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缔结盟约
“若说不是开玩笑,我可要请舅舅赐教了。”
孟凡之大咧咧往椅子上一靠,挑眉看他:“说什么赐教,你们这读过几天书的人说起话来文邹邹的可真好听。”
文蔚平听了,只当没有听出来。笑道:“舅舅谬赞。”
“哼。”孟凡之将眼睛瞥向门口,“我自小跟随母亲漂泊在外,确实没有见过我爹孟齐泰,也没有回过孟府。”
“但是我爹留了一册秘籍给我,有了它,我就可以换取天下的财宝。”
文蔚平静静地听他自吹自擂,心里却好笑:若真有这样的宝贝秘籍,何苦来找我这武夫分一杯羹?
只是不拆穿他,继续听他说罢了。
孟凡之洋洋得意道:“这册秘籍在身上携带不便,我从小就熟记在心,所以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我知道你在这文蔚府的日子也不好甚过,但是如果我们合作愉快,你大可以赚上一大笔,叫他们对你刮目相看。”
文蔚平自然是不信他这随口的一说,笑道:“舅舅真的有如此宝贝秘籍?”
孟凡之瞪眼道:“当然是真有。”
文蔚平道:“那为何舅舅不用它换上一大笔钱财,买地也好,做买卖也好,或者干脆就去享受那荣华富贵?”
“却还是四处游说?”
文蔚平说着看了看他的衣衫。
孟凡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服。
虽然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绸缎衣服,但是无论从坐姿、气质,都和这衣服完全不搭。
孟凡之却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哈哈大笑:“你这是不信啊。”
“这样吧,你我到底是亲戚。”他也不恼,“你先借我两个人用几天行不行?”
文蔚平道:“这倒是可以的,不知道舅舅要家仆还是丫鬟?”
孟凡之摆手笑道:“我要你几个手脚利落、身上有功夫的弟子。”
文蔚平道:“舅舅有所不知,府中弟子是各房中的佼佼者。”
“他们在这里修习武道,是不准外出办事的。”
眼看着孟凡之的脸垮下来,文蔚平接着说道:“但是如果舅舅是要这些人去办事,我这里有专做这些的人。”
孟凡之听他语气转了回来,这才缓了脸色道:“那你能给我几个人啊?”
文蔚平想了想道:“现在就在手边能用的,也就两个。”
孟凡之道:“行,两个就两个。”
“给我叫来看看。”
文蔚平道:“舅舅稍坐,我去叫他们来。”
说着便出了房门。
他出了房门转到花园的拐角:“梓叔”。
一个六十岁上下,花匠打扮的老者正在浇花。
他虽然看上去弯腰驼背、须发花白,但是当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似他这般年纪。
文蔚梓道:“族长,有何吩咐?”
文蔚平笑道:“梓叔,还叫我平儿就好了。”
文蔚梓摇摇头:“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孩子了。”
文蔚平无奈道:“这样我们就太生分了。”
文蔚梓听了没有说话。
文蔚平见状也只好说道:“梓叔,孟齐泰的儿子来了。”
这句话仿佛勾起了文蔚梓的兴趣,他问:“孟齐泰的儿子?”
文蔚平看见他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对,他叫孟凡之。按照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他舅舅。”
文蔚梓满脸疑惑地道:“这几十年来我们十二卫一直都在帮明府和白府找人,没想到如今他却自己冒出来了。”
文蔚平道:“是啊,只不过孟凡之也没有见过孟齐泰。”
“什么?”文蔚梓皱眉,“他们父子没有见过面?”
“是啊。”
文蔚平道:“孟凡之没有见过他爹,所以孟齐泰还是没有找到。”
“这……”
文蔚梓痛苦地将抱着头道:“怎么会找不到?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找不到?”
“哎。”他叹气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我们找不到的人,就算是他化成灰了我们也会找到蛛丝马迹。”
“但是……”
“但是如果孟齐泰是死在了墓里,你们怎么会有消息呢?”
他伸手拉下文蔚梓按着头的手:“梓叔,过去的几十年里你们一直都很辛苦。”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也许会有一丝踪迹也说不定。”
文蔚梓立刻追问:“什么机会?”
文蔚平道:“孟凡之要和我结盟,说手上有孟齐泰留给他的东西,可以帮我们赚钱。”
“但是我不信,他便向我借两个人以证明他说的话属实。”
文蔚梓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好机会,看看这和孟齐泰有没有什么关联。”
文蔚平点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文蔚梓像个孩子似的欢喜道:“行,那我就叫两个人过来。”
文蔚平道:“叫到前厅去吧,找两个聪明机灵的。”
不多时,两个穿着同样青色衣衫的人来到了文蔚平道面前。
“舅舅,您看行吗?”
孟凡之站起来围着两个人转了一圈:“行,跟我走吧。”
说完转身就带着两个人离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天阴沉得厉害,眼看着又是一场秋雨欲来。
孟凡之回来了。
带着从文蔚平手里借的两个人,和一件雕花的木盒。
文蔚平叫两个人先下去修整,自己将这雕花木盒拿在手里观瞧。
盒盖一打开,一股陈年的浊气从木盒里飘出来,盒子里面空无一物。
这必定是一件老物件。
而且说不好还是刚从地下起出来的。
文蔚平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淡然道:“舅舅这是祖传的手艺啊。”
孟凡之道:“眼力还行,能看出来。”
文蔚平笑道:“好歹我也叫您一声舅舅呢不是,总也能沾上三分慧眼。”
孟凡之嘴角一勾:“结盟的事情你考虑考虑,明早告诉我。今天我就在这住下了。”
说着就自顾自地去找房间了。
文蔚平等他走后立刻叫那两个人来问话。
“这么说他真的能找到这些古墓?”
那卫士道:“是的。我们亲眼见他将盒子里的东西留在了墓室里,将盒子带了出来。”
如此说来,倒也可以一试。
第二天清晨,孟凡之见到文蔚平问:“考虑得如何了?”
文蔚平咂了一口茶:“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重金悬赏
“平儿啊。”孟凡之语重心长地说,“我并没有什么企图,你我甥舅二人应当齐心协力,才能将那些宝贝抱回家,不是吗?”
文蔚平笑着应道:“舅舅说的是。”
孟凡之看时机差不多了,于是道:“我这次只是让你看看,舅舅还有这个本事的。”
文蔚平道:“那是自然的,我怎么会怀疑舅舅呢?”
孟凡之道:“既然如此,那你将十二卫调一支与我。”
文蔚平被气笑了:“这十二卫我可以调给舅舅用,但是要一支过去的话,恐怕还是欠妥。”
孟凡之道:“那你能调给我多少?”
文蔚平道:“十二卫都是好手中的好手,所以本来人也不多。”
“我先调十人,多了现在也抽不出人手。”
孟凡之一咬牙,道:“也好,不过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文蔚平笑笑:“舅舅现在在白府和我们文蔚府完全可以不愁吃喝。”
“一时技痒也可以理解,但是因此而身临险境就得不偿失了。”
孟凡之见他是铁了心不肯再加派人手,转身就要离开。
文蔚平却叫住他:“舅舅。”
“有没有收获都比不上安全重要。”
“无论是舅舅,还是十二卫,我都希望你们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此话一出,孟凡之是气不打一出来。
这分明是看不起他的本事啊。
文蔚平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闲适地咂了一口茶。
眼看着事情一件件地尘埃落定,文蔚平终于有时间闲下来,坐一会儿了。
“阿平。”明芙嫣走到近前,在他身旁坐下来,“在想什么呢?”
她的眼睛很美,和荣夫人有一丝相像。
文蔚平最喜欢她的眼睛。
以至于她望向他的时候,所有的答案便不自觉地通通涌了出来。
“我在想我娘。”
“荣夫人一定很美吧?”
明芙嫣这句话倒不是为了讨好。
她想,只有漂亮的女人才能生出这样俊美的男子吧!
文蔚平很喜欢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回答道:“嗯。”
转而想到了什么,拉起她的手向屋外走去。
“去哪里呢?”明芙嫣跟在文蔚平身后问,“秋千架还没有搭好。”
明芙嫣喜欢荡秋千,文蔚府中没有,文蔚平便找人为她做了一个。
“不是去荡秋千。”
“那是去干什么?”
文蔚平笑道:“到了再告诉你。”
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地上、桌上、幔帐上都是积灰。
人经过它们时带起的一点点风,都会引起一阵咳嗽。
“这里是我娘生前住的地方。”文蔚平拉着她走到屋子里面,那是荣夫人常坐的地方。
他也不嫌那尘土,学着荣夫人平日里的样子坐下来。
引起明芙嫣的一声惊呼:“脏!”
一股无名火瞬间就从文蔚平的心中升起,但是很快就被他压住了。
文蔚平笑笑,站起身来拉着明芙嫣在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来:“我坐过了,不脏了。”
明芙嫣新婚不久,还不是很放的开。
故而压着心里的嫌恶,只好将就着坐下来。
饶是坐下来,仿佛坐到了炉子上似的动个不停。
文蔚平努力不去注意这些细节,心里安慰自己:大小姐难免嫌东嫌西。
他跪坐在地上,趴在明芙嫣的膝头,就像很多年前儿时的自己趴在荣夫人的膝头一样。
只是自己当时没有这么高,娘也很娴静。
他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墙角里那些充满了回忆的物件。
皮球、木剑、金鱼缸……
一件件都堆在角落里。
那些都是他曾经做梦都想再见一见的东西。
而如今这些东西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但是他却不想摸了,甚至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知不知道现在的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呢?
它们期盼的老朋友,是不是眼前的这个自己呢?
“我们走吧。”文蔚平忽然没了兴致,“出去转转吧。”
明芙嫣见他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只道是自己刚刚嫌脏扫了他的兴。
可是自己有什么错呢?
这养了十几年的老灰就是很脏啊!
出了门文蔚平向他们相遇的那个花园走去,明芙嫣总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味。
忍不住对文蔚平道:“阿平,我先回去换件衣裳。”
文蔚平淡淡道:“好。”
说着便向前信步走去。
走着走着一抬头,不知怎么走到起苍阁来了。
这原来是叶图住的地方。
想到叶图,他心里不由嗟叹:命运弄人!
