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7章 单程车票
在经历了不可思议地炫光和震颤后，苏哈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极速下坠。好似在梦中恍惚间，魂归本体，他坠回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这过程恐惧得让人灵魂发颤。
震颤和抖动停止了，苏哈台听到了粗重的呼吸，感受到了勒在身上的安全束带的力量。
它很紧，以至于它所绑住的四个人，没有一个被甩出去。
睁开眼后，苏哈台首先看到了驾驶舱内部，左边是蒂娜，前面两个座位上，坐着回过头来查看后座的安东尼和卡尔勒。透过舷窗，苏哈台看到了穿梭舱外部的外部景象。
那是漆黑深邃地太空。
“哇啊啊啊啊——！”安东尼突如其来发出一声大叫，他伸出手指着苏哈台右边的舱壁，声音颤抖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其余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苏哈台右边的舱壁。
那景象让离得最近的苏哈台倒吸一口凉气！是那个技术员。他的上半身穿过驾驶舱壁，下半身似乎被融合在舱壁之中，结合部位看着仿佛融化了的蜡。
他脸孔扭曲，双目充血，五只曲张得都快要断掉了——他已经死了。
苏哈台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卡尔勒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安东尼，该死的……快去看看舱壁是否破损！”安东尼在胸前比了十字，颤颤巍巍地解开束带，飘了过去。
“上帝啊……”近距离看到那技术员的惨状之后，他的声音更颤抖了。
苏哈台也解开安全束带，打开战斗服头盔上的照明灯，帮助安东尼检查舱壁。安东尼试探着去触碰尸体和舱壁结合的部分，用力按压。
与两人所想象地都不同，技术员的身体并不是穿透舱壁进来的，而是……
“他同舱壁融合在一起了……”安东尼语气低沉地说道。
苏哈台呼吸急促，忙问道：“你确定？我是说，你确定舱壁没有漏气什么的吗？”安东尼看了技术员的尸体一眼，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两步道：“漏气？老兄你可真是……呃，没错……我们没法把他弄出来了……”
为了证实安东尼的推断，苏哈台轻轻推开他，然后拉住技术员僵硬的手臂，双脚踩着舱壁，试图将他拽出来。
“老天，你在干什么，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不要这么干！”安东尼立刻尖着嗓子叫了起来，他其实并不是那么确定自己的推断。苏哈台却松开手，迫不及待地将战斗服头盔摘掉了。
紧接着，他便剧烈呕吐了起来。
恐惧，绝望，惊恐……各种各样的情绪集合在一起，引发精神性呕吐是十分正常的。但苏哈台却不全是因为这些，他觉得脑仁疼得很剧烈，疼得发涨。
呕吐物悬浮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苏哈台上一顿都吃了些啥。
“安东尼，看在你的上帝的份儿上，赶紧收拾收拾！如果苏哈台吐的那些玩意沾到我，你就死定了！”卡尔勒也摘掉了头盔，他抽了抽鼻子抱怨道：“真是拓麻的臭死了……”
驾驶舱内所有Ds-2小队队员都摘掉了头盔。
他们宁愿忍受苏哈台呕吐物散发的酸臭气息，也不愿再被完全包裹在那狭窄的战斗服中了。跟战斗服本身的设计和舒适度无关，他们只是刚刚经历了一个死都不想再来一次的过程，亟需放松一下精神。
安东尼找来了一个大袋子，打开袋口，轻轻地将漂浮的呕吐物吃进袋子里。
如果他用力过猛，这些飘来飘去地浆液就会四处乱飞。
蒂娜不停躲避着苏哈台的呕吐物，心情比刚刚放松了许多。不得不提一句，此时有件事情可以关注，可以做，对四个人来说，算得上是好事儿一桩。
不信就等个几分钟吧——当安东尼收拾完，回到前面的座位坐下之后，驾驶舱里安安静静。
紧张感又一次涌上心头，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手究竟应该放在哪里才对。
“两位科学家！接下来干嘛！”卡尔勒大声吼叫着来掩饰心中的恐惧感，顺便帮助其他队员分散集中在恐惧想象之上的注意力。
安东尼双手抱头，不停吸着鼻子，点点头道：“好的，好的……呃……我们现在应该，应该……”
“安东尼，把航行日志打开。”蒂娜突然提醒道。
“啊……是的！”安东尼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俯下身子在荧光操作版面上滑动起手指来，航行日志中，一份名为“Ds-2小队任务计划简报”的文件被打开来。
前舷窗上出现了淡蓝色界面，深蓝色背景上，从左至右一行行出现了海蓝色的文字内容。
四个人都聚精会神地默读了起来。
“_”
……
“Ds-2小队任务简报：”
……
“任务1：搜寻Ds-1小队下落。Ds-1小队抵达孪星星系时，曾经建立过精准的象限坐标系，找到坐标点位置，找到他们的穿梭舱，确认队员是否幸存。”
……
“任务2：探寻孪星星系的以太结晶矿脉，查明储量。”
……
“任务3：返回地球。”
……
“_”
四个人都读完，也都沉默了。这陌生的星系当中，只有他们4个人类，没有任何后援，得不到任何帮助。航行日志中的三个任务看似简单，想要完成，Ds-2小队必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在这个未知的宇宙空间当中，他们随时都可能像Ds-1小队一样，凭空消失，无人挂念。
“老子怎么特么返回地球啊……”卡尔勒暗骂了一声。
他说出了Ds-2小队所有队员的心声。
毕竟，他们买的单程车票，有来无回的那种。活下去都成问题。
“好了，按顺序执行任务。先找找Ds-1小队……”卡尔勒一边说，一边同安东尼操作起穿梭机来，飞行器舰首在漆黑一片地宇宙空间中缓缓向右侧转向，只有一丝微弱地恒星光芒从舰首左侧传来。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航行往三个不同的路点，以这座星系的恒星为参照，区分象限，建立坐标系。
可随着舰首缓缓转动，四个人的八只眼睛目视前方，慢慢睁大，嘴巴渐渐张开。
“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卡尔勒骂道。
第0018章 深空症候
如果单纯用肉眼去看，舷窗外的天体并不算大。可舷窗上荧光幕却显示，这天体的长直径是……“3351千米……跟月球差不多大了……”
“是这座星系的星球吗？”卡尔勒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安东尼吞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苏哈台皱着眉仔细盯着那形状并不是很规则的天体，他觉得很奇怪。因为那天体的外表，看上去，有点儿像猪五花肉，或者培根之类的。光线并不是很足，看不太清楚。
苏哈台知道这玩意儿既然存在于宇宙空间中了，便一定是合理的。
不可能是幻觉，其他队员也都看到了。
这长直径3351千米的猪五花肉片子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舷窗之外。幸亏它在外面，驾驶舱内的Ds-2小队队员们才没有像刚才似的那么一惊一乍。
“你确定它是个天体？”卡尔勒又一次对安东尼问道。
安东尼点点头道：“既然传感器能测量得到，说明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
卡尔勒深吸一口气道：“那咱们就离近点儿看看去。”听到这话，安东尼语气又变了……他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卡尔勒没有听从安东尼的不建议，他驾驶飞行器向猪五花肉星进发。
苏哈台扭头看了眼蒂娜，发现她眉头紧皱，神情间充满了不可思议。“喂，怎么了啊？”苏哈台凑过去问道，蒂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卡尔勒的肩膀道：“停下来，队长，快停下！”
“干什么？！”卡尔勒停下飞行器，回过头纳闷儿道：“你不是生物学家吗？！”
蒂娜呼吸急促得双肩一上一下，她看了一眼苏哈台，又看了一眼安东尼，目光在卡尔勒脸上滞留了几秒，最后挪回天体上，沉声道：“正因为我是生物学家，我才觉得有问题……那不是天体……那是人类臀部的横切面……”
“你说啥？！”安东尼抱着脑袋，尖叫一声：“我说，咱们现在是在梦里吧？对吧？！咱们还没有醒过来——”
“把嘴闭上！”卡尔勒粗暴地打断了安东尼的话。
四人重新皱眉细看他们一开始误认为的猪五花肉星，越看越觉得蒂娜说得对。那确确实实是一片大得不成比例地人类男性臀部横切面。
它实在是太大了，细节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连血管和神经都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安东尼一开始误认为它是个天体。
有了蒂娜的提示，加上另外三人的联想和视觉上的印证，这天体的真面目终于被揭穿了。可揭穿的结果，却让四人的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安东尼突然脸色苍白，双手不停地挥舞着说道：“我们正在接受训练，我们正在接受训练！我们四个，正在一个真实的模拟场景之中！”
他慌张地解开束带，飘离座位。他汗流浃背，语气慌张道：“各位，我受不了了，我心脏病都要犯了……我不玩了，我退出……你，你们要相信我，只要打开舱门，你们就会发现，舷窗显示的一切都是假象，是模拟出来的，都是骗局！我走了，让我走，让我离开，好吗？”
说完，他便瞪着眼睛，来回看着蒂娜，卡尔勒和苏哈台三人。似乎是在征求队员们的意见。
四个人的双眼都瞪圆了，仍然保持着理智的人，明白安东尼打开舱门的后果。
“快拦住他！苏哈台！”卡尔勒大吼一声。
苏哈台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一股烟火从肾上腺升腾，直冲大脑。他猛地抱住了安东尼的腰，两人在驾驶舱内飘飞起来，撞来撞去。
卡尔勒一边解着安全束带，一边对蒂娜道：“座椅下有医疗箱，把镇定剂找出来！这家伙疯了！”
蒂娜一声声惊呼着，双眼通红地弯下腰，伸手拽出医疗箱。她将医疗箱打开来，慌乱地翻找着镇定剂针剂，里面的蛋白绷带，血浆袋，骨骼愈合剂，医疗器具飞得到处都是。
安东尼真的疯了，疯子力气都很大！他拖着苏哈台一步步靠向金属闭合门，如果那门被打开了，安东尼和苏哈台必死无疑，就算卡尔勒和蒂娜来得及带上全封闭头盔，也有可能被吸进真空去，再也回不到驾驶舱。
在太空中，简单的事情都会变得很艰难，丢掉性命极其容易。
毕竟人类是在地表进化来的智慧生灵，习惯了重力和严苛的大气环境，脆弱不堪。
危机时刻，卡尔勒也只能想到他的武器，他从战斗服腿部拔出一把手枪，上膛，瞄准了纠缠在一起的安东尼和苏哈台，对蒂娜吼道：“蒂娜！快些找！否则我会击毙安东尼！”
“不要！我找到了！”蒂娜一脸惊慌，手中紧紧攥着镇定剂针剂。
她双腿一蹬，瞄准安东尼的脖子，按下按钮，针剂内部的镇定剂注入后，安东尼迅速陷入了睡眠状态。卡尔勒放下手枪，苏哈台和蒂娜双双松开了安东尼，止不住地大口喘息着。
“把他绑起来。”卡尔勒指着安东尼，抿着嘴唇命令道。
……
……
驾驶舱内，凌乱不堪，各种各样的东西飞来飞去，四处飘散。
苏哈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安东尼牢牢地绑在自己前面的座椅上，他睡得很香，脸色很平静。也许在梦里，他的这场噩梦已经醒了。
卡尔勒驾驶着飞行器，绕着那巨大的人类臀部横切面飞行。
