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嫉妒如火
年韵儿,永昌侯府大小姐,小巧玲珑,灿灿可爱,与那日许老府邸所见一样,一袭红衫,更衬得娇嫩的小脸绯红如姝,此时正由丫鬟陪着站在丞相府门口,见沈飞清出来,忙提着裙摆迎了上来,“飞清姐姐这是要去许老府邸吗?”
飞清姐姐?
这称呼……
不止沈飞清眼底淌过疑色,就连送沈飞清出来的奶娘低头间也闪过沉疑之思,年韵儿可是永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这叫沈小姐姐姐?
于情于理都不合啊,虽然那日,沈飞清后来将许老府邸内所见年韵儿之事告之于她,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个年大小姐……
“年小姐,你这声姐姐,飞清是担不得的。”沈飞清浅浅婉拒。
年韵儿却是不依,上前拉着沈飞清的胳膊,“叫姐姐是因为你比我大几月啊,而且,我喜欢你嘛,自然也无可厚非。”
沈飞清不喜陌生人的触碰,下意识想退,又想到那日年韵儿也是这般拉她,不见生份之态,遂身子便没再退,“年二小姐一向不喜我的,这若是……”
“管她做什么,你是你,她是她,不碍事。”年韵儿言罢笑得明亮,唇瓣张合,“丞相府里昨日个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沈飞清心思一定,却见年韵儿当真心无诚府,遂轻轻一笑道,“年小姐多虑了,飞清既然是这丞相府的一分子,哪里受得什么委屈,倒是年小姐如上热情,我……”
“我什么我,我方才已经把你的马车给招退了,今儿个,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去许老府邸。”说话间,便也不管沈飞清的反应,拉着沈飞清便朝那车内马车而去。
奶娘见此,只得退回府门,返回清水阁。
而眼见着沈飞清坐上年韵儿的马车离去,府门口暗角处,丞相与沈拓皆是眉目深思。
“儿子一直想不通,昨日里之事,父亲处置得……”
“你是想说为父处置得薄情吗?”丞相干脆打断了沈拓的欲言又止。
沈拓闻言,心神一滞,察觉到丞相语气里隐忍的怒意,随即道,“儿子不敢,只是尚有疑虑……”
“你若是知道昨日皇上宣我进宫,说了什么,你便知我这般做,还算轻的。”
闻言,沈拓面色肃然,“此事,虽然闹市小巷沸沸扬扬,可就算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分析利弊,权衡事态,皇上也不该……”
“皇上是不会严厉指责,可是为父身居一品要相之职,这般多年,荣宠至今,这朝中有多少人看着,不说王府,侯府,就说那些想要上位的朝臣几字片语,也够皇上对我心存疑虑,树大招风,宁王府不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闻言,沈拓与丞相相像的五官上流转过诸多情绪,想到宁王府那位病弱的世子,终是一点头,“儿子知道了。”抬头间看着沈飞清离开的方向,却是道,“父亲觉得四妹妹……”
“只要是我丞相府的女儿,她身上的光环,与艳羡,就该让丞相府蒙福荫。”丞相不咸不谈的说了几句,便抬步离开了。
而沈拓见丞相走远,再度看向沈飞清离开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异光,这才离开。
父亲还是没有告诉她,昨日与沈飞清谈了什么,这事若是与沈飞清没有关系,他都不相信。
府门口那两人应该走了吧,一大早就来“送”她,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飞清姐姐不用拘谨,就如那日在许老府邸里面相处一般就好了。”马车平缓的走着,马车里,年韵儿一会看看沈飞清,一会又掀开帘子看看,面上始终挂站用奇的笑意。
见此,沈飞清也升了好奇,“你是永昌侯府大小姐,不常出府吗?”
“四小姐有所不知。”一旁年韵儿身边的丫头忙上前道,见自家小姐没出声,又道,“我家小姐那日因为将大公子出外游花之事告之了侯爷,侯爷因此这几日禁了大公子的足,然后……”
“定然是大公子倒打一耙,把年小姐偷偷出外之事说说了,所以也被侯爷禁了足。”沈飞清突然道,话落,果然见年韵儿满是光亮朝气的脸色一垮,“我那哥哥,虽然和我是一个肚子里跑出来的,可就是不省心,哪里能抵得了我半分。”
那骄傲自信的模样,叫沈飞清都忍俊不禁,低低笑意在车内蔓延开来。
“是啊,你也觉得吧。”
“嗯,年大公子倒是的。”沈飞清失笑。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年韵儿突然双后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沈飞清,“可能正因为如此,才能得景小王爷青睐,惹得沈冰雪嫉妒呢。”
闻言,沈飞清心神一动,面上却将惊讶扮得恰如其分,“年小姐怎么知道?”
“咦,那个沈冰雪,我最看不惯她那幅假惺惺的模样了,心思毒辣阴险,还要时时刻刻想着薄一个好名声,整日里不是吟诗就是作对,一点不好,她那点情绪,本小姐一看就透了。”
是啊,沈飞清点点头,沈冰雪自以为藏得深,可是她既然能看透年韵儿深爱宁明熙,又岂会看不透她的看景靖的眼神。
正因为景靖对她的“罩”,才引得沈冰雪对她的“妒”,这事除了她之外,怕是无人知道,没曾想这个年韵儿看似天真明亮,却一语道破天机,一眼看穿所有。
这样的人,呵呵……
“年大小姐太灵透了,我那日也问了大姐姐,为何这般对我,她却没明说,原来,竟是如此。”沈飞清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却没有辩解景靖于她“青睐”一事。
年韵儿却是毫不谦虚的点点头,“这下知道我聪明了吧,放心吧,如今她都那样了,也翻不出什么,以后有我罩你,你又是许老的徒弟,没人敢给你脸色看的。”
“我只但愿,安平顺遂就好了。”沈飞清目光深芒,同时马车也停了。
“四小姐,许老已在前厅等着了。”门口出来迎的竟然是水月。
年韵儿没好气的白了眼水月,很有个性的对着车夫道,“我们走吧,不要进去了,别免得许老又赶我。”言罢,对着沈飞清笑笑告辞,便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马车,水月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不悦。
第七十七章 旧疾
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注意到水月眼底那一丝不悦,沈飞清略为好奇,“水月,你似乎极不喜年小姐。”
“她也不喜我。”水月淡淡答道,面上依旧那沉静的样子,但是沈飞清探视到,水月并非客套话,是当真不喜年小姐。
水月虽然性子沉静,她与她相处不多,可是却知道这个女子不说假话。
当然,除了说宁明熙好的话。
估计她是被其蒙蔽了。
她这样理解。
此时二人向府内走去,普一入门,一阵清淡的药香花香便随之而来,沈飞清面色舒然,偏头对着水月道,“昨日,还要多谢你。”
水月倒没意外之色,“四小姐不必过虑,许老也不喜欢麻烦的。”说到此,面上缓过一丝笑意,显得一张沉静的面上柔和几分。
水月,人如其名,沉静如水,五官不算出众,却胜在清活灵透,一言一辞间,细眉轻动,倒带起一丝英气,英气与灵透,一点不违合,反倒莫名让人觉着亲切。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水月,沈飞清同样微微一笑,看着一路过来的花草鲜卉,随即似想到什么道,“我看那日,许老对于年小姐的擅自闯入当真即不喜,面上的沉肃生疏之色亦不假,这是为何?”沈飞清的确好奇。
水月闻言,面色虽未变,沈飞清却注意到其眼底似有什么沉埃起伏最后只余一丝极恼之意,随后见其叹气一声道,“因为年小姐八年前将许老辛苦培植的龙须草尽数毁了。”
“龙须草?”
“我那时年幼,却也知培植有多么艰难不易。”
沈飞清原本还想再问,却见二人已经走到了前厅外,而许老正好走了出来,遂住了口。
“拜见师傅。”沈飞清盈盈一礼,没有半丝装假。
许老摸了摸胡须,笑得慈爱,“叫这一声师傅,我倒是还没教过你什么。”
“时日短,日子长了,自然就学到了些什么了。”沈飞清笑,语声清丽如珠落,听得人心情都极好。
“没想到你这个丫头倒挺会说话。”许老满是赞赏的看着了眼沈飞清,这才道,“正好,今日带你去实际学习。”
一旁水月闻言,眼底淌过柔和的笑意,却是道,“那我下去准备马车。”
“又要坐马车。”沈飞清声音有些发苦,在许老面前一点也没有掩饰也矫情,她知道,昨日之事不可能许老不知道,更何况,察颜观色,她知这许老于只会儿百益无一害,遂直接表露自己的真性。
许老倒是对沈飞清这态度极为坦然,微微打趣道,“我这马车虽比不得世子的马车,不过,倒也是坐得。”
沈飞清低头郁闷,怎么扯到宁明熙了。
不过,她今日,可是还要看看明香呢。
“师傅,明香的身体可好些了?”