院子里的苍松依旧繁茂,屋子却已空置多时了。
想到在婚礼上她看自己的那一眼,文蔚平这辈子都觉得于心有愧。
但是当时如果娶明芙嫣的不是自己,那一辈子都再难有更好的机会翻身了。
默默走进门,房中依旧保持着叶图走时的模样。
想是近来府中的事情太多,丫鬟们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这里。
地上散乱地扔着些零散的杂物,床上的被褥都是散的。
突然一条白色的腰带映入了他的眼睛。
那条腰带的样式是那么熟悉,那是荣夫人亲手为他做的腰带。
是他迷失于山谷时所穿戴的腰带。
是和叶图在山洞中遇到危险时遗失的那一条。
原来这些年她都一直带着啊。
文蔚平忽然觉得很难过,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难过的心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文蔚平将腰带揣入怀中,转眼看到床脚扔着的两把扇子。
展开一看,一把画着荷花,一把画着翠竹。
怎么……
怎么我送你的东西,你竟然扔了?
文蔚平愤怒地合上扇子,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
不行,这样不行。
文蔚平此时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缺少了什么。
但是他又说不清是什么。
只是隐隐觉得这和叶图有关。
对,叶图。
他想见见她。
“梓叔,咱们找一个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文蔚梓剪掉一枝多余的树杈:“就是发悬赏令了。”
“好,那就发一个悬赏令吧。”
文蔚梓问:“找孟齐泰?”
文蔚平摇头:“不。”
“找叶图。”
第二百二十八章 渔村
小酒馆里生意不错,有的是来喝酒打酒的人。
“掌柜,生意兴隆啊!”王大脚提着一只酒葫芦,笑嘻嘻地递过去。
掌柜看他咧着一张嘴朝着自己傻笑,嘴里的黄牙一个个是黄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绿。
离得近了就是一股扑面的酸气,不由得将身子向后挪了挪。
手却稳稳地接过了那只渍着油花的老葫芦,骂道:“嘿,王大脚,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就想不起来。”
他将酒勺在桶里取了酒,高高地离着葫芦嘴儿就到了下来。
“掌柜,离那么高要撒了多可惜了的!”王大脚侧着耳朵听过去,他最爱这声音了。
掌柜一撇嘴:“我要是撒了,我这些年的酒那可白卖了。”
“咱练的就是这个功夫。”
说着话一壶酒已经打好,一滴未撒。
王大脚因为和掌柜的说话,没有将那葫芦里的声音听个真切,总是不死心:“掌柜,再给多来点儿吧!”
掌柜毫不留情地将酒桶盖严:“都要溢出来了。”
说着将葫芦往柜台上一戳,手却并不松开:“钱。”
王大脚叹息一声,自袖子里摸索半天摸出几个大子儿来。
掌柜拿眼打量他半天,他却只顾着端详,不肯递上来。
“我说王大脚,你看这老半天是等它下小的呢吗?”
王大脚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嗨,有点儿旧了,掌柜就凑合收着吧。”
一旁的刘石头听到这里噗嗤一声就乐了:“哈哈哈,钱哪还嫌新旧的呀?”
“你这个说法可真新鲜啊!”
掌柜接过手里颠了颠:“哎呀,旧不旧的……”
“就这几个大子儿,都包了浆了。”
“哈哈哈哈。”引得酒馆里的众人哈哈大笑。
王大脚倒也不恼他们笑自己,大家都是穷人,笑一笑有什么呢?
反倒是他接过酒葫芦一摇,立刻板着一张脸道:“掌柜,做买卖可得老实。”
掌柜抬眼看他:“呦呵,怎么了这位爷?”
王大脚一举葫芦,正色道:“你明明说是都要溢出来了,你看看,根本没有啊!”
掌柜听了懒得搭理他,甩出一句:“当时你欠我酒钱的利息,扣了。”
“你……”王大脚气结,“呀呵,这个掌柜。”
刘石头在一旁看他好笑,于是将打着补丁的袖子卷了卷,转向王大脚。
“王大脚啊,你有空再这里生闲气,不如跟哥哥一起去赚钱。”
他挺起腰杆:“等有了钱咱还在意这一口半口的吗?”
王大脚梗着脖子道:“那是一口酒的事吗?”
“我是气掌柜的说话不算。”
“行啦。”刘石头一拉他的胳膊,低声道,“我就问你,这钱你是赚不赚?”
王大脚眼珠滴溜一转:“石头哥,这次咱是上哪儿捡鱼去?”
刘石头闻言抬手作势要打:“捡什么捡!”
王大脚赶紧缩起脖子:“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原来这刘石头和王大脚两个人是在穷得叮当响,就常常在夜里结伴到同村的其他人网里偷鱼。
他俩自我安慰地认为这鱼是大海里的,大海里那么多鱼,网里面少几条也不打紧。
并且管这个叫做捡,从海里捡的鱼。
看着王大脚那个样子,刘石头不耐烦地道:“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王大脚道:“能赚钱就干啊。”
“不过,大哥。”他好奇地问,“到底是干什么啊?”
刘石头道:“咱们去找人。”
掌柜在一旁揣着袖子看账本,离着他俩最近。
听到这里笑道:“你们是看见村子里的悬赏了吧?”
王大脚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悬赏啊?”
刘石头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那俩眼睛长了跟没长一样。”
掌柜嘿嘿地笑道:“行啦,你也别说他。”
“就你认识那俩字,上面谢了什么都没读全吧?”
这下刘石头不说话了,偷眼看了王大脚一眼,这家伙正在偷笑自己。
王大脚道:“掌柜,那你给说说这悬赏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道:“刘石头说的没错,是个找人的悬赏。”
王大脚问:“找什么人啊?是凶犯还是高人啊?”
难怪他问,这两种人他哪个都惹不起。
掌柜的摆手道:“都不是。”
“找的是个女人,叫叶图。”
“女人?”王大脚问,“赏金是多少啊?”
掌柜伸出手来将五个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五十?”
掌柜摇头。
“五百?”
掌柜摇头。
王大脚还要再猜,被刘石头截住,低声道:“五千!”
王大脚一听,登时惊得张大了嘴:“五千!”
刘石头赶紧捂住他的嘴,嘱咐道:“别喊,让人听见。”
这个数字也只是让王大脚短暂的兴奋,他失望地叹气道:“五千,这得多难找啊。”
“你去找找看,怎么知道这钱不是你的呢?”刘石头鄙视地看着他,“就你这又怕苦,又怕难的,活该你穷。”
王大脚不屑道:“你还不是一样?”
掌柜正在看帐,听他两个吵得心烦:“哎,你俩有这个功夫去外面转转,万一要是遇到了呢?”
王大脚道:“掌柜你可真逗,这村里都是老住户了,咱谁不认识谁啊?”
刘石头道:“哎,你说的可也是呢。”
他挠头道:“也没听说谁家娶媳妇啊。”
掌柜皱眉道:“你们两个成日里就知道斗嘴耍贫,村里来人了你们不知道?”
刘石头和王大脚两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央求掌柜说下去。
“就住在村头原来米嫂子家那间破屋。”
二人听了立刻欢天喜地地走出了酒馆。
全然没有想过要是这个悬赏里的人就在那里的话,村里其他人怎么没有去。
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掌柜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地算起了账。
刘石头和王大脚两个人从小酒馆出来,迎着冰冷的海风一路走到村头那间快要倒塌的屋子前。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屋子已经修过了,最起码再也不会从屋外顺着裂缝看见屋子里面了。
刘石头上去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从里面出来一个高挑的黑衣少年:“什么事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酒馆
王大脚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你是谁啊?”
阿苇一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立刻就要关门。
刘石头上去就拉住那扇可怜的木门:“问你话呢。”
阿苇笑道:“哎呀,你俩是挺厉害啊。”
“租房子时候都说明白了,钱已经给了啊。”
“怎么着,你们还想要个二茬啊?”
王大脚也赶上去用身体挡住那扇门:“那行,我就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女人?”
“女人?”阿苇好笑道,“你看我像女人吗?”
“哎,你这人说话。”刘石头道,“怎么跟个泼皮似的。”
阿苇真是很怀疑他俩对自己的定位,甚至还很怀疑他俩的脑袋是否安好。
他也不再废话,直接推开二人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门外二人都吓了一跳,呆立了半晌,确定屋子还依然完好无损后,又继续敲起了门。
这座破屋虽然已经经过了简单的修缮和加固,屋子里也进行了简单的打扫,该有的东西也置办齐全了。
但是冬天的海边实在是太冷了。
嵩月、阿苇和噗小雷三个谁也受不了这样深入骨髓的冷。
于是嵩月就在屋子的墙壁上造了一个结庐境。
毕竟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被偷走,墙总该还在。
门一关上,阿苇也被这响动吓了一跳。
确定屋子没塌之后,他打了一个寒颤,飞奔进了结庐境。
这个建在渔村的结庐境完全就是为了避寒。
所以整个结庐境就是一个小院子。
本来他打算只有几间联通的屋子就好了,但是阿苇极力要求要有个院子玩耍。
阿苇一回到结庐境,外面的门又开始震天响。
“不是去开门吗?”嵩月问,“怎么,没走吗?”
阿苇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晒太阳:“没走。”
嵩月纳闷道:“人没走,你怎么回来了?”
阿苇翻了个身:“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就再不发一眼,专心致志地躺尸去了。
嵩月无奈,拉开院门走出结庐境。
外面真冷啊。
他拉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
王大脚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看见屋子里又出来一个人,眨眨眼道:“你是谁呀?”
嵩月道:“天寒地冻,道路难走,暂住一段时间。”
他将手向袖子里缩了缩:“两位有什么事情吗?”
刘石头道:“我们找人。”
王大脚紧接着道:“对,找人。”
“你们这有没有女人?”
嵩月被这直白的问话问得莫名其妙:“没有,我们都是男的。”
“哦。”王大脚倒是个爽快人,听说这屋中没有悬赏上的人,立刻就转身要走。
刘石头小眼一眯道:“我叫刘石头,以后你在村里遇见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不过,你要是看见一个叫叶图的女人,马上来酒馆通知我。”
“叶图?”
“你们找她干什么?”
刘石头吸了吸鼻子,装作一副老大的样子道:“这你不用管,等到时候来告诉我就行了。”
嵩月还想再说话,王大脚道:“你这人,我大哥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说完就跟着刘石头一起走了。
“走了?”阿苇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装死。
嵩月点点头:“嗯。”
阿苇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本事。”
嵩月却没有笑:“他们在找叶图。”
阿苇一下翻身坐起来:“他们怎么知道叶图的?找她干什么?”
嵩月也是摸不着头脑:“叶图跟云修下海去龙宫了,这小渔村里的人不应该知道她才对。”
“是啊,我们来了以后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
“那怎么……”
如果消息不是在他们这里漏出去的,那就只能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可是,来西海也是大家半路上才决定的,外人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嵩月起身就要离开。
阿苇道:“外面太冷了。”
嵩月道:“没事,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看好噗小雷。”
“等等。”阿苇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我跟你去,让噗小雷看家。”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闲逛。
就在阿苇即将变成一个冰坨子之前,他们看到了贴在村中间的那张悬赏。
“这个文蔚平……”阿苇愤愤地说着,就要上去撕那张纸,被嵩月拦下。
正巧刘石头和王大脚从酒馆出来回家,看见他俩“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嘿,你俩在这干嘛呢?”
