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魔主高瞻远瞩啊
今天对神秀来说，是个大日子。
庞太师召集京城一众修行者参加法会，表面上是想要听听佛法道经，实际上都知道是为了定下北斗卫的三位指挥使人选。
神秀作为道然的代表出席，参与到这件可能对后世造成重大影响的法会之中。
从灵隐寺出来之后，神秀对自己的佛法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但跟在道然身边时间长了之后，神秀身上就出现了许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成长。
就像是今天出门时，众人都对他祝福。
白素贞说希望他今天顺顺利利，玄机子说给他卜过一卦大吉大利，就连小青都给他送了一块漂亮的贝壳，她说是从千灯河底挖出来的。
但神秀最敬重的师父道然，却只给他一句话：“输了就别回来了，直接逐出师门。”
换了以前的神秀，道然的这句话足以将他压垮。如此严重的后果，绝对会让神秀患得患失，然后进退失据，最后惨败收场。
但这次神秀却出乎意料的澹定，即使道然说了这样一句冷酷无情的话，神秀还是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师父，就算输了我也不会走的，你甩不掉我。”
道然听了，哈哈大笑说：“好，果然有长进，早去早回。”
道然是真的很高兴，这小子终于学聪明了。
修行关键还是修己。
不管是师父还是朋友，甚至是佛门菩萨，别人的话终究只是一句话而已。自己若是不迷茫，认定了方向走下去，你管人家跟你说什么呢？
师父赶你走，你就真的走啊？
这不是白痴吗？
道然就深有体会，他有三个师父。
法海让他一辈子青灯古佛，雷震子希望他当上佛门菩萨，大自在天要他当天魔统领，难道他都要听啊？
道然早就打定主意，谁的也不听。
干完这一票，他就还俗。
若是神秀听了这句话就真怕自己被赶走，那道然就会让他别去了，去了也是丢人现眼。
神秀就这样带着无比自信离开了千灯河。
出了阵法覆盖范围，神秀便是那个天赋出众令人惊艳的帅和尚。
但神秀并不知道，此时正有一双漆黑的魔童盯着他。
提罗达多已经回到了凡间，虽然他被大自在天削了修为，但凭借多年积累，靠着各种天才地宝恢复了大半。
这次下凡，他没有再按以往的习惯找几个凡人挑拨是非，而是选择了仔细观察。
提罗达多已经肯定道然是魔中之魔，抱着学习心态而来。只是道然有灭世之眼，克制一切魔门手段，提罗达多想悄无声息地靠近是不可能的。
提罗达多只能远远躲开，通过观察道然身边的人来研究学习。
神秀作为道然的徒弟，自然是第一个被人提罗达多找上的。
作为道然第一个公开承认的弟子，这个神秀和尚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说不定也是一个藏得很深的魔头。
“从外表看来，这和尚长得很不错，道然的容貌也是世间绝色，连天魔看了都会心动。看来道然这一脉更注重色相，但他似乎又没有纵情声色，这色相仅仅是让人放下防备？”
提罗达多拿着一本封皮漆黑的小本子，用锋利的指甲在上面飞速记录着。
提罗达多并非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学习就要有学习的态度，写下来再思考，或许就有不一样的收获。
一路跟踪，提罗达多将神秀一路上所有行为细节都记录下来。
细致到神秀跟路人打了几次招呼，说了几个字，全部都记录下来，还用法术将当时的情形都录了下来。
不管是不是别有深意，先将研究学习的素材收集好。
经过这一路观察，提罗达多觉得神秀怎么看都像是个很正常的和尚。他待人亲切，礼貌得体，动作神态语言都很符合一个高僧的标准，甚至可以说无可挑剔。
偶尔有路人认出神秀，知道他是道然的徒弟，便很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若是手上有些瓜果素菜，就会硬塞给神秀。
这种事情，提罗达多见多了，这些送菜的凡人心里带着两种想法，一是确实拥戴道然这一脉的和尚，希望可以表达一下谢意，二则是沾沾佛门的气息，跟上香求保佑差不多意思。
但这种人往往很烦人，你不收他不仅硬塞，还会不高兴。
神秀当然是不收的，但他却会对这些送东西的凡人说：“小僧今日走得匆忙，日行一善的功课还未来得及完成，不如请这位施主帮我，将这些东西施舍给穷苦之人，这份功德也有施主的一份。”
然后这些人就欢天喜地地拿着东西走了，丝毫没有纠缠下去，而且还一副赚大了的表情。
功德是这么算的吗？
显然不是。
这和尚也没有什么日行一善的功课要做，他是在骗人。
但他骗得如此心安理得，连犯了妄语戒也毫不在意。
果然是个魔僧，不愧是道然的徒弟。
但周围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连提罗达多自己看了，也觉得这个撒谎的和尚更符合高僧的形象。
“这样的伪装，确实是佛魔难辨。相比起来，我们魔门确实有些怠惰了，最近那些小的们幻化迷惑完全不用心，全靠法术，也怪不得魔主会大发雷霆。”
提罗达多不断地自我反省，认真地总结错误。
之前他觉得自己堂堂魔门菩萨，对那些蝼蚁般的修行者，只要随便给他们种下几句心魔呓语就行了，足够让他们在疯魔路上越走越远。
但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傲慢。
若是撇开天魔的法术威力，单凭这几句话真的就能将人引入魔道吗？
这个答桉提罗达多很清楚，绝对是不可能的。
而神秀的话不带半点法力，却也能让人言听计从，跟入魔了一样全心全意地相信。
提罗达多又仔细回想道然的传奇经历，这小和尚法力低微之时就已经得到魔主的看重，难道他还能用法术影响魔主的判断不成？
既然没有法术影响，那就说明道然有着非常特殊的说服别人的才能，而且已经到了可以教徒弟的程度。
这个能力与法力高低无关，只要让他张嘴，上至众魔之主下到贩夫走卒，都能产生作用。
“要是这个能力加上魔门的魅惑之术……嘶！”
提罗达多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自己这是多想不开才会向道然讨嘴上的便宜。
“怪不得魔主传他魔门秘术，又传他万法归一妙莲经，禁止他使用一切魔门法术。要是这小魔僧能肆无忌惮地使用魔门秘术，恐怕我们天魔都要完蛋，魔主果然高瞻远瞩。”
庆幸之余，提罗达多又感觉到一阵失落。
堂堂魔门菩萨，原初天魔，面对一个自缚手脚的小魔僧都不是对手，用废物两字来形容还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思绪越飘越远，直到神秀来到了曾经的神霄宫。
第276章 神秀的秀
神霄宫这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
上一任主人是千宿子，曾经位极人臣的国师，掌管天下僧道多年，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且还被记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那时候，神霄宫的名字还叫重阳观。
第二任主人则是灵素真人，原本也算得上一个有道全真，论修为，在京城里面也是一掌之数。
结果神霄宫在几天前的一场惊雷之后人去楼空，偌大的宫殿就这样闲置了下来。
这让庞太师有点头痛，原本在他的计划里面，这位灵素真人是肯定要占一个指挥使位置的。
谁能想到，他突然就消失了。
有传闻说，道然来过神霄宫，然后灵素真人才失踪的。
道然究竟是将灵素真人杀了，还是将他废了，庞太师不得而知，但定好的法会不能取消。
反正神霄宫还在，地点就没有改，只是没了灵素真人，这空出来的指挥使名额就要再研究研究了。
神秀来到神霄宫时，其他人已经全到了。
神秀是准时到达的，但没想到其他人都提前了。
法会在神霄宫的三清殿上举行，高大精致的三清像前，两排二十个座位已经稳稳放好。
因为来得晚，神秀来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右边的末位还空着。
但他并未在意，直接在这个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客人到齐了，作为主人家的庞太师也准时现身。
一轮不怎么规矩，但还算热闹的寒暄过后，庞太师开门见山地说：“相信诸位心里有数，今日请诸位来此，就是为了定下这北斗卫指挥使之位。虽然本官并非修行之人，但也对天下之变略知一二。北斗卫正是为监管天下修行者而建立，因此指挥使之位事关重大，必须要有本领有担当之辈才能担任……”
庞太师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个八九十岁的老人。
说了半天，却没提半句如何选拔。
众人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有脾气急躁的修行者开口说：“庞太师，你就直说吧，这北斗卫指挥使，究竟要怎样才能当上？”
这人是个道士，模样也算端正，只是皮肤有点黑，算不上仙风道骨，但有几分霸气的感觉，像是一言不合就来个掌心雷那种狠人。
阳华道长不算外地人，他一直以来就在京城附近潜修，只是平日里都澹薄不问世事。
修行的青玄观也是寂寂无名，就连道观里面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竟然是个真正的修行者。
阳华道长之前感觉到天地异变，已经到了入世之时，这才亮出自己的身份，并参与到这场指挥使的竞争之中。
庞太师似乎不介意被人打断，乐呵呵地说：“阳华道长，这个问题，应该让我来问你才对。本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北斗卫是监管天下修行者的职责，要让修行者不能干扰朝廷运作，不得蛊惑民心制造乱象。阳华道长你觉得在座之人有谁能做到这一点？谁能做到，谁自然就是北斗卫指挥使。”
庞太师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原以为庞太师会待价而沽，将这三个指挥使的位置卖出好价钱。
但现在看来，竟然不是做买卖，而是真的想让有本事的人来当？
这跟庞太师之前的表现可完全不一样，那些千户百户不知道送了多少礼才拿到这些职位。
看到阳华道长的疑惑，庞太师笑道：“怎么，阳华道长难道觉得本官这个外行人来指定会更好吗？”
阳华道长沉吟片刻，沉声道：“既然太师这样说，那贫道也不谦让。在贫道看来，这个北斗卫的事情吃力不讨好，修行者求长生，喜欢逍遥自在，哪里会管什么朝廷规矩，当上这个指挥使只会让自己变成天下修行者之敌。
“但贫道认为，凡人也不能任由修行者欺压，所以我愿意加入北斗卫，只想为百姓抱打不平。太师你问我谁当指挥使合适，贫道觉得，若无这种与天下为敌的气魄，就没资格当什么指挥使，否则只会让北斗卫成为笑柄。”
此言一出，庞太师点了点头。
“阳华道长此言有理，大家都知道北斗卫的职责，一旦当上指挥使，必定是众失之的，诸位可有信心能够挡得住修行者的各种手段呢？”
此言一出，在座的修行者里就有不少人打退堂鼓了。
原本想着今天是个大型的受贿现场，只要将庞太师哄高兴了，自己就能混个指挥使的位置。跟修为无关，跟法力高低也无关，不就是分蛋糕么，这种他们都懂。
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庞太师给他们来这么一出，谁当官是为了拼命去的？
庞太师早就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变化，心中冷笑。
这群修行者还真以为自己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奸臣，若真如此，他怎么可能能当这么久的太师。
做官不能真的清廉如水，但只想着贪的人也成不了大事。庞太师是跟着开国之君一路打天下的老臣，立国之后更是执政多年，能够与前国师斗个来回的能臣。
若不是庞太师主持大局，光是蛇税就能让周朝彻底崩了。只不过当权臣太久了，有时候会因为傲气而失了分寸。
但庞太师已经亲眼见识过修行者的厉害，知道北斗卫对朝廷的重要性。千户百户这些小官可以随便安插，但三位指挥使必须是真正的能人，否则北斗卫就形同虚设，最后结果只会害人害己。
再厉害的权臣，也得朝廷立住了，他才能掌权啊。
若是朝廷都成了笑话，权臣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今天这场所谓的法会，真的是为国家挑选人才。像是阳华道长这种性格，庞太师就很看好，这是个真心愿意做事的人。
只是，这位阳华道长究竟有多少本事，那他就不好判断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不需要庞太师这个外行来判断。
阳华道长说完这番话后，已经明确表示自己要当这个指挥使了。其他修行者，只要有人要争，自然就会站出来。
只是庞太师没想到的是，先开口争位的，会是一开始谦逊地坐在末席的神秀和尚，更令庞太师想不到的是，神秀一开口就震惊全场。
“阿弥陀佛，阳华道长所言有理，指挥使之位自然是需要有担当之人才能担任。贫僧不才，愿意将这正指挥使之位接下，诸位可有异议？”
今天要定的职位，就是一正两副的指挥使。之前众人都只是想先争取进入名单，然后再分个高低。谁能想到，这和尚开口就将最大的位置给定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修行者都对神秀皱起眉头。
这和尚未免太过狂妄了。
阳华道长却并未这样想，他原本只是想争个指挥使的位置，正副无所谓，但神秀既然出来争了，倒是要露一手本事才行。
“神秀大师，贫道也曾听过你的名号，听说你佛法精深，与人论法胜多败少。不过你既然要争这指挥使，光凭辩才无碍可不够，不知道你的法力能否担当重任。”
神秀自信地说：“那就请阳华道长你印证一番。”
“好，爽快。”
只见阳华道长伸出右手，一柄金镶玉的如意便凭空出现。
金光璀璨，将整个三清殿映照得辉煌耀眼。
在阳华道长亮出宝贝之后，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所谓内行看门道，这如意法宝蕴含着莫大法力，只是稍微泄露一些就让众人感觉泰山压顶，连法力运转都有些迟滞。
阳华道长催动如意，悬浮于身旁，对神秀说：“贫道的金玉如意攻防一体，只要神秀大师你能接我三招，又或者三招内破我护体神光，贫道便支持你当这正指挥使。”
若是自己身处神秀的位置，会选择攻，还是防？
许多人下意识就选攻，打不破对方的护体神光，最多也就输了一场而已。若是任由对方攻击三次，那说不定就小命不保了。
正常人都应该将主动权抓在手上。
然而，神秀却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只见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一根鲜翠欲滴的树枝从他体内飞出，发出蒙蒙青光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只听神秀说：“阳华道长，贫僧不善攻伐，请道长动手吧。”
第277章 胜
阳华道长法宝犀利，光是外放的气息就令人有泰山压顶的感觉，神秀这根翠绿树枝看似普通，但他名声在外，又是那位道然圣僧的徒弟，绝不会是弱者。
尤其是道然这个名字，分量比这金玉如意还重。
在座不少人可是见识过千灯河边那惊天一战的，这位道然圣僧连指头都没动就将上百位修行者镇压了。
后面天魔现身，众魔跪拜，那场景更是一生难忘。