“为师的声名可不是盖的,好得很。”
正说话间,便见远远的明香由人扶着走了过来,“小姐,小姐。”
“你怎么走过来了?”沈飞清走过去,语气里微带责怪,“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你……”
明香一张小脸确实比之前红润不少,精气神也好了许多,见得沈飞清好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你昨日快担心死我了。”
“担心什么,我不是活得极好。”沈飞清上前捏悄明香的鼻子,“好好养着,这不养好了,以后可很难找到好婆家。”
“啊,小姐。”明香面色瞬间爬上红晕,看得沈飞清明颜笑开,“这么害羞以后出嫁怎么办。”
“小姐。”明香面色更红,声音低了低。
“看来,以后我得给你找一个老实一点的夫君。”沈飞清继续打趣。
明香面色终于是红不能再红,轻声道,“不和小姐说了,我下去休息了。”被人扶着,走得还挺匆忙,似生怕沈飞清再打趣什么。
“想要她回去好好躺着,何必用这般方法。”一旁许老见明香走远了,这才道,言辞间似有微叹。
沈飞清唇角泛过一丝苦笑,“师傅真是察颜于微,什么都瞒不过你。”
“放心吧,这丫头的伤啊,好好养着,不会伤到根本。”
“有许老这句话,飞清就放心了。”听到许老的承诺,沈飞清声音立马精神。
许老摇摇头笑得无奈,“我看你哪里懦弱蠢笨了,倒是聪明得紧。”
“那也要师傅敢夸。”
“哈哈哈哈……”
沈飞清也想笑,可是脑中突然想到什么,道,“师傅,我们待会要去何处?”
“宁王府。”
……
马车缓缓的穿街过巷,车轱辘压着地面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马车里,沈飞清迎着许老看向自己那怪异的,打趣的,意味幽深的眼神,终于耐着心绪,缓缓开口,“是飞清变漂亮了,所以师傅这般看着我。”
“噗哧。”笑出来的竟然是水月,水月一向性子稳静,难得笑出声来,倒让沈飞清都不免多看她一眼,“水月,我哪里好笑了。”
水月显然不是个开玩笑的料,闻言,眉目怔了下,唇角动了动,却是没开口,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是没止住。
“宁世子一直是我的病人。”许老却突然道,车厢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沈飞清觉得太违合,是以,没答话。
“世子这些年一直有旧疾,但是因着我的医术,倒是极难复发,前日夜里不知为何,却……”
旧疾?复发?前日夜里?
难道是那晚?
沈飞清心头跳了跳,原来这家伙真是有病的啊,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看了眼许老,“我看宁世子精神备好,一定不会砸了师傅你的招牌的。”
“呵呵……”许老却瞪直了眼睛,看着沈飞清,“这话,也就你敢说。”
其实,沈飞清是想说,那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占了她的银子,毁了她的画,霸道又讨厌,但是又估不准,这许老和宁明熙的关系到底如何,有些话她还是不能讲。
这一路倒真算安平,马车很快便停在了宁王府大门口。
这还是沈飞清第一次到宁王府,之前只进了主屋,不算。
宁王府外观虽然与其他王府府邸一样,壮观大气开阔,可是认真细看,似乎又多了一丝内敛,一丝高雅,更多的安静。
“世子很好。”水月走过来,冲沈飞清笑笑。
沈飞清心里无语,面上苦笑。
水月到底种了什么毒。
“许老来了。”许老普一下车,门口便有人热情的迎了上来,目光落在沈飞清身上时,也是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一眼,沈飞清装作不知,心里却是微微震动,这不过普普通通一个守门的,竟然脚步沉稳,呼吸匀致,双目精而神,可见武功不低,内力不差。
第七十八章 人才其人
沈飞清还记得那夜给她拿替换衣裳的锦绸,同样呼吸轻浅如无物,可见武功都不低,更不要说四周看似平静,却渐浅渐深的呼吸,想必,那个主院,不是这般好进的吧。
心思思转之余,目光又落在“宁王府”三个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的字上,想着关于宁王府的种种传说与她所闻所见,眸底光色流转,拾步跟着许老水月跨入了宁王府的大门。
“那日,我听景小王爷和闵王爷对话,意有所指,宁王府不好进,没曾想我就这般进来了。”大大吸了一口气,沈飞清心无诚府。
许老走在最前,一袭布衣,倒挺有清素道骨之味,而因为常来,早已熟门熟路,无须引路,此时闻听沈飞清言,突然转头看着沈飞清,“丫头,你知道宁王府立世有多少年吗?”
“天周国建国有多少年,宁王府就有多少年,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沈飞清不明所已。
许老却轻捋了捋胡须,面上在笑,眉目前,竟似有一份若有若无有沧凉,“是啊,几百年了啊,却还是……”
还是什么,沈飞清纵然最近耳聪目敏也没有听清,当下又看着许老,“许老和宁世子关系很好?”
“世子是我的病人嘛,关系自然要好的。”许老一笑。
沈飞清纳闷,听这话的意思,是因为治病这层关系,关系才好,若不是治病这层关系,就不一定了。
可是,又不像。
还有,宁明熙的旧疾是什么?她那夜与他离得那般近,除了微腥如梦般的味道,什么都没感觉到。
再有,照许老方才所说,宁明熙的旧疾所发,又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老为人正直,方才马车上所言,虽没有试探之意,倒也像是知道些什么?
哎,这个宁麻烦,头疼,她到得现在还没琢磨出宁世子于她到底是何想法的道道来呢。
“哈哈哈,我这次终于要赢你了一局了。”还距离那处主院极远,便听到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瞬间打断沈飞清的思绪。
而听到笑声,许老这才对着沈飞清和水月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先进去。”绿影丛丛下,阳光斑驳,许老的身影,便这般消失在前方院门口。
“水月,你们每次来宁王府都不用别人引路,自然而进吗?”沈飞清百无聊耐的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水月此时正目光转睛的看着前方青砖碧瓦层层拢拢下的院门,闻言,轻轻一笑,“世子天纵奇才,姿容倾世,为人清华质雅,以病弱之躯扛起整个宁王府一系,却并不恃才傲物,别人待他三分好,他必定还之十分。”
哟,这么高的评价,沈飞清不置可否,可是一双清明璀璨的眸子却定定的看着水月,然后,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说,水月,我知道这不说天周国,就单说这京城里若不是宁世子的病弱,想必多少女子为他倾倒,哪里还有什么景小王爷闵王爷的份,你呢,你是不是……”
“四小姐,那你可会倾慕世子吗?”
