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福兮祸兮
第十六章福兮祸兮
孟凡之再也没有回来。
晚饭前看门的老者带来了一队气势汹汹的卫兵,提着各式的棍子、烙铁等刑具挨个给这个房间里的人问口供。
一开始没有肯人说,每个人被抽了二十鞭子。
一个卫兵指着尸体手腕子上的两个红印子说:“看着这手印的大小不像女人的,这里一共几个男人?”
看门的老人回答:“一共两个男人,除了这个,另一个就是跑了的那个。”
那个卫兵突然喝问:“说,是不是你干的?”
胡老憨吓得腿软得已经跪不住了,坐在地上解释:“我,我只是按住了他的手。”
他连滚带爬地趴到死尸旁边,指着那手腕上的两条红印子带着浓浓的哭腔喊:“这两条,我当时就按在了这。我只是按住了手。”
那个卫兵又问:“你们谁掐死了他?”
见没有人回答,他把鞭子甩得啪啪啪地响,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来回地踱步。
这时外面小跑进来一个卫兵,对他说:“管事大人问找到是谁了没有?管事夫人也在外面。”
说着两人耳语了一番。叶图因为吃了菩提籽,五感比寻常人灵敏一些,这些话就被她听到了。
“还没有。据我推测应该是跑了的那个。”
“管事夫人要是知道害死她弟弟的那个人从这跑出去了,不只是你,咱们所有人都得被她告到上面去。”
“那怎么办啊?你去请她喝茶坐坐,我立刻再加派人手去找。应该还没有出王城。”
“糊涂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你先把这事儿了了,那边继续找。让她先别告咱们呀。”
“兄弟们起早贪黑,不光看人还要看那堆怪物,不光危险的事儿我们上,打扫的事也归咱们,你说咱要是为了这个被罚值当的吗?”
那个卫兵手里的鞭子晃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抬了起来。
他一指胡老憨:“让你死不悔改,给我教育教育他!”
两边的卫兵一下子上来八个,把胡老憨围在中间一顿棍棒相加。
不消几下,胡老憨就不动了。
有金在一旁从开始的哀求到后来嚎啕大哭,当那群人散开,她一下子扑到胡老憨身上,又被人扯到一旁按住。
叶图是从法治社会来的,现实中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把她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拿鞭子的卫兵叫人把胡老憨和送饭人的尸体抬了出去,留下十几个人把剩下的人关在屋子里一顿好打。
这些人出去以后,大花已经奄奄一息。
二花一条胳膊弯成了奇怪的角度,在地上痛得喊不出声了。
有金身体还算强壮一些,但也是满头满脸的血。她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房顶,对叶图的呼唤没有半点反应。
叶图自己就不用说了,金鳞丹和菩提籽的功效让她从半山腰摔下来都没事。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米姥姥,她的伤并不致命。
叶图挨个到她们每个人身边查看她们的伤势,但是看了也是无能为力。
她自己的衣服撕不动,就扯她们身上的衣服简单包扎了一下。
叶图奇怪地看着米姥姥,米姥姥也同样奇怪地看着叶图。
还是米姥姥先开了口:“你是哪个氏族的?师承哪里?”
如果要真说有师承的话,那也只能说是风平了。
但是她并不知道风平的氏族。
于是只好说:“我没有氏族,只是简单地学了一下飞行术。”
米姥姥说:“飞行术我倒是了解的不多。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叶图回答说:“风平。”
米姥姥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没听说过这个人。也没听说过那个氏族姓风的。”
于是她不再纠结,对叶图说:“我怎么看你好像伤得并不严重?”
叶图听她说没有听说过风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如果风平不是他的名字……她不想再往下想,安慰自己说那也可能是他的小名。
虽然一时间心里万千思绪,但还是回答米姥姥说:“疼是疼得要命,伤就是一点儿没有。”
米姥姥仔细看去,果然,连擦伤的脸都好了。
“真奇怪,这是哪家的心法奇术……”米姥姥喃喃自语。
叶图听了心里的不快略消,沾沾自喜起来。一时嘴快:“我吃了菩提籽和金鳞丹……”
米姥姥听了两眼放光,问:“你从哪里得到的?那可是武修之人争破头抢的东西啊。”
叶图越发得意道:“机缘,机缘巧合。”
米姥姥看她的年纪,想能得此奇缘真是天下少有。可事实又由不得她不信。
于是不再说话,屋子里只剩那几个人的痛哼。
门突然开了,四个卫兵走了进来。两人一组,每人架起一条胳膊把大花和二花拎了出去。
门嘭地一声被关上。
屋子里连痛哼声都没有了,静得吓人。
过了一会儿从窗户外面传来喝彩声、野兽的嘶吼声。
“开始了。”米姥姥打破沉寂:“很快就会到我们。”
她对叶图说:“我去过一次。相信我,那绝对是你不愿意面对的。”
叶图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是自己也丝毫没有办法。
她看向有金。
有金依然躺在地上,眼角淌着泪水一动不动。
叶图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打中了脑袋或者脊柱,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意识,能不能动。
她就问米姥姥:“米姥姥,有金她这样也会被带走吗?”
米姥姥叹气道:“巨兽吞食猎物也能让他们拍手叫好。”
果然,门很快再次被打开。卫兵走进来带走了有金和米姥姥。
叶图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场外的欢呼和巨兽的吼叫声越来越刺耳。
室外,场上。
有金和米姥姥被带上场,巨大铁门里的巨兽发出声声怒吼。
面对一个满头是血只能躺在地上的妇女,和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老叫花子,显然这些看客们提不起什么兴致。
看台上响起一阵阵嘘声。
也许感受到了观众的不满,巨大的铁门被缓缓拉开。
皎洁的月光下,一头巨兽从阴影里走出。
第十七章 独臂老人和独角牛犀
月光柔纱似地铺满天地。
这样旖旎柔软的月色本该属于月上柳梢头、画舫琵琶和沙洲烟树。
但此刻这白月光照耀的不是红玫瑰,而是一场荒诞的杀戮。
看台上坐满了人,他们穿着华丽,衣服上的金丝银线在火炬和月光下闪闪地反着光。
巨大铁门对面的看台正中央坐着族长和族长夫人,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水果和酒杯。
他们放声大笑,和左右的人交谈阔论。
完全没有白天的拘谨。
他们谈论的对象——这头巨兽,正经过圆形场地的中央向有金和米姥姥走去。
它大概有一头成年大象那么大。长得像一头牛,却像犀牛似的只有一只长在鼻梁上的角。
它灰白的皮毛上有几处流着血的伤口,应该是打开铁门的人刚才为了激怒它故意刺伤的。
独角牛犀走向和它同样处境的对手,蹄子落地时地面也微微颤抖。
米姥姥死死地盯着它的每一个动作,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缓缓地向旁边移动。
独角牛犀忽然停下来站住,看看躺在地上的有金,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米姥姥。
终于它被一只利箭射中胯骨,疼痛使它发出一声怒吼,迈开步子就向前冲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有金居然诈尸一般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看着独角牛犀越跑越快,离自己越来越近,竟然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观众被她的举动所刺激,发出尖叫。
有金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她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面向独角牛犀站直身体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独角牛犀冲过有金刚才站立的地方,转头冲着米姥姥走来。
它喘着粗气,鼻孔里发出喷气的声音。
米姥姥缓缓下蹲,站了一个起手式。
独角牛犀突然加速,向着米姥姥狂奔而来。
它的蹄子把地上的土趟起来,飞扬的尘土几乎把米姥姥瘦小的身体淹没。
米姥姥在它冲到面前的一刻突然向一边闪过,同时手里的长矛向地上一撑,整个人撑杆跳似的翻到了独角牛犀的背上。
独角牛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长矛从肩甲后方的缝隙里刺入。
它怒吼一声,巨大的身体发疯似的跳动、转圈,企图把米姥姥从身上甩下去。
米姥姥则双腿用力夹紧独角牛犀的身体,通过仅有的一只胳膊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那根长矛上。
看台上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喊,有的看客居然激动得像大猩猩一样击打自己的胸膛。
米姥姥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她正不顾一切拼了命地活下来。
也许是她豁出去的诚恳感动了上苍,那只矛又向下移了一寸。
独角牛犀被刺中心脏,正跃在空中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它扭动着砸向地面。
一阵尘土飞扬,独角牛犀终于停止了抽搐。
米姥姥死死攥着那根长矛,被独角牛犀压住了大半个身体。她身边的地面上尽是刚才独角牛犀濒死挣扎时摩擦出的痕迹。
看台上的人们大笑着,往嘴里塞着食物,灌着酒。没人关心场上的死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族长夫人对族长说:“我呀,看那牛犀长得还挺可爱的。谁想到就这么死了。”
族长笑呵呵地安慰道:“夫人如果觉得扫兴,明天叫人运来一只,再添一场便是。”
夫人娇嗔道:“一样的看两遍哪还有意思。不过……”她指了指正在被拖入铁门的牛犀说:“我想用它的皮做一件披风。”
族长向一边一直沉默的嵩月说:“去跟他们说给夫人留下。”
嵩月喏了一声,刚转身又被族长叫住:“看看有没有内丹。”
嵩月从关人的甬道绕到处理巨兽尸体的地方,跟运送尸体的人要兽皮,自己则动手找这头独角牛犀的内丹。
米姥姥被发现还有呼吸,于是又被送回了房间。
叶图看到这幅样子的米姥姥不由落下泪来。一方面觉得可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害怕。
送她回来的卫兵对叶图说:“走吧,到你了。”
米姥姥恳求道:“两位能不能稍等片刻,我老婆子有两句话嘱咐她。”
也许是因为被她刚刚在场上的行动所慑服,也许是因为对她这样的老人家出于尊敬,两个卫兵只催促道:“快点。”然后就出去了。
米姥姥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根枯木发簪塞到叶图手里:“你吃过菩提籽和金鳞丹,身体已经异于常人,是个武修的好苗子。接下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造化了。如果你有命活着离开就打开这个,里面有一些武修功法。”
叶图一边哭一边问:“干嘛给我?能把你送回来就是没事,就是能活!出去了你再收个喜欢的徒弟,这个我不要!”
米姥姥笑了,这一笑就从嘴角呛出许多血沫:“能不能活我自己还不知道?”