他说他非要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穿梭机向以自身为中心的第二象限调整方向后，绕过那天体飞到侧面。虽然驾驶舱里的人已经“百炼成钢”，但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依然震惊得无以复加。
从臀部，一直到脚底，那是无数层薄薄的巨大横切面组成的人类下半身。
薄得根本看不见，就像是被二向箔攻击过一样，变成了纯二维的事物。
那是本应该属于技术员的下半身……月球，在这下半身脚下，也不过篮球大小。
“我******啊……”卡尔勒有气无力地骂道。
第0019章 精神污染
舷窗之外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Ds-2小队所有队员的理解范围，无论是从生物还是物理角度都无法解释这怪异地现象。搜肠刮肚也只能用这样白开水一样的句子来形容它了——
一条被切成无数片，被放大无数倍的下半身。
那种巨大的冲击感，让仍然努力保持着清醒地Ds-2小队队员们怀疑人生。
卡尔勒决定离开这巨大而又诡异地孪星星系新天体，他回过头看了苏哈台和蒂娜一眼道：“别揪着这玩意儿不放了……把注意力集中到寻找坐标上来吧。你俩同意吗？”
“同意。”
“嗯……”苏哈台和蒂娜双双点头。
再不干点儿什么，估计他们两人也需要一剂镇定剂来安抚震颤的心灵了。飞行器调转舰首，朝着恒星方向飞去，离技术员的下半身越来越远。
技术员的上半身还嵌在驾驶舱壁内，表情狰狞又恐怖。
苏哈台努力克制着内心深处的恐惧，故意不去看他的脸，但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右边肩膀后面有呼吸声传进耳朵里。他的心砰砰跳着回过头，那呼吸声却又停止了。
他不安地弯下腰，从座椅之下扯出一片耐高温银色帆布，将帆布盖在了技术员的尸体上。
“你怎么了？”蒂娜同样不安地问道。
苏哈台不想隐瞒：“我感觉总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盖上挺好的……盖上吧……”蒂娜对苏哈台的举动表示很赞同，她试探着对苏哈台说道：“你可能产生幻听了，苏哈台……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苏哈台扭过头，耸起脸颊道：“什么？我没事儿！”
卡尔勒头也不回道：“苏哈台，如果你敢跟安东尼一样做出疯狂的举动，我保证我会一枪打死你。现在，你要么给自己打一针镇定剂，要么坐在你的椅子上冥想一会儿。”
“多谢你关心！”苏哈台瞪了卡尔勒的后脑勺一眼，然后重新坐在椅子上，绑牢安全束带。
驾驶舱里安静极了，航行不知要耗费多久时间，谁也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卡尔勒给苏哈台的建议竟然被蒂娜采用了，她闭上眼开始了冥想。左右也没有其他事可做，苏哈台决定也冥想一会儿，来消除心中的恐惧，恢复因严重精神刺激而下降的心智。
他真的需要平静一下。
不知是之前冥想及灵语训练积累了经验，还是苏哈台本就具备此类天赋，这一次，他自然而然地，迅速进入了冥想状态。
漆黑一片的眼前，出现了想象出来的恒星。
那恒星的光很耀眼，以至于苏哈台的目光能很好地集中于其上。
目力盯住恒星，专注力却游走于脑海之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神经的刺痛，是那种丝丝拉拉地撕扯的疼痛，比没进入冥想状态时，痛了好几倍。
除了要忍受清晰地痛楚，苏哈台还要忍受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恐惧感。
这恐惧感不单单体现在心灵层面，在苏哈台的冥想世界中，它具现化了。无数丝丝缕缕地纯黑色物质，正试图将苏哈台包裹其中。
苏哈台下意识地收紧眉头，将目力专注于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恒星之上。
他约专注，恒星的光芒就越亮，那光亮驱散了名为恐惧的黑暗，让它们束手束脚。可它们似乎不想放弃。
苏哈台本就新生恐惧，进入冥想状态后，他觉得这是个彻头彻尾地馊主意——他感觉更加恐惧了。他试图脱离冥想状态，只闭目养神便好。
可当他试图这样做的时候，他发现，竟无法脱离！
“干什么……”苏哈台心中默念着：“我这是又惹上哪路神仙了……”
在那一刻，恐惧陡然升起，苏哈台的示弱，让黑色丝绦觉得有机可乘，它们开始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恒星的光芒甚至在它们的压迫下，收敛的光线，变得暗淡起来。
苏哈台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的恐惧感达到了峰值。心中隐约有那么一种感觉，若是抗不过这恐惧的侵袭，很可能会连命都丢了。
不……
更可怕的是，被永远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幻想中。被囚禁，被挤压，被蹂躏……最终，被湮灭！
……
“呃呃呃……”
闭着眼的苏哈台突然开始痉挛，他躺在椅子上不停地抖动。蒂娜被惊醒，尖叫一声，弯腰拿起另一支镇定剂针剂，就要为苏哈台进行注射。
可卡尔勒却突然回头制止道：“别干扰他！”
“可是……他的样子不对劲……”蒂娜一脸担忧，既为苏哈台，也为自己。
卡尔勒回头看了苏哈台一眼，然后解释道：“他正在经历冥想中一个最难熬的阶段，阴暗面会别放大，但他必须同自己抗争，抗过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老天……这家伙的天赋还真的挺高的……”
“那如果他抗不过去呢？”蒂娜问道。
卡尔勒从座椅下面摸出一根雪茄，点燃后，叼在嘴里抽了一口，回答道：“他会一直抗到抗过去为止的，相信我。”
……
处于冥想状态中的苏哈台，既要克服恐惧，又要保持专注力。一心不能二用，这实在是太艰难了。眼前的恒星时明时灭，他不停地在同那些黑乎乎地东西较劲。
那保持峰值状态的恐惧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摧毁他最后的心智值。
他知道，当最后一丝清明和理智也失去时，他会变成失心疯，永远困在这地狱之中。
冥想对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安全的事，但对苏哈台来说，却极度危险。因为普通人不会像苏哈台这样，轻而易举地便深入冥想的深层状态，而且还出不来。
他并不知道的是，陷入这样的境地，并不是他出不来，而是灵魂和潜意识深处的某个事物在阻止他脱离。
他必须拨开迷雾，找到那事物，才能完成自我救赎。
那事物的名字叫——灵锁。也叫开关，拉杆，控制器和权限卡。找到并且打开它，苏哈台便能在思维力量上，不断获得超越人类的极限上限！
第0020章 冰山一角
黑暗侵袭地强度越来越大，苏哈台眼前的恒星，在一开始能坚持最少15秒的明亮，可现在，当它亮起3秒钟，黑色丝绦便会将它压得黯淡无光。
恒星和那些黑暗事物正在互相拉扯，争夺苏哈台的精神高地。
他越来越慌张，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和专注力，越是如此，他便越无法分心去克服恐惧感，那种黑黢黢黏腻腻地东西已经将苏哈台的五脏六腑都填充满了。
……
躺在椅子上的苏哈台不停地抖动着身体，若不是安全束带捆着，此刻他早已在驾驶舱内弹来弹去了。
“他快要休克了！”蒂娜看着脸色苍白地苏哈台，试图唤醒他：“苏哈台，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卡尔勒回头看了一眼，却无计可施。他从未见到甚至听说过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大声提醒蒂娜道：“别干扰他，听我说，蒂娜，什么也不要做！这个时候干涉他，他的精神会因外力帮助而松懈！那样他就完了！”
蒂娜不明白冥想究竟是什么。
在她刻板的印象中，总认为冥想不过是一种放松精神的另类休息。她从不冥想，尽管她所认为的冥想，只不过是一种闭目养神。
但她觉得卡尔勒说得有道理，有时候，外力干涉确实会害死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例。
她只能在心底为苏哈台默默祈祷。
……
冥想状态中的苏哈台，将自己的下唇都咬破了，他已经濒临崩溃地边缘。他从没感受过这种压迫，不是洪水猛兽，而是沼泽，恐惧是主料，填满了名为绝望的辅料。
甩不开，踢不掉，直往心里钻。
苏哈台觉得这便是让他脑仁隐隐作痛的东西，因为现在他直面这些东西，大脑竟然不再疼痛了。
潜伏在精神之中的污染，一朝爆发，奔流不息，似乎在这些事物的最深处，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苏哈台的精神，濒临崩溃，想象出来的恒星，即将熄灭！
他马上就要坠入漆黑的深渊之中，一去不返了。
突然间，这具灵魂灵光一闪：“我为什么要分出精力同恐惧对抗……？”
这突然的灵光一闪，犹如苏哈台的救命稻草。他迅速调整精神力和专注力，不再去体会、抵抗和排斥恐惧。他任由恐惧黏腻地黑色丝绦爬遍全身，将自己包裹其中。
他盯着漆黑一片地冥想世界，将这辈子最大最多地专注力汇聚眼前。
恒星亮起来了……光芒，驱散了黑暗，这一次的亮度，让苏哈台都要避开视线。他伸出手挡住双眼，在一片光芒大作中，透过指缝看到一颗蓝色的珍珠，从恒星中孕育而出。
恒星熄灭了，化作一团漆黑，融入星空之中，再也看不见。
只有那颗蓝色的珍珠，散发着柔和地，令人心灵宁静地光芒。苏哈台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珍珠，仿若握到了实质存在的东西。
珠子在手中发着光，蓝色光芒透过缝隙射向四面八方。
苏哈台满脸震惊，触碰到了，他便明白了珍珠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突然接收到了很多神秘的讯息，这些讯息，似乎是远古时期便埋藏在人类的基因之中的，其中包含着天大的秘密。
那珍珠是灵锁，是更高等级生命锁住人类基因进化的一串特殊基因链。
正是它的存在，强制让普通人类95%的脑细胞处于休眠状态，脑利用率永远无法达到4.875%。
尘世之间，自人类有史以来，能触碰到灵锁的人，凤毛麟角。而在近代也只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和尼古拉.特斯拉两人触碰到了灵锁，并且捏碎了它。
握着灵锁的苏哈台，好似站在一条岔路口上。
左边的那条路，路牌上写着：丢掉灵锁，继续做普通人。右边的路牌上却写着：捏碎灵锁，打破限制，获得更多的力量，担起更多的责任。
苏哈台已经做了17年的普通人类，他对左边的路牌没什么兴趣。
可右边的路牌，却告知他，获得更多力量的时候，也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
那些高级生灵，制造了灵锁，锁住全体人类的进化。可当部分个体能打破灵锁时，却被要求负起责任来，这一点，苏哈台觉得很不爽。
他不爽地将灵锁捏碎了，并且决定不会去负那莫名其妙地责任。
蓝色光芒大作，灵锁的碎裂，仿佛开启了一道门。
苏哈台脑海中，旋起一道能量流，席卷了所有神经和脑细胞。他没有感觉很痛苦，那感觉好似微弱的电流在脑仁里做着高速运动。
遥远的空间中，熄灭的恒星，竟然在苏哈台的注视下，重新燃烧了起来！
……
在蒂娜眼中，苏哈台停止了颤抖，他的头发突然根根直立，竟出现了生物放电现象。她正觉得奇怪，苏哈台却悠悠转醒，抻了个懒腰。
他的精神，看上去充沛、镇静得多了：“我睡了多久？”
“你刚才是在睡觉吗？”蒂娜瞪着眼睛问道。
苏哈台举起右手，握了握拳头。他感觉得到，血液正在血管中缓缓流淌，为身体各个部位带去亟需的养分。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他已经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生存本能一般。