显然没料到水月有此一问,沈飞清话声一滞,看着水月认真的眼眸,心里的第一时间跑来的答案就是,不可能,那是条狼啊,黑心的狼啊,可是看着水月如此认真的表情,不知为何,却不想这般说,随即讪讪一笑,“如果……”
“如果什么?”水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这丝亮光竟让沈飞清错觉看到九天玄彩一现,轻轻一笑却是道,“如果,他愿意拿出宁王府一半财产赠于我的话,这个,倾不倾慕他,倒是可以考虑看看的。”
……水月先是头顶黑线,再是“扑。”一声,忍不住笑出来,“四小姐……”
“我也觉得我这要求太低了。”沈飞清状似无奈的抚抚额头,“我多么好说话啊,我多么善良啊。”为什么就会碰上宁明熙这只无敌大黑狼呢,银子还在他手上呢。
当然,最后一句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飞清小姐,我家主子方才说,他若同意送一半财产给你,只怕你现在找不到地方藏,半夜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对着沈飞清道,语气虽严肃,却可见眉梢眼角都有丝丝淡淡的笑意。
沈飞清看着面前男子,唇角微勾,“明一,你告诉你家主子,偷听人家说话是很不礼貌的。”
“你在我的府邸言语无忌,倒还怪我这个主人偷听你说话?”前方院门口一道声音随之传来,依如往常的清泉滑石沁润,闻言如沐春风,更似看到高山雪化,白莲花开。
沈飞清看着院门口,由隐隐现出的白色衣角,观其从缓清姿,再见人,纵再不以为意,眸光还是婉转几分,波光四射一瞬潋滟。
陌上人如玉,这句话诚不假。
“这就是丞相府的四小姐,许老你新收的徒弟?”突然一个声音自宁明熙身后响起,话落之时,人已经不知何时飘到了沈飞清面前,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沈飞清不喜被人这般人看着,后退一步,语气也不客气,“公子眼睛有问题,看人还这般瞧的。”
“果然牙尖嘴利,某人不欺我。”男子又道,丝毫不觉自己被沈飞清嫌弃了。
某人是谁,沈飞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看了眼默不作声,毫无阻止之意的许老,又看一眼一幅事不关己,温润秀雅的宁明熙,最后落在面前不过三步之遥的男子身上,“藏头缩尾,暗笑偷窥,公子也是人才。”
藏头缩尾是指此人此时戴着面具,是的,戴着一个鎏金色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自面具后传来都戴着一丝丝瓮气,暗笑偷窥,是指那日,她去李陵院子里遇上打架,被宁明熙救走,让她难以启齿喊出“神仙哥哥”的偷笑之人。
八个字,一语道破,宁明熙自然领悟,眉目含笑,男子却是呼吸一滞,眸色一定。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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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吃亏
男子细瞧沈飞清片刻,终于又是大笑出声,“四小姐果然好耳力啊,上一次能让我这般佩服的是一只猫,这一次没曾想是个人。”
男子语气里的揶揄与轻讽之意如此明显,沈飞清岂能听不出,面色却不愠不怒,声音清晰,“上一次我救了一条狗,它也是对我这般轻沸,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她是在感谢我还是在夸我聪明。”
沈飞清话落,男子没答话,只是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眸子里光束幽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不管在想些什么,沈飞清都看得出,他是失言了。
同时,许老和水月虽没出声,可是宁明熙却是一笑,“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可以滚了。”
“果然是重色轻友的家伙。”男子眼色一转,转回头看着宁明熙,用控诉的语气道,“方才引君入瓮,杀我个片甲不留,这下又这般赶人,我不走了。”
宁明熙无奈的抚抚眉心,“再不走,我就让锦绸……”
“没出息,每次都只有这一招。”男子似很怕锦绸,听到这个名子,声音里似多了些什么。
“蔺公子,世子旧疾复发,许老还要查看伤势呢。”一旁水月见此,上前轻声道。
闻言,那男子浑身气息都似微变,随即目光又落在沈飞清身上,“水月这小丫头片子一向不会多言,今次竟然帮你说话。”
帮我说话,沈飞清一怔,然而心思还未转过弯来,便见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复杂的光束,手如闪电般朝她撺来,气息雄厚,与其朗笑君子之态迵然不同。
“蔺公子……”水月惊声呼起。
与此同时,许老面上也失了颜色,显然没料到蔺晨如此的出其不意。
而这时,不闻即将至面庞的呼呼声,沈飞清的目光却突然对上依然淡容不惊的宁明熙,望进那双清润而深澈的眼底,她似乎看到担忧,又似乎看到千百万种不该属于他的情绪在眼角绽放轻柔婉转而至消逝……
“锦绸你快来帮我。”千钧一发之际,一切思绪快而速,沈飞清没有还手,没有动作,只一句话便叫男子转回身,而就在这转回身之际,沈飞清身子没有如许老与水月预料般后退,反而近前一步,双手直取对方腰眼。
男子武功极好,自然反应过来,然而,手刚要抬,却忽的僵住了,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了。
“哈,锦绸不错,我挺喜欢的,一会让她来治治你。”看着不动如雕的男子,沈飞清这才轻轻拍拍手,恍若方才如惊鸿一现的惊心一幕不曾发生般。
许老方才看到沈飞清出手,却没看清她以何种法子治了蔺晨,而宁明熙温润的唇角却渐有一丝丝笑意缓缓绽开。
“喂,宁明熙,你就让她这样害我,我……”
“公子哪里话,我哪里害你了,明明是你要害我,若不是我反应该敏捷,现在吃亏的可是我,你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再说了,这里这般多双眼睛看着呢。”
“哼。”蔺晨突然轻哼一声,“什么这般多双眼睛,宁明熙那个重色轻友的不算。”
“嗯,他的确可以不算,他就是个坏心肝的人,对谁都不好。”沈飞清帮衬道,颇有同仇敌忾的意思。
蔺晨闻言一愣,随后有些得意的看着宁明熙,却见其面色不变,似乎还挺春风得意,顿时失望,然后又冲沈飞清道,“水月是帮你的,你又是许老徒弟,许老自然也不会帮我了。”
“哪里话,院子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呢,哪止这几人。”沈飞清轻轻一笑,一语落,清晰的感觉到四周气息极轻微一变,又看到蔺晨眼底一幅吃亏的的神色,颇为好笑道,“锦绸,快来,我把他逮住了,不管他是欠了你钱,还是欠了你情,没关系,任你处置。”
沈飞清话声一落,院门暗角处,锦绸便走了过来,对着宁明熙一礼,这才对着沈飞清道,“四小姐,蔺公子不欠我什么。”
“哦,那让他在这里好好罚站吧,偷窥偷袭,真是没有一点君子作风。”沈飞清拍拍手,这才很狗腿的站到许老面前,“师傅,你看徒弟这做法不错吧,那天在你府里的医书上学的。”
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方才一切作为不过是许老指派的般,许老看着沈飞清明亮的脸,当即捋捋胡须笑看着宁明熙,“我还以为,蔺晨只在你手里吃亏呢。”
“能让他吃亏的人,必都是良人。”宁明熙看着蔺晨微笑一语,但话中深意却让沈飞清心神一动。
果然,当锦绸想走过去给蔺晨解**时,蔺晨顿如一道轻鸿飘出了院子,只是离开时还轻声哼了哼。
沈飞清不以为意,倒是宁明熙突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且一声比一声重,重到方才还好好的面色,转瞬间白如纸色。
许老与水月当先奔过去,锦绸面上了失了色,唤道,“世子你又发病了。”
沈飞清注意到,许老离宁明熙较近,可是水月却只在宁明熙三步内站定,就连锦绸也是。
看来这家伙真是有洁癖啊,生人勿近啊,如此看来,倒真如那个蔺晨所说,这家伙于她算是重色轻友了,不过,她不相信的她的色能迷到这个已经让天都失色的男子上眼了。
不过,这一声声咳的是要闹哪样啊。
“快,快扶世子回房去。”许老对着院子里吩咐道,不知何时出现的明一立马上前去扶着宁明熙。
“诶,丫头,你也过来扶着,快点些。”许老对着傻站着的沈飞清吩咐。
沈飞清自然的走了上去,嘴上却是道,“世子从不许生人靠近的,我这……”
“四小姐放心,世子没拿你当人。”明一话倒是快,一语出,完全没注意到沈飞清微怒的面色。
水月刚想说什么,却见沈飞清上前一把“狠狠”的扶着宁明熙,“喂,别咳了,当心把肺咳出来,你就当真要死了。”
沈飞清声音虽不高,可是离得近的几人都能听见。
宁明熙更是咳嗽的百忙之际看了眼沈飞清,“医者父母心,咳……咳……你……”
扶着那咳嗽得几乎抖动的身体,沈飞清实在没好气的白了眼宁明熙,“人都走了,咳个什么劲。”
第七十九章 蔺晨吃亏
男子细瞧沈飞清片刻,终于又是大笑出声,“四小姐果然好耳力啊,上一次能让我这般佩服的是一只猫,这一次没曾想是个人。”