她看着叶图,眼神充满了期待:“反正你也没有正经师父,就是学了又能怎么样?有机会把它带出去,帮我找个徒弟也好。”
叶图看着她,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嘴咧得像个八万:“我要是也出不去怎么办,那师门不就在我这断了,我就成了罪人了。”
米姥姥抬起仅有的一只手给她摸了一把鼻涕:“我又没说非得让你拜师,我送给你学的。就当是……亏欠你的补偿吧。”
叶图诧异道:“我之前又不认识你,哪儿来的亏欠。”说着摸了摸她的额头,以为她因为伤重开始发烧说胡话了。
米姥姥的眼神开始涣散:“说了我也走得痛快一些。”
她嘿嘿地笑了两声:“你别怪我啊。孟凡之,他是我儿子。”
她看着呆住的叶图说:“这个房间我最早被关进来,这个傻孩子为了找我也被关了进来。这里根本逃不出去,哎,逃不出去的。”
她重复了两遍又说:“我们两个就商量了这个办法。”她长叹一声:“哎,也不知道凡之他出去了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也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这是我的一点儿私心。”
叶图见她声音越来越小,也顾不上生气了,一叠声地呼唤她:“别睡,别睡,我去找他们拿药。”
米姥姥用最后的力气说:“没用的,刚才要不是回光返照,我们娘儿俩也见不到面了。”
“谢谢你。”她说完这三个字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十八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看台上的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他们大叫着,甚至往场上扔东西宣泄自己过剩的激情。
酒杯、盘子、火把、金手镯,只要他们高兴,不一定扔下什么来。
叶图因为害怕,手有些颤抖。她上一次面对十个以上的人还是在公司的年会上。
那时她参加了部门的合唱比赛,她的身边是平日里并肩作战的同事。
而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人。
铁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开启,一双淡蓝色的肉翅率先从门里探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只尖尖的喙和同样淡蓝色的庞大身体。
如果要形容一下它的样子,和博物馆里的翼龙复原图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只巨兽完全笼罩在月光里,用两只爪子和翅膀撑在地上。两块硕大的石头用铁链做的网坠在它的翅膀上,正缓步向她走来。
叶图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在恐惧中大喊:“这是开玩笑嘛?怪兽自带流星锤?”
巨兽发出一声怪叫,叶图听懂了。它说的是:“有意思。”
叶图这才想起来自己能听懂兽语,连忙说:“你能听懂我的话对不对?我们商量一下。”
巨兽说:“商量什么?”
叶图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体育场似的建筑,中间一个平坦的场地,围墙很高。
她对巨兽说:“我们假装打斗,然后翻墙逃出去。”
巨兽有点失望:“我飞不起来。”
叶图看着那两个圆球问:“怎么能够打开它?”
巨兽嘲讽道:“我也不知道,不然咱们俩也不用商量了。”
叶图心里忽生一计:“你把翅膀抬起来,把这个石块撞碎试试。”
巨兽无奈道:“这铁环从我的关节里穿过,以这石头的重量,挥起来关节就碎了。”
叶图正在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巨兽忽然又向向她靠近。
叶图吓得大叫:“别激动!我正在想办法!你把我消灭了后边就有能把你消灭的。”
巨兽这回听进去了,但是看台上渐渐骚动起来。
“怎么不打啊!”
“打它啊!”
看着暴躁的观众们,弓箭手们故技重施。
一支箭嗖地射在巨兽的后背上,疼得它嗷地一声大叫。
叶图见状连忙跑动起来,对巨兽说:“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他们就不会射你了。”
巨兽跟着正在围着自己跑圈的叶图转过来头:“想出办法了吗?”
叶图道:“我看你流血了啊,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吧。”
巨兽停止转头说:“你站到我尾巴上。”
叶图依言跳上它的尾巴,沿着脊椎骨随着它站起的姿势跑到了中箭的地方把箭拔了出来。
“你摇摇头。”叶图急得大叫。
巨兽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嘛?”
叶图气得把箭攥在手里假装往它身上刺:“你得配合我,我让你动你就得动!我在砍你啊!你在流血啊!你怎么不生气啊,你得生气!”
巨兽恍然大悟,爆发出一阵怒吼:“我生气了!”
叶图真是擦了一把汗,差点穿帮:“表现不错,继续!”
巨兽在原地踏着步,仿佛很疼的样子。
叶图对它说:“好了,我现在要慢慢地往下到你的翅膀上去看看那个铁环,你翅膀不要动,其它地方动。”
巨兽依言左右摆着头仿佛在满地找叶图的踪迹。
看台上的人啧啧称奇,他们还从没见过如此滑稽的场景。
叶图顺利找到了铁环的位置,不过情况却着实糟糕:“我现在跳到地上。”她说完就跳到了地上,就势一滚站在巨兽面前。
“你往前走两步过来啄我。”叶图边说边退,巨兽伸脖子的一刻她大喊:“趴下!”
巨兽依言卧倒,磕到石头上生疼:“……”
叶图一步跨到它的嘴上:“我现在要打死你了!”她三两拳打在巨兽头上:“现在闭眼,不叫你就别动!”
巨兽闭眼,一副死相瘫在地上。
叶图站到巨兽的头顶向着四周举起了双臂。
看台瞬间沸腾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打死巨兽的。
几个卫兵战战兢兢地跑过来用长矛试探了一下,发现巨兽真的死了,连忙去报告长官。
族长看了今晚的比赛非常高兴,他吩咐卫兵道:“问问她有什么要求吗?我可以答应她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可以。”
叶图对传话的卫兵说:“告诉族长,我要更多的巨兽,就在今晚。五只,哦不,十只。”她说:“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修大师。”
族长听到以后不由心生疑虑,如果她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可以被关这么久?
但转念一想,自己还从未看过十只巨兽在场中搏斗。终于还是吩咐了人去办。
这期间有卫兵要把这巨兽的尸体运走,被叶图婉言谢绝。她的理由是,她要用这个尸体来当椅子坐。
说完她就真的坐了上去。坐在巨兽头上的叶图一边在等另外的十只巨兽,一边对屁股低下这只说:“你说再来十只够了吧?你别说话啊。”
然后想了想觉得为了避免待会场面太混乱,对它又说:“我得给你取个名字,不然一会儿没法分辨。”
叶图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它的脑袋说:“泰坦。泰坦怎么样,是一个很厉害的魔王的名字。很霸气有没有?”
泰坦当然没有理她,兢兢业业倒在地上装死。
巨兽很快被陆续放出来。
第一只放出来一只高肩象,叶图第一时间跟它说:“伙计,咱们别动手。”
高肩象诧异地盯着叶图:“干嘛?”
叶图道:“咱们逃出去,看到地上那个了吗?待会儿能不能帮我把困住它的两个石头撞碎?”
高肩象看了看道:“我可以试试。”
叶图说:“一会儿再试。待会儿还会来几个小伙伴,帮我劝劝他们。听我的,咱们把这大闹一场,我认得路,我们冲出去。”
高肩象自然是乐意的,于是当起了叶图的说客。
一人一象就像在跳一场蹦迪版的交谊舞,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直到第二只巨兽被放进来。
看台上的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一场剧版角斗。
却不知自己亦是剧中人。
第十九章 荒诞闹剧•泰坦折翼
子夜已过,群魔乱舞。
十头巨兽在斗兽场上追逐疾走,扬起的尘土说不上遮天蔽日,在叶图的高度来说也算是雾气昭昭了。
她隐身在这虚质的掩体里,一边咳嗽一边实行她的片场调度:“这边这边,你去前面的方向。”
“你你,对,那个豪猪!去那边!”
“你才是豪猪!”
“哦,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巨兽,请去那边就位!”
“唉!高肩象呢?高肩象你和你队友打的时候别忘了搞碎那两个石头!”
“大家慢慢移动到自己的位置!就位以后等我命令!”
这混乱现场产生的巨大声音响彻云霄,看台上所有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恐惧。
动物与生俱来的野性用最原始的方式冲击着这些锦衣玉食的看客们的感官,引发了他们深藏在骨子里、承袭自远古的本能反应。
也许恐惧是会传染的。
看客们逐渐停止了叫喊,噤若寒蝉地坐在看台上。
他们攥紧双手,或者彼此挤在一起。
直到一个人走到了斗兽场上。
他手拿着一面小鼓,指节清晰的手在鼓面上每敲一下周围的尘土就像涟漪似的被鼓声震荡开去。
他自铁门中走来,行至叶图身边。
所行之处,巨兽纷纷避让。
他漆黑的袍子融在夜色里,脸上的白色面具反射着月色。
“嵩月?”叶图大惊失色。
以为自己计策被看穿,正飞速想对策的叶图表情都僵了:“你,你怎么也被抓进来啦?”
嵩月没有理会叶图的胡言乱语,一边敲击着小鼓一边笃定地说:“跟在我身后。”
说着向大门走去。
巨兽在他的鼓声中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叶图心里焦急,眼看着都已经各就各位,就差一秒钟,一秒钟啊!
看台上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
那些人看到自己的祭司轻松控制住了这些刚刚还活蹦乱跳、有着巨大破坏力的庞然大物,顿觉无上的自豪。
仿佛自己也同时拥有了这种能力似的,一时间吃了迷药似的如坠梦里。
嵩月发现叶图没有跟上来,又走回去催:“怎么不走?”
叶图慌乱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腿折了,走不了。”
但她这谎撒的太不敬业了,显然被嵩月发现:“为什么不走?”
叶图反问:“你为什么要进来?这么多怪兽你不怕吗?”
嵩月一边维持着击鼓的节奏,一边说:“我来救你。”
叶图嗤之以鼻:“何必送我进来?”
嵩月听了叹气道:“我只是依照族规带你去见族长,没有料到他会让你来这里。”
叶图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送我来这?因为族规?”
嵩月不置可否:“我是祭司,要服从族长。如果你能够打赢出去,对你也算是公平的。”
叶图被气乐了:“你这个封建残余思想啊!别骗自己了。行,你看看他们有多大!我能打赢他们?”
她指着小山一样的高肩象:“什么是公平?他们在外面不会这么高频地主动自相残杀。你知道刚才场上的两个人,一个和自己丈夫在耕田就被抓到了这里。”
她有点儿激动:“还有一个,为了让来救自己的儿子出去,策划了一个局。好大一个局,连自己在内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现在都死了,就差我了。”
嵩月听了眼睛看向地面,但依旧对她说:“这里一个场上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巨兽,让你面对这些确实我也有责任。先跟我出去好不好,我求族长放你走。”
叶图不屑:“就你还把你们那个族长当神一样捧着,昏庸残暴,他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
嵩月问:“那你要怎样?”
一队士兵早已跃跃欲试,在确认没有危险以后,向叶图和嵩月跑过来。
“祭司大人,族长问是什么情况。”卫兵问。
嵩月回答他:“场上的巨兽太多了,不符合规则。我要先带她出去,你们也把那些巨兽关回去吧。”
卫兵嘿嘿地笑道:“祭司大人,大家从来没看过这样的表演。族长请您要没什么事儿赶紧退出场外,不要耽误他们看戏。”
叶图笑道:“祭司大人,听到没有?你们族里这些尊贵的人,让你不要妨碍他们找乐子。他们要看、戏、消、遣!”到后面几个字,她故意一字一顿地提高了音量。
卫兵在一边附和道:“是啊,那就请您跟我们走吧。您看人家都置生死于度外了,您又何必拦着她呢。”
叶图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到嵩月面前:“哎呀。”她咂了一下嘴:“看来我们的祭司大人其实也不怎么受重视呢。”
随着这个呢字的音一落,她猛地从嵩月手里抢过那面小鼓,反身就跑。
鼓音一停,巨兽们行动解禁。
叶图拼尽全力大喝一声:“跑!”
只听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十头巨兽齐刷刷冲向围栏。
围栏瞬间倒塌。
巨兽们怒吼着冲向看台,夺门而出。
叶图跑到泰坦跟前,爬上的脖子:“哥们儿!醒醒,走了!”