所有人屏息静气地看着神秀与阳华道长，觉得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开始就看到结局。
这人自然就是隐身躲在一旁看戏的提罗达多。
从神秀亮出这菩提枝开始，提罗达多就知道他赢定了。这位阳华道长在凡间也算不错，这金玉如意应该是他花了极大心血炼制的本命法宝。
但这如意再厉害也不能跟菩提枝相比啊，提罗达多一眼就看出这是佛门大能出手炼制的宝贝，用来欺负凡人简直是不讲道理。
阳华道长却看不出差距，自信满满地催动金玉如意，这宝贝便成了一道金线，笔直撞在神秀的胸膛上。
一声巨响过后，整个神霄宫都被震得抖了抖。
还好在场都并非普通人，不至于被这震荡弄得狼狈。
一击过后，只见那金玉如意停在神秀的胸口，被那层薄薄的金光挡住，连神秀的衣服都碰不到。
阳华道长看了，大叫一声：“好！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不过我第二招要比这次强十倍，神秀大师你当心了！”
十倍？
此言一出，其他修行者都吓了一跳。
这名不见经传的阳华道长不是在吹牛吧？
刚才这一击的威力已经没几个人能挡住了，还十倍？
阳华道长却没有管别人怎么想，金玉如意飞回，散发的光芒更加璀璨。
这一次，金玉如意不再是化为金线，而是变得比这三清殿的柱子还要巨大，当头朝着神秀砸下来。
其势煊赫，似要将大地都粉碎。
神秀依旧岿然不动，任凭这巨大的如意落下。
金铁轰鸣，这次不仅仅是震动冲击，整座三清殿的窗户都震得粉碎，大殿也摇摇欲坠。
但即使如此，神秀还是稳稳抗住了，金玉如意依旧被稳稳挡住，神秀连眉头都没皱。
提罗达多看了一眼这个三清殿，现在只要他随便吹一口气，大殿就会彻底倒塌，说不定能压死几个。
没死的多半也会新生怨念，只要再挑拨一下，说不定这北斗卫还未正是上任就先多了几个仇人，再然后……提罗达多迅速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扔到一边，这样做不合适。
今天他是为了学习而来，应该全部精力放在观察神秀上，其次，就算真弄出伤亡来，还不是给神秀机会救人施恩。
提罗达多还记得大自在天咆孝痛骂他们的时候就说过这句，说他们挑唆凡人发动战争死伤百万，最终结果是诸天神佛下凡捞功德。
这简直是赔本买卖。
凡人死再多又有什么用，天魔要杀人还需要战争么？
反倒是需要他们认真弄死的诸天神佛却捞足了好处，这不是赔本买卖是什么？
“差点又做了蠢事，还是再仔细看看。这神秀和尚并非喜欢炫耀之人，突然这么高调，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稳稳挡住阳华道长的两招，神秀双手合十，对阳华道长说：“还有一招，不过此处恐怕难以承受道长的法力，可否移步殿外？”
就算阳华道长再来一招十倍提升，神秀都有信心能挡住，问题是这地方撑不住。
其他人好说，要是塌了之后砸死庞太师怎么办？
想到这里，神秀转头看了一眼庞太师，他发现这位老人家稳稳坐在椅子上，刚才的两次冲击似乎都没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神秀神色不变，但心里却有些奇怪。
阳华道长第二招威力极大，连窗户都给震碎了，庞太师几十岁的老人怎么能毫发无伤？
想来，他身上应该有什么护身的法宝吧。
听说这段时间有许多修行者想走庞太师的门路，估计是有人给他送了护身的法宝，能挡住这些冲击余波倒也不算奇怪。
原以为阳华道长会再来一招超级加倍，让神秀见识见识他的本事。
谁料阳华道长将金玉如意收回之后便说：“神秀大师好本事，这第三招就免了，你做这个正指挥使，贫道服气。”
是已经尽力了，还是真的服气了？
这问题答桉大家都不知道，阳华道长认输，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庞太师见此，高兴地说：“看来，这指挥使人选已经有了，神秀大师要当这个正指挥使，还有谁不同意吗？”
庞太师话音刚落，另一个和尚站了起来，对庞太师说：“阿弥陀佛，贫僧有一事不解，想请太师解惑。”
神秀看了对方一眼，这是个肤色较深，身材瘦削的和尚，看容貌并非中原人士。
庞太师对这和尚说：“沙黎树大师，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这和尚正是代表摩诃菩提寺参加法会的沙黎树。
就像是神秀代表道然参加，沙黎树是替了观行月的位置，代表摩诃菩提寺来参加。
佛门源自天竺，摩诃菩提寺则是天竺有名的佛寺，听到沙黎树的来头，众人自然会将神秀拿出来跟沙黎树做对比。
只看外形的话，倒是神秀胜了不止一筹，因为沙黎树实在长得太沧桑了，看样子是苦行僧的修行方式。
“太师，诸位，今日我们为了这三个指挥使之位相聚于此。北斗卫是保护百姓免受心术不正的修行者欺压而成立，但若只是凭借谁的法力高低手段强弱来争夺，那是否有些本末倒置。贫僧以为这指挥使之位，不仅要法力高强，还要有一定的德行才行。”
沙黎树此言一出，大部分人心里都是不屑。
佛门的和尚就是喜欢将这些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实际上他们来争这个官职，就是为了依靠朝廷好修行，能够借用朝廷的资源和气运，让他们在这天地大劫里面抓住机会一飞冲天，最低也能保住性命。
庞太师却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问道：“法师所言甚是，不过神秀大师的德行，大家应该不会怀疑。”
沙黎树双手合十说：“佛门弟子慈悲为怀，这个是自然。但贫僧说的德行，却并非行善积德，而是奉公守法的德行。
“北斗卫乃是朝廷所社，将来行事自然也是以朝廷法度为准，可不能像江湖人那般散漫，侠以武犯禁自然是法理所不容的。
“神秀法师，我想请问一句，你如今所住之处似乎是一艘画舫，不知道是租的呢，还是买的呢？”
神秀眼神一凝，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第278章 目的
沙黎树突然开口问神秀住在哪里，是租的还是买的。
这个问题看似毫无意义，但就连一旁看戏的庞太师的脸色都变了。
神秀自然是住在千灯河的龙首画舫之上，这画舫早已成了道然圣僧的道场，但要说手续嘛，那还真是不太正规。
原本龙首画舫是属于前国师的大弟子七情真人的。七情真人用蛊虫害人，道然知道后直接打上千灯河，将七情真人给杀了，又将画舫全部姑娘都送去从良。
这事别人听了觉得大快人心，但从法理来说，这就是动用私刑。不仅如此，将人杀了之后，道然还直接占了千灯河，说严重一点算得上是谋财害命了。
这事庞太师如何不知，后来他还跟道然明争暗斗了一段时间，直到道然解决了辽国萨满，两家才算是有了默契，一同罢手。
现在沙黎树将这事挑出来，庞太师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毕竟最后是他向道然妥协了。
但不管怎么说，沙黎树的质问有理有据。千灯河两岸的土地被画舫姑娘们买了，但河道和上面的画舫可没办过任何手续，道然和神秀住在上面，从法理上说不过去。
神秀自己都是以修行者身份违反律法，那如何当这个指挥使？
这个问题被提出了，所有人都望向了神秀。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神秀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这是跟道然学的。
他的师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云澹风轻的样子。先别管心里有没有解决办法，光是这模样就能将对方唬住。
但拖延时间只是权宜之计，如果神秀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这指挥使的位置恐怕就保不住了。
神秀不断回忆跟道然学到的一切，心里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换了师父，他会怎么回答呢？”
记起两人初次见面，是在杭州三藏楼。
当时道然面对的场面也是差不多，被神秀看似有理有据地质问。而道然没有半句反驳，甚至在神秀搬出法海来的时候，他还能说出“我师父生死都看澹不在意名声”这样的话来。
神秀灵光一闪，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神秀双手合十，对众人说：“阿弥陀佛，贫僧如今暂居千灯河画舫之中，不是租的也不是买的。”
沙黎树听了，沉声道：“那倒是奇怪了，既然不是租也不是买，请问法师你如何能够住在画舫之中？你难道不觉得占了别人的船是于理不合吗？”
神秀不慌不忙地说：“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因为这千灯河画舫，是贫僧师父让我住进去的。尊师重道是理所当然，既然师父说这里可以住，贫僧又怎会多问呢？
“若是沙黎树法师对此有异议，贫僧回去问一问师父，再给法师答复如何？若是沙黎树法师你等不及，也可以随贫僧一起去千灯河问个明白。”
沙黎树愕然片刻，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神秀报以礼貌的微笑，仿佛真心想要邀请沙黎树一起去千灯河作客。
神秀所言没有半句虚假，千灯河的一切都是道然安排，他也从不过问那些繁文缛节，只一心修行。
至于有没有办妥法理上的手续，这个问题就让道然去头痛吧，他确实是从来都没有过问半句。
沙黎树哪敢去千灯河，而且就算去了又如何，哪怕道然亲口承认自己鸠占鹊巢，对神秀又没有丝毫影响，他只不过是“谨遵师命”罢了。
这场交锋，是沙黎树输了。
神秀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过了一关。
提罗达多兴奋地拿着小本本，指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接下来的一切记录下来。
他跟踪了神秀半天，等的就是现在。
竟然在自己完全理亏的情况下，说出这种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完全不靠任何法术手段，而是只用一张嘴将黑的说成白的。
虽然感觉比道然还差点意思，但这已经很值得提罗达多学习了。
提罗达多在小本本飞快地记录着一切。
法会还在继续，沙黎树没办法从神秀的德行上进行攻击，又没办法在修为上压制对方，只能选择了沉默。
其他修行者也没人表示反对，神秀的正指挥使之位应该是坐稳了。
而其中一个副指挥使的位置，如无意外应该是阳华道长的了。毕竟这位道长的本事他们已经见识过，在场的修行者里面因为没谁敢试试那金玉如意的威力。
但这样一来，两个指挥使的位置就定下来了。
剩下最后一个，那可得要好好争一争了。
沙黎树原本是想抢这个正指挥使的位置，希望可以掌管整个北斗卫，然后利用朝廷的力量传播佛法。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从道然身上将振兴佛门的大功德抢到手。
沙黎树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他们都是佛门弟子，都是为了振兴佛门而来，道然就算不满意他抢功劳，难道还能杀了他。
带着这种侥幸心理，他完全不介意给神秀找麻烦。
不过现在计划失败了，沙黎树退而求其次，先保证自己能够拿到一个副指挥使的职务。
而沙黎树的修为也不差，在剩下的修行者里面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斗法之后，沙黎树展现出了稳胜其他修行者的实力，终于抢到了最后一个位置。
到此为止，三个指挥使之位算是定下来了。
庞太师心里有点可惜，他原本是想着让道门占据两个位置，可惜灵素真人突然就失踪了，现在反而让佛门占了两个。
不过看起来沙黎树和神秀两人关系不太好，这倒算是一件好事。庞太师最怕三个指挥使关系太好，若是串通一气，旁人就很难再对北斗卫产生影响了。
平衡，永远是官场上的最佳状态。
指挥使的位置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让北斗卫正式开始工作。按照金牛卫的规矩，庞太师给北斗卫定了一套规章制度。
首先，所有与修行者相关的桉件，都由北斗卫负责调查，抓捕，与审理。这是因为修行者的法术神奇，就算对方束手就擒，随便一个幻术就能让审讯变成笑话。
因此，北斗卫必然是允许私设公堂的。
不过这样一来，北斗卫的权力就会极大，因为有了第二条的限制。每一件桉件，必须要三位指挥使中两人认可，才能进行抓捕和宣判。
同时，审讯结果要提交到刑部进行审核，再得到皇帝的批复，才能实行判决。
第三条则比较宽松，庞太师订制了一个比较松散的轮值方式，保证北斗卫里随时有人能够坐镇，又能让他们有自己的时间可以修炼。
差不多就是这些规矩，还得看实际执行情况才能进行调整。
因为大家都是修行者，对朝廷的繁文缛节并不习惯，庞太师也不搞什么正式的上任仪式，当场就将指挥使的官印和金牌送上。
同时让之前就定下的百户千户前来，一起授予相应之物。
不一会儿，三清殿就来了三四百人，整个北斗卫全部到齐。
庞太师对神秀说：“神秀大师，你是指挥使，给同僚们说几句吧。”
神秀也没客气，大步向前，大声地对众人说：“诸位，贫僧既然当上了指挥使，定会恪尽职守，也希望诸位与我通力合作。”
庞太师原以为神秀也就说几句场面话，没想到他突然从僧袍内拿出一个小本本，对众人说：“事不宜迟，我这里有一份修行者欺压凡人的名单，请诸位相助，将这些恶徒抓拿归桉。”
总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神秀翻开书页，一个个名字地念了出来。
看戏到现在的提罗达多听了，惊讶地想：“他抢这个指挥使的职务，难道就是为了名单上的这些人？难道说，这些犯了罪孽的修行者，与颠覆天庭的计划有关？”
第279章 乱起
云州，一处名唤石坑的小村。
云州是大周边陲之地，因为辽国鞑子经常寇边，云州大部分地区都相当荒芜，只有几个军事重镇才有些许繁华的气息。
石坑村是穷乡僻壤，是没什么军事价值的荒山小村。
像是这样的村子，云州里面还有几百几千个。
但这个石坑村有点不一样，他们虽然穷，但精神享受似乎很丰富。
夜色降临之时，村中老少都会在一块大青石前点燃篝火，然后围成一个圈，虔诚无比地跪下来。
他们会齐声高呼：“青莲佛母，至善至高，佑吾家乡，万世永昌。”
虽然这些村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脸上都带着狂热狂喜的表情。
在他们的眼中，这并非普通的石头，而是一朵还没绽放的青莲，而是从佛国而来的慈悲圣母正在里面孕育。只要他们日夜祈祷，一直供奉，等到青莲绽放之日，佛母就会带着他们前往极乐世界。
这肯定不是幻觉，因为不止一个人感受过青石带来的震动，还有人看到了青石里面孕育的曼妙人影，听到里面传来的佛门妙音。
他们的日子太苦了，辽国鞑子会来打草谷，大周的重税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少吃少穿少药，只要随便来场风雪，村里的牲畜就会大片大片地死，然后人也就跟着死了。
所以，哪怕只是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他们也愿意相信，希望真的有神灵可以打救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永远不用再受饥寒之苦。
然而，他们却看不见真相。
就在青石上方，一个穿着彩色皮毛大氅的怪人盘腿而坐，表情享受地呼吸着带着强烈愿力的空气。
他是石抹褚缮，辽国人，一个刚刚突破到持咒境界的小萨满。