男子语气里的揶揄与轻讽之意如此明显,沈飞清岂能听不出,面色却不愠不怒,声音清晰,“上一次我救了一条狗,它也是对我这般轻沸,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她是在感谢我还是在夸我聪明。”
沈飞清话落,男子没答话,只是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眸子里光束幽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不管在想些什么,沈飞清都看得出,他是失言了。
同时,许老和水月虽没出声,可是宁明熙却是一笑,“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可以滚了。”
“果然是重色轻友的家伙。”男子眼色一转,转回头看着宁明熙,用控诉的语气道,“方才引君入瓮,杀我个片甲不留,这下又这般赶人,我不走了。”
宁明熙无奈的抚抚眉心,“再不走,我就让锦绸……”
“没出息,每次都只有这一招。”男子似很怕锦绸,听到这个名子,声音里似多了些什么。
“蔺公子,世子旧疾复发,许老还要查看伤势呢。”一旁水月见此,上前轻声道。
闻言,那男子浑身气息都似微变,随即目光又落在沈飞清身上,“水月这小丫头片子一向不会多言,今次竟然帮你说话。”
帮我说话,沈飞清一怔,然而心思还未转过弯来,便见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复杂的光束,手如闪电般朝她撺来,气息雄厚,与其朗笑君子之态迵然不同。
“蔺公子……”水月惊声呼起。
与此同时,许老面上也失了颜色,显然没料到蔺晨如此的出其不意。
而这时,不闻即将至面庞的呼呼声,沈飞清的目光却突然对上依然淡容不惊的宁明熙,望进那双清润而深澈的眼底,她似乎看到担忧,又似乎看到千百万种不该属于他的情绪在眼角绽放轻柔婉转而至消逝……
“锦绸你快来帮我。”千钧一发之际,一切思绪快而速,沈飞清没有还手,没有动作,只一句话便叫男子转回身,而就在这转回身之际,沈飞清身子没有如许老与水月预料般后退,反而近前一步,双手直取对方腰眼。
男子武功极好,自然反应过来,然而,手刚要抬,却忽的僵住了,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了。
“哈,锦绸不错,我挺喜欢的,一会让她来治治你。”看着不动如雕的男子,沈飞清这才轻轻拍拍手,恍若方才如惊鸿一现的惊心一幕不曾发生般。
许老方才看到沈飞清出手,却没看清她以何种法子治了蔺晨,而宁明熙温润的唇角却渐有一丝丝笑意缓缓绽开。
“喂,宁明熙,你就让她这样害我,我……”
“公子哪里话,我哪里害你了,明明是你要害我,若不是我反应该敏捷,现在吃亏的可是我,你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再说了,这里这般多双眼睛看着呢。”
“哼。”蔺晨突然轻哼一声,“什么这般多双眼睛,宁明熙那个重色轻友的不算。”
“嗯,他的确可以不算,他就是个坏心肝的人,对谁都不好。”沈飞清帮衬道,颇有同仇敌忾的意思。
蔺晨闻言一愣,随后有些得意的看着宁明熙,却见其面色不变,似乎还挺春风得意,顿时失望,然后又冲沈飞清道,“水月是帮你的,你又是许老徒弟,许老自然也不会帮我了。”
“哪里话,院子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呢,哪止这几人。”沈飞清轻轻一笑,一语落,清晰的感觉到四周气息极轻微一变,又看到蔺晨眼底一幅吃亏的的神色,颇为好笑道,“锦绸,快来,我把他逮住了,不管他是欠了你钱,还是欠了你情,没关系,任你处置。”
沈飞清话声一落,院门暗角处,锦绸便走了过来,对着宁明熙一礼,这才对着沈飞清道,“四小姐,蔺公子不欠我什么。”
“哦,那让他在这里好好罚站吧,偷窥偷袭,真是没有一点君子作风。”沈飞清拍拍手,这才很狗腿的站到许老面前,“师傅,你看徒弟这做法不错吧,那天在你府里的医书上学的。”
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方才一切作为不过是许老指派的般,许老看着沈飞清明亮的脸,当即捋捋胡须笑看着宁明熙,“我还以为,蔺晨只在你手里吃亏呢。”
“能让他吃亏的人,必都是良人。”宁明熙看着蔺晨微笑一语,但话中深意却让沈飞清心神一动。
果然,当锦绸想走过去给蔺晨解**时,蔺晨顿如一道轻鸿飘出了院子,只是离开时还轻声哼了哼。
沈飞清不以为意,倒是宁明熙突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且一声比一声重,重到方才还好好的面色,转瞬间白如纸色。
许老与水月当先奔过去,锦绸面上了失了色,唤道,“世子你又发病了。”
沈飞清注意到,许老离宁明熙较近,可是水月却只在宁明熙三步内站定,就连锦绸也是。
看来这家伙真是有洁癖啊,生人勿近啊,如此看来,倒真如那个蔺晨所说,这家伙于她算是重色轻友了,不过,她不相信的她的色能迷到这个已经让天都失色的男子上眼了。
不过,这一声声咳的是要闹哪样啊。
“快,快扶世子回房去。”许老对着院子里吩咐道,不知何时出现的明一立马上前去扶着宁明熙。
“诶,丫头,你也过来扶着,快点些。”许老对着傻站着的沈飞清吩咐。
沈飞清自然的走了上去,嘴上却是道,“世子从不许生人靠近的,我这……”
“四小姐放心,世子没拿你当人。”明一话倒是快,一语出,完全没注意到沈飞清微怒的面色。
水月刚想说什么,却见沈飞清上前一把“狠狠”的扶着宁明熙,“喂,别咳了,当心把肺咳出来,你就当真要死了。”
沈飞清声音虽不高,可是离得近的几人都能听见。
宁明熙更是咳嗽的百忙之际看了眼沈飞清,“医者父母心,咳……咳……你……”
扶着那咳嗽得几乎抖动的身体,沈飞清实在没好气的白了眼宁明熙,“人都走了,咳个什么劲。”
给读者的话:
么么妞们
第八十章 吵架
扶着那咳嗽得几乎抖动的身体,沈飞清实在没好气的白了眼宁明熙,“人都走了,咳个什么劲。”
她一语落,果然,宁明熙便不咳了,微弯的身子慢慢直起,抚在胸口唇间的手也移开,光媚暖阳下,绿影斜照间,转瞬朗月风清,笔直身健如青松,清润眸光更是一点一点落在沈飞清的脸上,笑意盎盎,“我还是喜欢你笨一点。”
“我这是大智若愚,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什么时候该笨。”沈飞清对宁明熙微软的语态恍若未闻,自然也松开了扶着宁明熙胳膊的手,那松快与迫不急待的样子让宁明熙眸光轻微一变,却不过转瞬即逝于眼底不见。
“看来,这个宁王府也不是真那般好,金石玉器却还要受人监视。”沈飞清抿了抿唇,轻描淡写将一个深测不能外人道的事实说了出来。
许老没有言声,而是注意着宁明熙的面色,老眸里熠熠光芒在闪。
锦绸已经站在了宁明熙身后,只是目光似还望着蔺晨消失的方向。
水月一向能不多话,此时也不言声。
奇怪的是,几人对于方才沈飞清矫快的身手却也未置疑而发问。
对此,沈飞清也乐得轻松,反正她今日也算明白了,不管那日许老为何收她为徒弟,反正跟这个宁明熙是脱不了干系,而且她在宁明熙面前也暴露了真性情,既然如此,此刻又何必装着揣着呢。
宁明熙眸光掠过沈飞清精巧而清瘦的脸庞,这才轻掸衣袍开口,“皇天浩土,耳目众多,总要给人一个机会复命的。”声音不见喜怒,一贯的清润清华之态。
沈飞清回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宁明熙,不知为何,面前这个人虽从不显山露水,情绪不透,可是方才那么一瞬,她似乎听到了那语气深处一丝极忍极坚之意,其实方才她并不知蔺晨的死**是锦绸,只是知道锦绸站在那里没有出来,是宁明熙以眸光示意,她才有那么一出而已。
不过,这人心思她猜不透,也就不用去猜。
“老夫始终觉着你脸色不好,保险为见,还是让老夫看看。”许老开口了,只是说话之际不看宁明熙倒是看向沈飞清。
沈飞清心思突起,眸光眨了眨,“师傅,你放心,我方才说着玩的,当不会倾慕于他,所以,不会偷看。”
“死丫头。”许老双目一瞪,一个轻拳就落在沈飞清头上,“既然这师傅叫得这般好,那就你来施针。”
啥?沈飞清忙摇头,“师傅啊,你老可还什么都没教我呢,估计水月都能在我面前称大师。”
“四小姐,水月不会施针。”一旁水月旁道。
啥?沈飞清又诧异了,“你虽不是师傅的教医徒弟,可是一直跟在其身边,不说他会教你,你就算耳濡目染也该会知道七八分才对。”
水月闻言不语,只是眸光略为闪躲。
“丫头你不用怀疑,水月的确不会施针,不止如此,她仅会包扎伤口而已,连一般的医术药香也是不大懂的。”一旁许老见此力证道。
沈飞清心里虽然好奇,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遂看着水月道,“不学也好,我看这也不是个什么好差事。”沈飞清话落,两耳一动,便闻还隔着几处院门外,有人脚步轻稳的走了来。
果然,不稍片刻,便有人在院外禀报,“世子,府门外,景小王爷拜见。”
景靖来了?沈飞清心情莫名一悦,一悦之际又想到他送给自己的玉佩还在宁明熙手里,万一他问她此事,她该如何说呢。
沈飞清的情绪隐得深,旁人没看透,宁明熙自然知晓,当即,眸光暗了暗,转身朝院子内而去,“不见。”拒绝得干脆又平淡。
那人闻言,忙点头应“是”,连声疑问都没有。
而沈飞清看看水月又看看锦绸,二人也是神色如常,仿若宁明熙拒绝的是一个平常的毫无身份之人而已。
许老倒是眉心轻锁,却没有开口,跟着宁明熙朝院内而去。
“等一下。”沈飞清突然唤住来通报之人,偏头又叫住宁明熙,“喂,宁明熙,景靖应该难得来宁王府吧,你就这般拒绝人家,不会太不客气了吗?”