泰坦才从“死亡”中解除封印,翅膀上带着两挂“耳环”冲向天空。
将要飞离的一刻,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抓住了泰坦的双翼。
它徒劳地挣动着没办法离开斗兽场上空半分。
是那对铁链。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铁链的另一端,把链条绷得笔直。无论泰坦如何努力都无法再上升一寸。
看台上的人纷纷尖叫着逃离,卫兵手持利剑从四下涌出向着场地跑来。
嵩月站在刚刚的地方没有动,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狂风骤起,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是噗通。
它挥动翅膀,风过之处一片纯白地狱。
所有刚才还激动得上蹿下跳的看客和那些手持兵器的卫兵都变成了冰雕。整个圣城的熔炉瞬间熄火,成为了一个冰库。
眼角的余光中,那十头巨兽已经冲出了这座熔炉。
它忽然悲哀地仰天长啸。
也就在这一声之后它一个俯冲到了刚刚巨兽们冲出去的那个豁口。
那对铁链依旧死死地拉住了它的双翼。
叶图震惊地看见它扭头就向自己翅膀的关节啄去。
一下,两下。她感受到它因疼痛而浑身剧烈地战栗。
但是它并没有停下来。
关节被啄开铁链哗啦一下掉在地上,白骨混着粉红色的肌肉被涌出的殷红一下吞没。
泰坦披着鲜血淋漓的翅膀扑出熔炉的高墙。
这一次它成功了,它自由了。
叶图两眼满是泪水,抚摸着它淡蓝色的皮肤。
它将天空披在身上,它就是天空的一部分。
第二十章 罪恶王冠
嵩月呆立在偌大的斗兽场上。
那些或坐或跑、或站立或倒地的冰雕静静地保持着他们最后一刻的姿态。
仿佛在诘问他:你怎么没事?
他双手颤抖,哈着气试图去融化身边一个卫兵手上的冰。他的双手已经冻得麻木,而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他用失去知觉的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所有已知的驭火术轮番上阵,却都败得一塌糊涂。
嵩月踉踉跄跄地走出斗兽场,脑中一片空白。伴随着耳鸣,一路无意识地走到了黄金塔前。
黄金塔第一层的墙被撞出来一个大洞,牢固的大门徒劳而执拗地紧闭着,里面的各种珍贵物品散落一地。
他抱起脚下的一副东岩鹿角,从破损的墙洞走进塔中。
那个原本属于它的位置已经坍塌,嵩月为它谋了一个好位置,放在了在生霖珠的上方。
他捡起一本奥法秘籍荆字诀,从旋转而上的楼梯走到二层放回它该在的位置。
接着向三楼走去。
三楼是梦册存放的位置,他要去看看那些王城外平民们的梦册有没有损坏。
空无一物。
整个三层只有空荡荡的木架子,一本册子也没有。
他惊慌地跑到四层。
四层是存放圣城史的地方。
还好,圣城史还在。嵩月翻开金色的书页,紧接着吃惊地发现最后的记载竟然是在一百年前。
近百年的圣城史竟然没有再编修过!
他翻遍了整个架子,发现真的缺少这百年来的内容。
他突然想到,既然是族长负责编修圣城史,很有可能是拿到族长的居所去看了。亦或是编修完了没有及时拿过来。
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闯进了族长的居所。
整个房子已经空无一人。他翻找了书房、客厅和卧室,终于在衣柜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密室。
密室中一只沸腾的大锅里煮着浓稠的汤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个册子,还有制作蜜丸的工具。墙角的一只竹筐里是密密麻麻的梦雀蛋壳。
他翻开一本册子,上面写:三房岩俊梦雀蛋三颗,二房岩明梦雀蛋一颗,二房岩瑞不听族长命令不予发放……
他脑子翁的一声,终于意识到曾经听到的一个传言:王城里的人没有梦。
王城的墙被撞毁了。
被撕裂、扭曲的金箔弯出了几个弯支楞在半空。碎裂的城砖散落一地。
太阳升起的一刻,圣城里的平民们才敢把家里的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从门缝里张望许久之后才敢探出半个身子来。
他们渐渐聚集到街上,沿着巨兽踩出的痕迹,第一次看到了王城的样子。
他们走到了斗兽场中,看到了这座冰雪地狱。他们哭嚎着找寻他们的族长,却发现冰雕的脸都长得很像。
其实像不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
平民们抹着眼泪在王城里探索,族长居所前响起了脚步声。
密室里的嵩月被发现了。
黄金塔里响起惊叫和哭泣,嵩月被围到了水池边。
“说,你是哪儿来的奸细?”
“你为什么蛊惑族长?”
“你把我们的梦弄到哪儿去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那些被关起来的人是你从哪里捉来的?”
“你为什么要害死族长和长老们?”
“你不是祭司,你是巫师!”
“你这个恶魔!”
“从小族长就不该收留你,他对你那么好,长老们对你这么器重,你是怎么报答他们的?”
谩骂和指责鞭子一样抽得他血肉模糊,有那么一刻他真希望自己耳边的轰鸣再大一点就好了。
忽然有人说:“为什么他戴着面具?”
马上有人附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众人七手八脚地围上来按住他:“把他的面具摘下来!让我们看看他有什么可藏的!”
嵩月扭动身体,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但是没人在乎。
面具掉在地上,众人惊呼一声向后退散开。
他们窃窃私语:“怎么……”
“这怎么回事?”
“族长怎么会收留这样的人啊?”
“这样还让他做祭司?”
“走!从我们圣城里滚出去!”
“离开圣城!“
”不许再出现在圣城!”
嵩月从地上抓起掉落的面具死命地按在脸上,推开面前的人丧家之犬一般冲了出去。
他沿着巨兽的留下的脚印跑出王城,穿过走过无数次的大街小巷,跑出了无人看守的圣城城门。
他一路狂奔,仿佛后面有人在追杀他似的。脚下一滑跌下了山坡,滑进了小溪里。
他仰躺在水中,水还没有没过脸颊。
但对于溪水里的小鱼那就是一个大难题了。
它们在他身边游弋,有的试图钻进他的袖子,有的试图效仿一回鲤鱼跃龙门。
一条小鱼勇敢地跳出水面,掉落在他胸前拼命地甩着尾巴。
嵩月被这啪啦啦的声音唤回神智,他收回盯着天空的目光从水里坐了起来。
举目四顾,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亦不知该何去何从。
良久,他从水里站起来,沿着溪水一路向下游走去。
脑海里还会时不时地闪出一两个被那些平民围住的画面。
恍惚间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自己也是这样浑身湿漉漉地蹲在山林里。那时族长驾着马车从山路上行驶而来,在黄昏的时候捡到了他。
彼时族长看着刚换了干净衣服的他说,就叫嵩月吧。
以后的很多年,他做了很多事情来换这两个字,也因为这两个字放弃了很多。
嵩月,他默念了一遍。
接着他听得到隔着几棵树的山下小路上也有人说:“嵩月。”
他俯下身子,用手轻扒开茂密的树叶向下看去。
一个女孩子坐在一块大石上,和一边的一条蛇说:“他跑过来说要救我,但我就觉得很奇怪,这不是很矛盾吗?”
她肩上落着一只白色的小鸟正在梳理着羽毛。
“如果我再看见他,”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戳着小蛇的脑门:“我一定得戳着他的头叫他醒醒。”
第二十一章 逃出生天
嵩月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全身沐浴在晨曦中的叶图,目光停留在她手边的那只小鼓上。
叶图没有察觉,但是噗通发现了。它对叶图说:“我们后面有个人,他在看你。”
叶图听了立即起身去看:“谁在那儿?”
嵩月吃了一惊,慢慢移动身体向后退去。
他本来想如果能远远地跟着她,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拿回自己的东西。
这下被发现也只好希望他们不会追过来,这样就能够继续跟着她。
叶图看半天也没有人应声,心想应该不是追兵。心里松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看错了?”
噗通用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这么近我还能看错?”
叶图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扁了扁嘴伸手去撸她的脑门:“好好好,噗通最棒啦!”说着完全无视它扑棱得无影风扇叶似的小翅膀,一把按在手心里。
她用整个右脸颊凑上去,把它在手心里压成一个鸟饼:“哎呀你怎么这么好。”
弱小的噗通被她用脸压在手心里磨擦,整个背上的毛都炸了。无奈体型压制丝毫不占优势,终于认命地放弃挣扎。
叶图一脸满意:“哈哈哈哈哈哈。”
对于反抗失败这个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噗通扭过脸去独自生起闷气,对叶图戳脑门、拉翅膀都无动于衷。
叶图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的脑门抵在它的背上:“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像个肥皂泡一样,噗通心里那团闷气啵地一声就散了。
之后的几天里,她一路走,嵩月在后面一路跟,每每都被发现。
一开始叶图还会让他出来,后来干脆就当不知道。
这天夜里阴云密布,眼看是有一场躲不掉的大雨。所幸的是叶图找到了一个好的栖身之地,是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下面。
她学着风平的样子捡了一些树枝,放在岩石下堆好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打火石之类的东西。
三个人围着一堆树枝发呆,福禄随机发射嘲讽:“你这是想搭个窝吗?”
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噗通给予热心指导:“原来你要搭窝啊。窝不是这样搭的,中间要凹下去,这样凸起来在上面趴不住。”
叶图瞪福禄:“做好你的幸运,再话多把你做成蛇皮帐篷。”
噗通在一边问:“什么是蛇皮帐篷?”
叶图嘿嘿地坏笑着一把拎起福禄在它身上比划着说:“蛇皮帐篷啊,就是先用小刀在这里划下去……”
她手指在福禄脖子上作势一划,福禄拼命扭动身体落到地上,乖乖地在边上盘成了一坨。
她又找到一块木头想办法弄了点儿木屑,按着零星的记忆来了一出钻木取火。
怎奈天不遂人愿,直到开始下雨也没有半点冒烟的迹象。
“那个人又来了。”噗通说。
叶图忍无可忍:“大哥你出来吧,我跟你借个火,用完你再回去藏起来行不行?”
对面的树枝摇动,叶图看到从树叶里飘出来一张白脸,登时吓了一跳。
再看时越看越眼熟:“这不是嵩月祭司吗?”
她认出了嵩月:“你来找我报仇的吗?我能不能先借个火,明天雨停了咱们再打行不行?”
叶图看着大雨中的嵩月问:“你要是答应了,就过来一起避雨啊?”说着往旁边挪出了一个位置。
嵩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到叶图身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来打火石把柴点燃。
叶图看着他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说:“你往前点儿坐,暖和。”
听到这里嵩月终于说了句话:“谢谢。”
两人又坐了很久,也许是因为疲惫或是火堆的温暖,叶图的眼皮渐渐沉重。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嵩月说:“我是来拿我的手鼓的。”
叶图迷迷糊糊地摸出那面小鼓,一把拍到他身上:“给。”说完就翻了一个身睡着了。
嵩月愣了一下,收好这面陪伴他十几年的小鼓,又给火堆里添了一些树枝。
叶图醒来的时候,嵩月还没醒。
他坐在火堆前,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撑着头,一只手拿着根树枝垂在地上。叶图坐起来,用手和膝盖撑着地悄悄挪近。
白色的面具静静地挂在他的脸上,叶图悄悄伸出手,指尖触到面具的前一刻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你醒了。”嵩月说。
叶图被吓了一跳,心里说好悬,得亏自己没摘他面具。应声道:“嗯。你一夜没睡呀。”
嵩月扔下手里的树枝:“睡了一会儿。”
叶图稳住心神,郑重地对他说:“哦,那我们来决一死战吧。”
“啊?”嵩月的声音里带着出乎意料:“你要跟我决一死战?”