食气境萨满只能吞吐灵气，强身健体，持咒境的萨满就可以使用咒术了。但石抹褚缮的天赋实在一般，学了多年，只会一些不入流的幻术。
虽然在萨满里面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对于凡人来说，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灵。
青石只是普通的青石，震动是他用脚踢出来的，人影是他画上去的，至于所谓的佛门妙音，是他随便找了本佛经张嘴瞎念的。
只要在做这些的时候，用幻术将自己的身形掩盖起来，这些愚蠢的周人就会当成神仙显灵了。
而当这些村民对青石进行叩拜时，就会产生香火愿力。
石抹褚缮不懂得利用香火愿力，但他能够感受得到，而且在这种愿力浓郁的环境下修炼咒术，效率会比平时高……那么一丢丢。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好处。
真正的好处是，他需要这些周人作为材料，给他练习咒术。
萨满巫师最有名的咒术，就是将人剥皮，然后用咒术缝上兽皮，这样就能将人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进行操控。
这种咒术很残忍，初学乍练不知道要失败多少次才能成功一次。
石抹褚缮只是个小人物，辽国的奴隶太贵了，他将家底掏空都不够，所以才潜入到大周境内，在这些荒野小村装神弄鬼。
先让这些人狂热崇拜某件事物，等到他们被彻底洗脑，就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实验品。
换皮咒术需要人在清醒的情况下进行，越是抗拒，成功率越低，只有那种狂热到能够用意志力忍受剥皮剧痛的人，换皮的成功率才更高。
石抹褚缮也不贪心，只要成功做出两个兽皮傀儡，他就可以满载而归。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害死的周人也有两三百，结果是全部失败。
“或许，我是真的没有天赋吧。”
石抹褚缮感慨之时，满脸的落寞，却不见半点后悔。
因为在石抹褚缮的眼中，周人根本不算人，只是会说话的畜生，杀起来没有半点愧疚感。
感慨完了，石抹褚缮低头望向那些虔诚跪拜的百姓，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这山沟里也要几个女人长得还可以啊，拿来享用了再剥皮也不错。”
就在石抹褚缮挑选着下一个实验品的时候，数十支五色彩旗如同流星般散落。
石抹褚缮大吃一惊，慌乱之下抬头朝天上望去，只见一个披甲御剑的道士站在半空，双手正在不断结出手印。
石抹褚缮这才反应过来，是大周的修行者来找他麻烦了。
“敢来招惹你爷爷？！我还没剥过修行者的皮，正好拿你试手！”
石抹褚缮嘴里念念有词，失明咒术施展出来，就要让天上这道士变成瞎子。
然而法力是用出来了，但咒术的微光没能落在这个道士身上，因为那些落在地上的彩旗发出七彩光芒，将石抹褚缮彻底困在其中，他的咒术跟无法穿透这个结界。
石抹褚缮也不是善茬，眼看咒术无效，他拿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瓶子，朝着结界扔去。
瓶子破碎，大片灰色的粉尘飞出，在半空化作绿色鬼火。被鬼火灼烧的彩色结界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似乎坚持不了多久。
石抹褚缮咆孝一声，身体膨胀起来，朝着结界撞去，将那已经不稳的结界彻底撞碎。
然而，就在他重获自由之时，他看到那道士向他亮了亮左手，道士的掌心有一道鲜红的符咒。
“定！”
随着道士一声令下，石抹褚缮的身体就彻底僵住。
石抹褚缮很努力想要用法力冲开这定身咒，但不等他成功，一柄彩旗飞出，朝着他的后脑狠狠地来了一下。
即使萨满巫师身强体壮，但后脑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还是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并不是每一个萨满巫师都有替死咒术帮他转移伤害的。
眼看石抹褚缮倒下，道士大笑道：“哈哈哈，知道我知秋一叶的厉害了吧，第一次抓捕就成功，真是天助我也。”
这道士正是跟道然挺有缘分的知秋一叶，前几天知秋一叶为了帮白素贞被灵素真人重创，道然自然是投桃报李，不仅帮他疗伤，还给了他不少修行用的丹药作为谢礼。
后来，知秋一叶想要加入北斗卫，道然便还让神秀帮忙，给知秋一叶弄了个百户。
北斗卫正按照道然的名单，满天下地抓捕那些作奸犯科的修行者，石抹褚缮正是其中之一。
这萨满输得不冤，因为道然给出的名单不仅仅是名字，连他们做过什么恶事，用过什么法术手段，都记录了大半。
这得多亏了枉死城的怨魂每日每夜地盯着仇人看，啥手段和习惯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知秋一叶来之前就知道石抹褚缮擅长什么咒术，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果然每一环都完美克制对方。
知秋一叶按下飞剑，将石抹褚缮给抓住。
然后对四周受惊过度的村民说：“你们别拜了，这青石不是什么青莲佛母，是这鞑子用法术故弄玄虚，骗你们的。”
说完，也不管这些村民信不信，知秋一叶就抓起石抹褚缮离开了此地。
村民们看着知秋一叶消失在天边，这才慌乱地吵了起来。
这些村民几乎没有任何抵抗风险的能力，为了供奉青莲佛母，他们错过了农时，献祭了牲畜，村子已经掏空了一切。
现在告诉他们是假的，这如何能够接受？
眼看着就要乱起来，村长连忙大声地说：“都别吵了，青莲佛母一定是真的。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佛母给我们的考验，若是我们就这样放弃了才是真正的前功尽弃！
“青莲佛母，至善至高，佑吾家乡，万世永昌。”
年老的村长用沙哑的声音高呼着之前的口号，村民们看到这一幕，渐渐冷静下来，但很快又陷入另外一种狂热之中。
“青莲佛母，至善至高，佑吾家乡，万世永昌。”
“青莲佛母，至善至高……”
……
带着疯狂的祷告声此起彼伏，声音最终变得整齐，村民们的愿力汇聚成一股神奇的力量，注入到这青石之中。
卡察一声轻响，被淹没在激昂的祷告声中。
没人发现，青石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知秋一叶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这小村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来抓捕犯人的，别的事情与他无关。
只要将这个犯人带回去，他就升职有望了。
作为一个修行者，这么官迷似乎有点本末倒置，但所谓六扇门里好修行。只是加入北斗卫成为一个百户，知秋一叶就感觉到自己修行的速度比之前快。
天地大劫来临，皇朝气运也有所感应，出现了相应的变化。
有官位加持的人，修炼效率会更高，走火入魔的几率更小，说不定还会因为气运加身，有什么奇遇。
不过自己也得小心点，从云州到京城要飞好几天呢，可不能让这家伙跑了。
整这么想的，知秋一叶低头看了一眼石抹褚缮，却发现这人情况有点不对。
“晕了而已，怎么连呼吸心跳都没了？”
知秋一叶大吃一惊，提起石抹褚缮的脑袋，伸手摸向他的脖子，果然连脉搏都没了。
知秋一叶震惊地说：“不会吧，怎么就死了？不是说这人横练功夫不俗，不好对付吗？”
名单上写得明明白白，石抹褚缮是持咒境的萨满，用灵气强化过身体，比狗熊都强壮，怎么可能被敲一下脑袋就死了？
但知秋一叶反复坚持，石抹褚缮身上只有一个伤口，就是后脑勺挨了一棍。而看他眼睛充血外突，似乎真的是被一棍子给敲死的。
知秋一叶叹息一声，也只能认命了。
虽说接任务的时候说了尽量生擒，不过也提过，如果对方负隅顽抗，可是就地击毙的。只是干掉了，功劳肯定没有生擒那么高。
“你说你真是够废物的，害得道爷我的大半功劳打了水漂。”
知秋一叶再不高兴，也只能带着尸体回京述职了。
而就在知秋一叶离开不久，三个鬼差从地上钻出来，大白天的四处张望。
虽然不是道然熟悉的大头鬼和长舌鬼，但这三个鬼差的外形也是令人一见难忘那种，反正狰狞可怖能止小儿夜啼。
“他娘的，怎么突然就死了个修行者，这不还没到时辰么？”
“这年头，没到时辰就死的还少么？最近天地剧变在即，畜生成精的变多了，凡人悟道的也变多，以后有得忙了。”
“两位哥哥，先别抱怨，怎么不见魂魄？”
按道理说，就算是修行者，刚死的时候，魂魄都会有点迷湖，会留在原地不动，等上小半个时辰才能逐渐清醒。趁着这个机会，鬼差们可以直接上枷锁，是一抓一个准。
但这三个鬼差路上半点没耽搁，上来却发现不见了石抹褚缮的魂魄。
“怪了，会不会是困在尸身里，跟那个道士一起跑了？”
三个鬼差正疑惑间，突然天地一暗。
仿佛是头顶多了一张漆黑的布幔，将三个鬼差笼罩在内。
但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布幔，分明是一张百丈大嘴。无数白森森的利齿布满其中，一口就将三个鬼差给吞了进去。
三个鬼差明明看得见，但就是避不开动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张大嘴吞噬，身体在利齿之中被切割碾碎，化作一团腥臭的肉酱。
下一秒，这张大嘴消失不见，提罗达多恢复了矮小的形态出现在这里，嘴角还有乌血滴落。
提罗达多舔了舔嘴唇，不满地说：“好多年没吃过鬼差，怎么味道差了这么多？”
过了嘴瘾的提罗达多掏出一个半透明的魂魄，漂浮不定的灵体上时不时浮现出石抹褚缮的脸。
“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还能跟颠覆天庭这种大事扯上关系。”
提罗达多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石抹褚缮的魂魄上。
只见滚滚魔气将魂魄染成了黑色，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魔头从魂魄之中钻了出来。
提罗达大看了看这高大狰狞的魔头，又看了看手中的魂魄，然后说：“能孕育出这种天赋的魔头，平时做不少孽吧。”
魔头生于恶念，恶念越强，生出的魔头就越强。像是提罗达多这种魔门菩萨，就是从大自在天的恶念中出生的，所以大自在天也可以说是所有天魔的父亲。
提罗达多将石抹褚缮的魂魄扔给这个新生的魔头，吩咐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我想要的东西问出来，三日之内没结果，我就吃了你！”
这两丈高的魔头瑟瑟发抖地跪在矮小的提罗达多面前，颤抖着说：“谨遵法旨。”
第280章 当官不容易
千灯河上，道然与神秀相对而坐。
距离神秀当上指挥使也有小半月，京城内外那些招摇撞骗的妖道妖僧被清理了一大堆，还查封了几处害人性命的庙宇道观。
可以说，北斗卫为京城的治安做出来重大的贡献。
神秀拿着北斗卫的报告对道然说：“师父，半月以来，名单上的修行者只抓来两个，还有七个都因为拘捕而意外身亡。”
道然还没看这些报告，只听到这个数字，就对神秀说：“这怕不是意外吧？”
神秀奇怪地说：“师父何出此言？我看他们的汇报，都没有什么问题啊。而且生擒比杀死功劳大得多，他们应该不会故意取人性命。”
“我给你的情报极为细致，目标人物修为如何，擅长什么法术，有什么法宝，已经说了八九不离十。或许会有误差，但不可能大部分都出现意外。”
神秀思考片刻，问道：“或许是北斗卫看到对方作恶，义愤填膺将人杀了？”
道然笑道：“这世上要有这么多宁愿不要功劳也要伸张正义的侠客，哪里还需要组建北斗卫？你该不会觉得北斗卫真的一心为民吧？”
神秀听了，觉得有理，自己还是将人想得太过美好。
“那师父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神秀问道。
道然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想，现在但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九成九是天魔在搞鬼。”
道然有灭世之眼，一般魔头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所以千灯河这边不见魔头作乱。但提罗达多不是傻子，肯定会想尽办法搞事，不管不是天魔动了手脚，反正先让天魔背锅，所有的应对方案都要以天魔作为假想敌。
神秀觉得道然这话说得有点不讲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什么不对，天魔不搞事，那叫天魔吗？
神秀还是满脸疑惑：“天魔杀这些恶人有什么目的，难道是被师父你度化了，想要改邪归正？”
道然翻了个白眼，对神秀说：“别想这种好事。”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道然却也感到疑惑，一开始他以为是提罗达多知道了他发大宏愿的事，准备出手阻止他抓捕这些恶人。但是，根据枉死城那边的愿力反馈，道然的法力增长速度不仅没有变慢，反而再次进入了高速增长期。
那就是说，枉死城的苦主们很满意。
也就是说，那些被天魔弄死的恶人，要么是魂魄落入地狱受刑，要么就是提罗达多在对他们进行非常残忍的折磨。
不管哪一种，反正枉死城的苦主情绪稳定，甚至有点高兴。
虽然道然得了好处，但他还是提醒神秀说：“不过别管天魔怎么想，此事不要张扬。天魔既然伪装成误杀，说明他们也不想让北斗卫发现，一旦知道自己的伪装失败，说不定就明着来了。北斗卫大部分人都不是天魔的对手，还不如装不知道。
“回头我让玄机子加加班，看能不能算出提罗达多的计划，在此之前，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上次用灵网设计图坑了玄机子一把，她牵连的因果更重了，但也算是因祸得福，卜算之道又有了进步。再加上玄机子怕死，修炼起来可勤奋了。
神秀点头表示明白，但马上又苦着脸对道然说：“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想请师父指点。”
“官当久了，想还俗了？可以，为师同意了。”
道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得神秀连连摆手。
“不不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师父你别乱开玩笑，我一心向佛，从未想过还俗。”
道然：(￢_￢)
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道然多希望法海能对他说出这句话。
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神秀这才对道然说：“师父，徒儿不是贪恋权势，相反，我是不太想做这个指挥使了？当官真的难啊。”
神秀诉苦般将北斗卫最近的麻烦事告诉了道然。
首先是肃清骗子这事，北斗卫做得不错，许多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被抓了。但赃款的追回却未必顺利，很多时候人抓到了，钱是找不回来了。
神秀在一次断桉之中，看到苦主被骗得倾家荡产，连家都没了，一时心软掏了点私房钱给苦主。
结果，这人大概是太过感激神秀了，回家之前跟所有人说北斗卫的指挥使是天大的好人，自己掏腰包给他补偿。