王大脚更是憨憨地问:“这么快有消息了?”
阿苇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王大脚只当没有看见,依然用迫切的目光看着他俩。
“没有。”嵩月淡淡地说,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刘石头说让他有事去酒馆找他的事。
“天太冷了,上酒馆打点酒喝。”
刘石头松了一口气,这才确信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消息。
王大脚倒是没有白喝那二两酒暖肝脾,热心地说:“哎呀,你们要是打酒可得听哥哥我一句劝。”
“买就买十里醉,别买一挑春。”
他也不在意没有人搭理他,自顾自地说:“十里醉又便宜、又有劲儿。”
“啧啧。”他回味地咂咂嘴,“你光听这名字就带劲儿。”
末了还附带一句:“你俩带钱了吗?”
阿苇是不惜得理他的。
嵩月被他逗笑了:“多谢提醒,我们倒是带了几个大子儿。”
王大脚点点头:“那成。”
“凭我这几十年在这喝酒的经验,听我的没错。”
“好,多谢。”
与刘石头和王大脚分别,嵩月二人来到了酒馆中。
一开门,屋里又是别样一番世界。
村里的许多人都在这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屋子正中点着一个火炉,上面炖着一锅鱼汤。
所以算不上温暖如春,也比外面好上许多。
“呦,两位吃点什么?”
掌柜见他俩第一次来,热情地问:“要不要来点儿酒暖暖身子?”
嵩月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来:“那就来一壶十里醉,来个小菜。还有一碗鱼汤。”
“好嘞。”掌柜乐呵呵地取了酒菜来。
嵩月趁机问道:“掌柜,我们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悬赏。”
“你可知道什么吗?”
第二百三十章 海的两端
“没想到你这说起话来文邹邹的,也是个不识字的呀。”
掌柜哈哈笑道:“就是说有个女的叫叶图,文蔚府愿出五千赏金找她。”
嵩月抿了下嘴问:“这可够值钱的呀,为什么要找她呀?”
掌柜合上账本,用抹布擦了擦刚刚爬过的地方道:“这个原因上面倒是没写。”
“不过。”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我去镇上的时候,听说是因为这个女人大闹文蔚府的婚宴,把所有去贺喜的各门派人都杀了。”
“啧啧。”他惋惜地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看来这个叶图一定长得很丑,人家不肯娶她。”
阿苇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震的碗筷直响。
酒馆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掌柜被吓了一跳:“怎么,你认识她?”
嵩月连忙向他使眼色,示意他坐下。
阿苇极不情愿地道:“你又没见过她,怎么随便就诋毁一个女孩子?”
他回瞪了一眼嵩月道:“像你说的,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没能打过一个女人,看来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草包。”
说完愤愤地推门而出。
掌柜被噎得翻了个白眼:“他不会是个花痴吧?”
“认不认识啊,就帮人说话?”
嵩月赔笑道:“掌柜不要跟我这傻弟弟一般见识,他是有点儿呆。”
掌柜道:“那你可好好看住他吧,万一被人听到了,抓你们走也说不定呢。”
嵩月连忙一叠声地称谢,放下钱转身追出去。
“阿苇,你干什么?”嵩月终于在海边追上他,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拽住。
阿苇一把甩脱他的手,径自向海边跑过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嵩月怕他真就这么跳下去,这个季节的海水真是冰一样的冷。
阿苇怒道:“嵩月,你看看你那个怂样!”
“叶图被人家造谣你也不敢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怪不得最后还是跟着云修下海了!”
“住口!”嵩月被一句话怼在命门上,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你懂什么!”
阿苇冷哼一声:“对,我不懂,你最懂了。”
说着扭头向着大海放声喊道:“叶图!”
“叶图你给我出来!”
“文蔚平那小子败坏你的名声!”
“你听见了没有!”
……
叶图当然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也没有听到阿苇的喊声。
冰冷的海风倒卷着这愤怒又吹回了岸上,跟他自己撞了个满怀。
阿苇呛了风,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
嵩月看他那狼狈的样子,刚刚的怒火也就下去了一半。
“走吧。”刚揽住阿苇的肩膀,就被他甩开。
“起开。”
“哎呀,走吧,那你那鼻涕都快冻成冰棍了。”
阿苇负气用袖子蹭了一下,果然已经冻上了冰碴。
“……哼。”
嵩月伸手指指破屋的方向,示意他回家。
阿苇瞥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嵩月叹气,无奈地跟了上去。
他们身后,海风依然无情地吹拂着礁石,将海浪撞碎在上面,翻出一朵朵的白花。
叶图的面前也有一簇簇的白花。
那些花随着翕张的透明伞叶漂浮游动,携带着长长的、丝带般的长须缓缓前行。
若不说这玩意有毒,大概还以为它们是一群穿着礼服的淑女呢。
“别动!”云修喊住叶图要伸出去的手,“有毒。”
叶图只好把手收回来,委委屈屈地说:“昨天看见个大鳗鱼也说不能碰,今天看见个海葵也不让摸,明天是不是海带也得绕着走了。”
云修走过去,从袖子里摸出一对红色的珊瑚递给她:“喏,这个可以摸。”
叶图接过来一看,立刻两眼放光:“呀,好可爱啊!”
原来这是一对鹿角形状的小发卡。
“喜欢吗?”云修笑眯眯地走过去。
他当然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啦,都已经走位完毕等着给她戴上了。
果然不出所料,叶图一手举着一个,兴奋地道:“戴上戴上!”
云修闻言,上手轻轻将两个珊瑚鹿角别了上去。
“不错不错。”叶图从他手中化出的水镜里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有点可爱呀。”
说完还蹦了蹦。
也许是刚下水还不适应,她这一蹦不要紧,立刻就两脚离地漂了起来。
“妈呀!”
她这一声惊呼未落,云修已经一把抓住她拉了回来。
“哎,你不要乱动……”
“啊……现在动也不能动了吗?”叶图简直就要泪目了。
“唔,也不是不可以。”云修眯起眼睛笑笑,“你在我跟前,怎么样都可以。”
“我会看着你的。”
叶图笑眯眯地向一只电鳗伸出手去……
“这个不可以……”
“所以你是看着我,什么也不能动么。”
云修笑道:“你可以试试别的。”
“比如这个。”
叶图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根海草上正栖着一只海马。
那海马不过手指长短,正用尾巴卷着海草打盹。
看上去……看还挺可爱的呢。
“这个……”
海马被戳到头,愤怒地转身看过来。
松开尾巴,忽闪着两个扇子似的小鳍慢悠悠地划走了。
“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这本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以刁钻的角度触动了她深藏的心事。
叶图瘪瘪嘴,忽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眼泪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她本来想着转过身去,也许眼泪就会混合在海水里面,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
但下一秒她脸颊上滑落的却是一颗颗瑰丽的细沙。
阳光从海面上投射下来,那缓缓飘落的细沙折射出五彩光芒,真是根本没法忽视。
“怎么会这样……”叶图一边哭一边急得跺脚,“不是说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吗?”
一边哭一边抽噎,到后面就变成了打嗝。
她每打一个嗝,就漂出一个气泡,忽忽悠悠地向上飘去。
“哇……嗝……呜呜呜……嗝……”
云修眨眨眼,安慰她道:“别哭啦。”
“它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呀。”
他笑着幻化出龙角,将头伸过去道:“喏。”
叶图忽然更大声地哭起来:“你干嘛啊……呜呜呜……”
云修瞪着一双竖瞳不知所措地道:“哎,你别哭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海底幽狱
西中焦躁地四处搜寻着,忽然听到云修的声音,顿时大喜过望,绕过一丛海草立刻叫到:“大……哥……?”
怎么回事!
眼前的云修头上顶着一对龙角,吓得他立刻转回了海草后面。
听见西中的声音从海草后面传来,云修也立刻变回了原状。
清咳了两声,负手道:“怎么?”
说着还不忘对叶图柔声说了一句:“别哭啦。”
西中在海草后面道:“大哥,我有点儿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要是不方便,我在龙宫等你。”
云修伸手拍拍叶图的肩膀:“我离开一会儿,你别乱摸东西呀。”
说完快步向西中走去:“说吧,什么事?”
西中绕过云修从海草后面探出脑袋来看:“你和嫂子……哎呀!干嘛打人!”
云修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别瞎叫。”
这下西中懵圈了:“不是,你刚才不是……”
“哎呀!干嘛又打我!”
“别废话了,赶紧说什么事。”
西中道:“大哥,极渊海沟里面有异动。”
“怀疑是魔界的封印出了问题。”
听到极渊海沟四个字,云修的神色沉重起来。
他迟疑了一下,问:“派人过去看了吗?”
“去了。”西中焦急地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这样啊。”云修的眉心深深地凹出了一个川字。
他犹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在蹲在地上研究贝壳的叶图,沉吟道:“我随你去附近看看。”
他向水草后喊道:“走了,我们回去吧。”
叶图此刻的心情还没有平复好,她怕回去被那些人问东问西。
实在是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再玩一会儿就回去。”
云修沉吟了片刻道:“好,那你在这里不要动。”
“我回去叫小火他们过来陪你玩。”
说完就和西中离开了。
叶图一个人坐在海草丛的空地上看扇贝跳舞。
它们用自己的壳一张一合之间,就蹿出一段距离。
叶图仰面躺在白色的沙子上,小鱼在她身侧嬉戏,阳光从海面透下来,像一张淡蓝色的梦幻纱帐。
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圆滚滚、软绵绵的东西趴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
“小火?”
叶图揉了揉模糊的睡眼,确定了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小火。
刚刚还一副乖宝宝的小火立刻抱着两只胳膊气鼓鼓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嘛。”她想揉揉它圆滚滚的后脑勺,被灵活地躲开。
“干嘛又摸人家的头!”
叶图想了想道:“云修不让我摸别的东西呀,你给我摸摸头好不好?”
小火叹气道:“那……好吧。”
“就只能摸一下哦!”
“好,就一下。”
就一下?
就一下,那就不是叶图了。
小火蹿起来和叶图两个打打闹闹,就出了海草丛。
他们一路上光顾着打闹,也没注意方向。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就到了一个怪石嶙峋的地方。
有了遮挡物,就有了捉迷藏的绝佳条件。
“我看你往哪儿跑!”叶图远远地看见一个红彤彤的小尾巴从山洞口露出一截。
心道这小东西果然是顾头不顾腚,看我怎样捉住它!