叶图问:“你不是想要跟我决一死战才来跟着我找机会杀我的吗?”
嵩月摇头:“我没有想要和你决一死战啊。我跟着你是为了拿回我的手鼓。”
叶图才不信:“我大闹你们的斗兽场,驱使巨兽撞坏了你们的房子。哦,我还看到噗通把他们冻住了。你难道不想杀我而后快?”
嵩月欲言又止。他踟蹰着该如何回答,终于还是说:“我并没有想杀你。”
叶图鼻子哼了一声:“我不信。如果有一个人闯进我家把房子搞塌,把一桌饭菜扔到地上,还打伤了我的家人和客人,我一定要和他拼命的。就算不和他拼命也一定要报警把他弄去坐牢。”
她忽然灵机一动:“你是不是想捉我回去,继续把我关起来?”
嵩月摆手道:“我没有这么想过。”
叶图道:“那好,你的手鼓你拿到了,你可以走了。”
嵩月向她轻轻点头:“嗯,我也正有此意。感谢你昨天收留我。”说完转身就走。
叶图在他身后叫住他:“你等等。”
嵩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什么事?”
叶图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但是叫住了又没有要说的话实在很尴尬,于是琢磨出一句:“你去哪儿?”
嵩月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果然无处可去,只好无奈地说:“不知道,走走看吧。”
叶图听了他的回答很是奇怪:“你不该是回圣城去告诉卫兵来捉我们吗?”
嵩月好笑地问:“你那么想被捉回去吗?”
叶图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神经质了:“为什么不回圣城去?”
嵩月道:“回不去了。”
叶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单就他的声音来看,有一点忧郁,但是没有半点犹疑。于是对他说:“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看见嵩月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觉得可能这话说的有点儿不着调。于是解释道:“你看,你有打火石……”
嵩月没有等她的解释说完,忽然弯起眼睛笑了:“好呀。”
第二十二章 下山学艺
“你准备去哪儿?”嵩月问叶图。
叶图心里本来也没有计划,一则她对这世界一无所知,二则她并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
等等。
叶图看着跟前的火堆,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渴望。
风平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毁掉菩提藤?
他去了哪里?
这一连串疑问催动着她迈动脚步向真相靠近。
而且,她也想问问他,那一夜风雪去了哪里,有没有找到避风的地方。
她想告诉他,那条把他吹进大雪里的蛇现在已经成了她的朋友。
她想告诉他,那只喂养自己的大鸟找到了,只是它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她想告诉他,自己从山谷里出来了。
她想对他说:那天我看见你了,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叫住你。
想到这里她忽然懊恼起来。
如果不是自己什么都不会,要不是自己太差劲的话,怎么会与风平失之交臂呢?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悬崖上只能看着噗通被困束手无策、斗兽场被关经历生死局。
她取出米姥姥送给自己的那只枯木发簪,轻轻拔开一头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她看上面第一句写的是:真武之术,贵在坚毅。
再看第二句写的是:催发筋骨,强劲肌肤。
想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学习真武这门功夫,一定要有坚定的信念和持之以恒的毅力,使筋骨得以生长发挥它们的作用,使肌肉健壮。然而第三句向下便奥涩难懂了。
她想了想,拿给嵩月道:“帮我看看这上面的是什么意思?”
嵩月起先不明所以,接过来看了两眼便还给她说:“这应该是武修秘籍,里面是功法。”
叶图“哦”了一声,把图展开问:“要不我们找个平坦的地方盖间房子,你教给我好不好?”
嵩月把眼睛看向一边说:“我并非武修一派,对于武修的方法和宜忌并不清楚。”
叶图把手里的纸条展开,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说:“咱们有秘籍啊,上面有写。”
嵩月不去看那纸条,干脆闭上了眼睛:“没有武修基础,对于秘籍的理解难免有失偏颇。万一误读,无论对于境界提升还是筑基结丹都是有害无益。”
“何况,”他继续说道:“你不要再给我看了。无论是哪一派的秘籍,都不希望被本派以外的人看到。”
叶图听了真是想对他行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又气又想笑。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迂的人?
真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
她举起的拳头在空中上下左右地找了半天位置,终于还是伸出了一个指头在他面具的脑门位置用力地戳了下去。
嵩月闭着眼睛被戳了一个趔趄,睁开眼睛看见叶图两手凌空使了个“百爪挠心式”,终于啊地一声大喊。
叶图用尽了来这个世界以后积攒的所有耐心,尽量维持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看,在我的家乡有很多门派。”
她给他一个一个地细数道:“有财务派、行政派、业务派等等等……”
叶图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话给他讲道理:“举个例子,如果业务派还懂财务派的招数,那对于他们的成功就有更多的帮助。如果行政派懂业务派的招数,那对于他们自己和业务派都有好处。”
她充满希望地看着嵩月问:“你懂我说的吗?”
嵩月问:“那这些门派的秘籍不怕别人学会?”
叶图解释道:“不仅不怕别人学,我们还有很多老师教大家,谁都可以学。”
嵩月一副了然的神情:“真是稀奇……”
叶图于是问:“所以你能看看,帮我解答一下吗?”
嵩月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
并在叶图发飙之前抛出了更为致命的三个字“为你好”。
叶图成功暴怒。
她整个人顿时乌云盖顶,并给人一种下一秒就来个十万伏特电击的错觉。
并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的嵩月,也算是否极泰来。阴错阳差地说出了一句话,顿消雷霆于顷刻。
他说:“说到老师,这上面不是写了武功山吗?我们可以去那里拜师。”
叶图听完卷好纸条,拉起嵩月的袖子蹦蹦跳跳地下山了。
武功山在哪里?
嵩月也不知道。
“你不是说去武功山吗?”叶图问。
嵩月点头:“对啊是去武功山啊。”
叶图指着面前这条流过小河的河滩问:“那你带我到这里是?”
嵩月无奈地摊手:“我们刚才只是下山来了。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这个答案真是令人窒息,叶图不可置信地问:“你不知道怎么去武功山?你不是这里长大的吗?”
嵩月语气肯定:“对啊,我是这里长大的啊。但是我几乎没下过山。祭司是要长期待在族长身边和祭台那边的。”
他努力想让叶图明白,指着噗通说:“祭台就是那个悬崖。”
叶图想起了米婆婆:“那,那个独臂的老人你们是怎么捉上山的?”
嵩月仔细回忆了一下答:“那个人我并没有见过。卫兵带人进熔炉,有的是死刑犯,有的是外族来的奸细,还有的可能是从外面捉来的。负责这些人的是族长和长老,我知道的也不多。”
叶图叹气道:“那怎么办啊?往哪个方向走?”
嵩月指着水流的方向说:“圣城在上游,我们往下游走试试。”
叶图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于是就跟着嵩月向下游走去。
“你不恨我吗?”叶图不经意间问。
嵩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她说:“现在圣城这个样子我很心痛,但是我已经被驱逐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情绪很是低落:“王城已毁,族长和贵族们都被冰封。”
“人们也许会在族人中推举新的族长,作为一个外来人我只能祝福他们。”
他的语气略显苍凉:“我来到圣城这十几年,族长抚养我,教我本事,给我祭司之位。而我执行他的命令,达成他的意愿。从来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虽然有些事情我觉得并不是很好,但我还是尽力去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但是我发现,有些时候,不是你尽力就能得到理解和接纳的。”
“多数人也并非愿意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哪怕只要多向前走一步。”
第二十三章 叶屠其人
就在叶图饿得两眼昏花,恨不得马上就要因为低血糖浑身抽搐倒地的时候,噗通从前方传回捷报:“前面有个地方,很多人。”
有很多人的地方,那不是村子就是镇子啊。
最重要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吃的。
她一边调动全身力气放到两条腿上,一边在心里不住地骂娘。
这是个什么破地方,没有公交车,没有自行车,连个顺风车也搭不上。
哦?你问她为什么没有直接骂出来?
当然不是因为要在别人面前保持形象——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又要进入文明世界了。”叶图拉了拉衣服,让自己尽量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嵩月,既然你被他们……额,你不打算回去继续当那个破祭司了,那就把面具摘了吧。这样走在大街上有点儿扎眼。”
嵩月迟疑了一下说道:“面具我不太方便摘,如果给你带来不便的话,要不我们还是分头走吧。”
叶图本来没有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意思,就算他没下山见过世面,一来两个人遇到事情总比一个人强,二来他再不济也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比自己强点啊。
她赶紧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你看,你这理解岔劈了不是。我又没说嫌弃你,不愿意咱就戴着,与众不同,有个性!”
嵩月没有搭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叶图见他没有生气,于是继续说:“待会儿咱们吃完饭,去看看有没有卖衣服的。”
她指着嵩月被刮了好几道口子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衣服咱们换两件总可以吧?”
嵩月这回倒是没有反对,很给面子地立刻答应下来:“我也觉得的这身衣服有点累赘。”
两人还未进镇子就看到一个茶棚,也是确实口干舌燥,叶图就拉着嵩月到茶棚坐下,要了两碗热茶。
茶棚老板倒很是热情,看他二人一脸疲惫,身上粘着污泥,特意给他们一人拿了一块热毛巾擦脸:“哎呀,二位这是打哪儿来啊?来,先擦擦脸吧。”
嵩月接过毛巾来递给叶图一块:“谢谢。我们昨天赶路,被大雨困在山上了。”
老板咂咂嘴,神情夸张地叹息道:“哎呦,那可真危险啊。又冷又黑,万一遇到毒蛇猛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呀,以后可别冒这个险。”
说着端上两只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放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那你们这空着肚子喝茶也不好受,要是你们不嫌弃我们这伙食,锅里有些馒头,要不要来两个?”
叶图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也不赶时间。出于在原来世界的习惯,她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啊老板?”
听到“老板”两个字,茶棚老板笑得眉眼都完成一条线了:“哎呦呵,小姑娘嘴真甜。我这个小破棚子,还是头回听别人叫我老板。哈哈哈。”
他虽然高兴,但终究有点害羞。拿抹布擦着桌子上并不存在的水渍道:“茶水一个铜板一碗,馒头两个铜板一个,送你们些小菜。”
叶图喜道:“老板你真是会做生意啊,以后肯定越来越红火。先来三个馒头吧。”
老板听了从后厨拿了两个馒头出来:“哎呀,现在就这两个了,下一锅一会儿就蒸好,你们先吃着,吃完就差不多了。”
嵩月接过来放到面前,又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叶图。
雨后泥泞,茶棚也没有什么客人。
老板闲来就在叶图他们这桌坐下闲聊两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叶图说:“武功山。武功山您听说过吗?”