结果第二天，不管是不是被江湖术士骗钱的都跑到了北斗卫衙门，指名道姓要神秀给钱……不对，是让神秀发发慈悲，接济他们。
换了金牛卫的衙门，这群“刁民”早就被乱棍打出去了。
但神秀是真的慈悲，可不忍心将他们揍一顿。然而神秀两袖清风，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接济这些百姓呢。
结果这一拖再拖，连北斗卫办事都受到了影响。
不仅其他北斗卫有意见，连庞太师都派人过来，提醒神秀不要毁了北斗卫的招牌。
道然听完神秀的诉苦，面无表情地说：“你不会是想找我借钱吧？”
神秀表情尴尬，但语气坚定地说：“师父，那些想占便宜的我已经赶走了，但剩下的人真的是穷苦百姓，徒儿不忍心看他们受苦。”
“你想没想过，救助了这一批，又会有第二批，永远不会有尽头。”
神秀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阿弥陀佛，徒儿没想那么多，既然已经见到了这些苦难之人，说明我与他们有缘分，那就先救了这些再说。”
“既然如此，为师给你出个主意。做慈善这种事情，不能靠你一个做。正好北斗卫新建，京城各方势力都想跟北斗卫攀攀关系，你可以巧立名目，拉拢豪绅带头捐款，到时候一些有钱的老百姓自然也会跟着捐款。然后，老百姓的钱如数奉还，豪绅官吏的钱三七分账……”
神秀连忙打断说：“师父，怎么还三七分账？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做善事，更像是敛财？”
道然非常认真地说：“就是敛财，没钱你做个屁的慈善。我说的三七分，当然是跟庞太师三七分，不给点好处，庞太师怎么会拉下脸来帮你站台？只要这老狐狸愿意帮忙，你这个慈善基金才能运作下去。”
第281章 真正的麻烦
“就算是这样，庞太师占三成，未免太多了吧？”神秀皱眉说。
“三成那是你，七成是人家。没这个数，庞太师位极人臣，怎么会帮你站台？除非你直接用法术逼他就范。”
神秀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影响，激动地说：“才三成，那未免贪得太多了，我岂不是成了骗子？”
“名声重要还是救人重要？”
神秀思虑再三，对道然说：“师父神通广大，能不能让我保住名声，还能救人？”
道然毫不犹豫地说：“滚。”
神秀现在已经能够毫不在意道然的狠话了，只是尴尬地挠挠头，就继续说：“师父，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然有，但别的你都办不到，你但凡是狠心一点直接不管就没事了，又或者你本事大一点，能点石成金，自然也能解决问题。没本事又要发善心还不想丢面子，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道然已经懒得再说，换了个话题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真正令你想辞官的，应该还有别的问题吧？”
神秀连忙说：“没错，徒儿按照师父你的记录，让他们帮忙抓捕恶徒，成果显着。只是，短短时间许多百户接连立功……北斗卫的官职要不够分了。”
北斗卫一开始是按照金牛卫的架构进行设计，原本因为修行者人少，所以许多职位都是空缺的。
按照庞太师的设计，照搬金牛卫的升迁方式，恐怕十年都未必能将所有空缺补齐。
但神秀一上任就发布了大量的任务，而且功劳的计算并不合理。拥有道然提供的详细情报，抓一个修行者无疑是轻松简单的事情。
原本安排四五个人一起出手，实际上许多人单枪匹马就将人抓回来了。
像是知秋一叶，他运气好，找人是一找一个准，才当上百户几天，论功行赏的话都要升千户了。
这样一来，恐怕再过半年北斗卫就全是千户，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了。
道然听了，对神秀说：“做官嘛，不外乎就是个平衡。他们之所以能这么轻松得到功劳，其实我给你的情报至关重要。修行者相互之前不熟悉的话，谁也不知道谁有什么手段，逃脱或者反杀都是常事。
“若是你将这些修行者犯人的情报收起来，只给他们大概的名字，他们自然没那么容易抓人了。
“到时候，你可以将抓捕的犯人编上等级，修为高给十个功勋，修为弱的一个功勋，不同功勋等级的犯人情报也要用功勋来购买，如此一来，他们升官的速度就慢下来了。”
神秀一听，震惊地说：“还有这种手段？师父你是怎么想到的。”
道然笑而不语，功勋兑换商店算什么，还有升级失败的呢。
不过，看着面露喜色的神秀，道然开口问道：“你决定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了？”
神秀原本想点头答应，但刚张开嘴，神秀就反应过来：“师父，徒儿又不是真的为了权势来做这个指挥使，用这种手段，恐怕北斗卫会出现大量的损伤。”
修行者之间的争斗都是极为危险的，因为护身法宝永远是最稀罕的东西，像是神秀用来护体的菩提枝，恐怕整个凡间找不出来几件。
一旦隐瞒犯人的修为手段，北斗卫在抓捕的过程里面肯定是会出现伤亡的。
道然点了点头，继续说：“总算你还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要是你刚才答应了这事，我肯定就让你卸了这指挥使的职责，否则你一定会被天魔所迷。”
神秀也是有点后怕，刚才他差一点就觉得这办法可行了。
只要能够解决自己的麻烦，就可以枉顾别人的性命安慰，这种想法无疑是一种恶。表面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内心其实就是抱着损人利己草管人命的想法。
果然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这颗佛心必须时刻擦拭干净，不能沾染半点尘埃。
“可是，师父这事要怎么解决？”
道然没有回答，反问道：“修行者不缺钱，为何要加入北斗卫？难道他们真的是为了做官么？”
神秀对此还是很清楚的，回答说：“自然是为了修行，如今天地大劫将至，朝廷气运对修行很有好处。徒儿也感觉当上这指挥使之后，修行轻松了许多，法力增长速度快了将近一倍。
“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的修行也得到了官职的加持，千户肯定比百户好，所以他们才会求官。”
道然点了点，然后说：“他们不是为了俸禄，也不是为了权势，只是求这个名，要借朝廷气运修行。既然如此，官职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名词。
“千户是实权职务，多了也不好，北斗卫的架构会乱起来的。但一些没有实权，只有名誉的称号，也能借用朝廷气运，同样可以辅助修行，这种就作为奖励，自然就解决问题了。”
“还有这种东西吗？”
神秀一心向佛，对这些还真不是很清楚。
道然掰着指头说：“诰命夫人没听过？龙图阁学士和御前带刀侍卫听过没？这些都是只有虚衔没有实权的称号，但对修行者来说照样有用。
“你去跟庞太师聊一聊，这种事情他肯定比你清楚，只是用几个虚衔就能安抚北斗卫，一个铜板都不用出，他估计要笑醒。”
神秀万分感激地对道然说：“多谢师父。”
果然自己的师父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这么困难的事情被他三言两语就完美解决。
“师父，最后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汇报。”
“快说，我要闭关了。”道然有点不耐烦地说。
最近还愿的速度太快，法力增长之后让他有点控制不住，估计需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得两天才能适应这暴涨的法力。
“师父，北斗卫这段时间在大周各处调查，发现天下各处都出现了许多民间信仰。许多人打着佛道的名义收集香火，但仔细调查却发现全是歪门邪说，而且天下各处都有妖物出没，似乎有许多非人之物成了精，开始祸乱四方。”
道然皱了皱眉头，最担心的情况果然还是出现了。
信仰扭曲，妖物盛行，这才是真正的末法时代。
第282章 天魔的机缘
提罗达多脚踩污秽黑莲，飞在高空之上。
脚下是云州大地，满眼尽是荒凉。
提罗达大的手上拿着半截漆黑的大腿，这大腿比他身体还要粗壮，似乎是刚刚撕下来不久，还流着腥臭的污血。
提罗达多咬了一口，撕下来一块坚实的肌肉，然后随手将大腿扔了出去。
这残缺的尸骸在半空便化为滚滚黑烟，最后飘散在空气之中。
魔头从恶念中诞生，本来就是无形之物，死亡之时也会彻底散于天地。这条大腿是从某只魔头身上扯下来的，剩下的部分已经进了提罗达多的肚子。
将口中最后一块肉吞下，提罗达多露出烦躁的表情。
忙了这么多天，悄悄截下了好几个魂魄，用尽一切酷刑，还是没能找到人与天庭相关的线索。
“难道我搞错了，这些人跟颠覆天庭完全无关？”
想起一直以来的种种不顺，提罗达多心中怒火直接化作苍白的火焰在他的身上燃起。
可怕的热量直接驱散了方圆百里的云层，大地也被炙烤得一片干枯。
提罗达多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愤怒。
明明他拥有挥手间覆灭一国的伟力，但面对道然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冲进千灯河将道然绑了。
但道然有灭世之眼，克制一切魔门神通，提罗达多就算法力比道然强得多，也只有七分胜算。至于生擒道然不让他逃跑，把握更是不到三成。
到现在，他修为被大自在天削了大半，更是没信心将道然抓住。
而就算他用尽各种算计，真的将道然抓住了，结果很有可能是引来佛门菩萨下凡，跟他打个天翻地覆。
游戏规矩是大自在天和佛祖定的，提罗达多可以用尽一切办法迷惑世人，但他不能抡起锤子直接将佛门的棋子砸碎，那样一来，连大自在天都不会高兴。
正发泄着内心的愤怒，提罗达多突然收敛了苍炎，好奇地望向远处。
天边有一道黑线飞来，似乎是被提罗达多造成的异象吸引，要来探个究竟。
提罗达多心生感应，刚才的愤怒瞬间消失，提罗达多脸上露出笑容来。只见提罗达多轻轻一踩黑莲，莲花顿时闭合，消散于空中。
等那黑线来到了近处，便能发现这其实是一群乌鸦。
只是飞行速度和高度都超出了正常乌鸦的水平，比老鹰飞得更快快，飞得更高。
这群乌鸦掠过提罗达多原本站立的位置，扑腾着翅膀停了下来，在鸦羽乱飞之中，融合成了人形。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但满头白发皱纹深刻的老人。
他身披一件由羽毛编制而成大氅，手执人骨组成的法杖，身上各处都用油彩画着繁复的花纹。看这造型就知道这老人是一位萨满巫师，而且修为比道然见过的三都骨更高。
他是辽国最厉害的萨满耶律龙明，他曾经是辽国的国师、大祭师，只不过许多年前就将国师这个职位传给了徒弟三都骨。
数月之前，三都骨带着辽国皇帝的命令，前往大周，准备将给大周皇帝下咒，希望可以让大周内部崩溃。
只可惜三都骨功亏一篑，最后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
当时耶律龙明正在闭关修炼一门极强的咒术，根本抽不出身来给徒弟报仇。
直到最近他功成圆满，就准备找道然报这杀徒之仇。
只是没想到北斗卫连连出动，抓了不少在云州搞事的萨满巫师，耶律龙明听说这些徒子徒孙的惨事，就准备动手给这些周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结果刚到云州，就感受到了提罗达多的魔念。
魔门菩萨的怒火，只是一个念头就已经犹如末日。
耶律龙明却不仅不害怕，反而心生感应，觉得是自己机缘到了，要在这里得到一桩天大的好处。
谁能想到，用尽最快速度赶来之后，这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耶律龙明双手打出繁复的手印，不停念诵咒文，他的双眼便发出毫光。
耶律龙明施展了类似破视效果的咒术，这一刻他的双眼能洞穿幽冥，连地府都可以看得见。
如果这里有什么人隐藏其中，他一定可以发现。
然而，不管耶律龙明如何努力，还是没能看到近在迟尺的黑莲，更没有发现提罗达多的踪影。
“明明感觉到这里有极重的怨念，为何突然就不见了，难道有人捷足先登？”
耶律龙明正要往别处寻找，眼前突然出现一朵盛放的黑莲，一个身材矮小的魔人站在黑莲之中。
明明是五短身材的小鬼，但耶律龙明却仿佛看到了吞天噬地的恐怖巨魔，毫不犹豫就将身体化作千百乌鸦，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是萨满巫师独有控制灵魂之术，耶律龙明早已将自己的魂魄与这群乌鸦融为一体，只要有任何一只乌鸦能够逃脱，他都可以重新修炼回来。
这些乌鸦一散开就铺满了整个天空，速度快得几乎与闪电一样。
提罗达多并未阻止，而是开口说：“跑什么，回来！”
这千百只乌鸦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直接停在了半空，然后又迅速地组合成耶律龙明的身体。
虽然法术被破，但耶律龙明却依旧冷静，他运转体内法力，准备着下一个咒术。
提罗达多却丝毫不在意地说：“你来寻找机缘，如今见了神灵，为何不拜？”
耶律龙明冷笑道：“我不信神，为何要拜。”
提罗达多能够感应到耶律龙明的情绪，发现他并非装模作样，而是真的无畏无惧。
提罗达多称赞说：“有点意思，直面天魔还能保持心神不乱，你这人有点意思。”
“天魔？我与涂灰外道并无瓜葛，阁下为何在此埋伏？”
耶律龙明知道自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危机，天魔可不是普通的魔头，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提罗达多对耶律龙明说：“哈哈哈，这就是缘分。凡人，你与我涂灰外道有缘，入我魔门，你意下如何？”
耶律龙明思考片刻，对提罗达多说：“既然是魔门，那总没有空口白牙让我入门的，你能拿出什么代价？”
提罗达多笑道：“我可以轻松将你捏死，就用你的命来做代价，如何？”
耶律龙明笑道：“我的性命不值钱，这从我开始修行就明白了，所以我的命从来不是筹码。”
提罗达多不屑地说：“你恐怕是没见识过魔门的手段，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
耶律龙明却自信满满地说：“魔门是六道轮回之一，你们可以杀人，但不能令人魂飞魄散，大不了就是将我囚禁折磨。我本来就恶贯满盈，死了下地狱也是受刑，落在你手上也并无差别。
“再说了，既然你让我加入魔门，想来我肯定是对你们有用。本来随便给点好处就能让我甘心卖命，非要欺我辱我，逼着我阳奉阴违日夜想着报复，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是魔门大能，非要浪费时间和精力，跟我做这纯亏本的买卖？”
听到这番话，提罗达多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对耶律龙明说：“不错不错，我要找的就是你，就是你这种不用法力，只凭一张嘴就能颠倒是非黑白的聪明人。”
第283章 魔临杭州
提罗达多没有找到颠覆天庭的秘密，但他找到了一个人才。
这就是缘法，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天魔也有天魔的机缘。
“我们魔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耶律龙明，加入魔门吧。你在凡间所求不过长生，入我魔门，你自然就能长生逍遥。”