那镌刻在基因深处的记忆，在捏碎灵锁的同一时间，便被有针对性地抹除了。
他记得他刚刚进行了冥想，但并不记得灵锁的事了。
“差一点儿3个小时，苏哈台，冥想了这么久，你感觉如何？”卡尔勒突然回过头对苏哈台问道。苏哈台有些惊讶，他没觉得过去多长时间。
但他感觉很好，同进行冥想之前相比，仿佛变了一个人。“我现在觉得……棒极了。”他说。
“很好。”卡尔勒一边解开束带，一边起身，一边点头道：“现在，咱俩交换一下位置，我们需要轮流休息。你之后是蒂娜，如果安东尼醒了，就让安东尼先来。”
苏哈台也解开束带，侧身让出了位置，卡尔勒坐在苏哈台的位置上之后，深呼吸几次后，便闭上眼睛靠着休息了，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冥想。
他现在真的很疲倦。
第0021章 三维投影
苏哈台坐在主驾驶位上，系好了安全束带，多少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按键密布的操作版面，任何一个没有驾驶经验的人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我该怎么进行操作？”他双手悬空问道。
卡尔勒抬起沉重地眼皮回答道：“眼睛盯着舷窗，有情况喊一声。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做。”说完，他便沉沉睡去，蒂娜也睡着了，安东尼药劲儿还没过。
呼噜声很快便此起彼伏。
苏哈台的心非常安宁，他觉得很诧异，因为本不该如此。不知为何，他的心理素质提升了许多，他也只能把这结果归功于刚刚持续了3个小时的冥想。
他静静地盯着舷窗之外遥远地恒星，目力集中。
恒星的光芒拉成丝丝长线，时而发散，时刻凝聚。这种感觉同在冥想状态中时有异曲同工之妙。苏哈台只觉得自己的专注力和精神力量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他从未感觉如此集中过，这一盯，就是数小时，毫无倦意……
直到安东尼浑身一颤，猛然惊醒。
晃神间，他吧嗒吧嗒嘴，喃喃道：“我明白了……苏哈先生，我终于想明白了，我知道刚刚那巨大的臀部横切面是怎么回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苏哈台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安东尼抻了个懒腰，坐直身体，眯着眼睛看着舷窗之外，反问道：“我说，这模拟实验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先说说臀部横切面吧。”苏哈台试图转移安东尼的注意力。
安东尼点点头道：“是的，苏哈先生，没错，那是很奇妙的现象。我之前觉得……不可接受，因为在常规物理法则下，那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怎么说？”苏哈台见缝插针道。
安东尼对向苏哈台解释那现象这件事生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聚精会神地讲了起来：“那东西是四维世界物体在三维世界的投影。”
他盯着苏哈台的侧脸，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在经历星际传输的时候，我们都被分解成粒子流了，包括飞行器外的那个技术员，只不过我们被还原得比较完整，但技术员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
“技术员的下半身被拉扯成四维空间才能存在的物体，刚刚我们看到的星空中的巨大臀部横切面，只不过是它在三维空间中的投影。”安东尼觉得他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
可苏哈台仍然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那是个影子？”
“没错，影子！”安东尼继续解释道：“人类的观感和思维，是无法观测和想象得了四维的物体的，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就明白了。二维世界中的一片正方形，在一维世界的投影，就是一条线。而三维空间内的一块正方体，它在二维平面上的投影，是正方形的样子。二维世界的事物，无法在一维世界被观测到，而三维空间的物体，也无法在二维世界被观测到。”
苏哈台还记得技术员下半身侧面的样子，那是无数互相分离的切片组成的巨大下半身。
听了安东尼的解释，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也许技术员的下半身此刻仍然被困在人类无法观测到的四维空间之中，被拉扯扭曲成四维物体该有的样子，但它的投影却在三维空间里显现了出来，就好似一块正方体的影子，落在了纸面上。
突然，一个图形在苏哈台脑中显现出来。
在他的现象中，于一方时空被完全扭曲，广义物理失去力量的空间中，一条被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失去内外之分的人类下半身的形象，凭空出现。
他无法形容这样的图像，他甚至无法观测到这样的图像，但他却将它想象出来了。
它看上去……有些像某些书中所描述的，大天使原本的形象。
3600条腿，480颗膝盖，1080双脚……如此多的事物重重叠叠汇聚在一起，却又互不干涉，互不交融，它没有表面和里面之分，没有边缘，没有连接点。
从这条腿，可以直接抵达另一条腿，另一颗膝盖，另一双脚。
每一个点，都互相关联，但绝不相交。
而它在三维空间中的投影，就是那巨大的，一片片的横切面组成的人类下半身。苏哈台只需要将想象出来的四维空间图像投影在三维空间中，便极度准确地将它一层层降维了。
他惊讶于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安东尼不愧是个搞科研的，竟能对无法观测到的事物进行推断和猜想，而且还猜对了。
第二件事便是，自己为何会如此轻而易举地理解安东尼的解释，而且还能通过想象、推导，去印证安东尼所说的推断的正确性。
就仿佛苏哈台突然掌握了这方面的天赋。
他惊讶得嘴巴微张，合不上口。
安东尼皱着眉头盯着苏哈台的脸，他现在很担心苏哈台会听不懂他的话。可是下一秒，苏哈台说出来的话，却让安东尼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被拉扯扭曲的下半身，在四维空间当中，是不是……没有体积？而只是个弧面，而且没有内外之分？”苏哈台试探着问道，他所掌握的专业术语限制了他对想象事物的正确描述。
“没错！没错！”安东尼惊叫道：“没错，苏哈先生，从数学上去理解就是这样的！您真是太神了！”
这几声大叫吵醒了卡尔勒和蒂娜。
卡尔勒不满地睁开眼，直起身，抱怨道：“你们俩在干什么？！老天，你们还在讨论这家伙的腿？！”说完，他向后一伸手，一把拽掉了盖着技术员上半身的银色帆布。
看到技术员那已经变成绛紫色的扭曲的脸孔和充血的眼睛，弯曲的手指，安东尼目瞪口呆，他终于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这并不是什么模拟实验。
这是一场没有归途的旅程。
刚刚的夸夸其谈是建立在一切都是假象的基础之上，卡尔勒将这个假象击碎了。
“哇啊啊啊啊——！”安东尼再次精神崩溃，大叫起来。
第0022章 心灵牧者
安东尼被重新绑在了椅子上，他已经彻底疯掉了。满嘴不停地胡言乱语，说着一些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言，时而尖叫，时而傻笑，弄得卡尔勒很是烦躁。
他捏着一支镇定剂注射器，稍稍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扎进了安东尼的脖子。
驾驶舱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凝重起来，安东尼现在的样子，很难说不会是其他队员将来的样子。
“蒂娜，去把苏哈台换下来，安东尼疯了，我们三个只好轮流休息。”卡尔勒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刚刚几个小时，他只不过是在闭着眼装睡，根本没有进入睡眠。
精神的紧绷，让他得不到任何精力的补充，连休息都变得难熬。
蒂娜也一样，安东尼疯了，她无法不去想象自己的未来。她的想像力还算丰富些，不但想象着自己的未来，也想象着其他人的现在：“你们觉得雷诺要塞现在怎么样了……”
“蒂娜，你还有空关心别人，咱们现在自身难保！”卡尔勒吼道：“快去换岗！”
蒂娜低声一呼：“哦……老天……”然后捂着嘴巴飘到苏哈台身后，抽泣道：“我们回不去了……”
“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卡尔勒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苏哈台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无论是安东尼，蒂娜还是卡尔勒，三个人都差不多，只不过安东尼先疯了而已，蒂娜和卡尔勒精神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他回过头，首先拒绝了蒂娜的换岗，微笑道：“去好好休息一阵，什么也不要想，我还能坚持得住，让我来继续值守吧。”
蒂娜擦了擦眼泪道：“不，苏哈台，你也需要休息。轮到我了。”
“相信我，我真的还可以，需要休息的是你。”苏哈台坚定地冲蒂娜眨了眨眼睛。
蒂娜心里很感激，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沉重的心灵轻松多了。她捂住口鼻，眼中流出了热泪，飘回座椅上，绑好安全束带，蜷缩在椅子上抽泣了起来。
“你可以不要这样吗？”卡尔勒不耐烦地冲蒂娜嚷道。
“你可以不要这样吗？”苏哈台突然冲卡尔勒嚷道。
卡尔勒脸色一白，皱眉盯着苏哈台低声道：“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苏哈台叹了口气，扭过头来正色道：“卡尔勒，你是Ds-2小队的队长，此时此刻，你应该发挥队长的积极作用，帮助所有队员们稳定精神，重建信心，而不是不停地说着风凉话！刺激大家！”
“你算个什么东西，教训起我来了？！”卡尔勒怒不可揭，眉毛都竖起来了。
苏哈台摇摇头道：“我不是在教训你，卡尔勒。我只是觉得，想要活下去，光靠一个人是不行的，我们需要安东尼和蒂娜的知识。否则雷诺教授为何会这样安排？仔细想一想吧，卡尔勒……”
“你这……”卡尔勒竟被苏哈台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苏哈台说得好有道理。
但他面子过不去，暗骂一声，躺进椅子里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你们努力入睡，醒了之后再换我也不迟。”见卡尔勒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苏哈台也放心地将视线挪回了前方，盯着遥远地恒星。
驾驶舱内再次安静了起来，谁也不再说话。
两个小时后，蒂娜睡着了，苏哈台从她的呼吸频率便能确认她确实进入了睡眠状态。三个小时后，卡尔勒的呼噜声也响了起来。
……
几个小时过去后，卡尔勒醒了。
苏哈台依旧很精神，自从来到孪星星系，他已经连续24小时没有睡眠，但他感觉不到困倦。卡尔勒来到苏哈台身后，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苏哈台，去后面睡。”卡尔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苏哈台却回过头，回了卡尔勒一个清醒地眼神。