宁明熙转身,“我身子病弱,见不得客,拒绝又何妨。”声音虽然平缓,沈飞清却听出一丝冷淡,暗叹这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情绪变得比翻书还快,嘴里却还是道,“他是景王府小王爷,皇上的亲侄子,听说太后对其也是宠爱有加,为人虽然张扬了点,却并不跋扈,你这般连一丝说辞都给不人家,不会觉得太过……”沈飞清眉头皱了皱,到嘴的话又一转,“不会不太好吗。”
“你是想说我太过自以为是吗?”宁明熙又岂是笨人,一语道破。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
“这是我的府邸,我自然有拒绝别人的权利。”宁明熙声音平淡,人如静玉,一幅就是如此,勿庸置疑的死样子,弄得沈飞清牙根发痒,想骂人,一双清透的眸子就这般看着宁明熙,一时间,四周方才还暖融的气氛都沉淀安静下来,渐近到,气息压抑,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沈飞清深深的吸一口气,她不是无的放矢,景靖虽然待她不错,可是有方才她察觉到宁王府被人监视的前车之鉴,她也不会不分场合的随便说辞,景靖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为宁明熙着想,才想着让他不要拒绝,可是怎么的,这越说……心下当即有一股子气升腾上来,“你要拒绝也要看人。”
“他对你有何不同?”宁明熙突然衣袖轻轻一挥,锦绸与明一眼神一对,忙拉着水月退了下去,许老还算有立场的却也只是冲沈飞清淡淡一笑,“我先去作准备,你一会和世子说完话就来。”可是离开之际,看向宁明熙的眼神自有几分担忧在里头。
宁明熙只是轻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沈飞清因被宁明熙的话吸了心神,自然没注意到这二人的眼神官司,暗恼这师傅不靠谱,偏头看着宁明熙依旧那幅清清淡淡的样子,无名之火便在心口盘旋,这难得做回好人也是要不得的,遂道,“是啊,你是大爷,这是你的地盘,我一个小小庶女怕脏了你地儿,世子爷这厢告辞。”话落,身子一转,毫不带停顿的朝着院外走去。
她记忆极好,这宁王府虽然曲水回廓,九廊相绕,更甚八封之阵在此,可是一点难不倒她,她前世虽然是军医,可是……
看着转瞬间消失在前方的身影,宁明熙方才还如常的面色突然一白,手落在胸口一抚,声音温凉且低,“我倒看看你的骨气。”
给读者的话:
哎哎,准备好,马上又要不平静了~~
第八十一章 入阵
沈飞清一走,明一立即现身,上前一步,“世子,你……”
宁明熙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冲明一摆摆手,“无事。”
自家的主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明一担忧的看了眼,却还是退了下去,没多大会儿,就把许老给请了出来。
许老当下看着宁明熙叹了口气,“明明是旧伤发作,却非要逞强。”
闻言,宁明熙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一旁明一到是急了,对着许老道,“许老,你倒是给世子把把脉啊,这旧疾多年都不曾发作,为何……”
“你家主子愿意发作,我能奈他何。”许老瞪了眼明一,“急个什么,不说有我在,他自己的医术难道是摆设。”
明一闻言,恍然一悟般的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不是,太着急了,所以一时没想到这。”
“好了,这旧疾突然发作总要痊愈些时日,不用担心。”宁明熙宽慰明一,声音清润有力,更像是在宽慰暗处的一些人。
明一点点头,“那我们就放心了。”须臾,又抬头起看着明一,“世子,那飞清小姐……”
“那丫头看着是个温软好欺负的,可骨子里却是个倔性的,你也不怕适得其反。”宁明熙没说话,许老倒是开口了。
宁明熙摇摇头没说话,眸光清幽,不知在想什么,许老见此,终是捋了捋胡须,摆摆手,“老夫对这个徒弟还挺喜欢,你要是将她伤了损了,老夫可是要为她讨公道的。”言下之意,不可能眼看着她被宁明熙欺负。
“方才,蔺晨送来了罕见的灵须草。”宁明熙突然盯着沈飞清离开的方向幽幽然道。
许老闻言,当下面露惊喜之色,“真的。”
宁明熙声音清润,“明熙何时对许老说过假话。”
许老瞬间盯着明一,“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明一见此,接收到宁明熙示意,便带许老下去了,只是离开时,看向宁明熙的眼神颇多幽怨,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可怜”的飞清小姐。
世子,你这样坑许老和飞清小姐,真的好吗。
飞清一离开那院子便毫不停留的朝着府门口而去,都说宁王府难进,她进了,如今她还很快就要出去了,都说世子其人高洁,众气仰慕,得见其一面已是世间难事,她见了,如今她厌死他了。
这宁明熙脑子铁定有病,什么人啊真是,看着温牙如玉的,高洁清华的,怎么这么听不进人言,若不是念着他也救过她,帮过她,她才不会好言提醒呢。
呀呸,果然这越是美貌的人越难缠,越有病。
沈飞清一路唧唧咕咕的走着,还不停的扒开挡住她的繁枝花木,下一瞬,却是一怔,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所计不错,应该从方才走到这里费了小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走来走去,似乎,四周景致差不多?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眼光又四处挑了一眼,假山清湖,楼阁交错,碧绿柳绦,精巧飞檐,就连阳光倾下与路面小径融合的光芒都是同一个角度。
她竟然走了半响,还是在原来的位置。
这,她误入了阵**?
该死,虽然知道这宁王府里设有八封五行之阵,可是她也算小心谨慎,为何会走入,看看头顶上暖阳明媚的天,沈飞清暗恼自己太掉以轻心,这宁明熙本来就不是个吃素的,之前毁她画,失她银子就可见一斑,自己方才又那么顶墥他,他如何会轻易放自己走。
“宁明熙你王八蛋。”
听着沈飞清的声音,宁明熙不语,他此时正站在一片竹林之后,绿影层叠,清风摇曳,清凉而幽静,薄薄的光束婉转射下落在他眉梢眼角,黑发如墨,眸若清幽润谭,如梦似画,当真美不胜收。
是的,此处早已不是宁王府,而是相距宁王府后院不远处的一片竹林。
而在宁明熙的面前,躺着一个人,一名女子,女子紧闭双眸,浓睫卷翘,小脸红润,唇瓣粉软,全身尽皆灵动之气,只是眉心却一点乌黑。
“世子,景小王爷在府门口扭缠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明一突然出现在宁明熙面前,禀报。
阳光下,宁明熙有些波碎迷离的眼光微微一转,却是道,“派人跟着。”
明一淡淡看了眼躺着的女子,点头应“是”。
这死丫的,竟然想把自己困在这里,真是没人性,沈飞清此刻对宁明熙是气不打一片来,不过,嘴里虽然低咕怨念,神色对是一片清明,自来八卦五行之阵,易分两极,所有阵以此推纳而来,自己此刻若想走出去,全靠自己本身的灵台明静,切不可乱了心神。
果然,沈飞清轻轻一闭眼,再睁开之际四周景色便已倒退,方才还楼台精致清湖明亮的院落府邸,如今俨然成了一片层层蒙蒙的高山,高山上青草绿树遍地,高山之外,天色染着霞光,而自己,正生在高山之中的雪峰之上,入目,一片冰凉之色。
竟然有雪。
所有阵法皆与心缘有关,这里她一点都不熟悉,为何会有这般壮阔而冰凉的场景,而且,心里,突然也有些钝钝的痛,沈飞清抚了抚胸口,想到什么,突然禀息宁神,深吸吐纳,感觉到丹田之处气息凝聚,再睁开眼之际,手掌直朝那冰凉雪色之处拍去。