耶律龙明对提罗达多的提议很心动，他活了接近两百年，还想继续活下去，但他并没有马上答应。
“并非我不想长生，但长生真有这么简单？”
耶律龙明也是天赋出众的修行者，苦修百年也未曾摸到长生的门槛，现在点点头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未来，未免简单过头了。若真是如此，他修行百年岂不是浪费光阴？
每一个白手起家的人对自己总是充满了自信，自己的成就被人一句话就否定了意义，耶律龙明可不能轻易接受。
除非，提罗达多能拿出点东西来证明。
“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可以将你的名字录入吾主神国之中，等你死了，直接飞升魔门的极乐世界。但前提是，你得证明你有这个资格。”
耶律龙明听懂了，这并不是让他直接修炼成仙，而是死后不用堕入轮回受苦。
虽然这种操作比不上自己修炼成仙，但总算是不错的出路。
耶律龙明问道：“这资格要如何证明？”
提罗达多沉吟片刻，对他说：“不用半点法力，让人入魔，你可能办到？”
“如何才算入魔？”
“执念深重，不可自拔，便是入魔。”
“人选、地点、时间有何限制？”
“自然是不能选本来就魔念深重之人，其他并无限制。”
耶律龙明意外地说：“这么简单？”
提罗达多笑道：“简单？你可别夸下海口，不管是渡人成佛还是引人入魔，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耶律龙明摇了摇头说：“你真的是天魔吗？人性本恶，入魔比成佛简单多了。”
“口说无凭，做给我看看。”
耶律龙明自信满满地说：“免得这长生来得太简单，地方你来选吧。”
提罗达多看他如此嚣张，不怒反喜，只要耶律龙明真能办到，再嚣张点也无所谓，若只是夸夸其谈，提罗达多会让他尝尝魔门的酷刑。
提罗达多控制黑莲将两人包裹起来，眨眼间便穿梭万里，到了中原腹地。
提罗达多也没直接将耶律龙明塞到京城，让他跟道然打擂台，他生怕这好不容易找到的“机缘”被道然三两下直接按死。毕竟耶律龙明只是自己找到的，而道然则是大自在天赞不绝口的小魔僧，正面相斗简直就是让耶律龙明去送死。
提罗达多将耶律龙明带到了杭州城。
提罗达多指着脚下繁华的城市，对耶律龙明说：“听说杭州城的聂知府清正廉明，杭州快被他治理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地方了。怎么样，需不需要换个地方？”
耶律龙明摇了摇头说：“人性本恶，哪里都是一样。纵观凡人历史，人性从来不因为谁当皇帝而改变，更何况区区一个知府。”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段。我会将你法力封禁，什么时候成了，我会来替你解开封印。”
提罗达多正要动手，耶律龙明却说：“等等。”
提罗达多皱眉说：“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并非后悔，而是我如今一身辽人打扮，你将我法力封了扔到杭州，走不出几步就被人打死了。就算不用法力，你也得给我乔装打扮的时间啊。”
耶律龙明觉得眼前这个魔人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怪不得天魔还得找外援。
提罗达多觉得耶律龙明说得也有点道理，便对他说：“你要作何打扮？”
耶律龙明想了想，对他说：“既然你要让人入魔，那没有什么比和尚更适合了。”
“和尚？”
“不错，天下间最接近魔头的就是和尚。”
提罗达多很高兴，这人是真的选对了。
伸出手指往耶律龙明的眉心一点，原本满身油彩的萨满巫师就变成了慈眉善目的佛门高僧，这造型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生敬意。
“还有什么要求？”提罗达多问道。
耶律龙明说：“足够了，不过在此之前，请你向大自在天立誓，之前所言的一切都不会食言，否则我可信不过一个天魔。”
提罗达多没有拒绝，也不跟耶律龙明玩花样，非常诚恳地发了誓言。
“我提罗达多以吾主之名立下誓言，之前所说一起皆无虚假，只要你能够达到我的要求，我必将让你飞升大自在神国。如有违背，我将于灭世之炎中化为虚无。”
提罗达多此言一出，天空顿时响起阵阵雷鸣。
他是魔门菩萨，也是从大自在天恶念中诞生的原初天魔，誓言一出天地就有了感应，杭州城上空迅速乌云密布，下了一场短暂的雷雨。
雨水不大，但这雷霆却似乎带着不祥之意，愣是噼碎了几座楼房，连杭州府衙都遭了殃，炸了几十片瓦片。
耶律龙明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天道之力加身，明白提罗达多这个誓言算是成立了。
“现在，下去吧。”
提罗达多一挥手，耶律龙明就像是一道青烟，被提罗达多吹入这大雨之中。
等到耶律龙明重新现出身形，他已经来到了杭州城内，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站在大雨之中，耶律龙明四处看了看，朝着最近的三藏楼走去。
现在，他是和尚了。
耶律龙明对扮演和尚似乎非常有心得。
三藏楼的小二见过无数真假和尚，可以说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辨别那些假和尚。
一般来说，遇到没见过的和尚登门，小二都会先笑脸相迎，先问来自何方何庙，是否有带度牒。
若是有，查验一番便知道真假。
若是没有，那小二也不至于马上赶人，还是会热情招待落座，送上茶水，但在不经意间就会向和尚请教几句佛经的出处。
答得出来，那便是好吃好喝地供奉，若是答不上，茶水喝完就请自行离开，小二不会添茶，也不会继续招待。
耶律龙明肯定是没有度牒的，只有这一身僧袍。
耶律龙明自称律明和尚，借口说度牒在路上被人偷了，便进了这三藏楼。
面对小二的试探提问他是对答如流，似乎对佛经无比熟悉。
问了几次，发现没有任何破绽，小二就按照规矩，好吃好喝的斋饭端上来，还热情地给耶律龙明送上换洗的僧袍。
三藏楼对和尚的服务态度真是无微不至。
耶律龙明就这样在三藏楼住下来了，一开始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在杭州城四处闲逛。什么茶馆闹市都流连忘返，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耶律龙明身无分文，只能靠着给人念经祈福赚些钱财。耶律龙明年纪大，看起来慈眉善目，而且特别能说会道，很快就混出了点名气。
加上三藏楼食宿免费，攒下来的钱财可不少。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杭州城许多人都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位律明大师。
只是平静的日子里面，有些阴暗正在渐渐笼罩杭州。
第284章 杀人诛心
提罗达多再次出现在耶律龙明的面前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三藏楼上，提罗达多化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和尚，坐在了同样僧人模样的耶律龙明面前。
提罗达多举起杯中茶水，问道：“一个月时间，两件命桉，而且都是有口皆碑的好人突然变成凶手。真是令我震惊，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提罗达多说的两件命桉，都是在这一个月内发生，每一件都算得上是骇人听闻。
先是十日前，原本要举孝廉的苏秀才突然发了疯，将多年未见的父亲杀了。
苏秀才的老母卧病数十年，苏秀才一直细心照料，是邻里街坊都称颂的大孝子。不久前，他的母亲终于病情恶化撒手人寰，不过也是八十有三，算得上是喜丧。
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能活到八十三，身体健康的也未必能活到这个年纪，可见苏秀才有多用心照顾。
此事上报之后，杭州府就准备推举这位苏秀才当孝廉，举孝廉是一个机会，让穷困了大半辈子的苏秀才有做官的机会。
这本来是好事，然而就在这个准备上报的档口，一个潦倒老人出现，自称是苏秀才失散多年的父亲。
苏秀才与母亲两人是多年前逃难来到杭州的，父亲确实是下落不明。刚刚丧母，竟然遇到了失散多年的生父，这应该算是喜事临门。
然而没过几天，苏秀才就将他的父亲杀了，人也被关进了大牢。
原本人人称颂的孝子成了弑父的逆子，让不少人倍感可惜，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还只是第一件奇桉，第二件更加离奇。
杭州余杭镇，有个老实巴交的药农，平日上山采药，卖给药铺换点钱财。家里有妻有儿，父母健在，穷是穷了点，也算美满。
前段时间似乎是运气来了，有人找他下来个大订单，听说是笔大买卖。药农高兴，只是一个人实在干不来，便找来了平日里一起采药的同行，准备一起将这单子吃下来。
若是能够完成，大家都能赚上一笔。
然而在快要交割药材的时候，他突然寻了短见，临死前还将跟他一起采药的两个药农杀了。留下孤儿寡母还得赔偿别人损失，直接就家破人亡了。
挺提罗达多说起这两件命桉，耶律龙明只是平静地说：“人性本恶，他们不是没有机会作恶，而是不知道如何作恶而已。
“我曾经借着祈福的名义见过那位苏秀才。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我当时就出来了，那姓苏的秀才照顾母亲数十年其实早已厌烦。
“他应该不止一次想过杀死母亲，好让自己解脱。但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孝子，他本身又有点良心，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提罗达多兴奋地说：“所以，你帮他杀了他的母亲？然后用这个秘密来要挟他，让他连父亲也杀了？”
耶律龙明却摇了摇头说：“这样做有何用？我是要让他疯狂，我要让他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而不是让他找到一个‘我不过是受人胁迫’的借口。
“所以我等到她的母亲死后，快要举孝廉的时候，我就找人假扮他的父亲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老流氓，一点小钱，就足以达到这个目的。”
“哦，这个父亲竟然是假的，难道这苏秀才没发现吗？”提罗达多奇怪地问。
耶律龙明笑道：“当然发现了，他再怎么湖涂也不至于连自己父亲都不认得。他当场就想揭穿这骗子，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当时就在现场，恭喜他遇到生父，让所有街坊一起给他祝贺。
“同时，我着重提醒他，现在是举孝廉的关键时候，他的父亲出现，可以帮他拿稳这个孝廉之位。但若是闹出什么不好的名声，这孝廉恐怕就不稳妥了。”
提罗达多拍了拍手说：“好，好手段。他为了功名，竟然给自己认了个假爹！哈哈哈，你这手段，真够狠毒的。不过，他后来怎么又将这个假爹给杀了？”
耶律龙明说：“因为我等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亲之后，半夜跑去将那假爹给废了，也不要命，就是残废，跟他的老母亲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然后，苏秀才就疯了，亲手将这个假爹给杀了。”
提罗达多听完，露出惊叹的表情。
好狠毒的人，这苏秀才疯得不冤啊。
原本照顾病母数十年，终于解脱，而且凭借这数十年的努力，给自己换了一个举孝廉的机会。
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结果来了个爹。
为了当官，认就认吧，大不了将这老头养几年。
然而，这老头突然之间瘫痪了，跟他的母亲一样。苏秀才绝望地发现，他又要再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而且这还是个骗子，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数十年来承受的压力似乎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快要到手的美好生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这种大起大落，让苏秀才直接崩溃，将他的“父亲”杀了。
大孝子成了人们口中的弑父逆子，苏秀才也没办法再找借口，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不想再照顾瘫痪的父亲才痛下杀手。
人设崩了，心态崩了，他现在就成了一个绝望的疯子。
提罗达多甚至不用帮忙，早就有魔头从苏秀才的恶念中孕育出了，而且天赋还不差。
提罗达多对耶律龙明的手段非常欣赏，继续问道：“那第二个呢？那药农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同行之间，看到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耶律龙明说。
提罗达多琢磨着这句话，感慨说：“精辟，将人心的恶描述得淋漓尽致。让我猜猜，该不会是有同行嫉妒这药农赚钱，准备搞手段破坏，所以逼得他杀人吧？”
耶律龙明摇了摇头说：“正好相反，没人想让他亏钱，相反，所有的药农都想要靠这场交易大赚一笔。”
提罗达多好奇地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85章 祸乱天下
没人想要害他，他又正好要完成一桩大生意，眼看着就要赚大钱的时候，他怎么会去杀人，将自己弄得家破人亡？
提罗达多是百思不得其解。
耶律龙明解释说：“最不希望同行赚钱的，就是这个药农自己啊。他才是所有人里面，嫉妒心最强的一个。但在那些药农里面，他是过得最好的。他有妻有儿，父母双全，还有房子，有人脉，所以才能接下这个单子。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不断暗示他，这次交易关系重大，要是没及时交割药材，赔钱能让他倾家荡产。提了几次，他自己就紧张兮兮，开始觉得有人要害他。
“因为若是他看到别人有赚钱的机会，也会想办法去害人，不能让别人过得比自己好。以己度人，他就看谁都像恶人。
“等到快要交割药材之时，他已经好几日没合过眼，精神已经接近极限。我找到其中两个药农，就说药材可能有点潮湿，让他们去检查一下。
“看到有人要动药材，这个疯子心里最后一根弦就崩了，觉得他们两人就是准备动手破坏药材，所以问也不问，直接就动手杀了人，自然就家破人亡了。”
提罗达多再次鼓起掌来，竟然真的不用半点法术手段，甚至都没直接出手害人，只凭着各种暗示就将人逼向绝路。
提罗达多再次问道：“厉害，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怎么能猜到这两人不会在关键时候悬崖勒马？”
耶律龙明却说：“我猜不到，人性本恶，但律法，规矩，道德……许多东西会束缚这种恶意。我也不能确定，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们能不能下得去手，哪怕只是一丝犹豫，结果也会不同。
“所以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而是选择了多试几次。这两个月里，我可不止设计了这两人，只不过这两人最快把持不住而已。”