说时迟那时快,叶图凭着杰出的身手向着那个山洞就冲了过去。
谁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就在她冲到一半的时候,在她的正下方,有一个漆黑的洞穴。
一个并不明显、但是吸力极强的漩涡就在那个洞穴的上方,吞噬经过它的一切。
连同最后的一声惊呼一起,叶图被吸入了黝黑的洞穴。
就在她被吸入洞穴之后,刚刚的目的地,那个洞穴里的小尾巴渐渐伸出了洞外,颜色也由红色变成了夹杂着浅灰的米色。
它灵巧地一翻,无数个圆圆的吸盘也跟着猛地收缩了一下。
之后以极快的速度缩入了洞穴之中。
叶图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很大的洞穴里。
周围的海水很冰,有沉重的呼吸声均匀地回响在黑暗之中。
这是哪里?
巨大的山洞里,浓浓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叶图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好在这山洞里有一盏灯。
这灯的大小要是和这山洞相比,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但只是这一点灯光,就让人心里安稳了许多。
原来在这样的黑暗中,不光虫子有趋光性,连人也是趋光的。
叶图找回了一点安全感,她缓缓走到那灯的近前,才发现这灯并不小。
竟然有一人高。
借着柔和的光,她看清眼前的这个发光的物体,用“蜡烛”来形容可能会更贴切一些。
整个蜡烛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居然在这冰冷的海水里面也能燃起火焰。
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一条鱼尾柔韧有力,而上半身的美人身材婀娜楚楚动人。
真没想到这西海的审美居然和她原来世界的西方审美很像啊。
叶图很好奇这蜡烛雕像的前面是个什么样子。
她缓步绕到了蜡烛的前面。
一张绝美的容颜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根蜡烛雕像是一个女性人鱼。
人鱼双手捧在身前,自合十的双手指尖上升起一个豆大的火焰。
虽然只有一粒黄豆大小,散发出的光芒却照亮了周围至少十步远的距离。
就在她看向这双眼睛的时候,这根蜡烛雕像仿佛瞬间活了一样。
充满了生机。
而此时,她背后无尽的黑暗里,缓缓地张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她的背后,而叶图站着还不到这眼睛的瞳孔。
这时叶图借着烛光隐约看到远处的山壁上刻着几个大字:海底幽狱。
叶图的心猛地缩紧,既然是牢狱,那肯定是关着穷凶极恶的人。
这里,关的又是谁?
叶图忽然想起刚刚黑暗里那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隐隐的,心跳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动身体。
一定要在这里关着的东西醒来之前离开这里。
首先要做的就是探查周围的情况。
就在她转身之时,对上了那只眼睛。
山洞的更深出由远及近缓缓传来了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期间还夹杂着金属撞击山壁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囚龙西川
一道明亮的银色电光自叶图眼前的眼睛正上方爆起,飞速地向着黑暗的深处滑去。
一声低沉的龙吟差点震破她的耳膜,只听它问:“你是谁?”
叶图面对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确实有点儿心慌手抖。
她所见过的所有巨兽没有一个有这样的体型。
叶图慌忙后退几步,险些撞倒人鱼蜡烛。
“别乱动!”龙警告她,“你若弄坏一点儿,我要你粉身碎骨。”
叶图也算是急中生智,结巴道:“那,那如果我不弄坏,你是不是可以保证不伤害我?”
龙哈哈哈大笑:“我也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啊。”
叶图道:“行,那你忙着,我走了。”
说完就要溜。
“拦住她。”龙说着挪动了一下身体,一阵震耳欲聋的锁链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山洞里。
叶图被这锁链声音干扰,心里烦躁也就没顾得上观察周围。
当她发现的时候,自己的脚腕已经被一条章鱼的触手给抓住了。
而叶图这才发现,这根本就是刚才吸引自己掉下来的那个假尾巴!
看着慢慢褪去红色,又变回米色的触手,章鱼害羞地变了。
不变色,还变形。
真是终极吓人能手啊!
叶图眼看着这个从章鱼变过来的男人走向自己,他甚至还用一只从袖子里伸出来的腕足缠着她的脚腕。
“你,你要干嘛?”
章鱼男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哎。”龙说,“你看不如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叶图道:“你叫谁来不行啊,海里这么多鱼,我又不会聊天。”
龙倒是轻松自在:“这可是海底幽狱啊。”
“出口除了大门就只有一个。”
“你忘了刚才怎么下来的了?”
叶图有点儿慌,但还是强行安慰自己:“你别骗我了,那他怎么出去又进来了啊?”
说着一指章鱼男,颇有些当面戳破谎言的勇气。
章鱼男一个妖娆的转身,从腰以下再次变成八条腕足触手。
“……”
叶图看看章鱼男,再看看不远处的人鱼蜡烛,差一点儿就以为自己穿越到海的女儿这个故事里了。
“你看,他可以用吸盘吸住岩壁。”
“你行吗?”
叶图沉默了。
龙得逞地大笑:“所以还是留下来吧。”
“真的很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
叶图想了想道:“你这么大个儿,我仰着脖子看你实在是太累了。”
“你能不能变小一点儿?”
实际上她是对体积太大的巨兽有点恐惧。
龙想了想道:“也好。”
只听得一连串的锁链声响,片刻之后在洞穴的黑暗之处,一切又重归寂静。
“……”太小了看不见在哪里不是更恐怖?
就在叶图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措的时候,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
他一身白衣,要不是手捧着镣铐,真是一个俊美刚毅的男子。
“你……”
叶图发现这又是一个会变身的。
好像在她的身边,就只有她自己是个普通人。
“我叫西川。”男子将镣铐放到地上坐下来,全身笼罩在柔和的光线里。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图。”
西川打量着她:“你的避水珠谁给你的?”
叶图道:“怎么?这你能看出来?”
西川笑道:“当然了,你又不是这海中的水族,没有避水珠,你肯定要淹死的。”
叶图看了看章鱼男:“能不能松开我呀?”
章鱼男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己的腕足,挥舞着八条触手开心地爬上了岩壁。
“你还没有告诉我,谁带你下海的?”
“是不是西中那小子?”
西川笑吟吟地看着叶图,等她回答。
“不是。”
“哦?”他倒是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惊讶,只是疑惑道:“这小子倒是还算靠谱,没有找个异类当老婆。”
“呵。”
叶图也在人鱼烛下坐下来:“他何止靠谱啊,那是非常靠谱。”
“他已经娶老婆了,是北海的北灵公主。”
“哎呀,小北灵啊。”西川一脸欣喜,“那个小丫头不错的。”
“行啊,这个臭小子。”
叶图听他一口一个臭小子的叫,诧异道:“你是西中的什么人啊?”
听到这个问题,西川的眼神暗淡下来。
他含糊道:“我是他大哥。”
“啊?”叶图没有想到西中竟然会把他的大哥锁在这里。
“他结婚都没有放你出去吃喜酒吗?”
叶图想象不到一家人有什么仇,要把亲人锁起来。
西川倒是很看得开:“别怪他。”
他黯然道:“说说你吧,你为什么要下海来呢?”
叶图叹气:“我来看看海底下有什么样的景色。”
西川道:“干什么叹气呢?我西海的风光不好吗?”
叶图道:“倒是挺美的。”
她抬眼看看那个章鱼男道:“你们海底的鱼都能变身吗?”
西川听了哈哈大笑:“不是。”
“一般都是年深日久,自己修炼。”
“或者生来就是有些灵力的。”
他指着章鱼男道:“在这里只有他,是个例外。”
叶图纳闷,难道这人真是人和章鱼嫁接的?
于是问:“怎么个例外?”
西川道:“说起来,还要从很久以前的一件事说起。”
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那时西川的妹妹西媛到海中嬉戏,遇到风暴就躲上了一座小岛。
在小岛的山洞里遇到了同样躲避风暴的人族勇士苏永恩。
两人在海上共同经历了一番风暴,渐渐互生情愫。
但是忽有一日,海上再次风暴大起,一个巨大的怪物摧毁了小岛,还想要吃掉二人。
苏永恩用法修门派的法术击退了怪物,也斩下了怪物的一条触手。
龙女西媛用动所有用法力将怪物用风暴禁锢在大海上。
但是很快岛上的食物就没有了。
那怪物又不肯离去,海岛周围的鱼虾也因此绝迹。
苏永恩眼看着就要饿死,他抱着拼一把的心吃掉了怪物的触手。
苏永恩没有饿死。
苏永恩也没有活下来。
他开始不能说话,然后胳膊和腿都变成了章鱼一样的腕足。
和西媛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苏永恩无法接受自己的样子,跳海而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另一个版本
当时魔族正在准备进攻四海,一路招揽兵将。
就将苏永恩魔化,成为了半人半章鱼的魔族。
“所以你是魔族?”叶图好奇地看向他,“原来魔族是这个样子啊?”
苏永恩感受到叶图熠熠放光的眼神,不自在地将身体缩入了一旁的岩石罅隙里。
“……”叶图有点儿失望,“咦,他害羞了。”
“哈哈哈。”西川忍不住大笑,他的眼神迷离,陷入了回忆。
“很多年前,有个人和你很像。”
“哦?怎么个像法儿?”叶图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和你一样,死盯着人家看。”他嘴角上扬,“一点儿也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叶图大笑:“哦,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
西川不语,只是笑。
叶图指指人鱼烛:“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一款。”
“多漂亮啊!”
人鱼烛静静地燃烧,她的美丽锁住了时光,再不流逝。
西川叹息:“是很美。”
“你的护甲是谁给你的?”
他忽然发问,叶图不假思索地说:“云修。”
西川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图,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吗?”叶图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没有破洞也没有撒上食物渍。
西川若有所思道:“你身上不止一件东西是他送的吧?”
叶图嘿嘿傻笑:“那你猜猜?”
他指指脖子,又指指头上。
叶图不禁挑了个大拇指:“厉害。”
西川一扬下巴:“那是。”
他伸出手,在海水中拨弄着漂浮的小鱼和小虾,那些如星光点点的小东西莹莹地闪着微弱的光。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他苦笑,“你会记得我吗?”
叶图被他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得有点儿懵。
“我们……见过吗?”
西川听闻她如此答复,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对镣铐冷冰冰地锁在上面,反射着烛光。
“彼此能够遇见就已是非常幸运的事。”他神情黯然,“好好珍惜他。”
“什么?”叶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西川释然地看向那只人鱼烛:“希望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不要忘了我呦。”
叶图发现烛光下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片一片的鳞片。
而他说完这句话,也缓缓起身复又走入黑暗之中。
叶图还要再说什么,被苏永恩卷起快速地带到了刚刚进入这个洞穴的那条通道。
而就在叶图被漩涡卷入海底幽狱之后,小火发现她不见了。
小火先是躲了很久也不见叶图来找,于是自己干脆就站到了外面等着她。
谁想到叶图居然不见了。
“云修哥哥,叶图不见了。”
他凭着感应找到了正在极渊海沟附近的云修和西中。
“在哪里不见的?”