“你这家伙……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吗？”卡尔勒多少有些惊讶。苏哈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感觉到疲惫。卡尔勒眯起眼睛，不明白苏哈台的心理素质为何这么好。
他睡了一觉才恢复精力，感觉好一些。他现在才想起来，自从来到孪星星系，苏哈台似乎一直都这么镇定。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卡尔勒问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怎么保持内心平静的呢？遇上这么多事儿，难道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你不惧怕不确定的未来吗？”
“我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东西上。”苏哈台淡淡道。
“怎么做到的？”卡尔勒问道。
苏哈台指了指舷窗外的恒星道：“我一直都在盯着它看。”
卡尔勒根本就不相信苏哈台所说的话，但他看上去却又不太像虚张声势。身为一个冥想专家，卡尔勒知道有些特殊的冥想者并不需要闭上双眼，就能进入冥想状态。他们随时都可以盯着光源，去获得充分的精力补充。
其中，烛火是最好的。
就好似植物运用光来进行光合作用那样。
“嘁……好吧。”卡尔勒撇撇嘴道：“那你能让其他人也像你一样，把注意力从哪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上面转移开来吗？”
苏哈台点点头道：“卡尔勒，教教我怎么驾驶飞船吧。”
卡尔勒盯着苏哈台的后脑勺，稍稍有些惊讶。他不明白苏哈台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他在他身上隐约感觉得到那些冥想大师或者贤者们所散发出来的特质。
他语速缓慢，声音很小，却掷地有声。
卡尔勒明显被影响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愤怒，竟然在同苏哈台对话的过程中，逐渐平息。苏哈台并没有刻意这样做，更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此时他们四个身在波频物理实验室内，并且各类仪器都开着的话，就可以观测到，苏哈台的大脑，正在向外一层层地扩散着平稳的思维波纹。
就好像海浪轻柔涌动，抚平沙滩上的划痕那样。
是他的思维波动影响并平息了卡尔勒的愤怒，而他现在正在持续不断地影响着安东尼和蒂娜的精神。
“好吧……卡尔勒‘牧师’，就让我教教你，这穿梭舱其实很好摆弄。”卡尔勒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0023章 孪生恒星
卡尔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他觉得很尴尬所以又把笑容收回去了。
他耐着性子向苏哈台讲解穿梭机操控系统的方方面面，没想到苏哈台竟然一教就会，他很快便熟悉了飞行器的操作方法。要知道，卡尔勒可是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去学习这些东西。
安东尼药效过去，再次幽幽转醒。
他吧嗒吧嗒嘴，在卡尔勒和蒂娜担忧的目光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呃……我之前究竟在干什么啊……”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之前一直试图把舱门打开。”卡尔勒轻哼一声道。
安东尼揉了揉脑袋，发现自己清醒了很多。他眯起眼睛盯着舷窗之外的恒星，那颗恒星看上去是个葫芦形状：“不愧是孪星星系，那两颗恒星互相缠绕旋转，因此得名啊！”
“安东尼，你现在接受这是现实了吗？”蒂娜关心地问道。
安东尼回过头，皱眉看了蒂娜一眼道：“当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可是你……为何现在却能接受了呢？”蒂娜身子前倾问道。
安东尼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回舷窗之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心灵突然宁静，主观上愿意接受了。这种感觉很奇怪，让我想起了量子力学……我觉得应该是我们四人在这逼仄空间中，互相纠缠，相互影响的结果吧……”
……
“四个单元，四个个体，能催生出无数种结果。我们本来濒临崩溃，但不知为何，有某种变量让我们的现实向好的方向发生了改变……喂，你们快看，那是不是一颗行星？！”
顺着安东尼手指的方向，四人伸起脖子细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绿色的小圆点。
它实在是太小了，看上去就好像一粒像素那么大。安东尼的观察力真不是盖的……至于他刚刚所说的那些歪打正着的话，被突然出现的行星夺走了全部注意力，没人会去认真回味和思考。
安东尼所说的那个变量，其实就是苏哈台。
安东尼本该成为一个伟大的发现者，但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定数，在他触碰到真相的一瞬间，那颗行星就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传感器捕捉到了那颗行星，经过运算，给出了该行星的精准方位。
“苏哈台，靠近那颗行星。”卡尔勒下达了指令。安东尼盯着舷窗上的全息屏幕，喃喃道：“那行星距离孪星足够近……很有可能是类地行星……”
“很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卡尔勒打了个响指道：“让我们去寻找Ds-1小队的下落吧。”
……
……
孪星星系的两颗恒星互相纠缠，旋转，从外观上看，体积相同，散发着炽红色光芒的那颗名叫阿波罗，另一颗散发着暗蓝色光芒的恒星，名叫阿尔忒弥斯。
它们均由安东尼命名的。
两颗恒星之间，大量炽红色和暗蓝色的火焰龙卷互相交织，这是两颗恒星相互吸引对方物质产生的结果。但两颗恒星却又相互排斥，阻止彼此融合成一颗恒星。这很是另安东尼费解……那互相排斥的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不可能啊……”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安东尼捏着下巴，眉头紧皱：“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不可能这么稳定……”
“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卡尔勒竖着眉头对安东尼问道。
安东尼连忙放下扶着下巴的手，歉意地说道：“呃……很抱歉，我一时忍不住，就为它们命名了。”
“不，安东尼，这颗恒星不该由你来命名，我觉得它应该叫‘双黄蛋。”卡尔勒调侃道。听了卡尔勒的话，安东尼突然一拍脑袋，大叫道：“啊！我明白啦！”
“你又明白什么了？”卡尔勒不满地问道。
突然间，一连串响亮地“嘀嘀嘀——！嘀嘀嘀——！”响彻驾驶舱，将安东尼冒出来的正确灵感再一次打消于无形之中。作为Ds-2小队的队长，卡尔勒立即向苏哈台发布了指令：“苏哈台，打开邮件，这很可能是Ds-1小队发送来的。”
可苏哈台竟然无动于衷。
此时此刻，苏哈台正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感觉里，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正源源不断地从绿色行星发射出来，聚集在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的周围。
正是这隐约不可查觉地力量，保持了孪星的稳定。苏哈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感受得到那股力量。
他太过专注了，以至于自动屏蔽了能听见卡尔勒的声音。
“苏哈台，打开邮件。你竟然在愣神？！”直到卡尔勒将手放在苏哈台肩膀上，苏哈台才猛然惊醒。他立即操作量子通讯系统打开了邮件，这封邮件确实是从绿色行星上传来的。
那是一份精准的地表坐标系，以及一份断断续续的语音备份：“求救，求救……，……托维纳星上有……，……带我们回去……，……”
除了那三句勉强听得清楚外，其余都是杂音。
“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干扰？”卡尔勒扶着前座椅背，俯下身子问道。
安东尼伸出双手，在操作界面上游走一番后，得出一个结论：“队长，这不是干扰，音频本身就是残缺不全的。量子隐形传态技术是不可能被干扰的，如果它真的被干扰了，我们就不会接收到，发送量子信息的那一边也会察觉得到。”
“Ds-1小队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卡尔勒抱怨道。
安东尼深表赞同道：“我赞成你说的，队长……他们竟然抢先给行星命名了……很过分。”
卡尔勒咬着嘴唇上干裂的死皮，看了苏哈台一眼，道：“牧师，你怎么看？”
苏哈台轻轻眨了一下眼，性情大变之后的他，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的，虽然卡尔勒并不排斥这样的苏哈台，但他心里还是稍微有些不爽。
在所有队员期待的目光中……
“降落吧。”苏哈台淡淡道。
第0024章 量子纠缠
载着Ds-2小队全部队员的穿梭机已经进入了墨绿色的托维纳星轨道，星球外貌映入眼帘。那是一颗几乎没有大海的星球，只在南北极两端覆盖了厚厚的冰川。
这的确是一颗类地行星，那些墨绿色，都是地表植物的颜色。
Ds-2小队成员纷纷带上了头盔，在太空中游荡了将近两天，他们现在都很迫切地想要立即降落在星球表面。
卡尔勒和苏哈台调换了位置，飞行器将要穿过大气层，降落在行星地表，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便会机毁人亡。精准坐标位于托维纳星北回归线以北，在一条分支河流附近的密林中。
长河自西向东，西部地表有一块明显地黄色斑秃，看上去像是荒漠。东边有一条狭长的海峡，这条海峡自北向南，贯穿整片大陆，连接两极冰川。
星球并不大，是地球的六分之一，约比月球大八倍。
但它有自己的大气层，地貌丰富，水分充足，生物多样，其上很可能孕育着智慧生命。
“难不成之前入侵雷诺要塞的那些那裟殁人，就是这星球上的原住民？”蒂娜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和向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说明……”
她扭头和安东尼对上了目光，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还有机会回地球去！”
卡尔勒心情大好，嘴角微微弯起道：“是还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神情激动，心砰砰直跳，心中燃起了无限希望。但苏哈台却心如止水，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本该和他的三名队友一样激动，可理智却告诉他，蒂娜所推测的东西，发生的概率小得很。