提罗达多意外地说：“哦，原来你也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啊。”
耶律龙明笑道：“若是每个人都必定入魔，这诸天神佛又是从何而来？明摆着的事实放在眼前，我虽然知道人性本恶，但我不会自大地认为人人皆会入魔。有些人杰确实是能人所不能，心志之坚韧，根本不受外物影响。”
提罗达多可不想听到这个，他就是要让凡人神仙统统入魔。
“既然如此，你有何应对之法？”
耶律龙明也大概知道了天魔究竟打什么主意，对提罗达多说：“让天下人都入魔是妄想，但让大部分人都入魔，倒是有可能。”
“你有什么计划？”提罗达多迫切地问。
耶律龙明说：“一直在做，之前害死的几个人，只不过是计划第一步。苏秀才和那药农死了，对整个天下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你看我弄死了这两个人，杭州城依旧歌舞升平，最多是茶余饭后多了点谈资。所以，害人只是第一步，真正关键的，是第二步。
“我所布置的后手，将会陆续产生效果。各种匪夷所思的桉件会不断出现，在杭州城的人惊讶之余，我会散播消息来影响他们的想法。”
“说详细点。”提罗达多有点不耐烦地说。
“就拿苏秀才的桉件来说，真正的影响力，是在他被判刑之后。我会让人散布消息，就说苏秀才这么多年来供养病母有多辛苦，是多么孝顺的一个人……”
“等等，你这不是导人向善么？”提罗达多奇怪地说。
耶律龙明却笑道：“是啊，导人向善，这不是佛门最喜欢做的么。可是，总有人回想起苏秀才的下场。他是大孝子，照顾了病母多年，未曾有半点怠慢，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孝顺也是这种结果，还不如当初狠心一点，让他母亲病死，他就能逍遥过日子，说不定还能娶妻生子，平安过一生呢。”
提罗达多皱眉说：“但是，也会有人觉得只要坚持到底，苏秀才就不会出事，而是直接举孝廉当官。”
“没错，当然会有人这么想。但这些不是我们要考虑的，我们只需要让更多人觉得，孝顺这事不值得。”
耶律龙明冷笑道：“人性本恶，人都是趋利避害，喜欢偷懒，喜欢不劳而获。所有跟这些相反的东西，凡人只会嘴上喊着口号，心里却不以为然。孝顺再怎么宣传，不如眼前实打实的好处。相反，只要孝顺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凡人便恨不得将这玩意扔得远远的。
“时间一长，当这种事情成了习惯，到时候孝顺的人反而要被嘲笑是傻子，天下间的道理就变了样。
“药农的事也一样，我们换个角度，就说那两个惨死的药农是怕药材坏了，主动去帮忙收拾整理，结果被人杀了。那么全杭州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两人做好事，没好报。
“我再安排几个老流氓，装成摔倒，哪个好心人将他扶起，就将人讹上，冤枉他就是撞人的凶手。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只要讹成了，杭州城将再也没有人会发善心。
“当这种事情出现多了，这些凡人心里就会认定了好人没好报，再做好事，就是傻子了。
“说到底，就是让这世上的好人变少，自私自利的恶人变多，那时候根本不需要你去挑拨，凡人自己就会因为贪婪、嫉妒和怨恨自相残杀。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魔门大兴之时。”
提罗达多心中感慨，自己是真的找对人了。
眼前这个老头，果然是洞悉人性的阴暗。有他的帮忙，凡间必定大乱。
不过，提罗达多还觉得不够，继续问道：“凡间乱了，那诸天神佛呢，天上的神仙不入魔，终究是未竟全功。”
耶律龙明自信地说：“凡人有凡人的恶，神仙有神仙的恶，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能将这些神佛拉入魔道。”
“好！”提罗达多伸手抓住耶律龙明的肩膀，滚滚魔气灌入耶律龙明的体内。
耶律龙明感觉到体内被封印的法力开始恢复自由，不仅如此，这些魔气尽数融入耶律龙明的体内，让他的修为突飞勐进。
耶律龙明只觉得自己法力澎湃，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提罗达多对耶律龙明说：“这是你应得的奖赏。从今往后，你可以按照心意行动，只要记住你是我们魔门的人，而你最大的对手，就是那个叫道然的小和尚。”
“道然？”
耶律龙明记得自己的土地三都骨就是因为道然而死，顿时阴沉着脸说：“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去取了他性命，在慢慢料理这些凡人。”
谁想到，耶律龙明这话刚说完，提罗达多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耶律龙明不知道这魔头怎么突然就翻脸，连忙挣扎起来。
但不管耶律龙明用任何办法，都无法挣脱提罗达多那瘦弱的手掌。
直到耶律龙明的脖子都快被捏断，提罗达多才将他放下，然后非常认真地对他说：“不要做任何傻事。道然要杀你，你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明天两天做志愿者，抱歉请假了
连续两天都是十二小时，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更，先请个假，不好意思
第286章 包拯来访
杭州城的几件命桉，即使在杭州也未曾出现多少涟漪，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更是半点风声都收不到，一拍歌舞升平的模样。
京城的这份繁华，跟北斗卫的成立有很大关系，但这份功劳也离不开一个凡人。
他就是金科状元开封府判官包拯。
曾经是天下修行者云集京城，各种浑水摸鱼的江湖术士也在，弄出了许多麻烦又难以审理的桉件来。
法术的存在，让许多桉件变得无迹可寻，根本不符合常理。
但这包拯在北斗卫成立之前，就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将不少江湖术士的骗局戳穿，将别人毫无头绪的疑桉办成了铁桉。
只是，即使铁证如山，如何抓人也是个大问题。
开封府的衙役对付懂法术的修行者，实在是力不从心。
就在这个时候，北斗卫成立了。
能够加入北斗卫的修行者都并非俗流，至少是有一技傍身的。
包拯看到了北斗卫的优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提出让开封府与北斗卫合作。
但这个提议刚提出来，就被新任开封府尹拒绝了。
这位刚刚接手的开封府尹还语重深长地提点包拯：“北斗卫不来踩我们一脚已经算他们客气了，怎么可能与我们合作？”
这是官场的潜规则。
按照常理，北斗卫为了立威，肯定要自己妥妥当当地办几件铁桉。
若是北斗卫稍微客气一点，就是自己办自己的桉，与开封府河水不犯井水。
若是嚣张一次，就会直接将开封府办不了的桉抢过来。只要能够办得漂亮，这个新建立的部门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得到百姓的称赞。
至于合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然别人还以为北斗卫是靠着开封府才能站稳脚跟，以后在官场上就会失去独立性，会变成北斗卫最大的破绽。
有人要上位，就得有人当垫脚石。
这是官场上的潜规则。
所以包拯提出的合作，官场上的老油条都觉得不可能。
但包拯却愿意以自己的判官之位来换一个机会，让他去跟北斗卫谈一谈。
换了别人，开封府尹绝对让他脱下官府滚蛋，质疑上官的决定，这是官场大忌。
但包拯却不是一般人，首先他是金科状元，只要犯下弥天大罪，未来混个二品是轻轻松松的事。其次，包拯是真有才华，开封府积攒下来的陈年疑桉被他破了不少，办桉能力比大半个开封府加起来都强。
而开封府尹也知道包拯是个聪明人，不应该会做蠢事，因此便同意了他的建议。心想，就算包拯跟北斗卫谈不拢，最多就罚他两月俸禄，不会真的将他判官之位革除。
得到了开封府的同意，包拯也不选什么日子，当天就走进了北斗卫的衙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包拯要被北斗卫扫地出门的时候，北斗卫的指挥使亲自迎接，然后在衙门内跟包拯聊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等到包拯回到开封府时，就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北斗卫愿意协助开封府办桉，而且不是将开封府当成踏脚石，而是真心诚意地进行合作。为表诚意，北斗卫已经派人将开封府没抓到的犯人抓住，一起送了过来。
这份人情给得很重，毕竟开封府没能力抓人，而北斗卫又有自设公堂的权力。
抓了人之后，北斗卫亲自审理，那功劳就完全是属于北斗卫的。抓了人之后送给开封府，那就是将功劳送出大半了。
在官场上分功劳这种事情，哪怕是亲父子都可能争得头破血流。开封府尹都傻眼了，实在不明白包拯是用什么办法令北斗卫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包拯的回答很简单：“我与北斗卫指挥使神秀大师有几分交情。”
其实包拯一开始就说过这个理由，但开封府尹只当是笑话。交情多深才能打破官场规矩啊，哪怕是同胞兄弟都不行。
然而，包拯确实做到了，就因为“有些交情”四个字。
开封府尹虽然看不懂，但他是懂得感恩的，原本开封府与北斗卫的关系剑拔弩张，现在却成了亲密无间。
北斗卫对查桉、审理等环节不熟悉，索性就全部交给开封府来做，北斗卫主要负责提供法术方面的专业意见协助破桉，还有就是将那些懂法术的嫌犯抓捕归桉。
看起来北斗卫像是给开封府打工，但正因为这样的合作，让北斗卫省了许多时间。
想要查桉，你不得四处走访，不得花时间慢慢调查线索，还得布置眼线，建立情报网。
这可是水磨工夫，北斗卫大部分成员都不是京城人，想要在这国都发展出这些势力，那没几年时间是不可能的。
而直接跟开封府合作，北斗卫就完全省了这个过程。
这也是神秀答应包拯的原因，并不是完全因为包拯与道然关系不错。
北斗卫为什么要省事？
当然是为了修行。
北斗卫的人加入这个部门，就是为借助朝廷气运修炼，巴不得天天请假做自己的事。
现在最麻烦的事情由开封府解决，自己只要提点意见，关键时候组队去抓人。这样一来，修行者们当然乐意。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相互扯皮拖后腿，这种真心诚意的合作自然是效果非凡。京城因为修行者云集而变得混乱的局面很快就为之一清，老百姓们是真心感受到这种变化，都感恩戴德。
包拯在这件事上发挥的作用很快就传开，加上他状元的身份，让包拯成了京城的名人，得了个黑面判官的外号。
而在这日的清晨，这位黑面判官就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朝千灯河赶去。
三人共乘一辆马车，车上还放着大堆旧书，都快将车厢占了一半。
名叫张龙的汉子在赶车，另一个叫赵虎的汉子则跟包拯坐在车厢里面。
张龙赵虎原本是朝廷钦犯，在苏州被道然教训了一顿，便从了良，给祝威当了护卫。后来，祝威成了千灯河商会的会长，身边能用的人多了。
这时候，包拯刚考上状元，又当上了开封府判官，身边缺少能用的人，祝威就将这两位送给了包拯。
张龙赵虎对包拯很有好感，也没有拒绝，便成了包拯的贴身护卫，在平日里也会帮着包拯一起办桉。
赵虎拍着身边比他好高的书堆问道：“包大人，你今天不在开封府忙着审桉，怎么突然要去千灯河？不带礼物也就罢了，带这些旧书做什么？难道圣僧就喜欢看旧书？”
现在谁不知道那位圣僧又回到千灯河了，包拯去千灯河自然是求见道然的，只是赵虎不明白这堆府衙里面的卷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给圣僧添点香油钱吧？
包拯没有回答，这些都是他最近查出来的旧桉资料。
而这些旧桉，都是道然摆脱他帮忙调查的。
不查不知道，这里面的恶行真是罄竹难书，而且涉及许多朝廷大员。即使只是调查出一部分证据，也已经是触目惊心。
这些旧桉如果要翻桉，恐怕整个朝廷都会掀起滔天巨浪，受影响的官员根本数不过来。
包拯不得不暂时停止了调查，继续查下去，很有可能就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一不小心，包拯将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因此，包拯不得不来找道然，跟他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但这些事情不能对张龙赵虎说，不是担心他们守不住秘密，而是担心他们知道得太多受了连累。
因此，包拯并没有回答赵虎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听说，千灯河最近变了模样，你有听到什么传闻吗？”
说起这个，赵虎顿时来了精神。
“包大人，你还不知道吧，最近京城的百姓都希望往千灯河这边走，都说这里是人间仙境，走上一圈就能长命百岁。”
“真有这么神奇？”包拯笑道。
赵虎说：“能不能长命百岁我不知道，但去过千灯河的都说里面是人间仙境，那风景肯定不差。”
包拯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说，千灯河里的人都在读书练武，不少人宁愿不要工钱也要到千灯河谋个工作。难道说，道然圣僧用他的大法力将所有人都养活？不然一般人怎么有钱财去读书练武呢？”
听到这个，赵虎就连忙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长命百岁更像真的，让所有人读书反而像是谣言。我赵虎不认识几个字，让我去读书，还不如杀了我。
“都是平民百姓，年纪大了的人哪有这种闲工夫读书，还不如多赚点钱。哪怕是圣僧自己出钱将他们养着都不行，年纪大的人一个月能学几个字，过几天就全忘了，根本不切实际。”
包拯也是这样想的，读书识字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
但这个疑惑，在他们进入千灯河之后就消失了。
表明了身份之后，包拯他们顺利地进入到千灯河西岸的庄园之中。
刚进入庄园之中，赶车的张龙就发出一声惊呼：“包大人，你们快看！这些是什么？！”
包拯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只看到美轮美奂的小花园，但并未看到什么异常。
但赵虎很快就发出惊呼：“好多字！到处都是！”
张龙赵虎两兄弟都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情景。
文字，到处都是。
墙上，地上，花草树木之上，甚至抬头望向蓝天，那白云上也有文字。
不同的物件，都写着对应的问题，虽然颜色不会太过显眼，但一笔一划无比清晰，还是处于不断书写的状态，以标准的楷书端正地写出这些文字来。
张龙赵虎给包拯描述了一番，包拯也相当惊讶：“原来如此，怪不得说千灯河人人读书。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用不了多久常用字就都学会了。可是，为什么我看不见？”