云修立刻放下手中的地图:“多久了?”
小火小心翼翼地说:“就在刚刚,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
其中不以为然道:“那一定是你没有找到她,再去好好找找吧。”
小火急道:“小火找了,真的没有嘛。”
云修将它一把揽住道:“行了,别急。”
说是别急,他却开始思索一百种叶图可能遇到的危险。
“大哥,要不还是让小火先去找。我们还有两个转角就看完了,再去也不迟。”
西中想的简单,不过是捉迷藏,找不到很正常。
再说看完两个转角并用不了多久。
但是小火坚信叶图是真的不见了:“我找过了,找不到啊。”
西中吩咐两旁的手下:“多拨两个人跟他去找。”
眼看小火又要嘤嘤嘤,云修将手中的地图塞给西中:“你先带手下检查,我去看一下。”
西中拦住他问小火:“等一下。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玩的捉迷藏?”
小火按着刚来的路径描述了一遍。
西中一听,立刻向那方向冲去:“怎么不早说!”
云修离开西海日久,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个什么所在。
但见西中的反应,料想是个危险的地方。
他追上去问:“叶图是去了哪里?”
“海底幽狱!”
“什么!”云修一时也急了,“怎么会到了那里!”
灼热的水流从叶图和苏永恩身后的通道里喷出。
紧跟着,大量的熔岩在通道的上方开出了一朵火树。
“小心!”
随着一声大喊,叶图被大力拉开。
那些熔岩翻滚、流淌,在海底蔓延。
所过之处皆被吞噬。
“云修?”叶图看清来人,“你们怎么来了?”
西中拍着心脯感概:“好险,好险。”
叶图忽然想起苏永恩也是跟自己一同出来的,连忙回头去找。
却哪里有什么影子?
“你们看没看到这里有一个章鱼?”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苏永恩:“或者一个男人?”
西中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遇到魔族了?”
“什么,魔族?”云修警惕地向四周望去,却没有任何发现。
“嗯,是个魔族。”
叶图想起刚刚听到的苏永恩的身世,不免觉得凄惨:“挺可怜的人。”
西中痛心疾首:“哎呀,又一个被魔族骗了的!”
“他们哪里可怜了?”
“你要是经历过万年前的大战,就不会觉得他们可怜了。”
他兀自愤愤地说着,云修拦住他道:“那些就不要提了,太久了。”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叶图看他认真的眼神,恐怕这里真的不太安全。
但是嘴上仍然问:“刚刚我在这下面遇到了你大哥,西川。”
西中恨恨地道:“你见过他了?是不是他把你拐走的?”
“他只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他很寂寞。”
叶图想到他寞落的眼神实在很是凄凉:“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
西中笑道:“他可怜?”
“他要是可怜,天底下就没有不可怜的了。”
说完瞥了那熔岩一眼,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哎?”叶图皱眉,“怎么回事?”
云修拉着她离开:“这里面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他们兄弟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解决吧。”
叶图不放心那熔岩下面的西川:“他现在是在熔岩里吗?他会死的。”
“不会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见龙在田
叶图始终不相信那样灼热的岩浆里,西川会没事。
她很想去看看他。
“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云修放下手里的书卷:“太危险了,别去了。”
“为什么要把他压在那里?”叶图坐到他身边,“西中为什么要关着他?”
云修看着她,柔声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犯了错,而且经常发疯。”
“为了防止他兴风作浪,所以四海龙母就将他关在了海底幽狱。”
叶图第一次听说四海龙母:“四海龙母?是西川的娘吗?”
云修笑道:“是他的妻子。”
叶图想了想问:“他的妻子在哪里?为什么不陪着他呢?”
云修抬头望着上方,缓缓道:“在天界。”
叶图一下子就想到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也就自动将西川带入了。
“真是让人感动啊……”
“什么?”云修问。
“一个在天界,一个海里。飞鸟和鱼的爱情……”
“哈哈哈哈……”云修真不知道她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叶图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你笑什么啊。”
两人正说着话,西中走了进来:“你们都在啊。”
他走到云修面前央求道:“大哥,你还得跟我去一趟。”
云修看看西中,又看看叶图。
只见叶图朝他一个劲儿地摆手:“去吧去吧。”
云修不放心地说:“你别乱跑。”
叶图摆出一副很乖的样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云修这才跟着其中起身离开。
他离开后,叶图无聊地在龙宫里四处闲逛。
“幸运,你干嘛呢?”叶图看见福禄正在房梁上趴着,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福禄聚精会神地趴在房梁上正在学那柱子上的盘龙,被叶图一嗓子吓得差点儿掉下来。
“练功啊。”
叶图朝他招手:“下来吧,样子学的一点儿也不像。”
“是吗?”福禄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条盘龙,疑惑地从上面游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呢?”他看叶图抱着两条胳膊,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
叶图想了想:“你想不想出去玩?”
福禄这几日正闲的发愁,它一直想要出去玩。
奈何自己一副异类的模样,又不能化成人形,自己心里总是怕被笑话。
所以一直没有出过龙宫。
此刻听到叶图问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啊!”
叶图神秘兮兮地道:“走!”
他们出了龙宫,再次来到了海底幽狱。
“这是什么地方?”福禄嗅着海水中的味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叶图这才将此行的目的相告:“我来见个朋友。”
“啊?”福禄简直不敢置信,“你来这这么短的时间都有朋友了?”
叶图自豪地说:“那是当然,我可没把时间都浪费在摆造型上。”
“嘁。”福禄嗤之以鼻,“那是修形。”
“修什么形?”叶图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儿。
“哎,你不懂。”福禄一副外人不足与道的样子。
叶图不以为然:“我当然不懂了,我又不用挨雷劈才能进阶。”
福禄黑脸:“可不可以友好一点。”
“好吧好吧。”叶图一指他们的正前方,一条若隐若现、极不明显的小漩涡正在那里转圈。
“你说你在那房梁上面能学什么?”
叶图嫌弃地看了看它:“对着一个死物雕像学半天学半天,你说你能学到什么?”
“不就是从一个石头,学成了一个石膏?”
“什么石膏?”福禄问:“好吃吗?”
“吃吃吃,怎么又想起吃来了?”
叶图终于有机会开启老母亲模式了:“你说说你,除了吃和睡,动不动就学石头雕像,你还干什么了?”
“你没听人说,跟着什么人就学什么样子?”
“没有钱不要紧,没有这棉衣棉被的都可以拿钱换。”
福禄问:“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叶图笑笑:“送你去上学。”
说着一手拎起它甩进了那个通道,随后也跟着它跳了进去。
“西川!”叶图脚一沾地,立刻就开始寻找西川的身影。
“你来了。”西川从阴影里露出巨大的头颅。
福禄应声去看,差点魂飞魄散。
“我的妈呀!”
它一声哀嚎:“怎么遇见真的了!”
西川见吓到它了,立刻恢复了人身:“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叶图对福禄悄声道:“你刚才也看见真的了,以后就照着这个练功吧。”
“总比你那些石头像强点了吧?”
“那是谁?”西川指着福禄问,“怎么长得这么丑?”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笑道,“不是我要笑的……”
叶图无奈道:“是我的朋友。”
福禄抢着道:“我叫福禄。”
西川听了好笑地看着它:“既然是叶图的朋友,我就不会为难你。”
福禄感激涕零:“谢谢。”
“你在练化形?”西川言简意赅,“练得怎么样了?”
福禄畏畏缩缩第吭哧瘪肚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两个字:还好。
叶图看着它也怪费劲的,自己都替他着急:“西川,它挺努力的。你帮帮它呗。”
西川走到福禄跟前,伸手在他的头顶上摸了一模:“嗯,倒是有个不错的法子。”
叶图忙问:“什么法子?”
西川笑呵呵地指向一旁墙壁上的一条裂缝道:“进去了就知道了,深海裂隙。”
叶图好奇地走向那条裂缝,走到了裂隙的前面,恨不得要将裂隙两旁的山壁都挖开来看看。
“这干嘛的啊?”叶图还是不放心,这个裂缝看起来有点儿黑中透蓝,蓝中透金。
“快速提升能力,有奇效。”
西川向福禄一招手,他这胖乎乎的四只小脚就在空中翻了一个个儿,瞬间冲进了那条裂缝。
“哇塞!”叶图不禁呼喊出声。
“他不会有事吧?”
西川笑道:“不会的,你不用担心。”
“看在你的面子上,帮它一把。”
叶图听了笑道:“谢谢啦。”
“那个……”她犹豫了片刻,“上次我们出去以后,你还好吗?”
西川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顿时觉得心中无比温暖。
“嗯,还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极渊海沟
“极海之深,妄虚之渊。”
“欢迎来到极渊海沟。”
福禄张开双眼,举目四顾。
周围是化不开的浓稠黑暗,以至于它自己都没有办法看清自己。
“是谁?”
它只能凭着声音寻找方向。
周围太黑了。
没有参照的福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挪动地方。
但它依然努力地手脚并用向前滑动。
“我啊。”那声音懒散里透着凉薄,“你想看看我吗?”
这可真是一句废话。
这么黑能看得见吗?
福禄道:“你有本事能让我看见你吗?”
“哈哈哈哈。”
那声音大笑过后重归寂静。
紧接着,是一长串的像敲击在小鼓上的声音。
在这咚咚咚的声响之中,黑暗里亮起一点银白色的光。
那光点迅速从福禄的左前方滑到了右前方,又从右前方熄灭。
原来这货是个灯笼鱼?
福禄心道有了这灯笼鱼,在这里也能有些许光亮,倒也不错。
它愉快地向右前方光点消失的地方游去:“好,我看到你了,别动啊。”
可是它才刚刚滑了两下水,那光点又在左前方亮起。
“说了让你别动啊,这么淘气!”
福禄无奈,只好调转方向,朝左前方游去。
突然,它的面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好像有一大群萤火虫飞在这团黑暗中。
“……”福禄震惊地咽了下口水,有点儿害怕。
这么多灯笼鱼,待会儿会不会被撕成碎片啊?
