要过了雁门关，便不再是大周地界了。
雁门关是边关重地，人自然是不少，加上驻守的士卒，有数万人口。
若是能将雁门关所有人全部炼化，青莲佛母的法力便会增长到不可思议的境地，说不定就能试着帮他解开封印。
“不过雁门关是边关重地，军队血煞之气重，青莲佛母的法术恐怕难以生效。”
灵素真人皱眉苦思，青莲佛母是不杀生的，她甚至不会主动伤人。若是雁门关的守军发现了这一点，只要坚持不跪拜，青莲佛母就无计可施了。
或许这妖怪可以靠着坚不可摧的身体冲出来，但灵素真人就得死在万军之中。
趁着还有几天时间，他得好好想想，或者试着让青莲佛母修炼一门能操控人心的法术？
可是灵素真人现在还没找到能够彻底掌控青莲佛母的办法，教她治疗类型的法术可以，占便宜的是自己。若是教了她迷惑人心的法术，这妖怪将法术用在自己身上，那灵素真人可没有任何办法抵挡。
灵素真人感觉头痛，几百年来都是用拳头来解决问题，突然让他动脑筋，这可真是不太适应。但问题不大，只不过是对付一群凡人而已，有的是办法。
第299章 青城山的渊源
入冬时分，京城已经开始飘雪。
细碎的雪花飘落，换了之前千灯河两岸肯定已经是白雪皑皑，是赏雪的好时机。
但那是以前。
如今的千灯河，是达官贵人不愿意来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他得不到符合身份的待遇，只能跟那些泥腿子一起，在半边人挤人地候着。
但即使如此艰难，许多有身份有地位的贵人还是早早就来到这里占位置，生怕来晚了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等到天色大亮，渺渺琴音从千灯河上传来，令听者身心舒畅。
清澈的琴音如同灵泉，在众人身上流淌而过，疲惫伤病仿佛都被泉水带走，整个人都如同年轻了十岁。
一曲尽了，众人如痴如醉，久久不愿离开。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这些听众们才逐渐醒悟过来，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离开千灯河。
最近几个月，道然又开始了圣僧卖艺。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为钱卖艺，单纯是为了修行。
随着北斗卫的权势越来越大，道然手中的记仇小本本已经被划掉了小半人名。大宏愿带来大法力，道然开始感觉力量控制不住。
今天刚适应过来，不至于吹口气都弄出满城飞霜，第二天法力又涨了。
道然都不敢再主动修炼，只能用琴棋书画这些手段来调整适应。反正法力多得花不完，道然索性就给千灯河的老百姓送福利，天天都弹几遍菩提清心曲。
这支佛门琴曲有清心宁神治愈百病的功效，道然法力又已经到了凡间绝顶，效果翻好几倍。说生死人肉白骨有点夸张，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多听几次琴曲估计都能活过来。
这样的好事，谁能拒绝呢？
所以没过多久，就变得跟杭州时一样，听琴的凡人挤得满满当当。
还好，如今的道然不再是孤家寡人，展昭和左万里这些武林高手自愿给他当护卫，带着一群好汉维护秩序，不然光抢位置就能出人命。
如果说，京城的其他百姓算是沾了点好处，那原本就生活在千灯河庄园里的人就是中了大奖。
随着幻阵学习方法的推广，千灯河的教育事业蓬勃发展，只要不是傻子，在千灯河庄园生活上一个月，基本上就能认识大部分常用字。
这教学效果远远超过了京城的私塾，毕竟老师再用心，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手把手教学。而千灯河的幻阵绝对可以全年无休，睁开眼就能学习。
除了读书，还有练武。
道然让玄机子和一众高手集思广益，以搬山诀作为基础，改良出来一套凡人也可以修炼的武功，如今已经改版了十九次，每一次改版都能让人更容易入门，也更容易练出效果。
这门武功没有多少争杀招式，就是突出一个强身健体的效果。长时间坚持，基本上可以告别生病，能够大幅延长寿命。
如今这年代，普通老百姓平均寿命只有三十，所以十二三岁便要成亲，主要就是因为短命。
练了这套武功之后，一般人都能无病无灾活到六七十岁，虽然没经过验证，但练过这门武功的人体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效果是立竿见影。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简直就是仙术。
因此，哪怕没有任何工钱，千灯河依旧是京城所有老百姓最想投奔的地方。
经过一次次的扩张，如今千灯河两岸的庄园已经比原来大了数倍，生活在两岸的人口已经过万。
他们大部分人每日就是读书、练武、劳作，看似单调，但每一个人都不觉得厌烦。因为每天都能看到自己在进步，又学会了几个字，又练成了几个招式，而且每天都能吃饱穿暖睡得好，这种日子没人会拒绝。
还没等第一批学成的人离开千灯河，京城早有各行各业的掌柜盯着看。这年头，识字的人都是凤毛麟角，若是再加上身手不凡这个条件，那就是一等一的人才了。