老板想了想说:“这个我倒是没听过。你们到了镇子上再打听,那里的人多,也许有知道的。”
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你们要是游山玩水啊,一定要小心。最近从圣城那个方向跑来很多怪兽,呦,小山似的,可吓人了。”
叶图边吃边问:“跑到这边来了?”
老板瞪大眼睛绘声绘色地说:“这里倒是没有见到。我这过客多呀,那些客人有的见过。不过你们不光要注意怪兽,有个人你们也要注意。”
叶图见他神神秘秘的,于是问:“什么人?”
老板有模有样地指着自己的头发说:“蓝头发、红眼睛,能驱使怪兽。就站在那个怪兽脑袋上轻轻一挥手啊,啧啧。”
他站在地上,一脚踩着板凳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圣城那么高的墙都塌了。把人都冻成冰啦!火都化不开!”
老板根本不给他们插话的机会:“我有一个朋友本来要到圣城去做生意,一看那个城墙,我的天呐,给他吓坏了。生意也没做赶紧跑回来了。”
他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坐在板凳上对叶图和嵩月神秘地说:“哎呦,我听了都觉得真可怕。我朋友说这人叫叶屠,树叶的叶,屠夫的屠。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叫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大魔王啊。这也只有大英雄明真能消灭她了。”
叶图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挺惊奇的,但是听到后边什么蓝头发红眼睛的,忽然觉得跟自己好遥远。也就对自己在外界的传闻兴致大减。
想吃的差不多了,叶图转头看嵩月。嵩月见她看着自己,下巴往老板方向一指。
“……”
他靠向叶图,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没钱。”
“……”
叶图有点崩溃,无钱寸步难行啊:“你怎么会没钱?祭司那么高的职位不发工资吗?”
嵩月向她解释说:“确实没有钱拿。我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是从族长那里直接领,根本不用拿钱换。”
“而且,”他补充说:“我又不下山。”
这时就体现出叶图临危不乱的素质来了:“哦,老板,他说他没吃饱,还得麻烦您再拿两个来。”
老板笑呵呵地说:“没问题,等着啊,我下一锅马上揭锅。”说完转身进了茶棚后面的灶间。
叶图站起来一把拉住嵩月就要开溜,嵩月却站在原地不肯走。
“走呀!”叶图焦急地拉他:“老板出来就跑不了了。”
嵩月不仅没有跑,还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老板是个好人,跑了也还是欠人家的钱。”
正说着,老板端了两个馒头从后厨走出来,看到他俩站着,就问:“是着急走吗?要不要把这两个给你们包上?”
嵩月无视叶图的阻拦抢先说:“这两个我们不要了。老板,我们没带钱,你看我们帮你干点活还是给你打几下?”
老板听了一副吃惊的表情:“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哎,算了,本来这也值不了几个钱。要不你们帮我捡点柴火就行了。”
嵩月让叶图坐在凳子上等他,自己依言捡了两抱树枝回来:“这顿当我请你。”
虽然看不见表情,声音却很轻松。
第二十四章 撂地摊
叶图和嵩月走在街上,道路两旁店铺齐全,买东西的人、路过的行人络绎不绝。
“啊,这个好好看啊!”叶图两眼放光,伸手抓住一匹胭脂红的布就往身上比划,问嵩月:“嵩月,嵩月,你看这个颜色我穿好看吗?”
嵩月站在门口正在看一匹银灰色的布料,听见叶图叫自己,放下手中的布转身看过来。
只见她弯着两只眼睛,一手宝贝地把那匹布抱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放开几尺搭在身上,向自己挑眉:“怎么样?好不好看?”
那笑容里三分娇俏,六分明媚,还有一分自在无忧。
嵩月一时竟呆住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掌柜听见叶图的话连忙走过来,张开一张巧嘴开始助攻:“哎呦,真没见过谁穿这个色儿像姑娘这样好看。哎你不知道,我这每天来的大姑娘小媳妇那是多了去了!”
说着伸手一挥,仿佛身前一片人山人海:“那家伙,都喜欢这个色儿!”
嵩月见掌柜火速前来救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或许除了掌柜,他还该感谢这张面具。
不仅遮阳,还冰凉。
迅速做好调整,给掌柜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掌柜成功收到讯号,马上向他挤了挤眼睛。那意思:不用谢~
嵩月才松了半口气,就听掌柜说:“来看布料的男人也多,看见这个色儿都想抢着给媳妇儿带一块做衣裳呢!”说完嘿嘿嘿地撇着大嘴朝他笑。
嵩月被她笑得汗毛都炸起来了,这神情太美真是不敢直视。
他心虚面向叶图地摸了摸袖袋,那意思是:你忘了,咱没钱。
叶图是真忘了,她光顾着美了,在掌柜抹了蜜似的嘴底下哪有闲心想别的?
嵩月只好走到叶图面前,用半个身子挡在掌柜的面前,用口型告诉她:咱、们、没、钱!
叶图比他矮一点,眼睛的位置只到他下巴的高度。
这会儿眼里只看到白色面具下他的唇形很好看,是桃红色的。
嵩月见她不动,便拿过她怀里的那批胭脂红的布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现买的布得送去裁缝铺,还得等上几天才能成衣。”
说着拉起她向门口走去:“我们需要一套现成的衣服。”
到了大街上,叶图撅着嘴抱怨:“现成的衣服多贵呀。”
嵩月觉得好笑:“买布不用花钱啊?”
叶图听了泄气地蹲在墙根,两只手托着腮帮子。
她看着地上的青石说:“要不咱俩在这要饭吧。”
她指指自己和嵩月的衣服:“你看咱俩这样子,都不用置办行头了。”
嵩月真是被她气笑了:“说正经事的时候,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叶图很认真地想了想:“我有跟你说过不正经的事吗?”
嵩月噎住一口气,恨恨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化险为夷。
他指着一家饭馆说:“要不我们去跑堂吧?”
有钱赚还有饭吃,遮风挡雨,这买卖干得过。
二人来到饭馆门前,小二很热情地迎出来:“二位客官吃点儿什么?”
嵩月语气和缓地问:“请问小二哥,咱们店里招工吗?我们什么都能做。”
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店里人手够了,二位要是不吃饭,就高抬贵足,请了您呐。”
被赶下台阶的二人一边向前溜达一边友好交流。
叶图:“都是你,穿得破破烂烂的。我说先买衣服吧。”
嵩月:“没有钱拿什么买衣服,得先赚钱啊。”
叶图:“你穿了人家的衣服,咱们就给他打零工啊。打扫打扫卫生,搬搬扛扛,招呼招呼客人,记记账什么的。”
嵩月白了她一眼:“你都干了,人家自己的伙计和掌柜干什么去啊?”
叶图还他一记白眼:“前面有家粮食店,要不你去给人家扛麻袋做苦工去算了。”
她也不管嵩月同意不同意,三两步走过去,往粮食铺掌柜面前一站,指着嵩月说:“掌柜,我哥,身强体壮,我要结婚用钱,把他抵给您了。值多少钱您开个价吧。”
掌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结婚用你哥出来抵钱?你这是哪家的规矩啊?”
他上下打量嵩月:“我老汉活了五十几年,从来都只听过妹妹给哥哥抵钱的。”
掌柜的伸手往外轰叶图:“没事儿上外边去,别跟我这玩笑。”
被赶出来的叶图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头子。
嵩月看她确实心情不佳,也不知是不是饿了?还是因为被赶出来的原因。
他走到叶图身边安慰道:“他们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么。办法总会有的。”
叶图悻悻地说:“巧活儿干不成,卖力气的活儿也干不成。咱真是文不成武不就啊,奈何奈何……”
说着她忽然想起了那面小鼓。
突如其来的灵感让她精神振奋,她伸手拍到嵩月的胸膛上,轻轻拍了拍他怀里的那面小鼓:“咱们不是还有这个吗?”
她退开几步转身转了个圈:“你来敲鼓,我给你伴舞。”
说着她伸手到袖子里扯出盘在胳膊上的福禄:“咱还能耍蛇。”
说着一指房檐上正在梳理羽毛的噗通:“飞鸟算数。”
她洋洋得意道:“这就三个节目了。”
嵩月在万般无奈下被叶图揪到了大街中央,一蛇一鸟也被强行压上战场。
“来啊,瞧一瞧看一看呐!”叶图学着电视里的桥段,围着嵩月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各位同族的朋友们快来看呐!”说完她瞪了嵩月一眼。
嵩月无奈地举起他那引以为傲多年的、曾令无数巨兽屈服的法器,轻轻晃动。
小鼓周围有一圈金属圆片,一晃便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叶图满意地仰起了头,伸手一指天空:“我们今儿给大家卖卖力气,我先表演一个飞鸟取物。大家看着好的赏俩钱,咱们后边还有好的。”
叶图摆好架势一站,心道: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什么是命运,这就是命运啊!
第二十五章 命运啊命运
叶图左手叉腰,右手指天,放开嗓子一副农贸市场收摊甩菜的架势:“来啊,瞧一瞧看一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一个圆把他们围在中间。
她见围观人群初成规模,清了清嗓子先给大伙儿鞠了个躬:“感谢各位赏脸,给我们一个展示绝活的机会。”
说着她两三步蹿到另一个方向的观众跟前,神秘兮兮地说:“你说什么?我们会啥?”
她哈哈大笑:“这就给大伙儿开开眼!”说着她伸手向空中一招:“看我的神鸟,来!”
噗通扑棱着翅膀上场,落在她的手心。
“好!”人群里的孩子们率先被吸引住了。
“啧啧,这个宝贝儿你可先别拍手,怕你的手拍不过来。我正经的本事还没开始呢!”说着对噗通说:“来,把最新鲜的嫩叶给我摘一枝来。”
噗通瞟了她一个白眼,扑棱棱飞走了。
叶图趁着它飞走这会儿功夫,捧着两只手挨着圈走了一遍:“咱们今儿个能聚在一起就是有缘!给大家演这一段儿就是缘分!哎,可惜我们走到这里已经三四顿没有吃的了,手脚乏力。请帮衬帮衬我们吃饱了有力气,好给大家伙儿多演几个把式!”
有人拿出一两个铜板扔到她手里,后面陆陆续续就有人跟着给钱。
瞧见噗通飞回来,她把钱往嵩月手里一塞。
转身对着噗通勾手,嘴里说道:“来啊来啊~”
让它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一手接过树枝:“各位,怎么样?”人群里立刻有人鼓起掌来。
“好,好,各位请看我这树枝。”她说着把树枝往自己袖子里一塞,把福禄从袖子里带出来。
“呀!”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叫:“蛇!”