还没有等它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群“萤火虫”疯了似的乱窜起来。
福禄被这闪烁的光点晃得头晕,差点就吐了。
“这是什么情况……”
话音未落,那片光点瞬间又全都隐于黑暗。
福禄揉了揉差点被晃瞎的眼睛,它眼前现在还有那些光点留下的残影。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晃瞎了,福禄惊骇地发现四周这浓密的黑色忽然扭曲、变形。
一条条地从它的周围翻转、抽离。
混浊的光撒进来,带起的还有一团团的海底沉沙。
海沙随着扰动的水流翻腾着,像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你看见我了。”那声音再次响起。
福禄循声望去。
它确实是看见了,看见了无数长着吸盘的巨大触须。
那些触须就像是一团团的、被水泡了很久的肉。
灰白里又透着些礁石般的黑色,完完全全的一派死气。
难道,自己面前的是一只章鱼?
福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那比自己还大的吸盘。
章鱼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章鱼的体型。
“你……你是章鱼?”
福禄小心翼翼地说:“章鱼也挺好的。哈哈。”
那触手的主人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称呼,它挥动着触手扰动起了更多的海沙。
同时,那腾起的海沙雾团中出现了更多的触须。
这是……一窝章鱼?
福禄大喊一声:“不打扰了!”转身飞速划水,准备逃跑。
一只触须不疾不徐地从它身后赶上,轻轻地将它拉回。
“啊啊啊啊!”福禄吓得大叫,甚至还显出了蛟的元身。
“你看这样就好看多了。”那触须怪物满意地笑道,“干嘛要遮掩自己的真身呢?”
“我们这个样子,多自在啊。”
福禄被它缠住,哪里还有自在,只是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拜托它的魔爪。
在它剧烈的挣扎中,更多的海沙被搅起,很多海草折断以后也漂浮在海水中。
“哎呀,好了好了,你这样折腾不累吗?”
福禄吼道:“你放开我!”
“哦,好吧。”触须怪松开触手,乖巧地缩回了混浊的海沙之中。
福禄赶紧抹头就跑,谁料就在它的面前,一只触须毫无征兆地自下方的海沙之中钻了出来。
正好挡住它的去路。
那就左边!
右边!
上边!
所到之处,如影随形。
“你到底要怎样!”福禄带着哭音申斥着它的暴行。
“我……”触须怪无辜地说,“没有要怎样啊。”
说得还怪委屈的。
“你没有要怎样你别拦着我,让我走!”
触须怪沉默了片刻,问:“你真要这么走啊?”
福禄愤愤道:“当然!”
触须怪弱弱地道:“那好吧。”
福禄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赶紧转身离开。
这次果然没有阻拦。
它记得自己刚刚是被从一个裂缝丢进来的,如果找到刚刚进来的裂缝,应该就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于是浮动着幽幽海草的海底,一只蛟正在紧张而忙碌地,找地缝。
“这个不是……”翻开一块石头,下面什么也没有。
“啊!”他把爪子伸入一个裂缝,被一条海鱼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被咬到的福禄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就跌入了海草丛里。
“好疼啊……”还没等它看看自己的爪子,一只巨大的螯从天而降……
“啊啊啊!”
一路尖叫,一路狂奔。
一路躲闪,一路惊魂。
可怜的福禄东窜西跳,搅得海沙泛起,一片乌烟瘴气。
慌乱之中,也不知道它和多少危险擦肩,也不知道从多少恐怖巨妖的魔爪下逃生。
福禄一路尖叫着,在朦胧的海沙中撞倒了一堆松散的礁石。
“啊……”一个啊字还没有出口,就被一颗冰冰凉凉的东西噎住了喉咙。
它脸上盖着一堆水草,将要窒息昏厥的那一刻心里心里还在忍不住地暗骂。
“该死的蚌精,居然敢用珍珠偷袭我……”
它也不想想,哪个蚌精会用自己辛苦修炼千百年的珍珠来噎死对手取得胜利呢。
万一制敌不成反失珍珠呢?
单纯可爱的福禄就这么昏倒在了海底。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那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魔族怪兽。
忽然,它身下的海沙拱起了一个小包。
魔族怪兽们也紧跟着蜂拥而至。
小包逐渐变大,一只触须猛地出现,卷起了福禄迅速撤离。
魔族怪兽们哪里肯就这么放它走,都紧跟不舍地追了上来。
就在此时,无数的触须从天而降,串肉串似的一个个将它们从上到下来了个透心凉。
不知过了多久,福禄缓缓地睁开眼睛。
唤醒它的不是清晨的阳光,而是一连串的饱嗝。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千年朝露
“我死了吗?”
福禄悠悠转醒,用力吞咽了一下,发现喉咙已经畅通无阻。
“哦,那我可要恭喜你成为第一条被噎死的蛇。”
“哦,不,你已经是蛟了。”
福禄听见这声音,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又回到了触须怪的地盘。
但是好在它在这里是安全的,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为什么你还要缠着我?”
福禄扭了一下被触须包裹的身体,表示抗议。
“刚刚忘记了。”
触须怪立刻放松了触须:“你这下还想往外跑吗?”
福禄在地上继续寻找缝隙:“我总归会找到方法回去的。”
触须怪挥舞着几条触须,随着水流一起摇摆:“你不就是想回去吗?”
“你问我啊,我送你回去就好了。”
福禄吃惊道:“这么简单?”
触须怪道:“就这么简单。”
它不解地说:“所以我就不明白你一直要跑什么啊?”
福禄无语。
只听触须怪继续道:“西川送你来的时候只跟我隔空传话说,让你在这里历练历练,又没说把你放逐到这里。”
“我当然会送你回去的呀。”
福禄无奈道:“好吧好吧,算是我没弄清楚。”
“哎,那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触须怪道:“可以啊,你现在回去吗?”
福禄道:“嗯,就现在。”
触须怪合拢触须,将它包裹其中:“回去以后会不会再来看我?”
福禄想了想,只是说:“我会想起你的。”
黑暗袭来,吞噬所有光线。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我叫福禄。”
他说完这句话,就觉得一阵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
触须怪的声音飘渺而至:“我叫……”
“这家伙睡得可真香啊!”
叶图盯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四条小短腿还不住地“蹬天”的福禄叹道:“不会是上那边吃饭去了吧?”
西川一手在它肚子上轻轻地揉了揉,只见它嘴巴一张,一颗圆圆的透明珠子缓缓地飘了出来。
叶图立刻凑上去仔细观瞧:“这是什么?”
透明玻璃球?
这个世界应该没有玻璃吧?
水晶球?
那得多沉啊,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吃石头了?
西川也凑上去看了半天,终于确定道:“这可是个好东西。”
叶图纳闷道:“怎么个好法儿?”
西川抬起另一只手,运用法力催动那颗圆球:“这叫三千年朝露。”
“什么?”叶图还是第一次听说海里面也有露水。
“海里也有露水吗?”
那颗透明的圆球在西川的法力渗透下,竟然缓缓地出现了一些画面。
那画面透过海水投射到海底幽狱的石壁上,影影绰绰地形成了一个个片段。
叶图看到了自己。
“那是我哎!”她开心地说,“我在干什么啊?快看看。”
墙壁上的叶图手拿着无生剑,正在和一个人打斗。
“没想到你身手还挺好的。”西川笑吟吟地说,“这样的身手,我之前也见过一次。”
“哎,还以为你会说我这身手是你见过的最好的。”叶图嘟着嘴道,“夸人还不夸彻底一点儿。”
西川的眼底有流光闪过,那是他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嗯,虽然你是个女孩子,但是身手一点儿都不输男人。”
西川悠悠道:“很多年前的人界出过一个臻武大师,在六界大战的时候出了不少力。”
“你这看上去,也就比他好一丢丢吧。”
这本是一句恭维的话,却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
叶图垂下眼睛道:“那个人,是不是姓文蔚啊?”
“你怎么知道?”他倒是有点儿出乎意料。
叶图眨了眨眼睛,复又抬头瞧向石壁:“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的。”
“他说他的先祖曾经出过一个臻武大师,并且在六界大战的时候率领人族发起了反抗。”
“他一直都以那位先祖为骄傲,想要向他一样成为臻武大师。”
西川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忽然问:“那你呢?”
“什么?”
“我是说你呢?你也想成为臻武大师吗?”
叶图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早知道现在这个结果,还不如一早就跟着云修在武功山上修器宗,岂不是逍遥快活得多?
“怎么不说话?”西川看着石壁上的叶图,那个她正英姿飒爽地奋力砍杀。
“我不知道。”叶图也看着石壁。
石壁上的自己嚯地转身,终于,一直和她对战的那人露出了面容。
文蔚平。
叶图瞬间愣住。
她从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他。
哪怕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西川看着她隐含热泪的眼睛长叹一声,缓缓将三千年朝露收入了福禄的口中。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吧?”
叶图坐在地上,两手抱着双膝,下巴垫在膝盖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西川道:“三千年朝露,可以预照未来。”
“但是这画面看上去太含混,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我真的会在以后的某一天和他刀剑相向吗?”叶图还是追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西川扯出了一个笑容:“这也不一定,也许你们只是切磋也说不定。”
叶图想了想道:“是了,武修之人参加武道大会是要比武的。”
但是她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武道大会上?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皱眉会变丑的。”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封明。”
“啊?”叶图转头看向他。
“不。”这次轮到西川皱眉,“你不是。”
“你不是她。”
他痛苦地抱着头,仿佛脑子里有无数记忆的碎片同时冒出来。
“你是谁?”
“她在哪儿?”
洞穴里回荡着西川的哀嚎,白色的鳞片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在地上打滚、咆哮,隐没于黑暗。
“你还好吗?”叶图战战兢兢地问,想要走入那黑暗里去看一看他是否还安好。
忽然被人拦腰抱住,像荡秋千似的凌空而起。
“苏永恩?”叶图疑惑地问,“你怎么……”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一张血盆大口伴随着熊熊的火焰从他们脚下直冲而上。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回到龙宫
看着从身后海底洞穴喷薄而出的火焰,叶图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好险好险……”
福禄也坐在地上,姿势跟她一模一样:“好凶啊……”
苏永恩收回缠在他二人身上的腕足,静静地伏在了一颗石头旁。
“他……”叶图想起之前喷薄而出的岩浆,“我是说西川他经常这样吗?”
苏永恩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福禄懊悔地爬起来:“我要回去了,跟你出来真是危险啊,危险。”
叶图听他这样说,未免有点儿不好意思,跟上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福禄斜睨了她一眼:“刚刚出洞口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可真是惊心动魄啊。”它毫不掩饰地看向自己的腿。
叶图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那四条小短腿看上去十分敦实,走起路来竟然有点儿力不从心?