就算文不成武不就，千灯河的人都跟道然圣僧有那么一段香火缘，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大老板求才若渴了。
然而，这些好事只局限于千灯河。
道然刚刚收起古琴，神秀就来敲门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北斗卫指挥使如今是满脸愁容。
一进门，神秀就说：“师父，这天下乱了啊”
几个月过去，天下并没有变得安稳，反而越来越乱。
天下各州的灾情越来越严重，朝廷不管花了多少银两，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旱灾，水灾，地震……各种天灾层出不穷，流民四起，还有人直接杀官造反。
朝廷有点焦头烂额，以至于还想调用北斗卫的人来镇压反贼。
神秀今日来找道然，就是不知道该不该接受皇帝的指派，到天下各州去镇压反贼。
道然没有直接给出答桉，而是问神秀说：“你怎么想的？”
“师父，北斗卫都是修行者，若是对付凡人，自然是手到擒来，很快就能平定叛乱。但大部分造反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一旦被镇压，下场自然凄惨，徒儿实在不忍心害他们性命。但若是不应，朝廷镇压叛乱恐怕会死更多的人。”
神秀最纠结的地方就在这里，出手镇压，死的是老百姓，不出手，老百姓说不定死的更多。
现在当兵的，有几个军纪严明的？说不定到了地方直接杀良冒功就说镇压了叛乱，就算不杀良民，大军所到之处必定也是民不聊生。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大周的乱局已经被辽国人知道，他们的军队已经蠢蠢欲动。一旦大周露出疲弱之势，他们马上就会发兵攻打，到时候就真的是生灵涂炭了。
“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神秀焦急地问。
道然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说：“不管怎么做，首先你要摆正心态，他们的死活其实与你无关。”
神秀奇怪地问：“徒儿是佛门中人，慈悲为怀不是应该的吗？”
道然说：“慈悲归慈悲，但你得明白一件事，哪怕是佛祖，也救不了天下人。就算是太平盛世，每日都有人含冤枉死。我说与你无关，是让你别因此乱了方寸。你应该抱着能救就救，救不了拉倒的心态，别救不了人就终日自责，反倒成了心魔。”
神秀皱了皱眉头，反驳说：“师父你在杭州城救人的时候，不也豁出性命么？”
道然当时为了救人，强行召唤天龙八部，差点命都丢掉。
道然伸手敲了神秀脑袋一下，然后说：“豁出性命不代表自怨自艾，为师当时是尽人事听天命，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差将死人全怪自己头上。”
神秀只觉得脑门一痛，但同时有股清凉之气在他脑海中掠过，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道然说得没错，之前神秀只觉得自己将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只觉得快要被这份责任压垮。现在被道然这一敲，仿佛转过弯来，造反与镇压都与他无关，他们的生死不应该由和尚来负责才对。
神秀连忙双手合十，对道然说：“阿弥陀佛，师父教训得对，徒儿受教了。”
道然心中感慨，当头棒喝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不知不觉自己也变成了法海的模样，罪过罪过。
“既然想通了，你知道要怎么做了？”道然问道。
“想通归想通，徒儿只是不再烦恼而已。但要具体怎么做，还请师父指点。”神秀老实地说。
道然翻了个白眼，这徒弟聪明劲总是差半口气。
“你啊，当官当傻了。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出家人，你是修行者。朝廷让你镇压反贼，你就去镇压了，死不死人你说了算。至于朝廷要满门抄斩诛九族，你就不会找几个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和江洋大盗去顶罪吗？谁是反贼，你说了算啊。”
神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不愧是师父，这种不择手段行善的方式，实在佩服。”
道然撸起袖子，准备让神秀见识一下金山寺代代相传的教学模式。
神秀眼看情况不对，连忙转移话题说：“师父，你之前让我们找的那些名单，有个叫阎惜娇的找到了，但我们带不回来。”
“阎惜娇？”
道然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他刚进枉死城，见到的第一个苦主，就是被阎惜娇害死的。
“这阎惜娇不是凡人，已经拜入青城派门下，说起来这青城派，恐怕跟白姑娘有些渊源。”