他静静地坐在座椅上，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了排列组合的过程：如果飞行器不降落在托维纳星，那便有无限种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大致分为两类。
第一类，那裟殁人是托维纳星原住民，他们是从托维纳星传送到地球的。
第二类，那裟殁人不是托维纳星原住民，托维纳星上也没有传送装置。
正这样想着，安东尼突然开口道：“伙计们，知道吗？这又一次让我想起了量子力学，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我们可以回到地球去，第二种是我们回不去，这两种可能性并存于托维纳星之上，等待我们去观测。而当我们进行观测之后，其中一种可能性便坍塌了！”
安东尼说得唾沫横飞，试图给其余三人解释清楚他的“突发灵感”。
可卡尔勒和蒂娜却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安东尼。
安东尼手舞足蹈，试图继续解释：“是这样的，你不去观察结果，无限种结果就处于叠加态，你一观察，它这种叠加状态就崩溃了，就只剩下一种唯一结果。”
“你说这些有个屁用？”卡尔勒打断了安东尼的喋喋不休。
蒂娜也尬笑着说道：“这不就是薛定谔的猫实验嘛……”
安东尼的解释热情遭到了严重打击，尴尬地降低了声音道：“我只是想……呃……想说明……意识真的是量子物理现象……”他扭过头，冲苏哈台投来求助的目光道：“您应该能理解的吧，苏哈先生……”
“能。”苏哈台笃定地点了点头。
卡尔勒回头看了苏哈台一眼，然后冲安东尼扬起手臂道：“来，你给我解释解释技术员的下半身是怎么回事。”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老天，别提那个好吗……”安东尼脸上现出了些许恐惧，但问题并不大。
苏哈台却不知为何忧心忡忡，他隐约之间有一种感觉——当抵达托维纳星地表之后，小队中有三个人会大失所望。
飞行器开始进入大气层，苏哈台眉头深皱，忧心忡忡。前面的卡尔勒和安东尼聚精会神，身边的蒂娜察觉到了苏哈台的不对劲，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我有些担心安东尼所说的结果。”苏哈台轻声道。
蒂娜试图安稳道：“别这样，牧师，现在轮到你惶恐不安了吗？你可是我们的指路明灯！”
苏哈台勉强笑了笑，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如此不安，前面几十个小时他都没像现在这样不安过。就好像，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正在影响和同化着自己的情绪。
“意识真的是一种量子物理现象吗？”他突然问道。
安东尼回过头来，瞪着眼睛答道：“当然！苏哈先生，我和你站在一边。”
“把嘴闭上，安东尼，我们正在降落！”卡尔勒不满地低吼道。
飞行器斜穿大气层，驾驶舱内震颤不止，小队成员们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重力，他们不再在座椅上飘来荡去，感觉处处都是浮空了。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仿佛家近在迟尺。
……
来自地球的第二架穿梭机自托维纳星的天空中一闪而过，看到它的本土生物只是抬头看上一眼，当它是一颗流星。
但这里的植物、微生物、有机物、无机物……甚至星球本身，却感觉到了异客的降临。
恒古不变的星球，因为Ds-2小队的闯入，将再一次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世界，交汇一处，使得原本的可能性发生质变的偏离。
这颗星球的未来，将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它消化了Ds-1小队带来的影响，却再也无法消化Ds-2小队的痕迹。
但若没有智慧生灵的念头驱使，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世间一切尽是纠缠，智慧生灵的意念将硬生生地改变现实，难道，这，便是安东尼所说的，意念是一种量子物理现象么……
……
苏哈台不懂，他为什么会想这些。
在降落的过程中，他本该紧张，肾上腺素飙升。但此时此刻，他心中静若处子，不由自主地思考着，想象着，感受着，甚至不甚在意飞行器能否平稳降落。他觉得极度悲伤，眼中竟滚落一颗泪珠。
“啪嗒——！”
圆滚滚地泪珠摔落在金属地板上，碎裂无数。
第0025章 重力异常
穿梭机在半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尾焰，机舱之内震颤不已。负责驾驶的卡尔勒和安东尼，觉得有些不对劲，飞行器下落的速度有些过快了，他们甚至听见了飞行器外壳同空气摩擦产生的啸音。
“队长，你那边是不是弄错了？”安东尼试图搞清楚问题的来源。
卡尔勒却怒吼一声道：“你先看看你那边错没错！”
这两人检查了半天，数据没有任何问题。但下落的速度如此之快，却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这样会坠毁的吧？！快减速！”蒂娜大声叫了起来。
安东尼这才手忙脚乱地调整参数，但看上去有些来不及。
他一边操作，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临时修改参数，我们会偏离目标的！”
“赶紧改！”卡尔勒吼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飞行器不但偏离了目标，还一头扎向了一座雪山。那山峰之上，都是坚硬地寒冰。
“别在这儿降落！”卡尔勒大吼一声，震耳欲聋，思绪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的苏哈台，这才猛然惊醒，透过舷窗看见越来越接近的地面，久违地肾上腺素终于再次疯狂分泌了起来。
“卡尔勒队长，开启前置减速推进器！”安东尼大叫一声。幸亏卡尔勒反应迅速，他第一时间开启了前置减速推进器。
飞行器舰首喷出两道蓝色火焰，产生了巨大的反作用力。
但这力量根本无法抵消下坠的力量，飞船，还是一头扎进了雪峰山脚缓坡上的一片绿油油当中，它破开绿色植物层，扎进泥土，将土粒迸溅地到处都是。
“轰隆——！”
……
驾驶舱内，技术员的上半身被折断了，贴着舱壁耷拉在一旁。
舷窗迸溅着火花，但全息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的坐标点，据此有5公里远。
“我们……活下来了吗？”苏哈台惊魂未定道。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还心有余悸。不知过了几分钟，卡尔勒解开安全束带，向上攀爬，打开了驾驶舱出口。
“赶紧离开这儿。”他命令道。
安东尼一边解开安全束带，一边嘟囔道：“飞船报废了……”
“别管飞船了安东尼，快离开这里……”蒂娜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动作快点儿，先装备都卸下来。”卡尔勒忙着发号施令，忙着钻出驾驶舱，他一边钻，一边低头嘟囔着：“我怎么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你们感觉到了吗？”
苏哈台摇了摇头，蒂娜和安东尼面面相觑。
“啧……感觉不太对劲。”卡尔勒一边说着，一边跳出了机舱。落地之后，他大叫一声道：“不对劲！安东尼，不对劲！”
“来了来了！”安东尼紧随其后，跳了下去。他下落的速度竟有些缓慢，安东尼自己也察觉到了，在半空中便惊恐地喊叫了起来：“重力有问题！”
他落地之后甚至向上弹起了20公分，差点就要顺着湿滑粘腻地青苔滑下山坡去，幸亏卡尔勒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
轮到苏哈台了，他轻轻一跃，跃出舱门。滞空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这颗星球的重力比地球要低很多。用双脚落地之后，苏哈台却不由自主地弹起半米高，接着，他便射下了山坡！
湿滑地青苔增加了他的滑行速度，偶尔还会弹飞起来，速度是越来越快。
“谁来帮帮忙！”苏哈台冲头盔内置全息屏幕上的三张人脸求助。
“快快！”安东尼神色很惊恐，但没有任何行动，蒂娜还在驾驶舱口，还没来得及跳下。卡尔勒暗骂一声，奋力一跃，向缓坡之下滑去。
“苏哈台，转过身来，抓点儿什么！”卡尔勒大声叫道。
苏哈台照着卡尔勒所说的，翻转了身体，他像个皮球似的弹起又落下，试图抓住那些奇形怪状的青苔，可他根本抓不住。不过这并不完全徒劳无功，他下滑的速度因摩擦力的关系变慢了。
卡尔勒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经过苏哈台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互相旋转着，滑向北部不远处的稀疏密林。
“卡尔勒队长，苏哈先生，你们怎么样了？”安东尼担忧地声音响了起来：“我刚刚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咱们的柳条箱完全可以滑着下山坡呀，Ds-1小队的坐标点就在北面的密林里！”
“你滑一个我看看！”卡尔勒没好气儿地吼道。
“我们来了，哟吼吼——！”安东尼大吼一声后，蒂娜的尖叫声也响了起来。
苏哈台回头一看，安东尼和蒂娜，果然一人骑着一只金属柳条箱滑下了山坡，他们俩前面，还有两个无人驾驶的。那些柳条箱里面，装着Ds-2小队成员从地球带来的医疗用品，武器，帐篷，补给以及各类仪器设备。
苏哈台哈哈大笑了起来。
卡尔勒却怒不可揭道：“你们俩个是来旅游的吗？！”
“卡尔勒队长，我看你们俩滑得挺好的呀！”安东尼刚说完这句话，他骑着的柳条箱前部撅了起来，把他高高撅起：“哇啊啊啊啊——！”他在半空中大声地叫着。
金属柳条箱很重，它们慢慢接近了苏哈台和卡尔勒。
“抓住另一个！”卡尔勒准确地将苏哈台甩向一只无人驾驶的柳条箱，同时伸出手，敏捷地抓住了另一个，爬了上去。苏哈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自己的那一只，爬上去后，他回头望去，见蒂娜就在身后，冲自己摆手。
后面更远处，安东尼在弹来弹去，顺便下滑。
“喂，牧师，小心啊！小心你的头盔！”蒂娜突然大叫一声。
苏哈台猛回过头，发现前面便有一颗粗壮地绿色树干，他毫无悬念地撞了上去。
弹起数米高后，苏哈台仰面落在金属柳条箱上，震了个七荤八素。他轻咳了两声，咧嘴一笑道：“我没事，我没事……”他终于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了。
透过密林树梢，他首先看到了一白一蓝两颗互相缠绕地恒星——阿修罗和阿尔忒弥斯。
第0026章 寄生植物
托维纳星拥有一颗在地表上看显得很巨大地卫星，悬浮在孪星左侧下方，不知究竟在上升还是下沉。连陨石坑都能分辨清楚，坑坑洼洼的……
天空是惨淡的淡蓝色，整个世界有些偏冷色调，不知究竟是战斗服成像系统造成的，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看上去有些怪异。
植物的绿也不是地球上的那种绿，它们的颜色更浓更深。
这些植物普遍很高很大，树干高耸入云，只有顶部才有宽大的片片直立的叶片，形状怪异，完全迥异于地球。苏哈台坐直身子，左顾右看，似乎发现一些不一样的颜色。很可惜，他没看到任何花朵。
稀疏密林中的植物生态两极分化很严重，高的很高，矮的就爬在地面上，没有中间层。仿佛被有心人认真修葺过一样。
不远处有水流声传来。
蒂娜已经开启了自己的箱子，卡尔勒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对苏哈台命令道：“你负责补给箱，牧师。”