“你受伤了啊?”叶图有点儿自责,不知道它在那缝隙之后遭遇了什么。
福禄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庆幸地叹了口气。
“那么大的一颗头……龙头啊……”
“这得是多大一个家伙啊……”
叶图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屁啊笑!”福禄也顾不上自己丢不丢脸,义正言辞地训斥道,“就你我这样子的,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你还有脸笑呢。”
它气愤地说:“怪不得云修到哪儿都让人跟着你,真不让人省心。”
“哦,好了好了。”叶图看它是真的生气了,只好使出杀手锏,撒娇。
“不要生气了嘛。”
看着她蹩脚的撒娇手段,做作的语调,福禄不禁一个激灵。
如果它有汗毛的话,一定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噫……”
它嫌弃地撇嘴:“快收起你那要人命的样子。”
叶图嘿嘿地得意笑道:“是不是很可爱呀?”
“你都不忍心责怪我了吧!哈哈。”
福禄发觉自己果然没有办法和这个女人说到一块去,只好道:“你可快收了神通吧,正常一点儿不好吗?”
“哦。”叶图也知道见好就收,“算啦,就知道你欣赏不了。”
福禄道:“嗯,你还是留给云修欣赏去吧,我可是无福消受。”
“嚯,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叶图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你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吗?”
福禄自我感觉了一下,果然有一点不一样。
好像精神清爽了很多,身体里的精力源源不绝地迸发,感觉自己非常轻盈。
他战战兢兢地问:“你们给我吃什么了?”
叶图看它害怕的样子不觉哈哈大笑:“看你给吓得那个样子。”
“不是我们给你吃的,是你自己吃的。”
福禄忽然想到自己之前被噎住,还晕过去的事。
“好吧,不逗你了。”叶图看它全身顶住苦苦思索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吓唬它。
“西川说你吞了一个叫三千年朝露的东西。”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有这么大。”
“还可以在墙上映出图画来呢。”
福禄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嘴唇哆哆嗦嗦地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真的,没骗你。”
叶图诚恳地说:“刚才西川给我看了。”
福禄眨了眨眼睛,问:“你看到什么了?”
叶图想了想,简洁明了地回答:“我自己。”
“你……那时候在做什么?”
叶图双眉一挑:“哎?你不好奇那是个什么东西吗?”
福禄将身体卷成一个卷,那还是它做蛇时候的习惯动作。
“三千年朝露,可以预见未来。”
“所有修行的蛇都知道,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叶图道:“看来你是和它有缘啊。”
福禄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它知道,自己已经在化龙的路上一去不回了。
“你怎么不高兴?”叶图纳闷道:“蛇修行不就是为了变成蛟,化成龙,一飞冲天,改变命运吗?”
福禄蔫蔫地甩出一句:“曾经有人跟我说,有朝一日我化龙的时候,这天地之间将有一场劫难。”
“这是谁的预言啊?”叶图才不信什么天地之间有场劫难这样的说法,听着跟吓唬小孩似的。
“伊春巫祝。”
福禄看上去有些伤感,可能是又在想念那个将它养大的人了吧。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儿饿了。”叶图想要缓和现在这种气氛。
毕竟她带福禄出来,是想让它能变得更好,又不是为了让它伤心来的。
果然说到吃的,福禄的思绪被成功转移了一些。
“不知道今天吃什么。”
叶图光是想想,口水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我想吃龙虾。”
福禄小心翼翼地道:“小点声,被龙宫的守卫听到,咱俩就别想进去了……”
“哈哈哈,对哦。”
龙宫的守卫就是两只超大的、铁面无情的龙虾精。
叶图不愧是个有气魄、敢想敢干的女孩子。
她和福禄成功进入龙宫以后,第一道菜点的就是龙虾。
也许是报应不爽,汤汁撒了一身。
“你可是我见过吃饭最卖力气的女孩子了。”福禄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
叶图竟然还有点儿反以为荣:“吃饭不卖力,脑子有问题。”
对此福禄表示甘拜下风。
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叶图在柜子里翻翻捡捡,看到了那件从结庐境里带出来的衣裙。
伊春巫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叶图对她的经历很好奇,也敬佩她的能力。
包括她的审美。
想到自己留在石室里的那一套不成样子的兽皮衣服,叶图不禁脸上发烧。
嗯,好吧,马上她还要更加厚颜地将这衣服穿上。
因为真是……
太好看啦!
她可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就换上了。
衣服的材料真是独特,在这海水中竟然比丝绸还要顺滑。
好像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完全不像寻常的衣物,对行动没有半点阻碍。
穿上了这美美的衣服,叶图就更不愿意窝在房间里了。
她要出去逛逛!
她要挥霍时光!
她要!
可惜这龙宫里不能蹦迪。
叶图心想:好想把没有试过的生活都试一把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直面深渊
“我换好衣服啦,走吧。”
福禄纳闷:“怎么又要出去?”
叶图拍了拍肚皮:“你吃那么多不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吗?”
“你在龙宫里面溜两圈不行吗?”福禄困得要命,完全不想动。
“走吧,到时候胖的你飞都飞不起来!”
福禄无奈地一边走一边抱怨:“那你干嘛不带着小火去啊,它一个人多闷啊。”
叶图小声道:“别嚷,叫它知道了就去不成了。”
“怎么就去不成了?”福禄打了个哈欠,“它又不是云修。”
叶图撇嘴:“这家伙专会看人下菜碟。”
“早就倒戈去了云修那边,上次我俩误入海底幽狱以后,云修就不让我再去那边了。”
“这个家伙要是知道了,指定要去跟云修告状的。”
“看不出来,还有你叶图怕的人啊?”福禄好笑地说,“以后你要是欺负我,我也去告状。”
“你敢!”叶图撸起袖子,“看我不把你打成壁虎干。”
福禄一缩脖子:“哦呦,我好怕哦。”
“不过还是提醒你,最好不要再去那边了。”
叶图鄙视地看着它:“怎么你也不让我去了?”
福禄严肃地说:“那黑黢黢的洞里面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我看那西川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狂。”
“你虽然筋骨强硬,皮肤可以再生,但是终究不是神仙血脉。”
叶图思考再三,也觉得有道理。
但是心中总也觉得西川被一个人丢在那里实在也是可怜。
“那我们偶尔去看看?”叶图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一个人在那幽暗的洞穴里实在是太可怜了。”
福禄忽然笑眯眯地问:“哎,我说叶图,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叶图骂道:“胡说!”
福禄凑近了问:“你觉得他比云修好啊?”
问完这句话,它又自己摇摇头:“我觉得还没嵩月好呢。”
“一个被囚禁、随时会发疯的人,你可要小心哎。”
叶图这次连骂都懒得骂了,背着手往前就走:“你可真是很有想象力啊。”
“你有这脑子怎么不好好想想怎么修行呢?”
怎么不好好想想修行的事呢?
这句话好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西川的话再次回响在她的耳边。
“你想成为臻武大师吗?”
想吗?
叶图在一丛艳丽的海葵旁坐下来,手里拨弄着一枚废弃的贝壳。
见她终于停下来了,福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了。
它走到叶图身边往前一看,心道怪不得她不走了。
前面是一条漆黑的海沟。
福禄望了望看不到边际的海沟对岸,又向下看了看望不到底的深渊,一股刺骨的冰冷水流呼地一下涌上来,扑了它一个趔趄。
“哎呀我的天,吓我一跳。”它心有余悸地退回到叶图脚边。
叶图下意识地伸手将它往身边拉了拉,心里却还想着那个问题。
“你想成为臻武大师吗?”
叶图望着面前幽暗、宽阔的海沟,心里问自己: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走上武修这条路呢?
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学习有关这个世界的修炼法则。
那是在幽墟谷的时候,文蔚平作为菩提籽的交换筹码教给她的飞行术。
然后就是在圣城,米婆婆交给自己的秘籍。
再然后,就是武功山学武。
灵感山拜师。
直到在文蔚府再次遇到文蔚平,拜师文蔚祁。
回想起自己这一路上,从什么都不会一直到了现在通过五阶试练。
即便到了六阶的水平,自己还照着米婆婆给自己的秘籍继续修习。
这一路走来,是为了什么呢?
叶图第一时间脑海里就跳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风平。
她是为了风平吗?
“你在想什么呢?”福禄迷迷糊糊地问。
“我在想,我一路走来是为了什么呢?”
福禄用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回忆了一下道:“找风平。”
这与她的答案一致。
见她不说话,福禄用爪子抓了她一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瞎想了。”
叶图喃喃道:“对啊,可是后来风平找到了。”
可是后来风平找到了。
自己为什么要在文蔚府拜师呢?
是想要和他比肩的愿望,想要变得更强大的愿望。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福禄气恼地一骨碌翻身站起来,“你说说,我听听。”
叶图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在它锲而不舍的盯视下道:“那天西川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我想不想成为臻武大师。”
就这个问题啊?福禄气结:“那你想吗?”
叶图道:“曾经很想。”
“那时候风平的偶像就是文蔚家祖,一个参加过六界大战的祖先就是臻武大师。”
“我相信他也可以成为那个祖先一样的人,所以,我也希望自己成为臻武大师。”
福禄点点头:“你想能够和他相配。”
“但是他现在已经娶了明芙嫣,即便你现在就是臻武大师,他也已经娶了别人了。”
福禄正色道:“叶图,你要知道,文蔚平娶了明芙嫣就不会轻易放手的。”
“除非明府家产散尽,也许还有可能。”
叶图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没想到你一个壁虎精,懂得还挺多。”
福禄白了她一眼:“我一个壁虎都明白的道理,你应该也清楚吧。”
“所以,你是想说我其实没有必要再继续在武道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即便是我成功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福禄爬到她的腿上,费力地站直身体。
然后向后缩了缩脖子,一个头锤就撞在了叶图的脑门上。
“哎呦!”叶图痛叫,“你有毛病啊!”
福禄庆幸自己有角,脑壳够硬,得意地爬回了地上。
临了还特别看了一下,叶图的头上没有破皮。
不过这一下撞得可真是不轻,饶是叶图铜皮铁骨,居然也撞出了一条青紫的印子来。
叶图气哼哼地喊道:“你干嘛撞我!”
“你是不是傻啊?”福禄道,“撞你一下都是轻的。”
“我怀疑你那脑袋里面装得都是浆糊,不如撞破了倒出来换一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奔前程
“你脑袋里才是浆糊。”
福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我是说,他现在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风平了,只有一个已经放弃你另娶妻子的文蔚平。”
“你听明白了吗?”
“再也没有风平了。”
叶图忽然就哭了,她两只手捂着眼睛,绚丽的沙子从指缝间落下。
福禄没有去哄她。
“其实风平一直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在结庐境以外的地方存在过。”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所以我这一路上都是白费劲,根本就没有意义。”
叶图忽然觉得整颗心都空了,就像是刚从自己的世界穿越到鸟窝里的时候。
一切归零。
什么都没有。
所有经历过的事情、受过的委屈和伤痛,全都白挨了。
一股怒气从她的心底升起,却无从宣泄。
她该怪风平吗?