神秀的话让道然眯起了眼睛，白素贞似乎确实在青城山修行过一段时间，莫非跟这青城派还有什么关系？
第300章 召唤帮手
阎惜娇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道然立了大宏愿，更是为了让善恶有报。
只是牵扯到修仙的门派，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道然送走了神秀，然后伸出手指虚空一点。
空气中泛起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后，道然四周的一切便变了模样。
这是幻阵的新功能，连腿都不用动，就能够挪移到其他地方，全靠玄机子这段时间的辛勤劳动，不仅让白莲幻阵越来越复杂和强大，覆盖的水脉范围也越来越大。若是道然愿意，白莲幻阵已经能够将半个京城笼罩在内。
空间挪移，道然来到了一间素雅的房间之中。
一袭白衣的美人正坐在桉桌之前，一手托腮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正在打瞌睡。道然都有点不忍心打扰，生怕惊扰了这动人的美景。
欣赏了一阵，道然还是走到了白素贞的身边，轻声呼唤道：“姐姐，快醒醒。”
白素贞迷湖地睁开眼睛，看到道然之后，忍不住脸上一红，解释说：“冬天总是容易犯困。”
“姐姐你已经渡劫化形，还会受本体影响？”道然好奇地问。
“当然了，我毕竟还是妖怪，就算将来飞升成仙，终究也会保留一些蛇类的特征。一到冬天，我就忍不住想睡觉。”
其实不止白素贞，平日里跟脱缰二哈一样精力旺盛的小青在入冬之后也变得昏昏沉沉，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大半是在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是不停地吃。
“打扰姐姐休息了，只不过我有要事想要请教。”
“我也不是真的累了，只是习惯了冬眠，你想问什么？”
“姐姐，你是不是曾经在青城山修行？”
白素贞奇怪地说：“不错，我道行未深之时，一直在青城山修行。那是一处非常不错的仙灵之地，对修行很有帮助。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道然将阎惜娇之事给白素贞解释了一番，向她打听青城派的底细。
“据我所知，青城派也传承了数百年。能够在凡间传承这么久的门派，一定有其过人之处。青城派一直以剑术闻名，门中大部分都是擅长御剑的修士。”
“姐姐你认识青城派的人吗？”道然又问。
白素贞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当时我是法力微弱的小妖，这种修士门派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们有交情。”
想来也对，一般修行者对妖怪的态度都是杀妖取丹。想来是青城山足够大，所以白素贞才能躲着青城派的人修炼到现在。
“你是准备直接杀上青城派，将这女子抓回来？”
白素贞很了解道然的性格，知道他不可能因为青城派就放过阎惜娇，她只是担心道然跟青城派的修士冲突会遇上危险。
道然安慰说：“放心，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青城派好歹是名门正派，阎惜娇又是罪有应得，只要我将事情说个明白，他们应该不会庇佑这样恶毒之人。”
“未必，阎惜娇是在人间犯了杀夫的罪行，青城派的人可不一定会在意凡间的律法。若是他们一意孤行要保阎惜娇，你要如何应付？”
“姐姐放心，就算青城派真要为了这个女人与我为难，难道他们还能伤得了我吗？”
道然对此很自信，他的法力已经到了凡间难容的程度。要不是大宏愿还没完成，道然早就已经修成佛门金身直接飞升极乐世界了。
别说青城派了，道然现在都有信心跟法海过几招。
青城派愿意讲道理那就好办，非要讲拳头的话，道然不介意将青城山的山尖摘下来扔到青城派门口。
安慰了白素贞几句，道然便离开了她的洞府。
虽然白素贞熟悉青城山，但她如今进入冬眠状态，随时都会发困，道然也不想她过度操劳，便让她在家里休息。
但道然也不能自己一个上青城山，倒不是怕了青城派，而是因为他最近状态也不太好，对法力的控制并不稳定，一旦动起手来很有可能收不住力气，一不小心多用半分力就是天崩地裂。
总不能青城派的人阴阳怪气一句，自己就将青城派给夷平了。所以道然需要一个帮手，可以帮他打发一些小麻烦。
这个帮手还不能太弱，免得青城派的人看轻了道然，到时候又生出许多麻烦。而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天龙八部了。
道然法力暴涨之后，想要召唤天龙八部就简单许多，而为了锻炼自己的控制力，道然一直保持这法力输出，维持几位天龙八部的存在。
指尖再次点出涟漪，道然从白素贞的洞府来到了一处遍地硝烟的战场。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眼前是血肉横飞的激烈战斗。罗睺猗站在遍地硝烟的战场上，高举着手中的枪，像个非洲黑叔叔一样从头顶进行信仰射击，偏偏准头惊人，每一枪都能精准爆头。