然而,看似携了千斤,却连一丝雪花都没有惊动,沈飞清有些丧气的收回手掌,清透的眸光里闪着黯淡而疑惑的光泽。
竟然不行吗。
或许是她猜错了,她之所以能耳聪目明与内力无关,可是她又分明感觉到,体内与以前不同的渐渐凝聚的磅礴醇厚之气。
就算自己猜错,那出现在这里唯的特别。
积雪,也不是阵眼吗。
第八十二章 凶险
既然如此,再试一下。
沈飞清又再度闭上了双眸,然而,这一次一闭上双眸,便睁不开来,更看到了之前所梦到过的场景,又是无边无际不分天日的混沌,黑浓微腥,有不断的残瓦断垣如流雨般飞,有许多看不清脸的身体在飘,他们有着长长的泛着青黑色的指甲,与膨胀和腥臭的四肢,让人恶心而悲凉,只是有些温暖的气息又一直浮在空气里,摸不到,沈飞清有些痛若的拧了拧眉,心神一荡之际,画面再变,那是一名女子,有着清丽静丽的容颜,却携带着医箱,奔跑于满是伤员,满是狼藉的第一防线,与此同时,画面再度交叠,是一张张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色画面,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举起手枪……
啊,沈飞清突然尖叫一声,睁眼之时,额上,身上尽全是一层细汗。
看了看四周的群山,沈飞清这才抬起袖子抚了抚额,眉心一团乌黑,眸光更是变得冷洌,这里,到底是哪里。
为何熟悉,为何会揪扯到她前世的记忆。
竹林婆娑,沙沙细响,更显宁静而质然。
宁明熙看着地上人儿痛苦的拧眉,手突然轻轻的落在她的肩头,神色一贯温润平淡,“放心,有我在。”只轻轻五个字,那人儿像是得到什么保证似的,眉宇一舒,眉心一团乌黑散去一些。
沈飞清一直往前走着,看着连绵不断的山峰,观四周雪凉之色,平下心绪,将自己今日从丞相府出发去许老府邸,又自许老府邸到得宁王府与宁明熙的点点滴滴自脑中翻过,试图找出什么关键所在。
“清清儿,你怎么在这里。”冷不丁的一道声音打断了沈飞清正纠扯不清的思路。
沈飞清蓦然回头,“景小王爷。”
“原来你真在这里。”景靖似乎与平日里不太一样,虽仍是轻袍缓带,潇洒张扬,只眉目间似乎也多了些什么。
沈飞清想到自己此时是被困在五行阵里,遂也想得不免多了几分。
景靖却是没心没肺一副无所谓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走,我带你出去。”
冰天雪凉凉快里,穹苍浩淼里听到这样的轻快的话,沈飞清的心也不免跟着一松,也好,也不知道这景靖如何闯破这宁王府的铜墙铁壁悄无声息的进了来,不过,有人带她出去,也省得她再废脑子想着破阵了,这般想着人便朝景靖走去。
……
宁明熙看着地上女子眉目前间一丝疏朗之色,面色突然微变,终是止不住,一口鲜血吐出,几丝殷红正好洒落在沈飞清袖口。
一旁明一忙上前一步,“世子。”
“有人闯了阵。”
“什么?”明一惊诧,面上尽是不可置信,似乎不是对于闯阵这人,而且有人能够闯入这阵惊诧得无以置地。
与此同时,明六也悄然出现,不用宁明熙吩咐便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一定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他既然如此做,自不会留在与自己相关的的府邸,找找偏门院落,又有肃然气息之处,但,不可贸然靠近。”
“是。”不过转瞬间,明六便没了影儿,明一看着明六远去,又看看宁明熙只能静静的立在其身后,安静的守着,与此同时,目光落在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飞清小姐,你可要快点醒啊,此乃世子所设的心阵,以他心血为引,本来就很危险,如今又有人闯入……”
方才还清幽显静的竹林里面,转瞬间便染着一层担忧与凝重之色。
而宁王府内,许老正在煎药。
“要让许老亲自煎药,世子此次所行之事想必十分凶险。”一旁水月打着下手,语声虽一如性子沉静安宁,却也不免听出一丝担忧之色。
许老叹口气,一双老而有神的目光落在药壶里,“只宁王府三个字,本就是凶险。”许老声音低了低,“丞相府近日发生这般多事,那位,不会不知的。”
“世子都这般了,竟然都不得放过,真是……”
“水月,加水。”许老突然打断水月的话,水月自知失言,将水递给许老,眸光跃向天际远处,复杂又深层。
但愿,一切安好。
……
沈飞清在苍茫山色雪色中向着景靖走去,如此景色,他衣袍轻场,眉目英俊,就像此时一道独特的风景,引人入胜,尤其此时笑看着沈飞清,让人觉着在此处荒凉久了,别有暖意,谁知刚走几步,天色突然一沉,随后风声呼啸,下一秒,竟然刮起了大雪。
这是春日吧,竟然下雪?
对啊,是春日,明明绿树葱葱,碧草悠悠,为何会有雪?
还有这天色说沉就沉,这雪说来就来,就跟人的心情似的,变得也太快了吧,对,就跟宁明熙的面色似的,说变就变。
“下雪了,清清儿,你走快点。”景靖在催促。
沈飞清点头,“也是,这个鬼地方真复杂,走吧。”然而,脚步却在距离景靖三步之遥时站定,“咦,知道景小王爷本事,可是不知你如何进来的?”
“爷是谁,想去的地方,谁能拦得住。”景靖很是自信的拍拍胸口,“我说,你走快点,再不快点,一会儿雪压了路,你如何走得出。”
“是啊,一会儿雪压了路,如何走得出。”沈飞清突然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重复着景靖的话。
“清清儿,你还在磨蹭什么,再不快点,我就自己走了。”景靖再度催促,声音却似科肯一丝不耐烦。
沈飞清眸光闪过一丝幽光,这才向着景靖而去,“你罩了我这般些年,怎么等一下都不行。”话声落,人已经近至景靖眼前,然而……
银光一现,沈飞清直插景靖胸口。
景靖始料不及,想要躲,却没曾想沈飞清这一手是假,他躲身之际,一柄长剑已然穿过他的腰身。
“噗”一声,刀入肉的声音,却没有血,沈飞清冷淡的看着景靖。
第八十三章 出阵,发怒
沈飞清冷淡的看着景靖的面容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消失,看着随之而下的雪这也般一点一点停下。
然后,整个世界都似乎安静了。
沈飞清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剑不知何时也已然消失。
沈飞清怔了怔,眉目舒开,这才松下一口气。
果然是梦境。
可是一口气还没松下,便见原本停止的雪,突然又卷土重来,苍茫冷冽更是带着催肤噬骨的狂风朝她袭来,沈飞清一惊,运足气力,陡然一挣。
“啪“不知是天际还是脑海深处,一片光亮闪入。
沈飞清紧闭的双目睁开,清寒一现,入目处,便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宁明熙和正满是欣喜看着自己的明一,明一此时被沈飞清那清寒目光所摄,硬是呆呆的没说出一句话,模样欣喜又惊诧,别样滑稽。
宁明熙此时转过身来,一瞬不瞬的看着沈飞清,清清润润的眼眸,似有些光亮正压住一丝极低的沉黑之色雾雾沉沉,难一辩清。
“如果,我跟他走了,会如何?”沈飞清错开宁明熙的目光,轻轻开口,声音竟低若蚊蝇。
宁明熙却没答,上前一步,轻轻抱起沈飞清,沈飞清也没有拒绝,任她双手插过她的腿和腰,她此时当真是没有一丝力气了,经历恶梦一场,虚虚实实,真真幻幻,浑身体虚。
“会如何?”沈飞清继续问。
“会死。”
“那你呢。”
“会死。”
淡淡两个字,闻着一路而过的竹林幽香,沈飞清唇角露一丝笑意,渐渐闭上了眼眸。
而此时,闹市取静,一处别院里,景靖终是一口鲜血忍制不住,吐了出来,整个墨红色的锦袍都被渲染得血艳欲滴。
“小王爷。”门应声而开,研磨急急的走了进来,一看影靖的面色,大惊失色,“这……”
“有人来吗?”
“方才有大片肃杀之气靠近,本来意欲闯进,不知为何又撤了。”
“呵,撤了。”景靖苦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丝讥诮,“他倒是算无遗策,步步逼心。”
“小王爷的意思,是被发现了?”