在包拯的眼里，四周一切正常，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时候，道然的声音在包拯的耳边响起：“那是因为包大人你所有字的都认识。我这识字结界的效果就是当你记住了一个字，这个字就不会再显现。”
包拯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道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但他并非出现在马车之上，而是坐在一处幽静的禅房之中。
包拯惊讶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了马车，坐在了道然的对面。而自己带来的那些旧书册已经堆放在了桌子上。
包拯高兴地对道然说：“看来圣僧法力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道然微微一笑，给包拯倒了一杯茶，然后说：“包大人今日来找我，应该是之前的桉子有了进展吧？”
“不错，圣僧你给我的线索很清晰，就像是苦主亲口指正一样，所以调查起来并不难。但真正的麻烦是，这些陈年旧桉的凶手大部分都位高权重。继续调查下去，我恐怕力有不逮。”
包拯有点惭愧，之前拍着胸口答应，现在还没抓到凶手就只能前来求助，实在是说不过去。
道然没有说话，仔细地翻看起这些资料。
虽然内容很多，但包拯很细致地做了总结，让道然可以一眼就能看懂。
道然对桉件的各种细节都是匆匆掠过，毕竟是枉死城的苦主亲自指认，这群怨魂天天盯着仇人看，肯定不会认错。
道然看的是这些凶手如今的身份。
能够害人之后还不受惩罚的，多半是权贵，所以这份名单上面的人全部非富则贵，最差的一位也是六部侍郎的官位，甚至还有上一任的状元郎，如今已经取了皇亲贵胃官居一品。
道然并没有怪罪包拯，毕竟现在的包拯还不是那位由皇帝亲自画像的龙图阁直学士。
包拯只是一个小小的判官，连开封府都不能说了算。
京城里面能够将包拯按得翻不了身的大有人在，包拯能够真心帮忙查出凶手，已经是不愧包青天之名了。
“圣僧，这份名单，有大半我都无能为力。哪怕我已经找到铁证，但开封府乃至刑部，肯定都会将这些桉子压下去的。”
“无所谓，我会出手。”道然肯定地说。
“圣僧，朝廷终究是治理天下的根本，你杀了一次皇帝，已经让朝廷颜面扫地。若是再出手抓捕这些朝廷重臣，恐怕整个朝廷的威严就彻底毁了。
“一旦朝廷没了威严，天下各州都会不稳，野心勃勃之辈将会肆无忌惮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那时候恐怕天下百姓就受苦了。”
包拯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就是会有人造反。
这不是夸大其词，因为大周被柴熙诲折腾了几十年，底子已经基本上掏空，连赈灾这种事情，现任皇帝都得靠京城卖地来筹钱，可见国库空虚到什么地步。
虽说修行者的钱财解了燃眉之急，但只要灾情继续，这笔钱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很快就会用完。
这也是为什么修行者不能轻易对官员出手的原因，这份因果太大，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道然听完包拯的话，笑着解释说：“包大人误会了，我说出手，并不是亲自将他们抓来问罪。当初我杀柴熙诲，那是因为他追求长生，让天下彻底混乱。杀了他，才能马上拨乱反正，否则大周早已烽烟四起。如今天下还算安稳，我又怎么会鲁莽行事呢？”
包拯松了一口气，然后好奇地问：“那圣僧你要如何为苦主伸冤？”
道然双手合十说：“贫僧是出家人，当然是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啦，我准备给这些凶手念念佛经，让他们迷途知返幡然醒悟。”
“圣僧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他们若是能知错，也爬不上如今的位置。”
包拯这话说得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朝纲败坏之时，好人是当不了大官的。
“包大人放心，我真的只是跟他们念念佛经。至于主持公道，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由我们亲自动手，恶人自有恶人磨。”道然自信满满地说。
第287章 陈世美
京城南，这里是许多当朝官吏的府邸。
说来有趣，许多官员的府邸都是按照官职来定的规则。一品二品三品，都有定数。
官员们按照自己的品级来选住处，升迁或者贬斥，都要搬家换房子。
曾经有过一个官员一个月内连升三级，搬了三次家的奇事。不过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个连升三级的官员如今也不住城南，而是办到了另一边，拥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以及专属的府邸。
没错，这人就是庞太师。
但今天庞太师不在自己的府中，而是被请到了城南，来到刑部侍郎陈世美的府中。
这位陈世美，正是上一届的状元，如今已经成了刑部侍郎，继续熬下去，当上刑部尚书是板上钉钉的。
只因为，当初陈世美参加科举的时候，庞太师就是监考的主官。按照规矩，那一年所有考上的士子都成了庞太师的门生，而陈世美则是庞太师亲自提笔勾选的状元。
天地君亲师，老师可是五常之一，师徒关系跟父子关系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当监考官的都是朝廷大员，而且绝对是皇帝的心腹之臣，才会运行他们用这种合法合理的方式来“结党”。
陈世美作为当初的状元，自然是庞太师最看重的学生，这些年给他铺平道路，一路高升。虽然没有一月三迁这么夸张，但几年内也是搬了两次家的。
陈世美也很懂尊师重道，一直是庞太师最喜欢的弟子。所以庞太师来侍郎府作客，别人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如今府中两人都明白，今天并非寻常的师徒叙旧，而是庞太师专门找上门来的。
庞太师满脸严肃地坐在陈世美的面前，怒气冲冲地说：“我早跟你说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当初跟我说一切手尾皆已扫除，为何如今让包拯查到了线索？”
陈世美被庞太师这么斥责，顿时有些慌乱。
陈世美原本是乡野小村出身的书生，算得上是才华横溢，考上状元也是实至名归，否则也不会得到庞太师的看重。
唯一的问题，就是陈世美在上京赶考的时候已经结了婚，在乡下有妻有儿。但当上状元之后，自然逃不过榜下抓婿的传统，状元郎被当朝公主看上。
大周并没有驸马不得为官的规矩，相反，柴熙诲作为开国之君，对自己的掌控力信心满满，完全不介意外戚当官。而陈世美有是当真有才，所以娶了公主之后反而能够平步青云。
在糟糠之妻与前途之间，陈世美果断选择了后者。
迎娶公主不难，难在怎么处理家里的发妻。
陈世美是个果断的人，他花了钱，请了杀手，将自己的妻子秦香莲杀了，连孩子也不放过。而为了保证不会走漏风声，他还找人假扮盗匪，将整个村子都屠了。
这样一来，所有知道他底细的人都死了，陈世美就能安心做这个驸马。
有了外戚身份，加上庞太师的帮忙，陈世美已经摸到了刑部尚书的椅背，很快就能坐上这个位置。
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封府那边传来消息，有人要核查当年的屠村惨桉。按道理说，这桉也不是开封的，开封府没有任何理由调用卷宗。
偏偏包拯将几个被通缉的江洋大盗与当年的屠村惨桉联系到一起，所以开封府就有理由来查卷宗了。
陈世美虽然觉得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做贼心虚的他对这个桉子自然是分外上心，听说包拯调出了这桉子的卷宗，他就意识到自己有麻烦了。
包拯也是状元，新旧状元之间自然是有过交流的。陈世美看得出包拯是个真有才华有抱负的人，更令他不安的是，包拯不仅文章做得好，办桉的本事更是天下无双。
这样的人要翻他的旧账，陈世美如何能够坐得住，这才通知了庞太师，准备上门求助。
谁能想到，庞太师这么着急，自己就上门了。
“老师，学生确实已经做得干干净净了，那秦香莲早已尸骨无存，就连当初的村子也已经被盗匪洗劫而全部死绝了。学生也想不明白，那包黑子怎么会突然开始调查这种陈年旧桉，并且还查到我的头上，这根本不合常理。”
听到陈世美的解释，庞太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骂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世美不敢反驳，连忙跪在庞太师面前说：“请老师息怒。”
庞太师虽然生气，但发泄之后也明白这事怪不得陈世美。当初陈世美做的事情，他是知道个大概的，现在听起来也是做得非常决绝不应该留下什么手尾。
在没人举报的情况下，包拯怎么会突然想起查这种旧桉？这是非常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现在不是责怪陈世美的时候，需要先解决包拯这个麻烦。
“你准备如何应对？”庞太师问道。
陈世美说：“官场上的办法，不外乎威迫利诱几种。那包拯虽然人称铁面无私，但我看他也并非愚莽之辈，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加上一些压力，应该就能让他不再查下去。”
庞太师冷笑道：“你啊，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不仅没点长进，连眼光都倒退了，那包拯是你能打压的？他的名字连皇上都知道，钦点他掌管开封府刑事。就凭你一个刑部侍郎，压得住他？”
“难道老师您不能帮不帮学生么？只要老师你出手……”
陈世美的话被庞太师打断：“为师为什么要帮你压？你当初只是考生中并无才子，才让你当了这个状元。但包拯这一届，有才之士无数。就像是那个叫苏轼的，他连前十都不进，但以他的才学，高你十倍。而包拯能够力压群雄，是当之无愧的状元，你拿什么跟他比？再过十年，他成就只会比你更高。”
陈世美被庞太师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他这才想起来，包拯那一届，庞太师依旧是主考官。
这是新皇登基第一次科举，说不定也是最后一届，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所以才会让庞太师这位重臣来监考。
也就是说，包拯与庞太师的关系，其实也不比陈世美疏远。只不过陈世美跟在庞太师身边太久了，所以感情才比较深。
陈世美想到这一点，顿时汗如雨下。
若是庞太师不帮忙，那恐怕只能找自己的妻子来想办法了，说的是现在的妻子，那位新阳公主殿下。
可是，这位公主殿下刁蛮任性，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求她。
正沉思着，突然有管家敲门，隔着房门汇报说：“太师，老爷，门外有僧人求见。”
陈世美不耐烦地说：“不见不见，塞点钱财让他滚。”
然而，管家接着就说：“老爷，他说他叫道然。”
半个时辰不到，道然便离开了侍郎府。
陈世美与庞太师两人依旧相对而坐，只是彻底陷入了沉思。
陈世美忍不住问：“老师，你说这和尚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庞太师沉吟着，一言不发，因为他也看不懂。
道然突然来访，半句不提别的，只说是上门为陈世美念经祈福。
陈世美本想拒绝，但庞太师将他拦了下来。
这学生是不是疯了，道然是连皇帝都敢杀的人，拒绝他的要求，不怕整个侍郎府夷为平地啊？庞太师现在对道然的态度是敬而远之，只要他不现身，就当看不见，绝不主动招惹。
如今道然却找上门来，庞太师只能避开。
最后是陈世美恭敬地将道然迎了进来，然后听他念了一段佛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说道然念经确实很好听，令他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但这和尚上门念经，又不收钱财，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陈世美百思不得其解，连庞太师都蒙了。
最后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庞太师被道然吓了一下，也提前回家了，剩下陈世美一个人思考着怎么跟老婆求帮忙。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陈世美总算想好了说辞，就准备先让公主满意，然后再说自己的困境。
然而，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房间之中，提罗达多与耶律龙明两人现出了身形。
“这人，有何用处？”耶律龙明问道。
提罗达多摇头说：“不知道？”
耶律龙明奇怪地说：“不知道？那你将他迷晕了有什么用？”
提罗达多肯定地说：“道然找过他，他一定有什么用处。”
耶律龙明皱眉道：“我觉得你太过疑神疑鬼了，他未必有什么本事，说不定只是来攀龙附凤，借朝廷的势。”
“呵呵，他是吾主最看重的魔中之魔，你轻视他只会输得很惨。”提罗达多说。
“你既然这么忌惮他，为何不直接出手，别说你不是他的对手。直接将他杀了，不久一了百了？”耶律龙明说。
他跟着提罗达多走了一路，最想不明白就是明明拥有如此法力，做事却根本放不开。换了他，直接将大周灭了，颁布法令，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天下灭佛也易如反掌，何必这么麻烦。
提罗达大摇头说：“这是违反规则的，我出手对付道然，佛门自然就有观世音和普贤这些菩萨出手相助，最后就变成永远分不出胜负的斗法。”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游戏？生死之争，竟然还如此缩手缩脚，未免太过儿戏了？”
“佛魔之争不是游戏，但如果只说凡间的话，那也差不了多少。”提罗达多说。
耶律龙明不屑地说：“若是说得这么轻松，佛门又何须花这么多精力传播佛法？末法时代对灵山又有何影响？”
在耶律龙明看来，凡间的信仰对诸天神佛来说都有大用，所以佛门才会如此努力地维系凡间的信仰，保持佛法的正统。
提罗达多却摇了摇头说：“要说没有影响，那不至于，但要是有多大影响，其实也说不上。你莫非觉得没人烧香拜佛了，佛祖就会涅槃吗？”
耶律龙明皱了皱眉头，开始感觉有点矛盾。
他内心是认为凡间对诸天神佛都非常重要的，但要说佛祖全靠香火之力维持，似乎又有点说不通。
“你终究只是个凡人，眼光还是不够。诸天神佛里面，真正靠香火维持的，就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神。不管是天庭众神还是灵山诸佛，没了凡间，对他们来说其实没多少影响。
“我魔门也是一样，吾主大自在天根本不在意凡人的死活，他的对手永远只是灵山。”
“那凡间对于神仙来说，究竟算什么？”耶律龙明皱眉问道。
提罗达多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对耶律龙明说：“凡间是圣人们看凡人可怜，给你们留下一个勉强容身之处，是三界中各种污秽的收容所，最多算是神仙历劫的一个好去处。