只可惜寡不敌众，随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罗睺猗也打光了弹夹，而她的面前还有数百全副武装的敌军。
被数十枪口瞄准，罗睺猗发出一声咆孝：“我还没有输！”
身上脏兮兮的军服瞬间化作猩红战甲，手中枪膨胀成巨大狼牙棒，罗睺猗向敌军发起了冲锋。
狼牙棒翻起血浪，劲风刮过，眼前所有敌人都化作齑粉，就连装甲车和坦克都被卷成碎屑。
好端端的战争游戏，被她玩成三国无双。
这操作，突出一个输不起。
别看这妹子自称战争狂人，最喜欢就是看别人打仗血流成河，但她的统兵能力连“简单敌人”都不如，除了勐冲勐打之外没有任何战术可言。
看着罗睺猗横扫了战场，道然才开口说：“我要出一趟远门，你要不要一起？”
罗睺猗的战斗力足够，带上她的话，横扫青城派没有什么难度。
罗睺猗却摇头说：“不去，跟你出门又不能杀人。别来妨碍我，我再打几盘就能通关了。”
道然无语地看着这位阿修罗公主，敢情她是知道自己开挂不算通关的，在这方面倒是出乎意料的讲究。
罗睺猗身份特殊，不提前说好，道然也很难将她强制召唤。
“残忍好杀的阿修罗变成网瘾少女，这算是弃恶从善吗？”
道然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功德。
罗睺猗沉迷游戏，道然就只能选另一位天龙八部。幽禅天战斗力足够，但作为天众的她太高冷，非常不好沟通。
摩多耶和浮战两位夜叉倒是好说话，但摩多耶实力一般，浮战最近又跑天庭找雷震子切磋去了。
剩下迦楼罗万俟烟，还有摩呼罗迦拉玛奴这两位，一个只是飞得快，另一个只能当个狗头军师，动起手来都是战五渣。
至于龙众牟枝玄……算了，这位命格实在奇特，在道然麾下效命这么久，不管对手强弱，他就没赢过一次。
“我总不能将小乔召唤出来打架吧？难道我要重新召唤一个新的天龙八部来帮忙？”
道然是个果断之人，马上便开始虔诚念诵天龙八部护身咒。
这一次，他要召唤一个既听话又能打，还智商在线的完美部下。
第301章 青城山上
青城山是在蜀地，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么远的距离差不多就是生死之隔。但对道然来说，只不过是走两步的距离。
水光涟涟，眨眼间就将道然送到了青城山脚。
这便是修行的好处，不仅仅是长生，还有逍遥，随心所欲不求于人。
青城山的风景不算秀丽，在凡人眼中只能算是一般，所以历年来文人骚客没在这里留下多少诗篇。青城山也没什么出名的特产，所以在凡人眼中，这座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修行者只要到了青城山就能感觉到不凡，这里的天地灵气非常活跃，光是住在这里都能延年益寿，修行也会事半功倍。
道然深吸一口气，感慨说：“怪不得姐姐说这是个好地方，确实是一处洞天福地。”
“道然法师说笑了，不过是靠近地脉灵气的小山罢了，与灵山胜境相比远远不如。”
道然有点意外地转过头，便看到一个身穿艳红华丽长袍，手执巨大琵琶的男子站在身边。
“你……”
道然正疑惑，马上就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召唤出来的天龙八部么？
这个穿得极为骚包的男子正是应召而来的帮手，来自紧那罗一族的提多罗吒。
别看他穿着如此鲜艳，这人有个奇怪的特点，那就是没有特点。
这人普通得就像是芸芸众生的任何一人，过眼即忘，哪怕是道然亲自召唤了提多罗吒，但他还是会迅速遗忘他的存在，要不是听到他说话，道然都没注意身边还有个人。
这已经不是存在感低下，绝对是某种神奇的法术效果，与牟枝玄的隐遁之术又完全不同。
牟枝玄的法术是折叠空间，让自己处于另一个平行时空，遮蔽别人的感知。
提多罗吒则是站在那里，你一眼扫过也会将他忽略掉，好不容易看到了，转头又会迅速忘记。
正因为有这个特性，召唤出提多罗吒之后，道然甚至忘了试一试他的本事。
现在开口让他展示一番，会不会不太礼貌？
“罢了，我记得召唤提多罗吒的法力跟召唤罗睺猗差不多，那他本事应该也不差。”
道然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灵山胜境，凡人难及，青城山已经算不错了，我们这就上山吧。”
道然刚要往山上走，提多罗吒却问道：“道然法师，以你如今的身份与修为，何不直接飞到青城派的门前，让他们的掌门出来迎接？”
道然解释说：“来之前我就让人送过拜帖，他们知道我的来意。我们从这里上山，可以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道然是来要人的，算得上是来者不善，而且连理由也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从山脚走，那是给青城派的人最后通牒，希望他们在最后的时间好好思考，不要做傻事。道然是真的不想表演移山填海，将整座青城山给搬走。