景靖抚了抚胸口与腰际,语声依旧张扬,却带起一丝凉薄,“不会,不过是借机入梦,并非真实的。”
“那小王爷要不要立刻回府寻御医……”研磨有些着急。
“不用寻,被阴阳雪阵所激,不过是心神所伤,养些时日就好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影靖立即由研磨扶着起身,“灵升大师有礼,此次,还要多谢灵升大师施以援助。”
“无碍,老纳曾身为朝廷御用之师,又得景小王爷相助,相助于此,不足挂齿。”来人不愧为大师,道骨先风,一袭僧袍,太阳**高高鼓起,可见功力不低。
“那,不知景小王爷查到什么?”灵升大升对着景靖微微一礼。
景靖摇了摇头,“她心思太谨慎,不仅没查到,反而将我伤了,不过……”景靖话落一时苦笑,“看来,她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罢了。”
灵升大师闻言,眸底光速沉沉,却走过来用手探查了一下景靖伤口之处,而后眉目微松,“无碍,只需要休养十天半月就可。”
“有劳灵升大师挂心。”
别院暗影之处,蔺晨看着走进屋内的一道僧影,嘴角冷冷一笑,“原来是灵升大师相帮,得,任务完成。”话一落,身子无声无息消失,不带起一丝气息与拂动。
然而,下一瞬,方才蔺晨所待之处,便多了一个人。
灵升大师看看四周,面上闪过疑惑。
“大师过虑了,我这别院看似简单,实则人却不少,不可能人来了却不知。”景靖看着灵升大师凝重而疑惑的面色劝慰道。
灵升大师这才点点头,“是老纳想多了,既然景小王爷此处无事,那老纳先告辞了。”
“慢走。”
……
宁王府内,当宁明熙抱着沈飞清走进主屋时,水月将药递给锦绸端了进去。
一看到宁明熙的面色,锦绸也是惊了一跳,虽然听明一话,事情有变,可是没曾想竟让世子受损这般严重,再看床榻上闭着眼眸的沈飞清,同样面色孱弱,纤细的人躺在床榻上,就跟纸片纸的脆弱,哪里还有方才和世子争吵时的气势。
锦绸想说什么,可是看了眼世子那平淡的面色,最终放下两个药碗,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屋内静静,明一也知情识趣的退了下去。
宁明熙目光这才落在桌边的两个药碗上,拿起其中一碗,尽数喝了,放下碗,瞟了眼另一个药碗,又看向床榻,“这是补身去虚之药,趁热喝,药效最佳。”
宁明熙话一落,沈飞清便睁开紧闭的双眼,不去看那药碗,而是看着宁明熙,眸光清湛而亮,“你早就知道我娘留给我的画有问题是吧。”
宁明熙点点头。
“所以那日你才会撕毁,怕被别人发现那画里的玄机,而我的内力也正是因着日复一日的作画而渐渐修而所得。”
宁明熙沉默。
“你今日一出,看来并没有逼出我的内力,我虽能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却还是不能使出一些自那画里领透出的招数精髓。”
宁明熙眸光怔了怔,又沉了下去,依旧没说话。
沈飞清静了一响,继续道,“景靖是真的想杀我,还是,只是梦境。”
宁明熙这次清润的眼底终于笼上一层黑色,声音温凉,“不知,若他想杀你,你五岁那年,他便做了,可是没有。”
闻言,沈飞清偏开头,声音染上一抹幽凉,“他是皇室血脉,如此做,必有其目的。”
“知道就好,喝药吧。”宁明熙放落,将药递了过来。
沈飞清轻轻起身接过,只是目光下移,赫然发现,自己的袖口竟有点点血迹,虽细小,却灼目。
这是……
自己未曾受伤,何来血,再一抬头看宁明熙,面色较之往日白了几分,虽然仍是胜雪白袍,可是胸口,腰间,下摆,竟见一丝极轻微的褶皱。
认识这般久以来,他从来是素洁明朗的,何时见得这般虚弱不振之态。
又想着阵内种种,沈飞清不知为何,当即起了怒,一手拍开宁明熙的药碗。
“哐啷”一声,碗没碎,在地上滚了几滚,汤药却浸得四处皆是,床榻,锦被,两个人的袖子尽皆染上了墨墨黑黑的药渍,屋内顿时悠香淡香药香掺杂盈绕。
第八十四章 蜻蜓点水
而屋内药碗落地,药渍满处,动静虽大,可是屋外却一丝声息皆无,更无人闯进。
宁明熙依然保持着伸出去递药碗的手,细长而筋骨分明的手指衬着点点光泽,整个屋内都似洒了光晖。
好半响,宁明熙看着沈飞清明显是真动怒的神色,这才道,“我让锦绸再去煎来一碗。”
“你煎多少碗,只要我不喝,还不是没用。”沈飞清突然跳下床榻,因为身子虚,微微晃了晃,扶在床柱上,眸光幽怒,“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接近我又是做什么,为什么这些我不知道的你知道,还有那日,南延公主为何出现在我房里,她当真死了吗?你三番五次闯进丞相府,又是为何?还有……”沈飞清声音渐低,“我娘,又是什么人。”
宁明熙没答话,上前一步,扶着沈飞清,似想将她给拉**榻。
沈飞清自然不能妥协,她早就怀疑了,可是看奶娘之意,显然知道些什么,又分明不会说,明香一看就是个不知道的,还有这宁明熙的种种作为,加之今日他行此一出,她有种被瞒骗在骨里的感觉,她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有着什么秘密,什么秘密能让景靖“罩”她,什么秘密能让宁明熙……
“乖,听话,睡觉。”宁明熙见沈飞清死死抱着床柱不妥协,突然出声呵哄。
他声音本就温暖如春风,清润又如泉水叮咚,此刻这般故意压低声音,嗓音变软,真是……
沈飞清的怒气顿时也是一裂,仿佛心中一根紧崩的弦也倾刻软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后,一个白眼翻过去,“宁明熙,你何时成老妈子哄小姑娘了。”
“那能哄到你吗?”宁明熙开口,还是那样的声音,只是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悦,那眸光此时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更带着一丝沈飞清捉磨不透的异样情绪。
沈飞清对那些她捉摸不透的情绪干脆不加理会,有些无语的偏了偏头,双手依然死抱着床柱,没有血色的唇瓣开合着,“当然不能,今日里不给我一个交待,别想有安生日子过,告诉你,姑娘我可不是吃……唔……”
突入鼻端的男子悠香与唇瓣异样的触感,让沈飞清的声音戛然而止,入目处便是那一张放大到极至仍然无一丝瑕疵的俊脸。
头脑一时间空明,什么思绪也没有。
有什么东西乱了,有什么东西倾塌了,有什么出现又没了。
总之,怔了。
宁明熙同样看着沈飞清的脸,肌肤相触,温润滑腻,此时此刻离得这般近,那眼底的惊诧之意这般明显,明显到他忍不住……
空气静滞,气氛陡变暧昧。
“这样呢。”然而,宁明熙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在其唇上又重重一压,似蜻蜓点水,更似缠绵渗透,转而便移开了唇,在沈飞清还空白没回挡之间,已经将她抱上了床榻。
只是宁明熙转身之际,可见耳根与脖劲处一丝何疑的红晕,如胭脂雾色盘开在洁白雪花之上。
不过,沈飞清没看到。
很久很久以后,沈飞清这才捶胸顿足,她被占便宜了啊,她被人亲了啊,可是她竟然懵了,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不说,还愣住了。
以指尖抚了抚唇,沈飞清叹道失策,搞了半天,自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道。
这下,精神一下子好了,沈飞清也睡不着了,虽然面然还是不太好,可是内心之火让她猛的跳下床榻,趿了鞋子便打开房门奔了出去。
门一开,便见水月正站在院子里。
“四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世子说你现在需要休息,你放心,在这里休息几个时辰我们再回相府,不会让人生疑的。”水月上前担忧道,与此同时,锦绸正端着药碗自院门口走了进来,刚想说话,沈飞清却先她一步跑过去,端起药碗便咕咕的气不带喘的一饮而尽,然后在锦绸与水月讶异不解的目光中道,“水月,我不累,身体好得很,现在又喝了药,我们走吧。”
?
水月不明所已,刚想说什么,沈飞清却已经抓着她的手步伐不停的朝院门口走去,边走还边喊道,“许老,我和水月要走了,你走不走,你要走,就快着些。”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正给宁明熙扎了针收手的许老听见。
许老疑惑这丫头怎么没睡,反而精气神还挺足。
明一同样疑惑。
只有宁明熙想着唇边那一丝柔软和那温沁的眉眼,眼底淌过一丝环环扣扣的笑意。
“许老你去吧,时间过久也免生疑。”
宁明熙都开口了,许老自然收针走人,只是离开是看着宁明熙神色有些复杂,最后却只是温和到,“旧疾突发,你现在真成了病人……”说话间又盯着明一,“看好你家主子,别砸我招牌。”
“许老放心,我家世子长命百岁的一定不会砸你招牌。”明一说这话时那叫一个自信。
马车终于缓缓的离开宁王府,沈飞清心中也终是松一口气。
“四小姐,为什么我觉得……”马车内,水月看着沈飞清欲言又止。
水月一向话不多,沈飞清自然道,“什么?”
“你似乎有些怕世子啊。”
“哪里有?”
“你方才都没有和世子告别就急匆匆的走了。”
“那是因为,那个混蛋太讨人厌,多和他待一秒,都想杀人。”
“可是方才世子抱着你进主屋时,你挺安静的。”
沈飞清目光瞬间落在水月身上,声音一下子温软而诡异,“那是因为我当是时晕了。”
“呵呵。”许老从头到尾没吱声,只是浅笑两声。
可是这声浅笑,总让沈飞清觉得别扭,是以,原本打算要询问的一些事情,也闭口作罢了。
第八十五章 旧事
马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闻平稳的车轱辘声浅浅深深。
清河?沈飞清拧眉,看来她要想法子去清河她娘的娘家看看,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照此看来,奶娘就算知道想来也不知尽。
丞相就不必问了,看那宠妻算计的样,问不出什么,别反而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自主权给搭进去。
其实沈飞清并非大意之人,今日入那阵,虽然她不解全貌,可是她穿越至今又加上前世所学,深知,这样以梦入阵极为凶险,首先要影响入阵之人的情绪,还要恰到好处,这已是极难,还必须要设阵之人的心血为引,从而让设阵之人与入阵之人产生共鳴,方能引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且这种阵最忌讳别人无故闯入,否则稍不注意便……
显然的,由梦境中那突然的暴风雪可以看出,景靖的闯入并非他的邀请。
但是闯阵之人同样要万般小心,稍有差错,必回全盘皆输,有去无回。
总之一句话,今日里这一出,宁明熙面色那般,必定动了心神,还有景靖,以宁明熙那混蛋的性子必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吧,估计也没讨到好。
不过,宁明熙费此危险之阵请她而去到底是为什么?