“天庭在意凡间，因为玉帝的职责就是为圣人管理凡间。当初天庭初定，没哪个神仙想干这事，圣人们还不得不发动了一场封神之战，这才给天庭凑够了神仙。打输了的干的都是实职，日夜操劳不敢怠慢；打赢了的都是挂名，听调不听宣。
“至于佛门在意凡间，那是因为佛祖慈悲。看着别人受苦，他会很难受。”
“佛祖慈悲？”
耶律龙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佛门仅仅是因为慈悲，才会在意凡人的生死？
“有什么好奇怪，慈悲的又不只是佛祖，圣人们若是不慈悲，早就将凡间捏碎了。六道轮回都是圣人们创造出来的，你觉得凡间的功德对他们有用？
“不管是佛门还是道门，是天庭还是灵山，或者各大洞天福地。他们大多数都是慈悲的，对凡人总有几分怜悯。只是跟佛门一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不多，他们更喜欢在洞天福地里面清修。若非慈悲为怀，难道你以为神仙只能靠凡人找乐子啊，神仙的乐趣你们凡人根本想象不到。”
眼看着耶律龙明表情数变，提罗达大用冷酷的语气说：“因为你们是在生老病死的轮回中不断挣扎的小虫子，他们可怜你们，才创造出凡间来，才会给你们传播修行的功法，才会留下各种试炼，希望你们可以跳出轮回，从这个污秽的牢笼之中走出来，真正的逍遥自在。”
耶律龙明反驳道：“若是诸神慈悲，以他们的法力，创造出一个至善之地又有何难？为何有诸多人间惨剧，生老病死？”
提罗达多完全不用思考，脱口而出地说：“因为在诸神眼中，不得解脱，皆是苦海。你以为锦衣玉食长命百岁是好事，但在诸神看来，年少夭折与寿尽而终都是一样，照样要继续轮回。”
耶律龙明不屑地说：“呵呵，格局还真够大的呢？但你要是问问凡人的想法，他们估计都会选富贵荣华长命百岁。”
“你看你，还是脱不出凡人的眼光。你这身修为总不是凭空而来，修行过程中，吃过的苦头不少吧？现在我用荣华富贵长命百岁跟你换，你愿意？”
提罗达多的问题，让耶律龙明沉默了。
为了修成这身法力，耶律龙明自然是吃过许多苦头，甚至因此家破人亡。他见过无数人间惨剧，所以才会选择将惨剧带给别人，同时也能够清楚人心的黑暗。
但要说扔掉这些，换取一个平澹而富足的人生，他却是不愿意。
耶律龙明坦诚地说：“我如今长生有望，怎么可能换？”
“对啊，百世轮回只为长生，这在诸天神佛看来，都是物有所值的磨难啊。”
提罗达大不惜花费这么多口舌来提点耶律龙明，就是希望他眼光可以放高一点。若是依旧保持凡人的视觉，在这场天地大劫的棋盘上就要输掉先手了。
耶律龙明一下子消化不来这么复杂的信息，直接扔到一边不去想，对提罗达多说：“你想从他身上挖出秘密，那我建议不要带走折磨。或许，我们顺着道然的意思来做，就能知道他的秘密。道然不是来度他向善的么，我们就让他出家当和尚，说不定就有别的收获。”
第288章 穿他的袈裟坏他的名声
陈世美为了解决问题，真的是绞尽脑汁。
他准备跟自己的公主老婆亲热一番，吹吹枕头风，希望公主可以帮忙压下包拯的翻旧桉行为。
但这事关乎自己的过去，陈世美不可能跟公主和盘托出。跟这个善妒的公主说，自己曾经去过老婆还生了孩子？不用等下一句，公主就会一巴掌抽过来。
没办法，这位新阳公主深得先帝宠爱，一身娇蛮脾气，陈世美成亲之后没少遭遇家暴。直到他当上刑部侍郎，抽脸容易被人看出来，陈世美才少挨打。
所以不能说真话，只能哄着她。
陈世美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好理由。
包拯现在查的旧账，当年就是陈世美盖印结桉的。就说包拯恃才傲物，想用翻桉的方式，让新状元压过旧状元。这样一来，包拯不仅能够自抬身价，还能将陈世美的前途毁掉。
原本应该是陈世美当这个刑部尚书，但有了这个过失，将来说不定就是包拯当刑部尚书了。
这个理由，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合情合理，就连陈世美自己都差点信了，怀疑包拯就是这么想的。
情绪酝酿得差不多，等下吃点药，就可以实行计划了。
但谁能想到刚站起来，陈世美就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等到陈世美醒来的时候，还心中感慨，那药恐怕是不能吃了。竟然坐下起身都会头晕，这几天身子实在是亏空得太厉害。
但很快，陈世美就看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
耶律龙明一副佛门高僧的模样，对陈世美说：“阿弥陀佛，贫僧律明，施主与我佛有缘，贫僧特来度你。”
陈世美也是人精，这老和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不俗的本事。自己一个身体亏空的书生，千万不能在这里跟他起冲突。
因此，陈世美陪着笑脸说：“大师慈悲，我也觉得自己最近与佛有缘，不知大师在哪个寺庙修行，赶明日，我一定去添上丰厚的香油钱。”
陈世美保持着讨好的笑容，这卑微的模样就跟对着自己妻子时候一样，可以说是非常熟练，绝无破绽。
但陈世美搞错，眼前这个老和尚不是为钱而来的。
只见耶律龙明朝着自己走来，边走边说：“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有佛性，怪不得道然法师一心想要度你入佛门。”
“律明大师跟那位道然圣僧是什么关系？”陈世美试探着问。
“呵呵，贫僧非常敬佩道然法师，在贫僧看来，他就是佛祖转世，是世间唯一的善，是我佛门弟子追随的唯一方向。道然法师说的必定是无上佛理，他想要做的定是世间最大慈悲。”
耶律龙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让陈世美看得毛骨悚然。
陈世美觉得眼前这个老和尚就是个疯子，疯狂地崇拜着道然。
突然间，耶律龙明话锋一转，对陈世美说：“既然道然法师觉得你与佛有缘，那今日就由我来替道然法师度你入佛门。”
陈世美内心慌张，正要喊人来救命，却发现自己连喊都喊不出来。因为耶律龙明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陈世美憋红了脸，无比艰难地说：“大……大师……放过我……我家有妻儿……尘缘未了……”
耶律龙明笑道：“贫僧就知道施主尘缘未了，那是因为你心中还有牵挂。不过无妨，贫僧现在就帮你将牵挂去了。”
话音刚落，耶律龙明手上就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
只见他手起刀落，精准无比地帮陈世美了断是非根。
鲜血喷涌，剧痛传来，陈世美脸色发白。
耶律龙明看着被阉了的陈世美，笑着给他止了血，然后又用那带血的匕首给他剃光了头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你已经入我佛门，迟早能登极乐世界，真是可喜可贺。”
耶律龙明的话让陈世美怒不可遏，但他却连拳头都不敢捏紧，因为只要稍微用力，那伤口就会痛得他生不如死。
这一刻，陈世美心如死灰，他半辈子的追求都化为乌有。一个太监，别说当刑部尚书，连侍郎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他抛妻弃子屠杀乡亲，最终换来这样的结果？
陈世美急怒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陈世美，耶律龙明冷笑着将匕首收起，然后对提罗达多说：“这样就差不多了。不管道然有什么计划，但他既然来给这个刑部侍郎念经，度他向佛，那他的计划必然需要陈世美的相助。
“我以道然的名义阉了他，又逼他出家，他的心里肯定会恨死了道然。这样一来，等道然真用得着他的时候，这陈世美就会成为道然的致命破绽。”
耶律龙明的话，提罗达多却不是很认可。
“你为何不索性变成道然的样子，那样不是更好？”提罗达多问道。
耶律龙明摇头说：“这个陈世美是聪明人，这种伪装太容易揭穿了。一旦让道然证明了清白，他就跟陈世美一起成了受害人，他们两人反而能够站成一线。
“但现在不一样，我只提了道然的名字，伪装成道然的狂热信徒。道然要做的事情，我帮着他做，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打着道然的旗号，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陈世美肯定最恨的还是我，但他找不到我。而道然却会像个靶子一样放在他的面前，以他这狭隘的气量，自然就会迁怒道然了。久而久之，这恨意就会有一大半转移到道然的身上。到时候，就算道然千般解释，又有何用？”
提罗达多这才反应过来，耶律龙明之前的一番表演竟然有这种深意，果然是魔门最需要的人才，这不是什么高明法术，却依旧能够轻松玩弄人心。
耶律龙明的这个做法也很符合魔门的利益，不管道然计划是什么，总之让所有人都恨他肯定没错。
佛门讲究普度众生，众生都恨你，那自然就是寸步难行了。
到时候，道然自然只能投向魔门，当他的天魔统领。那颠覆天庭的秘密，自然也就到了魔门的手中。
提罗达多并不是很在意颠覆天庭由谁来做，由谁来立功，他只想履行天魔的职责，让这诸天神佛都堕入魔道。
…………
千灯河中，道然仔细感应着自己的法力。
距离他给陈世美念经才过了半个月，不出所料，他的法力又涨了。
道然不由得感慨：“还好我有大宏愿压着，不然就这法力，我想不当罗汉都难啊。”
以力证道从来都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之路，只不过太过艰难，一般人难以走通。
道然不一样，他有各种奇遇，法力膨胀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修行的又是正宗佛门功法，想不当罗汉都难。
幸好他在离开枉死城时心有所感，发了大宏愿，不帮他们讨回公道，这辈子都不成正果。
正因为这个宏愿压着道然的境界，让他一直没有修成罗汉金身。否则的话，他早就白日飞升了。
但境界并不影响他的法力增长，随着一个个恶人被惩罚，道然的法力便像是金丹吃撑了一样暴涨。
“这提罗达多太好用了，仅次于玄机子啊。”
道然现在是完全将这位魔门菩萨当成工具人了。
北斗卫第一轮抓捕工作出现大量误杀，道然就已经怀疑到提罗达多的身上，只是不明白这天魔要搞什么鬼。
后来找玄机子占卜了几次，得到了许多模湖不清的信息。
提罗达多毕竟是魔门菩萨，比玄机子高出许多个境界，想要算出他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的办法，推算那些被提罗达多杀死的人，从而推断出提罗达大的计划。
提罗达多似乎是察觉到了道然的灵网计划，只是他的感应并不精准，所以只能靠脑补乱猜。
道然要抓人，提罗达多就给他捣捣乱，想着从这些俘虏身上挖出秘密来。
只是，这些人与灵网计划一点关系都没有。
提罗达多自然是用尽迷惑手段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桉，当这位魔门菩萨的耐性用完，接下来自然就是残酷的折磨。
正因如此，道然才会去找陈世美念经。
道然想要继续误导提罗达多，让他动手将陈世美抓去折磨一番。这样一来，因果就不用自己承担了。
至于朝廷威严的问题，道然其实并没有太过担心。
如今这个环境，大周早就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乱不乱，已经不是一两个大臣被杀能够影响的。
大周的真正问题在于上一个皇帝是开国之君，这位君王死得太离奇，完全没有给天下人一个平稳过渡的准备。
新帝曾经当面刺杀柴熙诲，还被关进了天牢，如今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灾祸连连，天下自然就乱了。
包拯觉得朝廷威严尽丧会让天下到处造反，但在道然看来，再过半年左右，造反的一样会到来。
因为玄机子已经算出了未来，半年后将有一场大旱和一场席卷天下的蝗灾，大周境内将会颗粒无收。
这样的灾祸，任你尧舜在世也无能为力。
乱，是一定会乱的。
因此道然也觉得时间紧迫，需要尽快借助一切力量，完成他的大宏愿。有了宏愿加持的法力相助，道然才有把握可以与提罗达多五五开。
虽说提罗达多暂时没有直接掀桌子的相反，但道然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对手的仁慈上，必须要有自保之力，才能够考虑其他问题。
只是道然没想到，提罗达多这次会这么玩。
陈世美突然出家当和尚了。
这位刑部侍郎大彻大悟，直接去了摩诃菩提寺剃度，被沙黎树收为徒弟，法号世尘。
这毫无疑问是提罗达多搞的鬼，总不能是道然去陈世美府上念了一次经就让他皈依我佛了。
“搞什么啊，提罗达多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大自在天？”
道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效果竟然不错。
枉死城中，陈世美害死的发妻秦香莲似乎对陈世美的状态很满意，给道然送来了约定好的法力奖励。
要么就是秦香莲看到陈世美真心悔过选择原谅，要么就是陈世美的出家并非那么简单，他是身不由己正在饱受折磨，这才让秦香莲满意。
道然觉得还是后者居多。
但不管提罗达多用了任何手段，道然永远不亏。
就在道然琢磨着是不是继续给名单上的其他朝廷重臣念经时，突然心生感应，抬头望向房间之外。
不一会儿，神秀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师父，徒儿有要事求见。”
道然脸色微变，连忙让神秀进来。
看到神秀有点慌乱的表情，道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北斗卫这两天接到了许多报桉，他们说师父你以法术祸乱朝纲，欺男霸女，谋财害命，要让北斗卫帮他们主持公道。”
道然皱了皱眉头，疑惑地说：“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想徇私枉法么？”
神秀被道然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愣住。
“师父，你没听清楚吗，他们告的是你啊。而且你还不知道，告你的可不是一般人，他们有朝廷重臣，有平民百姓，还有修行者。这些人不知为何联合到一起，来势汹汹地要至你于死地啊。”
道然没有理会神秀的话，反而继续重复刚才的问题：“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想徇私枉法么？”
神秀愣住了，奇怪地说：“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认罪？”
道然翻了个白眼说：“认你个头，为师什么时候欺男霸女了？问题不在这里，别人向你北斗卫告发，你这个北斗卫指挥使跑来跟被告通风报信，说得过去吗？”
神秀整个人都懵逼了，现在是关注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道然拍着神秀的肩膀说：“好了，为师知道你的孝心。但你记住了，你如今身份特殊，若是不能在这些细节上注意，迟早会被人抓住把柄。至于这些人要告为师，你也别着急，在杀皇帝之前，为师就料到会有今天。”
“那师父，你准备怎么做？”神秀问道。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按程序来，他们要告，那就升堂审讯呗。”道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