踏上山路，走了几步。道然却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为什么要移山填海，不是带帮手了吗，这帮手……
回头看了一眼，提多罗吒抱着琵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哦，原来是他，记起来了。
转头，继续走，没过一会，道然又转头看了眼提多罗吒。
提多罗吒依旧是面无表情，恭敬地跟在道然的身后。
道然感觉情况不对，这家伙跟某些不可说的作品男主一样，能力过于离谱。再这么走下去，到青城派门口的时候，恐怕自己就要将他彻底忘了。
要不，换一个？
虽然心里有换人的想法，但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
这种能力，似乎正是自己需要的。一旦青城派的人不合作，将提多罗吒派出去将人偷出来，估计青城派的人都反应不过来。
牟枝玄的隐身都有可能被阵法破解，但提多罗吒可能直接跟在青城派的人后面就能大摇大摆走进去了。
不过，得想个办法解决自己也会忘记的问题。
道然思考片刻，眉心裂开一道缝隙。
许久未曾动用的灭世之眼睁开些许，瞥了提多罗吒一眼。
只是惊鸿一瞥，灭世之眼便重新闭合，道然的识海之中便烙下了提多罗吒的模样，这样一来应该不会再将他忘了。
看到道然古怪的表现，提多罗吒问道：“道然法师，有什么事吩咐吗？”
道然微笑着说：“没事，我们上山吧。”
两人再次拾阶而上，看似走得不快，但两人根本不需要停留，崎区山路对两人来说是如履平地，不一会儿就已经走了一半路程，距离半山腰上的青城派已经不远。
此时，青城派中各位长老已经围着掌门吵了起来。
道然的拜帖几天前就已经送到，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只是几天过去了，青城派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阎惜娇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青城派的人其实不想管，凡间罪行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若只是个普通的弟子，看在道然的身份上，送了也就送了，最多只是丢些面子。而道然名声在外，代表的又是整个佛门，应该会有所表示，到时候两家安好便是。
然而，是阎惜娇是青城派掌门的小妾。
有修行资质的女子本来就很少，愿意甘心做炉鼎的就更稀少了。
阎惜娇天赋不差，跟掌门双修了一段时间，已经快到可以反哺青城派掌门的时候了。现在将人送出去，掌门之前花在阎惜娇身上的各种天材地宝就打了水漂。
亏的是掌门的小金库，其他长老自然是无所谓，所以大部分人这几天都在劝掌门，将人送出去便是。
毕竟道然是为大宏愿而来，能够立下大宏愿的佛门修士，青城派真的不敢招惹。
掌门看着这群心思都写在脸上的门派长老，冷笑说：“要我将人送出去可以，我也不是吝啬这个炉鼎。但是，阎惜娇知道了剑炉之事。将她送出去，说不定这个道然和尚也会知道。”
此言一出，所有长老都是脸色一变。
有长老震惊地说：“掌门，你竟然为了这个婊子，将这种大事都告诉她？”
掌门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根本不是我说的，在你们商量着将她送出去的时候，阎惜娇就自己闯进了剑炉。这女人，聪明得很。”
长老们都安静下来，这还真是麻烦了。
剑炉里藏着青城派最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旦被别人知道，那将有灭门大祸。
很快，有人提议说：“要不，将人杀了，将尸体送给那和尚便是。”
掌门不屑地说：“杀了简单，但你能将她魂魄也毁掉吗？你别忘了，那道然和尚与地府关系极深，否则也不会为枉死城的怨魂立下大宏愿。阎惜娇魂魄下了地府，消息会不会传到道然的耳中？”
又有长老说：“不会吧，地府鬼差不得干预阳间的事！”
这次不需要掌门反驳，旁边的另一位长老就不屑地说：“呵呵，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是怎么来的？”
一般的亡魂下了地府，道然不会过问，但阎惜娇与他的大宏愿关系密切，说不定就会多问几句，这剑炉泄密的机会就极大了。
除非毁掉魂魄，否则就算将阎惜娇弄成傻子，死后还是会恢复神智。地府可不会将一个傻子扔到地狱受刑，都是让他们清楚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要熬上多少年，这才叫惩罚。而阎惜娇一旦恢复神智，恐怕消息还是会泄露。
这阎惜娇，暂时是死不得。
刚刚达成共识，这议事厅之外就传来青城派弟子的声音：“掌门，诸位长老，那位道然法师快要到山门了。”
青城派掌门问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门外弟子迟疑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