说完，他便一瘸一拐地去另一只箱子附近，开始卸载。那是武器箱。
蒂娜从箱子里拿出一套便携式仪器，开始分析这颗星球的大气成分，她汇报道：“地表大气压100.163帕斯卡，同地球差不多；大气氧含量39.77%，氮含量60.12%，其他0.11%。温湿度正常。”
“你就直说能不能摘掉头盔吧！”卡尔勒不耐烦道。
话音刚落，安东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可以摘掉头盔！我已经摘了，没问题！”
“你在哪儿？”卡尔勒问道。
安东尼回答道：“我在你们西边几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
蒂娜已经摘掉了战斗服头盔，她紧闭嘴唇，张开鼻孔，深吸了一口这颗星球上的空气。苏哈台也摘掉了头盔，学着蒂娜的样子，闭上眼睛，用闻花香的呼吸方式深吸一口气。
没有任何不适应性。
“我们不能在此地扎营。”卡尔勒从柳条箱中拿出两把突击步枪，扔给苏哈台一把，要他把枪挂在肩膀上。
然后，他关闭战斗服电源，原地跳了跳，发现竟然能带着沉重地战斗服跳起来。
“喂，你们看见了吗？”安东尼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扩音器就在战斗服脖颈连接处，因此摘掉了头盔，也能清晰地听见：“有几棵树的树冠在往下飘荡一种蒲公英似的玩意！！”
三人扭头看向西方，果然看到了不少毛茸茸地白色小绒球，飘飘洒洒，铺天盖地。
“这是它们的种子吧？”安东尼惊讶道。
蒂娜却突然脸色大变，戴上头盔，并大声提醒道：“大家快把头盔戴上，安东尼，戴上头盔！”
卡尔勒的头盔一直没有摘，苏哈台仰起头，发现那些小绒球就要落到身边了，连忙戴上了头盔。扩音器当中传来了安东尼不以为意地声音：“不用这么紧张吧，它们看上去无害！”
“安东尼，戴上头盔！”卡尔勒命令道。
可是下一秒，安东尼的惊叫声便远远传了过来，同扩音器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呐，它们附着在我身上了！”
卡尔勒暗骂一声，冲苏哈台摆了摆手，然后便冲了过去，他一边冲一边低吼道：“你们这帮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苏哈台端着突击步枪，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他摔了好几个跟头，好不容易才适应这颗星球的重力环境。
他发现自己一步能迈出四五米的距离，真是健步如飞。漫天飞舞的白色小绒球似乎拥有自己意识一般地，从四面八方附着过来，它们粘在盔甲外层后，便一抖身子，抖出一团团金黄色的粉末。
安东尼的尖叫声一直没停过。
身后，蒂娜从柳条箱内取出另一套便携式仪器，伸手捏住一颗小绒球，利用仪器分析起来。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她再次在小队通讯系统中大声嚷道：“是寄生性裸子植物，千万不要摘掉头盔！”
“哇啊——！蒂娜！我没有摘掉头盔，但是我的头盔里面，有个这玩意儿！”安东尼惊恐地大声吼道。苏哈台加快步子，他已经看到满地打滚儿的安东尼了。
他向前一跃，试图扑过去，奈何用力过猛，竟然越过了安东尼的身体。
他只好折返回来，趴在安东尼的头盔上，向内看去。
“苏哈先生，快救救我！”安东尼连忙抓住了苏哈台的胳膊。身周，无数白色小绒球聚集了过来，密密麻麻地拥挤在苏哈台和安东尼身边，安东尼一边尖叫着，一边说道：“哇啊——！苏哈先生，我看我还是别打开头盔了吧！”
的确，现在打开头盔，外面的小绒球就会蜂拥而入，粘得安东尼满身满脸都是。
“蒂娜，我应该怎么办？！”苏哈台大声问道。
卡尔勒赶了过来，用突击步枪拼命驱赶着那些小绒球。但它们轻飘飘的，越用力，越附着，难缠得很。
蒂娜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语速飞快道：“苏哈台，快看看安东尼头内里的那只，有没有抖出粉末来，那粉末才是种子！”苏哈台连忙趴在在安东尼的头盔上，拨开层层小绒球，向内一看。
他看到那小绒球已经枯萎了，它干巴巴地趴在安东尼的左腮上，毫无灵性。
“我觉得它好像是死了。”苏哈台推测道。
“把图像发过来给我看看！”
苏哈台共享了自己的视线，以便于小队成员们都能看得到。见自己脸上的东西确实好像是死了，安东尼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挣扎。同时一个念头也在所有小队队员脑海中冒了出来——小绒球进了战斗服之后，为何会死掉？
几分钟后，蒂娜给出了答案：“它死于氮气过量。安东尼，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噢我的上帝啊……”安东尼惊叫一声，心有余悸。
……
在漫天小绒球的追尾堵截下，苏哈台，卡尔勒和安东尼三人，回到蒂娜所在的位置，小队四人终于再次汇合一处。他们用补给箱中的压缩空气罐，喷吐富含氮气的空气，来驱赶白色小绒球。
效果很不错。
第0027章 平原猎手
Ds-2小队最终决定于密林之中建立营地，因为蒂娜发现这片林地几乎所有植物都是肉食性寄生植物，这意味着在此处扎营，不用担心野兽侵袭。
土壤成分检测报告出来了，安东尼说里面含有大量的磷。
苏哈台还记得在雷诺要塞时的那只那挲殁幸存者，蒂娜曾经说过它是磷基生命。听到安东尼的话，他眉头一松。“看来我们在这颗星球上找到那挲殁人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蒂娜的语气中带着兴奋。
卡尔勒关闭战斗服电源，不停跳跃着，正在努力适应着这颗星球的重力环境。
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颗星球增加了不止三倍，但对平衡还需要继续感受和磨合一段儿时间，才能真正适应这星球的重力环境。
“先不要管那挲殁人，我们先去和Ds-1小队汇合吧。”他在小队通讯系统中说道：“没人都要携带一把突击步枪，足够的口粮，其余的东西原地放好。安东尼，在这儿设立一个坐标系。”
“好嘞！”安东尼说着，便从设备箱中取出一个保温杯般外形的仪器，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埋了起来。这个坐标点便是临时营地的位置，无论Ds-2小队走多远，都能根据这个坐标点找回来。
“我把这个坐标点命名为‘初始森林’！”安东尼兴奋道。
蒂娜听了，抱怨起来：“这个名字好low啊，安东尼……”
“能活下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蒂娜，你就不要挑挑拣拣了……”在蒂娜和安东尼你来我往的斗嘴声中，Ds-2小队全员开始向北部树林深处进发。
卡尔勒走在最前，苏哈台在中间，蒂娜在苏哈台身后，安东尼殿后。
本以为北部的树林密度会更大一切，没想到却是越走越稀疏。苏哈台感受着自己平稳地呼吸声，四处查看着，他现在感觉还不错，好似外出打猎该有的心情。
他们只需要走两公里左右就能抵达Ds-1小队的坐标点，严格来说算不上远行。
他们很快便看到了Ds-1小队的飞船。
它也同Ds-2小队的穿梭机一样，大头朝下扎进了泥土之中。Ds-1小队的队员们默不作声，他们慢慢地靠近了这片林间空地，靠近了那艘穿梭机。
他们发现了一系列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首先是飞船四周用石块垒起来的围墙和图腾，它们看上去已经存在很多年了。苏哈台起初猜测，这里原本应该有一座原住民的村落，后来飞船从天而降，这村落便被废弃了。
但他猜得不正确。
因为当他跟随卡尔勒的脚步靠近了Ds-1小队的飞船时，才发现，那艘飞船的外壳斑驳陆离。它扎进地面的部分，看不到外翻的泥土，似乎早已同大地融为一体。
其上爬满了青苔和类似爬山虎的蕨类植物，锈蚀的外壳上还刻着很多象形画。
“原住民将飞船当成图腾一样去崇拜……”蒂娜喃喃道：“可这飞船是怎么回事……Ds-1小队来到这里才一个礼拜，它就锈蚀成这样了？”
她伸出手去抚摸着Ds-1小队的飞船，百思不得其解。
安东尼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飞船，摇摇头道：“不可能。穿梭机的材料想要腐蚀成这副样子，没有个一两千年是下不来的。”
“会不会是环境的原因？”苏哈台问道。安东尼摇摇头道：“苏哈先生，这儿的环境好着呢。”
卡尔勒没说话，钻进穿梭机的驾驶舱内部，他惊讶地发现内部也长满了壁虎和藤蔓，缠绕得到处都是。舱内的锈蚀比外壳还要严重，碰哪儿哪儿碎，根本站不住脚。
“蒂娜，我建议你赶快查一查，这附近是不是有吃飞船的植物……”卡尔勒暗骂一声道。
安东尼在一块石头下面挖出了Ds-1小队的坐标设备，可他们人不在这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Ds-2小队的四名队员，瞬间心神紧绷，他们本以为会顺利找到Ds-1小队，没想到来了之后，却遇到了更令人迷惑的现实。
“这下可好了，两艘穿梭机都报废了。”安东尼抱怨道：“我还想着去看看技术员的下半身呢。”
“你现在不害怕了吗？”蒂娜笑着问道。
安东尼皮笑肉不笑，回答道：“有什么好怕的……”
苏哈台来到卡尔勒身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要继续找他们吗？”卡尔勒摇摇头道：“除非我们再收到Ds-1小队发送来的其他坐标。”
他指了指飞行器道：“我刚刚检查过了，这飞船上的物资都被搬走了。这说明Ds-1小队应该充分利用了带来的物资，他们至少有10枚坐标辐散器。”
他拍了拍安东尼背着的便携式雷达设备道：“我们继续向北走，说不定能接收得到其他坐标信号。”
安东尼从那些石块图腾顶部，拿走了一块光滑圆润地小石片，四人小队离开了Ds-1小队飞行器所在的林间空地，继续向北进发。
地势越来越低，坡度越来越平缓，他们正在下山。
他们终于走出了稀疏的森林，来到一片光秃秃地平原，举目远眺，是一条河流的源头，一股冰冷的地下水自山脚涌出，源源不断地汇入河水之中。
那条河蜿蜒很远，自西向东，回头望是雪峰山峦，其余三个方向，一马平川。
这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地带。
蒂娜忙着采集水样本和植物标本，安东尼忙着拍照。卡尔勒要小队成员们原地休整，苏哈台坐在一快圆石上，望着西面的孪星——它们就要落山了，洒给大地一片银色光芒。
没人发现，在身后的树林里，几只凶狠的野兽正蓄势待发。
那些野兽，没有眼睛，只有鼻子和嘴。它们长着一口锋利地牙齿，两条壮而有力地后腿，前爪短小，尾巴却是又长又粗。它们有着迅猛龙的外表，头尾长度超过三米。
绿色的皮肤上，荆棘倒刺根根直立！
密林中共有四只这种生物，其中一只看上去是首领。它一声令下，四只猎手猛地冲出森林，冲向了正在河流源头处休整地Ds-2小队成员。
“飒——！”
第0028章 托维纳啊
四只没有视觉器官的迅猛龙突然从密林中窜出，它们很显眼，第一时间便被Ds-2小队的队员们发现了。安东尼慌乱地举起突击步枪，却没能扣动扳机，他首当其冲，被迅猛龙扑到在地。
锋利地牙齿张开，那野兽试图咬碎安东尼的头盔。
“救命——！”安东尼大声叫着。身旁，蒂娜手中的突击步枪开了火，她用整整一弹夹的子弹，将趴在安东尼身上的迅猛龙打得死得透透的。
苏哈台和卡尔勒各自也解决了一只，剩下的最后一只，在领教了地球人的厉害之后，选择逃之夭夭。
它一甩尾巴，越过Ds-2小队，向北逃了。
“大家都没事儿吧？”卡尔勒在小队通讯里询问道。安东尼心有余悸地抱怨着：“这颗星球的动植物为什么总是盯着我，一会儿是小绒球球，一会儿是迅猛龙……不过说起来，突然入侵雷诺要塞的那挲殁人，长得也很像恐龙啊！难不成这颗星球的智慧生命，是由恐龙进化来的……”
蒂娜肯定地点着头附和道：“这是很有可能的。”