孩子立刻发出惊叫,人群连连后退。
叶图一看,连忙道:“诸位不要害怕。这是我养的菜蛇,没有毒的。”说着把福禄托在手里,任由它盘着自己的胳膊爬到肩膀上。
她向嵩月招了招手,随着鼓点跳了一支舞。
说起跳舞,她哪里学过。只不过是偶尔看过一两个视频而已。
这时她干脆就放任自己,跟着嵩月的鼓点随便扭一扭罢了。
叶图一边扭着,一边欣喜自己居然还有跳舞的天赋,每次都能踩在鼓点儿上。
她尽情享受着这个创作的时间,感受着自己的“天赋”带来的喜悦。
围观的人偶有看得高兴的,就往圈里的地上扔上一两个铜板。
而一旁的嵩月一边调整着手指敲击的节奏,一边凝神注视着叶图的每个动作。
她或踩、或踏、或旋转、或跳跃,举手投足,连同和福禄的互动,都在他的眼底,一丝也没有逃脱。
一曲舞罢,天空突然又下起了雨。
嵩月用宽大的袖子遮在叶图头顶,带着她跑到了屋檐下面。
两个人就在墙边蹲了下来,一边休息一边等雨停。
“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天才?”叶图笑嘻嘻地一边数着收来的钱一边问嵩月。
“嗯。”嵩月嘴角弯弯,像他的眼角一样。
“嗯?这算什么回答?有没有?有还是没有?”叶图斜眼看着嵩月问。
嵩月用力地点了下头:“有!”
叶图小心翼翼地把钱捡到一起,递给嵩月:“我没有钱袋,你先用你的荷包装上。”
雨水顺着瓦片汇聚成一串串的水柱,在地面上流淌。
嵩月把随身的香囊打开,将里面的香料倾倒在地上的水洼里。
他小心翼翼地撑开香囊的袋子,看着她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搓成一个凹槽,把铜板注入进去。
“一共一百二十一个。”叶图笑着说:“我们有一百二十一个铜板了。”
“是啊。”嵩月也笑了。他们有了钱就可以吃上馒头、走上好远的路了。
他看着她想,真好。
终于,雨渐渐小了。
叶图对嵩月说:“你早上也没吃饱,我们去买点儿吃的吧。”
嵩月颠了颠手里的香囊道:“嗯,你想吃什么?”
叶图脑子里顿时闪过烤鸭、鸡腿、大饼、酱牛肉……
但她只是咽了咽口水道:“我们买几个馒头带上吧。这个镇子的人看第二遍就没有那么新奇了,我不确定钱还有没有的赚。”
嵩月沉默了一下说:“好,那我们趁着天亮,到下一个镇子去?”
叶图点点头:“我看可以的。”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令人费解。
他们从小镇出来以后,走了很久的路都再没有遇到村庄。
夜幕降临,雨后的山路湿滑泥泞,异常难走。
终于叶图决定放弃赶夜路的计划:“我们今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赶路吧。”
嵩月对此表示赞同:“这种天气赶夜路确实不安全。那边有块石头。”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没有干净的地方了,那里可不可以?”
叶图看了一眼,觉得还不错,比湿乎乎的木头强多了:“好啊。可惜没有干树枝可以点火了。”
他们爬上那块石头,上面能坐人的地方大概只有一米见方。
夜空中流云变换,透出一轮明月,给遗存的乌云镶上一层银边。
两个人并肩坐在大石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着面前的景色。
叶图不禁说道:“真美啊。原来每天晚上着急回家,从来也没有心思抬头看看天。”
嵩月听了奇道:“你晚上才回家?”
叶图抹了一下嘴角的馒头渣道:“可不是嘛,我白天要做工,晚上才能回家。”
嵩月看着她说:“那真是辛苦啊。”
叶图摆摆手:“哎,辛苦是辛苦了点,为了糊口嘛。”
嵩月点点头,双手撑在身后的大石上,一副慢不经心的样子看着天上的月亮说:“我会努力的。”
叶图听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嵩月看看她,又看看月亮,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哎,你爱吃什么?”
叶图一听吃的那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龇着一口大白牙开始报菜名:“肘子、酱牛肉、炸鸡、麻辣小龙虾……”
“麻辣烫……”
“烤冷面……”
也许是说得累了,月上中天的时候,她一边说着菜名,一头扎到了嵩月肩膀上。
“我记住了。”嵩月望着月亮,轻轻地揽住了她的手臂。
第二十六章 拜师武功山
叶图和嵩月二人一路沿街卖艺,哦,是进行街头艺术表演,以铜板的形式征服了广大围观平民的心。
他们凭着这一技之长,一个月间一路通关,来到了武功山下。
武功山作为一座钟灵毓秀、历史悠久的名山,是各种隐士、武修大家、法修名宿钟情之所在。
武功山下的慕名镇在这十里八乡极富盛名。
镇子上布庄、成衣铺、茶楼、戏院、药铺、客栈等等一应俱全,尤其是饭庄特别多。
因为无论是过路旅客、隐士还是修行者,都是人,是人就得吃饭。
留香居、宴宾楼、常来饭庄……虽然镇子不大,但是饭馆不少。
山上那些茹素清修的修士们,尤其是刚入门的小弟子,经常会因为山上饭食太寡淡,三五成群地跑下山来开开斋。
叶图和嵩月进了镇子找了一间饭庄坐下,叫了两个小菜、几个馒头。
嵩月还要再叫几个荤菜,被叶图拦住:“干嘛,够吃的了。点多了浪费。”
嵩月看看四周那些穿着一样衣服的人说:“我们已经到武功山了,吃完这顿饭就可以上山去。如果成功入了门,就可以在门派里面安顿下来了。”
他指指面前的两盘炒青菜:“上山之前不吃顿好的?”
叶图望了望四周,看了看那些人和他们桌子上的菜说:“我也不能确定自己可以成功拜师。如果被赶下山来,我们还不是得继续靠着积蓄活下来啊。”
嵩月听她说完,一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好吧。那一会儿我在旁边的茶楼等你的消息。”
叶图道:“你不跟我上去吗?”
嵩月笑了:“你见过有谁去拜师还要陪着的吗?而且我自幼学习的是法修,这样冒然去上武修门派的门,不是有点失礼吗?”
叶图扁了扁嘴巴说:“那好吧,那我一会儿吃完饭就上山去。拜了师父就向他告假下来跟你说一声。”
嵩月给她碗里夹了一棵青菜道:“嗯,多吃点。”
叶图把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你也多吃点。”
从饭庄出来,嵩月并没有送她到上山的山路。
他站在饭庄门口远远地和她招手,目送她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到。
叶图沿着山路拾级而上。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岔路。正巧后面上来一个同样上山的小弟子,于是上去作了个揖问:“这位小哥哥,请问我想上山拜师,不知道是哪条路?”
小弟子还了一个礼道:“请问是学法修还是武修?”
叶图回答:“武修。”
小弟子“哦”了一声道:“武修走右边这条路。”
叶图道了谢,看他向左边那条路上走了。
她心道如果嵩月也上山来学法修也挺好的,以后可以一起下山去吃饭。一边想着一边从右边的小路上了山。
走了没有多久山路一转,一个亭子映入眼帘。
亭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写三个大字:拜山亭。
亭子里站着两个白衣的弟子。
叶图走上前去向两个弟子作揖行礼道:“两位师兄好,我来武功山想学习武修,能不能请师兄带个路?”
两人相视一眼,高个子的对矮个子的说:“师弟,要不麻烦你一趟?”
矮个子的笑嘻嘻地说:“没问题,那师兄我稍后就来。”说着带着叶图上山。
叶图便问他:“师兄,我要想上山学习,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矮个弟子一边走一边说:“待会儿上山以后,专门有负责招收弟子的师叔,你去了以后听他的安排就好。”
叶图默记于心,随着他一路到了门派的所在。
武极天下。
这四个大字豪放奔逸,笔力遒劲。
矮个弟子向面前的白发老者鞠躬禀报:“米昊师叔,这位是专程来武功山拜师的。”
他对叶图说:“这位是我门派的米昊师叔。”
叶图赶紧行礼道:“晚辈叶图,仰慕武功山的武修门派已久,专门来拜师的。还请前辈收下我为徒。”
米昊上下打量叶图问:“你从哪里来的?”
叶图毕恭毕敬答道:“原来在圣城附近居住。”
米昊听了重复了一遍:“圣城。”他审视地看向叶图:“圣城是法修的氏族啊,你为什么要来学习武修?”
叶图想这老者也姓米,米婆婆也姓米,莫非他俩有点亲戚关系?
于是说道:“我在圣城被抓入大牢。在牢里面的一位婆婆说我还有些资质,希望我以后如果能出来的话,就到武功山来学习武修。”
米昊眼睛不由得睁大:“那位婆婆叫什么名字?”
叶图回答说:“叫什么名字我不太清楚,就称她米婆婆。她有个儿子叫做孟凡之。”
米昊听到孟凡之的名字情绪有些激动,满眼都是关切之情:“那个婆婆和孟凡之现在怎么样了?”
叶图心说有门儿,但是毕竟米婆婆已经死在了圣城,她的儿子孟凡之应该没有来武功山,否则米昊也不会问她。
而且圣城的前祭司就在山下,告诉他米婆婆的真正死因,万一他不分就里迁怒于嵩月就不好了。
于是依旧转念一想,回答道:“圣城前些天被巨兽袭击,牢房坍塌人都被冲散了。现场没有再见过孟凡之,他应该是活下来了。”
她悲伤地说:“米婆婆被倒塌的牢房砸中,不幸身亡了。”
米昊听了两眼通红落下泪来,他擦了擦泪水,平复着情绪。
叶图见状从怀里取出枯木发簪道:“她老人家临去前把这个给我,说是要收我做徒弟。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跪拜她老人家就走了。”
米昊见了那发簪拿在手中,打开看了看那里面图纸问:“你看过这里面的内容了吗?”
叶图老实地回答说:“米婆婆倒是叮嘱我让我自己好好学习,但是我只看懂了前面两句话。”
看见米昊有些犹疑,叶图心下一横道:“前辈如果见我没有学武修的天赋,那我也不便赖着不走。既然这张纸是贵门派秘籍,现在便算是物归原主了。”
说着就要离开。
米昊叫住她:“等等。”
第二十七章 上山拜师
米昊叫住叶图:“你说的那位米姥姥,是我的妹妹。她已经下山游历多年,很久没有捎信回来了。”
他仰天长叹:“谁会料到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说着用袖子捂住脸哽咽了两声。
叶图见状上前两步,安慰他道:“前辈请节哀。在圣城时,米姥姥已经知道孟凡之出了牢房,心里应该也没有什么挂碍了。走到时候很安详。”
米昊听闻这话,放下掩面的袖子,伸手止住她的话:“我妹妹的名字是米秀春,在武功山排行十一。现任门主是我们的师父。”
米昊做完介绍,又对叶图说:“她既然把这信物交于你,已经收你为徒,你今天就算是回归师门了。我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的师兄,以后叫师伯吧。”
叶图连忙一揖到地:“师伯。”
米昊扶住她的双臂,把她起扶起来:“这木簪里是本门的上成武功,现在以你的基础还掌控不了。你且自己收好,不要叫别人看到。以后当你完成筑基,开始结丹的时候,就可以练这上面的功夫了。”
叶图听了把那木簪小心地收入怀中,向米昊保证:“师伯放心,我一定遵守师伯的教诲,认真修习基本功,绝不偷懒。”
她想起和嵩月的约定,于是向米昊请假:“师伯,我能不能请个假?”