还是该怪文蔚平?
可他从来没有说过让自己去找他,也没给过自己任何承诺。
果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啊。
该怪自己吗?
叶图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努力追寻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是错的吗?
福禄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又开始犯傻了。
“你原来是真傻啊!”
它惊奇地说:“这搁在我们蛇来说,根本活不到成精啊。”
“你这一路走来,都是在向你自己设定的方向上走。”
“这些努力的意义,就是最终成就了现在的你啊。”
它挥了挥自己的小短腿:“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有了腿。”
“还有噗小雷,也是在和你一起的日子里出生的。”
“虽然噗通不在了,但是戮戈别看我常和他打架,但是我也很喜欢他啊。”
“你现在虽然不是臻武大师,但是武道上很多人都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福禄打趣道:“你是瞎吗?”
叶图已经渐渐止住哭泣,撅着嘴思考着问题。
没错,自己一路走来是在寻找风平。
一路武修提升也是因为风平。
但是最后成就自己的,不是风平,而是自己。
叶图忽然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福禄有点不信:“你明白什么了?”
“我追随风平一路走来,他最后没有选择我,可我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她有这些好朋友,还得到了成长。
“虽然修习武道是因为风平,但成就我的不是风平,而是我自己。”
福禄终于露出了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我爱风平是一回事,选择修习武道是另一回事。”
福禄大笑道:“可以啊,居然会举一反三了。”
叶图思及至此,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仿佛如梦初醒。
不远处的云修揉了揉发痛的脑门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走到了两人跟前:“你们怎么在这?”
福禄支吾道:“我,我怎么在这?”
“我刚刚是梦游……”说着就要开溜,被云修一把抓住。
他指了指叶图的脑门:“这怎么回事?”
福禄心虚地头都不敢抬,只顾看着地面:“嘿,嘿嘿……”
“你嘿什么啊?”云修提着它,一手拉起叶图道,“还没玩够啊?回家吧。”
叶图忽然道:“我想。”
云修纳闷道:“想什么?”
叶图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熠熠放光:“我想成为臻武大师。”
如果没有听到刚刚两个人的对话,云修大概会伤心。
但是现在听来,他是高兴得很:“好。”
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好字,就足以让叶图对自己的选择充满斗志。
“从今天开始,我要继续武修了。”她坚定的语气中有着绝对的不容置疑。
还有一句话,她在心底默念没有说出来。
从今天开始,风平,我不再爱你了。
她像一只海兔一样引着翻飞的裙裾向龙宫而去。
留下赶来的西中望着她的背影道:“大哥,没想到你都送她鲛绡的衣服了啊。”
“等等。”他忽然回忆起那衣服的样式,“这个样式在四海之内只出过一件。”
“怎么会在她身上?”
云修并不在意这衣服样式如何,也不在意这衣服在四海之内有几件。
他只觉得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好看,这就够了。
西中却不能视而不见。
“大哥,你看这衣服不眼熟吗?”
云修并不记得在哪里看见过:“没有什么印象。”
西中道:“这是我姐姐西媛的衣服啊!”
云修这才明白他想说什么:“西媛的衣服?”
“她不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神色逐渐凝重。
“你这是在干什么?”福禄看着她一顿收拾,把之前所携带的东西全都整理了一遍。
“新的开始。”
她重复道:“新的生活要有一个新的开始,收拾东西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收拾完了东西,她看到了那个被她遗忘很久的、嵩月送她的竹筒。
闲来无事,她打开竹筒,只见里面的纸上渐渐泛出一行字迹:
文蔚府发悬赏找你,事情不妙,不要露面。切记。
悬赏?
叶图一时想不明白干嘛要找自己。
再说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许多,并没有再想出去问问明白之类的想法了。
于是挥笔在纸上回了一句,便收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福禄。
“你干嘛?”眼神不善,必有文章!
福禄怕怕地说:“你,你要干什么?”
叶图笑道:“我能干什么,我要好好练功啊。”
福禄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看我做什么?”
叶图笑得越发灿烂:“咱们关系既然这么好,总也不能忘了你啊。”
“什……什么意思?”
海底幽狱。
“我想明白了,我想成为臻武大师。”叶图将福禄交给西川。
福禄哀嚎:“你修武道的,跟他没有关系,你把我交出去算怎么回事?”
叶图没有理他,继续对西川道:“这个家伙实在太懒,不肯好好修炼。”
“请你帮帮它,祝他早日成功。”
西川笑嘻嘻地伸手接过福禄:“这你放心,一定办到。”
叶图语重心长地对福禄说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也许预言会发生,但是我相信,你并不是那个引发大战的根源。”
第二百四十章 探望
莺飞草长,春和景明。
演武场边的野花也一丛一丛地开得茂盛。
瑞儿提着一个篮子,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毛巾和水递到文蔚平面前:“公子,喝点水吧。”
文蔚平接过来一饮而尽,刚刚舒活了筋骨此刻也是心情愉悦:“走,收拾收拾东西。”
“哎。”瑞儿应了一声,立刻将东西收拾好提在手上,跟着文蔚平走向那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勤勉斋。
原来棕色的木门已经拆掉了,换上了从天工坊特制的精钢大门。
两旁的守卫是他亲自从十二卫里挑选的,善于守卫的卫士。
两名卫士见文蔚平走来,麻利地掏出钥匙开锁。
一扇门,三把锁。
门卫、文蔚平、瑞儿,各持一把。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锁响,大门在他们面前无声地打开。
阳光明媚,院子里的竹子焕发着盎然的生机。
香儿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文蔚平来了,连忙拉起一旁目光呆滞的明夫人:“见过老爷。”
文蔚平没有理她,只是看着痴痴傻傻的明夫人道:“母亲,我来看你了。”
他微笑:“看看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看看阿英今天过得怎么样。”
正是乍暖还寒时节,门上的棉门帘子还没有摘。
瑞儿赶上两步一把掀开帘子,文蔚平推门而入。
屋子里有一股沁人的凉。
这凉意文蔚平太熟悉了。
“大哥,我冷!”文蔚英可怜兮兮地从床上的被子里滚出来,跳到地上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阿英乖。”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他的身上,“哥哥小的时候,母亲也让我住在这里。”
“喏,就是这件屋子。”
他颇为感慨地环顾屋中的家具,那些他熟悉的桌子和书架上已经换成了文蔚英的常用之物。
他安慰文蔚英道:“母亲说,温暖容易使人丧失斗志,寒冷可以保持头脑清醒。”
“你看哥哥现在。”他转了一圈,“阿英也要努力哦。”
文蔚英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大哥,我只想暖和一点。我不要头脑清醒。”
文蔚平蹲下来,紧紧抓住他的双臂:“阿英,你怎么能够只顾着享受呢?”
他看着文蔚英的眼睛:“你是母亲最喜欢的孩子啊,她最宠你了。”
“你可不能辜负她的期望啊。”
文蔚英瘪瘪嘴,马上两颗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哥,大哥你带我出去吧,我不喜欢这里。”
对于他这管用的伎俩,文蔚平已经习以为常。
并且厌恶至极。
但他还是笑着拉起了他的手,向外走去:“练功可以让身体暖和,还可以长高哦。”
“阿英,你看这阳光有多暖和啊。”
“如果你练功累了,就在这里晒晒太阳。”
明夫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也只是嘿嘿地笑着,眼神涣散地不知看向哪里。
“母亲。”文蔚平恭敬地道,“自从爹故去,母亲生病以后,一大家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我这才体会到以前爹和母亲有多么的辛苦,感谢母亲之前为孩儿承担了那么多。”
他笑道:“如今阿英陪母亲在这里养病,对于他一个孩子来说,也实在是辛苦。”
文蔚英听到他这样说,高兴得跳了起来:“没错!”
文蔚平宠溺一笑,嗔怪道:“母亲面前,不得无礼。”
说着向瑞儿道:“回头叫人将咱们府里的门规、家训送一套到这里来。”
瑞儿连忙应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对明夫人道:“孩儿小的时候,母亲常常教导孩儿,要勤奋读书。”
“如今这院子阿英也正好适用,可见母亲的远见。”
他转头看向失望的文蔚英:“阿英,我们都是从你这么大走过来的。”
“吃苦是肯定的,你要好好读书。”
说完转向香儿道:“叫你在这里也是委屈你了。”
香儿搓着一双红肿、满是裂口的手,抖着嘴唇正要说话,只听文蔚平继续道:“我们府里要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那真是我文蔚平的大幸。”
“照顾母亲和阿英,就辛苦你了。”文蔚平说的是语重心长,声音听上去是发自肺腑,“有时间多教教阿英门规和家训。”
香儿侍奉家主多年,已经听出了这言下之意。
于是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只是用可怜的眼神望着瑞儿。
文蔚平对此淡然一笑:“瑞儿,叫人千万不要疏忽了这里的饮食。”
“一切起居用度,都参照当年母亲给我的规制。”
瑞儿侍奉文蔚平多年,因为自己的主子受排挤,一直以来饱受其他丫鬟、下人的白眼。
此刻只当不懂香儿的意思:“是,公子。”
文蔚平道:“你放心,府里事情不忙的时候我会常来看看你们的。”
“他们必定不敢苛待你们。”
说完向着明夫人道:“母亲,孩儿走了。”
而明夫人只是呆呆地坐着,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文蔚英一听他要走,立刻跑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瑞儿大声道:“大胆。敢拦族长的路,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文蔚英大哭:“别留我在这里!”
这里是在是太无趣了。
又无趣,又辛苦。
他很怀念之前众星捧月般的生活。
可是千言万语,也只化成了一句:别留我在这里。
文蔚平一摆手示意瑞儿噤声,自己笑吟吟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他耳边说道:“阿英,像个男子汉似的。”
文蔚英还不到十岁啊,他想的都是如何得到大人们的宠爱。
“大哥!”
这一声大哥包含了他最后的努力。
这一声大哥也得到了意想之外的收获。
明夫人忽然直愣愣地站了起来,满院子地疯跑。
“哈哈,是羽儿回来了吗?”
“我的羽儿回来了。”
“夫人,大公子他没回来。”面对突发的状况香儿急得在后面紧追过去。
“怎么可能!我听见英儿的声音了。”明夫人依旧疯疯癫癫地傻笑,“我听见英儿喊大哥了!”
“是羽儿回来了!”
文蔚英一听文蔚羽回来了,立刻吓得大哭。
一片混乱中,文蔚平笑着转身,步履轻盈地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