四人小队决定继续前进，天还早得很，他们要抓紧时间尽快寻找到Ds-1小队队员的下落。那些已经来了一星期的地球人，肯定会比Ds-2小队更了解托维纳星。
走了几个小时后……
“……不过说到这座星球的名字，我就非常非常不满意了。”安东尼一边走，一边嘟囔道：“这个破名是谁给取的，竟然叫托维纳，托维纳星！真是难听死了。”
突然，苏哈台透过战斗服阻隔，竟捕捉到了一个细微地嘶喊声，小队的其他队员都没有听见。
这声音喊得便是嘶哑刮人的“托维纳——！”
仿佛是从一个细得不能再细地小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声音似的，又小又尖锐，如果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蛇发出的咝咝声。但苏哈台听得很清楚，它从北部正前方传了过来。
苏哈台连忙大叫一声：“前面有情况！”
卡尔勒回头看了苏哈台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但他还是迅速跑出去几步，眯眼细看。
这一看，他果然在河的左岸边三四百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群互相追逐地影子。是那只迅猛龙——它正在追逐一群直立奔跑地那挲殁人。
没错，那些人就是那挲殁人，身着兽皮，背后长着长长的尾巴。
几个那挲殁人四散奔逃着，时不时便会有个同伴被迅猛龙追上，并且一口咬断喉咙，他们一开始有六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几秒钟后，倒数第二个也被迅猛龙咬死了。
卡尔勒不由分说，抬起突击步枪，瞄着迅猛龙便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射进迅猛龙的脖颈根部，在关键时刻救下了最有一只那挲殁人。
“托维纳……”被救下的那挲殁人听到枪响之后，吓得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它并不知道是谁突然杀死了迅猛龙。
这家伙皮肤的颜色比较浅，是浅绿色的，没有入侵雷诺要塞的那些那挲殁人那般深绿色皮肤，而且它手里连个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都没有。
它看上去又无助，又害怕，不停地咝咝低吼着“托维纳……托维纳……”
安东尼见状，带着调侃地语气道：“这帮由恐龙进化来的家伙，竟然连恐龙都打不过！”蒂娜有些听不惯，便为那可怜的那挲殁人幸存者辩起了护：“安东尼，赤手空拳，你也打不过猩猩。”
“得了吧蒂娜，进化论在一百年前便被证实是错误的了。人类才不是猿类进化来的呢。”安东尼反唇相讥道。蒂娜来了脾气：“那你说人类是怎么来的？”
“这个……”安东尼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只好简明扼要道：“这个，可就复杂了。但是，量子力学的各种奇怪实验告诉我，世界应该是由某个高等级生命体创造出来的，人类也是。”
蒂娜翻了翻白眼儿道：“安东尼，你平时能少看些量子力学的民科吗？”
安东尼：“……”
两人自顾自吵着，完全没有注意卡尔勒和苏哈台已经向那只那挲殁幸存者走过去了。苏哈台靠近后，那挲殁幸存者充满畏惧地举起双手，却不敢抬头，嘴里轻轻地咝咝唤着：“托维纳……”
卡尔勒一脚将它踹翻在地，举起突击步枪，朝天空开了两枪，然后用枪口指着它。它惊恐极了，一直大声叫着：“托维纳——！托维纳——！”
“怪不得Ds-1小队要把这颗星球命名为托维纳星。”卡尔勒又踢了那挲殁人一脚道：“看来他们见过你们这些绿皮肤的家伙了。牧师，你的灵语力量该派上用场了，快审一审我们的俘虏。”他扭头对苏哈台说道。
苏哈台摘掉战斗服头盔，这只那挲殁人用闪闪躲躲地眼神看清楚了苏哈台的面容。
苏哈台白皙而又棱角分明地帅气脸庞，在那挲殁人看来，却非常恐怖。它浑身颤抖地轻声叫了起来：“托维纳……托维纳……”
也许它们是觉得浑身布满鳞片才算正常。
苏哈台将右手轻轻放在那挲殁人的脑袋上，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经过传输之旅后，他发现自己集中专注力和精神力的能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就如此时此刻，他只需要一动念头，便同眼前匍匐在地的那挲殁人进行了心灵连接。
“神啊……神啊……”原来这只那挲殁人一直在重复这么一句话。
托维纳的意思，就是“神啊……”
“你见到过和我们一样的人类吗……”苏哈台向它传递了一条讯息。突然听到这讯息，并且立即弄懂其意思的那挲殁人，满脸惊恐地抬起头，它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再次重复了起来：“托维纳啊……托维纳啊……”
而在苏哈台听来，它说得却是：“神啊……神啊……”
下一刻那挲殁人竟然爬到苏哈台脚下，抱住了他的腿。
卡尔勒见状，皱起眉头问道：“牧师，它在干什么，向你求饶么？”苏哈台摇了摇头，淡淡地看着卡尔勒的眼睛，回答道：“不。它觉得我是神。”
第0029章 有色眼镜
安东尼觉得眼前这个跪在苏哈台面前，不停喊着托维纳的那裟殁人不应该叫那裟殁人。它应该被称为托维纳人，而且安东尼急着表明这个种族是他最先命名的。
“你们瞧，它皮肤的颜色，比那裟殁人要浅一些，难道不是吗？”安东尼试图解释清楚他为它命名的原因：“那裟殁人比他们黑得多，他们肯定是两个种族。就好像白人和黑人的区别。”
自身肤色偏黑地卡尔勒听了就不愿意了，他身上多少有非裔血统。
他竖着眉毛盯着安东尼看，把安东尼看得直发毛。他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是种族主义者……队长，我觉得无论是那裟殁人，还是托维纳人，它们的地位都是平等的……”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平等。”卡尔勒瞪了安东尼一眼道：“弱肉强食而已。”
安东尼悻悻地转移着话题：“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这个种族的原住民以后就叫托维纳人了。没有人反对吧……”
真是太尴尬了，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苏哈台必须集中精神和专注力，才能同趴在自己身边地托维纳人进行心灵交流。这两人一个站立一个匍匐，苏哈台伸出手来轻轻按在托维纳人的头顶。
这幅画面让Ds-2小队的其他成员看得目不转睛，颇有些沉醉其中。
两个文明就这样触碰在一起了，不知在未来会迸溅出什么样的火花。更何况相接触的这两个文明当中，人类还是领先的一方，这让安东尼和蒂娜的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和自豪感。
“这场景甚至能和阿姆斯特朗登月相提并论……”安东尼喃喃道。
蒂娜反对道：“安东尼，阿姆斯特朗登月早就被证实是谎言了……”
“那就……跟一个世纪以前华夏发射第一颗量子卫星相提并论好了。”安东尼点点头道：“我觉得我们的壮举能同‘墨子号’升空相提并论。”
蒂娜摇摇头道：“我不是很喜欢量子力学，总觉得它有些虚无缥缈。”
“什么？！你竟然觉得量子力学虚无缥缈？！”安东尼一听便来劲了：“告诉你，量子力学才是这个世界最实在的学科！它甚至能证明你所处地这一整个世界，不过是由波组成的幻象！”
看着安东尼满脸一副“来啊，争辩啊！”的样子，蒂娜来到嘴边的“你民科是不是看多了……”又咽了回去。
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安东尼，觉得这个二十出头的家伙之所以一直没有女朋友完全是凭借自身实力。
之前在雷诺要塞人工湖底部秘密实验室中，安东尼突然出现并将蒂娜救下来的举动真地是帅呆了，酷毙了。但那都是过去，蒂娜现在觉得安东尼真的有些不可理喻，竟然跟一个姑娘争论量子力学是不是虚无缥缈。
“祝你早日成为量子力学学家。”蒂娜换了一副微笑脸呵呵道。
最可气的是安东尼竟然在原地洋洋得意了起来。
队员们只能一边闲聊一边等待，因为除了苏哈台，没有人能同当地生物进行交流。
这便是雷诺要求苏哈台编入Ds-2小队的原因，之前小队成员们，包括苏哈台本人都没有细想过，为什么要带着苏哈台，他的灵语能力究竟有什么用？
原来是这样。
既然能同任何智慧生命体进行无障碍地心灵交流，那苏哈台所在的探索小队就能获取更多的情报。
而情报，对一群在一颗人生地不熟的星球上探险的人们来说，是相当珍贵的。
“你……见到过……跟我们……一样的……人吗……”苏哈台这一次放慢了速度，试图让托维纳人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意思。托维纳人传来了讯息说：“没有……托维纳啊……我是第一次见到您……”
“你怎么确定我是托维纳……”苏哈台问道。
“在快要破碎的古老的典籍中，在远古时期便遗留下来的岩洞的壁画里，在祖辈一代代的口口相传下，我得以了解您的全部……您像长老一般，皮肤光滑，身披铁甲……但我从不曾知道，您竟然拥有盖亚之灵的力量……”托维纳人回应道。
它在交流时所传递的信息很完整，形容得很到位，苏哈台感觉得到，它的智慧比那裟殁人还要高。
而且仔细观察它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是兽皮衣，但缝制技术高得多。它匍匐在地上，不停地跪拜，掌握地动作也比那裟殁人要多得多。苏哈台断定，托维纳人的文明一定比那裟殁人要进步一些。
它虽然手无寸铁，但几句话交流下来，它在苏哈台心中的地位，就比那只惨死的那裟殁人要高了许多。
卡尔勒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不可能完全平等，就连苏哈台，看待这些本土生物时，也会不自觉地将他们互相比较，分出个先进落后来。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我听说过盖亚之灵……祂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苏哈台希望能从这托维纳人这里，搞清楚一些事情的答案。
它却回答道：“盖亚之灵，是大地的灵魂……祂能感受到生灵的喜悦、幸福、恐惧、悲哀。一切……就像您一样，托维纳啊……”
“你刚才说，你的祖先见过和我一样的人……”苏哈台又问。
托维纳人回应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苏哈台心中不解。Ds-1小队来到托维纳星不过一个礼拜，可这个托维纳人为何会回应说它的祖先见过人类先到一步的同伴……它所说的快要破碎的古老典籍，远古时期便遗留下来的岩洞壁画，又指的是什么……？
他将手从托维纳人头顶抽离，看向卡尔勒，摇了摇头。
托维纳人感受不到苏哈台的心理活动后，脸上现出了焦急地表情。它伸出只有三根指头的手，想要触碰苏哈台的手，却又有些瑟瑟缩缩的。
它的身材并没有那裟殁人那般高大，同苏哈台差不多个头，因此卡尔勒并不觉得它对身披坚固盔甲的苏哈台会是什么威胁。
他决定带领小队继续向北进发，继续寻找Ds-1小队队员的下落。
既然这只托维纳人不知道，那北面的其他托维纳人，也许会知道。
第0030章 地球四神
被Ds-2小队从迅猛龙口中救下的托维纳人，它的名字叫“伍”。而那迅猛龙也不叫迅猛龙，托维纳人统一称它们为“恐兽
”，无论体型大小。不得不说托维纳人给恐龙命的名跟地球人还是挺像的。
托维纳星上有很多体型庞大的恐兽，苏哈台知道它说的其实就是恐龙。
这情报挺重要，在跟伍聊天的时候，苏哈台会开口告诉队员们他最新得知的关于这颗星球的信息。
没错，卡尔勒决定继续向北进发后，苏哈台同伍告了别。但伍竟然一直跟在苏哈台身后，眼神很是无助。它觉得苏哈台是一位神明，而其他三名地球人，则是另外三个神明。在这四位神明当中，苏哈台是地位最高的神明，因为祂一直被前面的“战神”保护着。