米昊心里奇怪,于是问:“怎么刚上山来就要请假?”
叶图就把和嵩月约定的事情如实相告:“师伯,我有一个朋友,陪着我从圣城一路走到武功山。路上天气不定、生活艰辛,多亏他照顾我才平安到达这里。”
她语气恳切:“今日上山,我和他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我能进入师门学习,就一定下山去亲自告知他。好叫他放心。”
米昊赞许地点点头:“对这样同甘共苦的朋友应该用心相待。你言而有信,很好。怎么不请他上山来小住两天?也好叫我们这些长辈聊表谢意。”
叶图答道:“我这位朋友学习的是法修。我们今天早上才赶到了山脚下的慕名镇。也是因为我急着上山,他来不及给山上送拜帖,自觉很是不妥。于是就留在山下的镇子上等我,不肯唐突地上山。”
米昊听了,手捻着银白的胡须,眯着两个眼睛点了点头:“嗯,这个年轻人还蛮识礼数的。以后有机会也可以让他上来看你。”
叶图连忙谢道:“多谢师伯。日后一定要他上来拜见师伯。”
米昊冲她摆了摆手,转头向门外喊到:“青儿。”
门外应声走进来一个男弟子,进来向米昊俯首道:“师父。”
米昊指着来人对叶图说:“这是你的师兄米青。以后有事情可以直接跟他说,也可以来找我。”
叶图连忙行礼道:“师兄。”
米昊看着他们这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非常满意,笑呵呵地说:“青儿,这是你秀春师叔的弟子,叫叶图。”
米青还了一礼:“师妹。”
米昊笑着点点头,嘱咐道:“叶图待会儿下山一趟,你先把这个事跟师兄弟们说一下。你秀春师叔已经不在了,她就先住咱们这,你给她找间房子。”
听到说米秀春已经不在了,米青也流下了两行泪。
他擦了擦眼泪道:“是,师父。咱们这只有米樱樱是女弟子,让叶图和樱樱师妹一起住,您看可好?”
米昊听了甚为满意:“嗯,两个姑娘家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你去和樱樱说吧。”
米青听了就带着叶图出了门,往后山走去:“师妹,我先带你认一下去住处的路。”
叶图赶紧露出一个微笑:“谢谢师兄。师兄,我们这里一年多少学费啊?”
米青笑了笑答道:“学费实则不少。但你不是米氏的族人,又没有多少积蓄。师叔只有你这一个徒弟,师父应该会减免你的学费。”
“哦,对了。”米青补充说:“咱们弟子做完功课,可以在山上帮工。帮工多少会有一些贴补,到时候我帮你介绍。”
叶图听了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她忙不迭地送上一连串感谢:“谢谢师兄,师兄你真是帮我解决了大难题。”
米青带她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月亮门上刻着两个字:雅秀。
听到敲门声,一个女声响起:“谁呀?”
米青停下敲门的动作,答:“樱樱师妹,是我,米青。”
门开了,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从门里向外看:“师兄,这是谁呀?”
米青笑着看她:“不把我们让进去坐坐呀?”
米樱樱“哦”了一声,闪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二位里面坐。”
米青背着手迈步进了院子,叶图跟着也走了进去。
这处院子说大是真不大,说小是有点儿小。
一共有三间房子,一间正房,两间厢房。正房进门以后是左右两间屋子,中间一个厅。
两间厢房在正房的左右各一间。
也许因为在这一众弟子里只有这一间有女弟子,所以院子位置较为偏僻。
山上的居所大多依山势而建,这个院子形状并不是中规中矩的长方形,而是一个梯形。院子里种着一棵树和几丛花,角落里放着晾衣服的竹竿。
米樱樱要去沏茶,被米青拦住:“茶就不必了。平日里你这院子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师兄弟们也不好来找你玩。今日多了叶图,以后你们两个就要多相互帮衬着些。”
米樱樱放下手里的茶叶罐说:“那是自然的。师兄放心。”
米青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和我说。”
他一边往院门走一边说:“叶图请了假要下山一趟。你帮她准备准备屋子,被褥之类的我让岚师弟一会儿送来。”
米樱樱答道:“好的师兄。”
叶图向米樱樱笑着说:“师姐,东西放着就行,我回来自己收拾。麻烦师姐帮我收一下被褥。”
米樱樱摆摆手:“哎,你不用操心,自管去办你的事情。”
叶图便跟着米青一路熟悉地形,到了二道山门自己下山去了。
第二十八章 慕名镇小别(1)
叶图临出二道山门的时候,向米青借了些散碎银子。她揣着这些银子,顺着来时的小路慢悠悠地下了山。
眼看到了中午,街上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往家走。也有三两成群地去饭庄酒楼请客打牙祭的。
叶图心想着嵩月会不会已经吃过了,毕竟自己只是说下来找他,并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
这么想着,她决定先去茶楼,如果他没吃过就和他一起去吃个饭。
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人站在茶楼招子下边,正朝自己招手。
叶图小跑两步过去,一拳擂在他肩上:“你是不是傻?不是说好里面等?在这站多久啦?”
嵩月“嘿嘿”地笑了两声:“我,我这不是中午了么,正好要去吃饭。怎么那么巧一出门你就来了。”
叶图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凑近看了看他因缺水而干燥的双唇:“那就走吧。”
还是早晨那家饭庄,小二对他二人还是有印象的,上来招呼道:“来啦两位,我就说我们店里的菜是这镇上最好的。您看,吃了一回想二回。来,您还是楼上老座儿?”
叶图看了看四周,一楼人已经快满了,于是对嵩月说:“那咱们上去看看?”
嵩月当然没有意见:“好。”
小二头前带路上了二楼。
二楼人不多,早上的位置还空着。
叶图走过去,依旧坐在老位置上。
小二殷勤地抹了两把桌子问:“您二位来点儿什么?”
叶图说:“来壶好茶,再把镇店的好菜上来几个。要有鱼有肉。”
小二唱了个喏,吆喝着下了楼。
嵩月笑道:“怎么舍得吃肉了?”
叶图想这一路风雨相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说:“咱们走了这么多天该吃一顿好的了,何况我还爬了半天山。”
小二很快提了一壶茶上来,手脚麻利地布好茶杯,正要倒水被嵩月把茶壶接过去,嘱咐他道:“放着吧。烦你催一催菜。”
“好嘞~”小二放下茶壶转身下楼去了。
嵩月提起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叶图:“是不是成功了?”
叶图没想到他先说出来,这下窗户纸捅破,嘴也就开始刹不住车了:“嗯,我见到了米姥姥的哥哥,米昊师伯。他有个徒弟米青,带我在山上认了认路。”
她一边说,一边喝水:“还给我分配了住的地方,和一个叫米樱樱的女孩子住在一个屋子里。哎,樱樱,多好听啊。她眼睛大大的,有机会介绍给你,可好看啦。”
正说着话,菜也陆续上了桌。
叶图一边吃一边说:“我要先从基本功开始学起,然后才能学米姥姥,哦,我师父留给我的秘籍。”
她掰了一个鸡腿放到嵩月碗里:“吃饭啊,你不饿吗?”
嵩月全程很认真地笑着听她说话,这时也就端起碗来:“嗯,吃饭。”
叶图忽然想起来打零工的事情,于是说:“米青师兄还给我介绍了帮工,可以赚些贴补。”
说着她拿出来那几块碎银:“喏,这个是我今天提前支出来的。今天我请客。”
嵩月夹菜的筷子在半空里停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加了一块肉给叶图,笑道:“嗯,你以后就是这山上的弟子了,是该尽尽地主之谊。”
他给叶图和自己的杯子里续上水,看着狼吞虎咽的叶图说:“慢点吃,都是你的。”
又问道:“你师兄都给你介绍的什么帮工?累不累?”
叶图道:“哦,就是扫扫院子,给厨房帮帮工什么的。”
嵩月听了才稍稍放心:“那还好。你也量力而行。还是学业为主。”
叶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哎呀,知道了,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跟我爸似的。”
“……”嵩月不知如何做答,坐在桌子对面看她吃饭。
叶图终于吃饱,叫上来伙计又续上一壶茶:“哎,真好吃。”她打了一个饱嗝:“咱们休息一会儿,然后陪我去买衣服吧。”
嵩月道:“哎,你上山以后要穿本门的弟子服。身上这件衣服没有损坏,样式也好看,把银子留着以后用得上。”
说着从怀里把二人一路卖艺赚的一包铜板拿在手里递给叶图:“虽然不多,有点零钱花着方便。”
叶图哪里肯接,故作一脸嫌弃:“我自己都赚钱了。你看,是银子呢。这些铜板你还是留着用吧。”
嵩月笑笑,站起身来把布包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呦,这也是你赚的钱呀。都是钱,总得一视同仁吧?”
叶图看着面前的布包,上面的结还是她系上的。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嵩月坐在对面向他笑。一股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感动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别过脸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脸对嵩月说:“那行,我的钱我说了算。我要买衣服,你陪我去。”
叶图结了帐,把布包揣进怀里,一把拉起嵩月出了饭庄。
他们在街上走着,走过许多店铺。
卖米面油的、卖百货杂物的、卖胭脂水粉的、卖绸缎布匹的、车店、钱庄,和镇上形形色色的行人擦肩而过。
在一间澡堂子前叶图停了下来。
“我想洗个热水澡,山上用水不方便,我回去都晚上了。”叶图撅着嘴,从眼角看向嵩月。
嵩月也赞同她的想法:“去吧。这么多天也没有很好的落脚点,去去乏也是好的。”
于是叶图拉着嵩月就往里走。
嵩月连忙问:“干嘛?”
叶图看了看屋子里的情景说:“现在人好少啊。”
堂倌见他们进来,热情地迎上来:“一位男宾,一位女宾~”
嵩月连忙摆手:“不,我不进去。”
叶图揪着他的袖子,对堂倌说:“咱这会儿人不多哈?”
堂倌笑答:“这会儿人都在外面谈事,或者在家午睡,要过好一会儿才能上座呢。”
“哦。”叶图往男宾望了望:“男宾现在几个人啊?”
堂倌老老实实地说:“现在男宾没人。不过……”他突然露出一副尴尬地表情:“我们这有规定,男宾只能男客进。”
第二十九章 慕名镇小别(2)
“……”叶图一时竟无言以对。“我,我是想问你没有人了水还热不热!”
“哦哦。”堂倌恍然大悟:“热!我们这的水您放心,那热气舒服到您心缝儿里去。”
叶图叹气,把这一地尴尬扫到一边:“行,那你快去吧,出来以后就在这等我。”说着她指了指靠门的一排条凳。
堂倌笑嘻嘻地簇拥着嵩月进了男宾。
她自己也转头进了女宾。
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见嵩月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叶图笑嘻嘻地走过去,看看他的面具也已经洗净了灰尘,恢复了初见时的莹白。
噗通飞到他肩膀上用尖尖的嘴巴贴到他的头发上闻了闻,对叶图说:“好香哎……”
叶图半信半疑地也跟着凑近他的发际,学着噗通的样子用鼻子嗅了一下:“嗯,变得香喷喷了呢~”
嵩月不自然地僵在了凳子上,说话有点儿结巴:“你,你也是……”
叶图心道这叫什么对话……商业互吹吗?