它觉得卡尔勒是战神，蒂娜是生命女神，而安东尼是智慧神。
“不得不说你的托维纳小跟班观察力真是不错，眼神可以说是相当毒辣了……”安东尼冲苏哈台竖起大拇指道：“不如你再问问它知不知道那裟殁人，那种皮肤比它们黑，身材比它们高大的那个种族？”
苏哈台将问题告诉了伍，可伍的回答多少有些让人失望：“托维纳啊……我从未见过你说的那个种族，连听都没听过……但我知道‘复仇’是什么意思。它们为什么要被用‘复仇’来命名呢？”
“‘那裟殁’这个词汇，也属于你们一族的语言吗？”苏哈台追问道。
“那是当然了，托维纳啊……”伍回应着。
苏哈台觉得很奇怪，严格来说，应是在六天之前，大量地那裟殁人突然通过传送阵入侵了雷诺要塞，仅仅过去了六天，这颗星球的原住民就声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种族？
苏哈台觉得它不可能撒谎，如果它在撒谎，苏哈台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得到。
苏哈台觉得它应该是真的没见过那个种族。他冲安东尼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也许那裟殁人的聚落并不在这附近，伍刚刚对我说，托维纳人的聚落就在克拉唔河上游，距离此地不远了。”
“它……它们竟然给这条河命名了？”安东尼指着右侧的河流惊讶到。
苏哈台点点头，道：“克拉唔，是母亲的意思。托维纳人把这条河当母亲来对待。怎么的了呢？”
“这真是太过分了！”安东尼抱怨道：“我不是说它们把这条河当母亲对待这件事过分，而是它们抢先我一步给这条河命名这件事很过分！不过看在它把我误认为智慧之神的份上，我能原谅它。它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把嘴闭上安东尼。”卡尔勒实在忍不住喊了一句。他低声嘟囔道：“真是太烦人了……”
“队长，很抱歉，我可以说点正事儿吗？”安东尼手舞足蹈地分析了起来：“我觉得之前入侵雷诺要塞的那裟殁人，一定是这些托维纳人的亲戚，不管是近亲，还是远亲，它们肯定是亲戚。既然托维纳人的亲戚都能传送到地球上去，这说明咱们也能。我敢肯定，Ds-1小队的飞船一定是带着传送装置来的，只不过雷诺教授没有告诉我们而已。”
“雷诺教授没告诉你们的事儿多着呢。”卡尔勒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在苏哈台，蒂娜和安东尼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说道：“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一人对雷诺教授的忠诚出现问题，我可以第一时间击毙你们。”
他说得很认真，不像是玩笑。
苏哈台并不在乎，他甚至都无法确定雷诺教授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更何况，苏哈台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对雷诺教授效忠过，他是被迫加入Ds-2小队，来到这颗星系，这颗星球的。
但蒂娜和安东尼就不一样了，这两人齐齐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说明他们俩并不是没想过动摇对雷诺教授的忠心。
卡尔勒突然抬起突击步枪，瞄准了安东尼道：“你要背叛雷诺教授吗？”他将枪口瞄向蒂娜道：“或者是你？”他这样反复瞄了几个来回之后，突然哈哈大笑着放下了枪口。
“好了，别紧张。”卡尔勒将突击步枪背向身后道：“在我们找到传送装置之前，先暂定我们同地球处于永久失联状态好了。雷诺教授可能已经死了，咱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必对他效愚忠。”
蒂娜和安东尼沉默不语。卡尔勒这一系列的举动倒是把托维纳人伍给吓坏了。
它握着苏哈台的手，不停地问他为什么神和神吵起来了。
……
……
孪星落山了，它将西边远处的水面洒得满是银色光芒。Ds-2小队的任务依旧是寻找Ds-1小队成员下落，但卡尔勒附加了一条平行任务——寻找那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传送装置。
有苏哈台的灵语能力，他们可以一路走，一边询问原住民。
第二目标依旧是寻找以太结晶矿藏，第三目标是回到地球。
至于这颗星球上的，由恐龙进化来的拥有智慧的原住民，蒂娜的原则是，尽量不要过多地参与到它们的生活中去。但卡尔勒却不吃这一套：“怎么，异国他乡的，还要躲着本地人吗？它们又不是熊猫，遍地都是。”
蒂娜细细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了。她是个生物学家，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并没有那么耿直地保护欲望。
让蒂娜感觉深深着迷的，还是这颗星球的植物。
裸子植物居多，蕨类植物其次，不见被子植物。走了这么远，蒂娜没看见过一朵花，一路上，她看到的只有高大的树干，宽大的叶片，蜷缩密集地蕨类和乔木。
光是长着缠藤和仿生利齿的肉食性植物，蒂娜就看见过七八种。
她甚至还见过一种奇特的植物，看上去好像是被放大了几万倍的蘑菇，但颜色是绿的，它顶着高高地绿色的伞盖，高耸入云。再过个十几分钟，蒂娜还会看到另一种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地生物。
那种生物就在前方，伍所说的它的村落里面。
第0031章 不见星辰
苏哈台实在是没能想象到，托维纳人伍所说的村子竟然是这副样子——它坐落在一条名为“克拉唔”的河流岸边，那岸上没有任何植被，水中也无水草，只有光秃秃地泥浆沙液。
托维纳人的聚居之地，并不是用石土、泥沙或植物的干茎叶组成的建筑物，而是一种巨大的生物。
它的腹部有无数蔓延开来的根系，深深扎进河岸边湿润的泥土之中。
它有一座小型球场那么大，足够一整个村子的托维纳人居住在它的背上。
它无头无尾，只有躯干，没有四肢。它趴在那儿几乎一动不动，蔓延开来的根系能扎进地下数公里深，根系系统汲取大地中的水分和矿物质，除了供自身吸收外，还提供给于其背部生存的原住民。
而作为交换，生活于其背上的托维纳族人负责保护它和它的后代。
这种生物的名字，叫做丛兽。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托维纳……盖亚之灵……”伍向满脸震惊地苏哈台解释道：“但盖亚之灵不是指祂的肉体，而是祂的灵魂。克拉唔聚落的丛兽，没有盖亚之灵，只有少部分年代久远的丛兽才能拥有。”
“丛兽的寿命很长吗？”苏哈台问道。
伍回应道：“已知最长寿的丛兽，已经活了几千年……”
蒂娜已经激动得垂下了眼泪，丛兽的存在让她感觉到了巨大的幸福。她终于见识到一个同地球上任何生物都不一样的巨大生命体了，她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任何研究丛兽的机会。
安东尼也对丛兽生出了极大的兴趣，因为它巨大的体型，让他痴迷不已。
这种生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象一下那副画面吧，孪星正在沉下地平线，夕阳余晖下，蒂娜和安东尼，当然还有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卡尔勒，正侧耳听着苏哈台嘴里翻译出来的关于丛兽的种种解释。
“天呐……这丛兽究竟是植物还是动物？”蒂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抚摸感受一下丛兽的外在了。
苏哈台却摇摇头，回答道：“它没有动植物的界限，伍说它是初始的生命体，在托维纳人存在以前，它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它虽然像植物一样一动不动，但它的身体却是由血肉组成的，那些恐兽会撕扯吞噬任意一只丛兽。”
“这么说，这些丛兽才是这颗星球的原住民。”安东尼点点头道：“苏哈先生，你刚才还提到，有一部分丛兽是有自主意识的？”
关于这个问题，苏哈台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虽然很想告诉安东尼，在托维纳星大气层之外时，他便隐约感受到了一种念力波频，当他仔细去体会的时候，却察觉道念力波频变成了一道隐形的粒子墙。
这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且很可能是苏哈台产生了某种幻觉。
没有经过验证的东西，他现在说出来也不过是推测。
安东尼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它们真的拥有自主意识，那咱们Ds-2小队岂不是要面对两个未知的智慧生命？那丛兽寿命那么长，若是真的进化出智慧来，它们的智慧得多高……”
“估计高过我们！”蒂娜接过话茬道。
不知为何，她竟莫名其妙地对丛兽产生了崇拜感。
卡尔勒皱着眉头看着安东尼和蒂娜两人的状态，又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苏哈台见状，也仰起脖子看天，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天空竟停留着一道银色缎带。
“刚刚它还是淡蓝色的。”卡尔勒抬着头说道：“我还这种星空是电影特效刻意做出来的。”
苏哈台点了点头道：“是啊……这里的星空很特别。”
他们看不到任何星星。
“托维纳啊……请您移步去往我的村落，为克拉唔聚落的族人带来荣光吧……”伍用双手握着苏哈台的手，半跪在地，传递着它的思绪。
这只站立行走，智慧同人类不相上下，甚至比人类还要高上一筹的恐龙人，固执地认为身边的四位地球人是神明。它的愿望很简单，把神明请回家，保佑它们。
苏哈台向卡尔勒汇报了情况后，卡尔勒着实仔细考虑了一番。
毕竟如今身在他乡，人生地不熟，多认识些原住民是没有坏处的，顺便还可以打探一下和Ds-1小队有关的情报。如果Ds-1小队曾经在克拉唔河流域出现过，那这个聚落的人一定有人见到过。
“走吧。”想罢，卡尔勒做出了决定道：“毕竟我们的第一优先任务还是寻找Ds-1小队下落。”
苏哈台向伍传达了他们会爬上丛兽的讯息，伍大喜过望，从它的表情就能感受得到它的喜出望外。
它立即冲向丛兽脚下，爬上那些错结的盘根。丛兽的边缘光滑无比，长满了青苔，无法继续向上攀爬，伍扯起脖子发出一种尖锐的嘶吼声，听着好似蜥蜴地嘶嘶声，实际上却是一种高频率的喊叫。
几十米高的丛兽北部顶部，有其他托维纳人听见了它的喊声。
没过多一会儿，一道简易地绳梯便垂了下来。
伍在最前，苏哈台在后，其次分别是卡尔勒，蒂娜和安东尼。四个人类和一个托维纳人，攀着结实地绳梯爬上了丛兽的背。
伍爬得气喘吁吁，爬到顶部后，不得不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它回头一看，却发现苏哈台四人轻轻松松地爬了上来，一点儿累得感觉都没有。
“我爬得真是轻松！”安东尼忍不住自夸起来：“看来平时的体能训练不是白给的！”蒂娜也忍不住嘲笑道：“得了吧，安东尼，明明是重力的关系。如果是在地球，我们四个人战斗服的重量就能将绳梯扯断。”
卡尔勒和苏哈台没有心情闲聊，因为他们看到，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托维纳人正在向这边聚集过来。这些托维纳人大都身着兽皮，少部分穿着麻布粗衣，有的看上去老态龙钟，但青壮年居多。
那群托维纳孩子看上去并不惧怕地球人，但它们的父母却因为恐惧死死拽住了孩子们的尾巴。
“苏哈台，你是不是得做点儿什么……”卡尔勒紧张地握紧了突击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