但她很快把这段抛在了脑后,跟堂倌结了帐。拉起嵩月的袖子往街上走去:“走吧。”
嵩月在后面跟着,问:“这又是干什么去?”
叶图在前面头也不回道:“不是说了吗,去买衣服啊。”
到了成衣店,掌柜立马迎上来问:“是姑娘要买衣服吗?”
叶图把嵩月往掌柜身前一推:“先给他买。”
掌柜把眼睛一眯,两手交叉在胸前笑眯眯地说:“呦,这位公子身量又高,气质又好,哎呀呀……”
她转身在架子上取下来一套银色的袍子道:“我们店里就这件最适合公子您了。”
嵩月看那衣服质地柔滑,做工精细,估计价格不菲:“这件衣服我不是很喜欢。再看看别的吧。”
掌柜把衣服在他身上一比:“真的挺适合公子的,姑娘给看看好不好看?”
其实这一屋子的衣服,叶图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件。看比在嵩月身上也很适合他,心里自然是中意的:“我看也是很好。”
嵩月推辞道:“还是先看你的吧。”
叶图从掌柜手里接过衣服,一把塞到他怀里:“这么看着挺好,你去穿上试试。”说着连拉带拽把他推进了试衣服的小隔间。
等他进去了,叶图问了掌柜价钱,直接就把衣服买下来了。自己又选了一套便宜的普通粗布衣衫,试也没试就一并付好钱让掌柜包好了。
嵩月穿好衣服出来,叶图凑过去夸张地“哇”地叫了一声:“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啊,好帅啊!我就说这件好看吧。”
掌柜在一边说:“就是,这件衣服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穿出这么好的效果来了。”
嵩月有点不知所措地拽了拽衣角:“这衣服多少钱?”
叶图挥手道:“问价钱做什么,现在是我说了算,你又不做主。”
掌柜在一边搭腔道:“姑娘已经给过钱了。您放心吧,绝对的物超所值。”
嵩月只好一边收好旧衣和随身之物,一边埋怨叶图:“这么贵的衣服,多浪费钱。我穿什么都行。”
叶图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他小媳妇似的发牢骚,笑道:“贵什么贵,我看着好看。不许穿那些乱七八糟的啊。”
嵩月把东西拿好,无语地看着她。在屋子里的货架上看了半晌问:“你喜欢哪一件?”
叶图拿起一边包好的衣服:“我买好啦。”
从成衣店出来,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嵩月一直闷闷地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图心里明白,自己虽然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经历有些坎坷,但毕竟已经上山拜师成功,马上就有住所和师兄弟了。
虽然对这些人不了解,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朋友,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和自己以后像亲人一样相处,但终归算是个去处和依靠。
而嵩月自幼流浪至圣城,被族长收留学习法修。年少岁月里都是修习的辛苦和被人白眼相待的日子。
及至成年被推上祭司的位子,却并没有得到和这个位子相匹配的待遇。
斗兽、梦雀蛋、圣城史、梦册、收买贵族,这些他都被蒙在鼓里。最后却被当做始作俑者,被他一心守护的平民们赶出了他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圣城。
那个曾经他认为的归宿。
如今他孑然一身,该何处安身?
自己大闹斗兽场对嵩月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了一家客栈跟前。
叶图绝口不提分别,只是对嵩月道:“眼看天色不早了,不如就在这住一宿吧。”
嵩月也没有再阻拦,看着叶图进去号了两个房间。
叶图拿着两个房间号牌走出来:“一个是携芳,一个是月竹。你住哪一间?”
她不等嵩月回答,自问自答道:“这个房间和你有缘,和你的名字里都有个月字。我做主把它许给你了。”说着把写着月竹两字的号牌递给他。
嵩月木然地接过号牌,跟着叶图进了客栈。
房间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扇屏风,一张桌,两把椅子。
嵩月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像要把房顶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叶图则在房间里换上了刚买的衣衫,把钱袋重新装好。
做完这些她敲响了月竹的门:“嵩月。”
门开了,嵩月站在门里,头发有点乱。
叶图笑着说:“跟我去看戏吧。一路都是我们在演,今天我们也去看一回。”她跑到嵩月的背后,给他把头发理顺,推着他出了门。
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唱的什么叶图并没有看进去。
开场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嵩月一个人看完了全场,然后把睡得人事不省的叶图背回了客栈。
第二天叶图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客栈,一拍脑门暗暗责备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连忙去拍嵩月的门。
没想到一开门,他正站在门外:“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山上去吧。”
叶图正不知道如何开口,不料他先说了出来:“嗯,这些钱你拿着。”
她不由分说地把那个混着铜板和银子的布包塞给他。自己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山上还有一个法修的门派,你要不要去看看?”
嵩月眼神里微微有一些惊讶,但是马上笑道:“不必了。”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小竹筒:“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写在这纸上。写完之后字迹就会消失,可以反复使用,不惧水火。字迹消失以后,我就会收到。”
他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小竹筒在她面前摇了摇,笑着说:“常给我写信。”
第三十章 我见诸君常犯二,料诸君见我亦如是
嵩月在山脚下目送叶图沿着石头小路上了山,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才转身离去。
叶图没有问嵩月要去哪里,有什么打算。
他们没有互道珍重,也没有说再见。
回到雅秀小院,米樱樱没在。
她无聊地在院子里四下察看了一圈,把福禄和噗通放了出来。然后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
“要下雨了。”米樱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她,“我刚去晨练了。”
叶图一听到晨练,脑子里自动出现大爷大妈打太极的场景。但她知道这里的晨练不太可能是打太极:“哦,我也是刚进来。”
米樱樱甜甜地笑着,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来,我带你看看房间。”
说着她带着叶图走到正房的门口:“这间房子左右的两个房间,原来左边是我的卧室,右边是书房。我就没动左边,把右边收拾出来了,你看看有哪里不习惯我们再调。”
叶图当然不好意思再麻烦她:“辛苦你啦。不用调,我很喜欢。”
房间里放着一张床,一个小书架,一个衣柜,一套桌椅。
简洁明了。
米樱樱拿起床上的一套弟子服给她:“一会儿你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出去逛逛。吃完午饭下午有课。”说着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叶图自己换上衣服,放好嵩月给她的小竹筒,趁着有空把衣服洗了。
到了下午,叶图和米樱樱一起参加了武道修习。
这是她的第一堂课,也是她向着梦想迈出的第一步。
虽然这只是自习课。
武功山的武修弟子入门时间长短不一、资质不一、勤奋程度不一。
这就导致了在个人修习上的差距,这些你可以在武道修习场,也就是弟子们口中的武道场上,看到各种千奇百怪的场面。
比如现在叶图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修习的筑基中阶,只见他气沉丹田,左右两脚各向外挪动一步,结结实实地扎了一个马步。
然后一手放在身前护住丹田一口气,另一手高举过头顶,爆喝一声:“开!”
只见声收手落之处,一人合抱的大石应声碎裂。
此正所谓单掌劈山者是也。
又比如叶图右前方二十步开外一人。他身量不高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见有多么强壮的肌肉,瘦小干瘪好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儿童。
但是他只拿着一根竹筷,轻轻松松地就把一块石碑捅成了筛子眼。
由此可见,这人已经到了练气的阶段。
再比如叶图左边这位壮汉。鼻直口方,双臂肌肉虬结,目光坚毅笃定,透着一股凌厉和霸气。
他一不多言,二不斜视。沉腰扎马,万念归一。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又仿佛他本不在这天地之间。这正是静心内视之功法。
当然除了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很厉害的弟子以外,叶图还发现有那么一小撮人在这人群中显得有些特别。
比如蹲在角落里伸出食指在石头上画圈圈的。
叶图远远地观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好奇问米樱樱:“樱樱,你看那边那个人是练什么的?看上去好高深莫测的样子。又忧郁又执着,有点儿无悲无喜,还带着些孤注一掷。”
米樱樱顺着叶图指出的方向看过去:“哦,那是这里的名人。人称‘不弃仙翁’。”
这个名字霸气啊,要不是知道这是武修道场,叶图还以为自己穿越到对面法修道场了呢。
叶图用胳膊蹭蹭米樱樱,央求道:“这个名号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米樱樱哭笑不得地说:“他啊,是族里名门望族的孩子。从小就特别受器重,什么都学。所以现在什么都懂一点儿,只不过都是半瓶子不满一瓶子逛荡。”
她指指那人的背影:“他原名叫米广博。家里排行第七,上面六个姐姐,所以受独宠。他来这里三年了,一块砖都劈不碎,却一直没有要放弃下山的意思。大家也是佩服他这股韧劲儿,所以赠他个雅号。”
额,好吧。
叶图暗暗祈祷自己可千万要给力,哪怕每次只能收获一点儿。她只要把每次的这一点儿都收藏起来,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总会进步的。
然后,她也要像米秀春一样下山去游历。
那她就可以在露宿的时候保护嵩月,不至于像之前一样每次都让嵩月挺身而出。
她就可以去云游四方,寻找那个没来得及说上最后一句离别的少年。问问他最近好不好,问问他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这么想着她环顾四周,弟子们都非常认真地练习,没有一个人混水摸鱼。
叶图被这种强烈的奋斗和专注的气氛感染,她看他们的目光里也渐渐带上了钦佩。
其实这些在叶图看来非常厉害的,只不过是武修里面最基础的一些功法。
筑基、练气、观内、结丹……种种法门不下十几种。
她现在所站的这处武修场,是专门给修炼基本功的弟子使用的武道场。
修为提高就可以到更高阶层的武道场修习切磋,以保持同一武道场弟子的水平基本处于相同阶段。
万丈高楼平地起,走路总要一步一个脚印。
说练就练。
叶图找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对米樱樱说:“我们就在这里练好不好?”
米樱樱欣然答应:“可以啊。那我站你这边吧。”说着就走到了叶图的右手边。
叶图偷瞄了米樱樱两眼,见她站好桩,双手运力,双掌一下下拍在面前的石头上。
石头应该是被很多人拿来练习过,上面有一个浅浅的掌印凹槽。
叶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了看眼前的这块表面粗糙、棱角鲜明的石头,很自觉地向左横跨了两步。
现在她的面前是一棵花树。
清风徐来,香气扑鼻。
妙哉妙哉。
叶图学着米樱樱道样子蹲上马步,然后向前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出拳时的动作。
而她握拳的指骨刚好碰到那棵花树的树枝。
忽然她脑子里跳出来一个主意:如果自己这一拳打在树枝上,鲜花随着枝干抖动,香气就更加浓郁。如果花瓣也随之飘落,该多美啊!
于是她立刻把想法付诸于行动,展现了她强大的执行力。
一拳击出,枝干摇动。
柔韧的树枝被打中以后,咻地一声弹了回来。
带着花香,带着芬芳,啪地一下叶图应声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