她一直知道宁王府自开国而承袭至今,不是那般简单,以前道他装病,如今,却不知道是不是了,皇权暗谋最难猜夺,她只是不想猜,从第一次见到宁明熙之时,以她谨慎的心思如何会不在意与他有关的消息,如何会没有想到更深,堂堂宁王府富可敌国,天纵奇才,人人敬仰的宁世子如何要装病…
只是没想过与他交集,所以,不想罢了。
且今日虽凶险,但是要说他害她,她感觉不到丝毫敌意,反而……
脑袋里突然又闪过方才宁明熙落在她唇瓣上的那个似轻似重的吻……
“师傅,因为宁明熙你才收我为徒的吧。”沈飞清终于找了话题转移自己的思绪。
许老原本一直闭眸休息,闻言,笑咪咪的看着沈飞清,“丫头,你遇到宁世子很幸运。”
沈飞清当即扁了扁嘴,“他今日差点害死我,我哪里幸运了,师傅,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况且……”虽然以阵入梦,可知道景靖有害她之意这心里终归不舒服,虽然这还未得到确切的证实,当然这句话沈飞清没有说出来,但是马车内的气氛显然受到影响,许老收起玩笑之态道,“世子确实旧疾发作,他也断然不会害你,这一点你勿庸置疑。”
“那……”
“丫头啊,你放心,我只是收了你作徒弟,其余的一概不知,今日之事,老夫我也全然不晓得,世子虽年不过二十,但是行事自有分寸你无需担心。”许老微一摆手打断沈飞清欲以出口的话,神色严肃没有半丝欺骗作假之态。
其实就算许老骗她有如何,她也无法,可是这样一个德高望重,深受皇上重信的老医者却如此严肃而郑重的与她说这些,纵算沈飞清心思冷静,也不妨有些动容。
沈飞清转而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水月,“水月,你为什么一直在我面前说宁明熙好?”
“世子之名也就四小姐你敢直言呼出。”水月笑看一眼沈飞清直言不讳。
沈飞清不觉尴尬别扭,一时间也笑道,“那皇上不直呼其名?他父母以前不这样唤他?”
谁知沈飞清话落却见水月原本带着笑意的面色一变,不止如此,沈飞清注意到,靠着车壁闭眼休息的许老眼睛虽未睁开,但全身气息也是一暗,仿佛黑雾骤然而来,不过倾刻间,原本借着春日还温暖的马车内似乎都变得忧伤深远。
她知道宁明熙父母已逝,可是就算提到也断然不该这等情形才对。
沉寂半响,对上沈飞清询问的眼神,水月淡淡开口,“宁伯伯失踪十年,世子一直在寻他,从未放弃过。”
“失踪?”沈飞清有些诧异,“不是十年前去仓海游玩不小心染了疫病去世了吗?”
“话虽这般说,可是当年世子去仓海时接受到的遗骨并非宁伯伯本人。”
“这个…”沈飞清道,“我听闻当时疫病之重宁王爷面目受损……但当时不是滴血验骨吗,如何会……”沈飞清不解,心中却隐隐有什么东西似被迷雾厚盖,冲脱不出,搅得心湖涤荡而苍凉,却又难以抓不住瞬间淌过的什么。
水月不自觉的紧了紧手,叹口气继续道,“虽有滴血验骨,可是终究不是,世子虽然将那遗骨领回,可是这十年来从未供奉进宗祠。”
“可是丧事大办,对外,所有人都知道宁王爷死了,宁明熙的病也越来越重。”沈飞清面上突然划过一丝冷疑。
宁明熙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既然知道那遗骨不是自己生父,为何领回,不彻查追踪,还对外好生安葬?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有谁有只手遮天的本领让宁明熙如此“表里不一”。
而十年前到底发生何事,有宁明熙此子,宁王爷又是何等风采,纵算真死会不留后手?这其中定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触目惊心的真相。
沈飞清收回思绪看着水月,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宁伯伯?据说宁王爷仁济好善,想来所做好事留名之事不少,而水月既然能唤其“宁伯伯”,自然关系不浅。
而水月在自己面前无遮无挡的说出这些,相必对自己……
等一下,沈飞清突然警觉大起。
“师傅,我们来时就算走偏僻的巷子也没这般安静吧?”沈飞清看着已然睁开眼睛的许老,神色严肃。
水月同样一怔。
第八十六章 杀机,得救
与此同时,原本走得平稳的马车突然一震,马儿一声嘶鸣,紧接着车身一个重晃,突生变故,沈飞清只得靠着车壁用力稳住身子的同时和水月一起扶着许老。
明明暗暗的车厢内,三人目光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肃然之态。
下一秒,便闻车外一声惨叫。
是车夫。
“水月你扶着师傅,我去看看。”感受着马车外突然而至的压迫感与熟悉的杀气,沈飞清丢下一句话便去掀马车帘幕。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便觉身后一股大力将她探出一半的身子拉了回去,回神之际,水月已将许老推到沈飞清身边自己飞掠了出去。
没错,身手敏捷,速度之快,只让沈飞清来得及扶着许老撑着车壁。
转瞬间,外面便听得风声呼呼,刀剑相击,割的马车直震。
沈飞清不用扒开帘幕都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交手有多么激烈,她由来知道水月会武功,可是外面十多余人,寡不敌众,没多久她便听到水月的**声。
许老此时面色严肃,虽然不会武功,可是面对如此不明危机,仍无丝毫慌乱,还一直拉着沈飞清生怕她跑出去似的。
“这是御用大夫许老的马车,你等是何人?”马车外,看着个个身收不凡的黑子蒙面人,水月大喝,没曾想,人家不仅不答话,眼看困住水月,另几人便直朝马车掠去,剑光生寒,欲夺人命。
路过的鸟儿也被此地气氛所摄,拍拍翅膀,避走他处。
马车内,沈飞清却突然看着车顶,直接伸手入怀。
“噗噗噗”银针一闪,刺破马车顶盖,直插来者心口。
那些人显然没料到车内会有高手,三人来袭,只一人堪堪避过,身子后退数步。
沈飞清唇瓣紧抿,不理会许老投过来的一丝复杂光芒,她在准备,在想……
这里是偏巷,纵然安静,也不该打了这般久没有人赶来。
更何况,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京兆府人时时巡视,这些人是胆大包天还是孤注一掷?
而且,打了这般久,依照方才她所感知剑气方向,显然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是许老。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许老,许老为人谦和,又是大夫,不管如何想都不该置人于死地才对,且这这人身手不弱,埋伏于此,自然有备而来。
“师傅,你肯定救了谁家的小媳妇,人家丈夫吃醋派人来杀你灭口。”沈飞清突然一笑,在此时紧张的气氛中竟然极为夺目,许老本神色严肃,听得沈飞清这一句,面色也是一缓,靠着车壁道,“乱说”,但是开口之际也在想,有没有沈飞清口中的可能性。
的确,许老医术高绝,这京中,自有夫人有什么隐疾的来悄悄找他,不过……
“驾。”沈飞清不知何时从车夫尸体上拿过马鞭,凌空一挥,原本因为受惊而一直不停动作的马突然受痛一声长鸣,撒开腿便跑了起来。
车内许老险些一个不稳跌倒,却被沈飞请极为快速的扶住随后撩开车帘对着外面伸出手,“水月,快点。”
而同时间,之前那堪堪避开沈飞清袭击的黑衣人,眼看就要剑劈而下,孰料,马儿突然跃起,一阵尘埃直扫他眼,剑也随着身体猛然一收,暗处更是有凌风而至,却不过眨眼而已,竟觉幻觉般。
这厢黑衣从生疑,而这厢,沈飞清伸出手时,水月正好击退三个黑衣人,身子凌空一转,剑气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圆圈,劲气飞扬,刮风破叶之势震退几人,一跃上来马车。
混乱,追赶,剑气,掠杀。
“驾。”又是重重一鞭子,马儿吃痛,几欲狂奔。
“我说丫头,慢着点,老夫骨头都快散了。”马车内许老身体连着撞了几下,自然不乐意了。
他不乐意,沈飞清更不乐意,“再慢点,你就没水月了。”
“四小姐我没事,许老是在担心你。”水月声音微低,她胳膊受了剑伤,鲜红的血将大半个袖子都染红了,面上早已起了一层薄汗,此时却依然惦记着沈飞清,声音低而焦灼,“这些人都是高手,四小姐小心。”
“放心。”沈飞清回头看一眼就要追上来的黑衣人,又多看了眼方才打斗的地方,清透眉目间一丝冰寒,手心握着马鞭又是一挥。
只要转过前面的巷子就好了,见得闹市,必定会惊动人。
其实许老何偿不知沈飞清是在分散他和水月的注意力,可是他更担心沈飞清。
“何人在此生事?”马车刚转出去一个头,一阵喝声紧接而至,沈飞清看着来人,眼底飞快的闪过异光,顿时一阵委屈与心喜,“大人,大人,有坏人要杀我们,在后面,快………”话没完,泪先落。
第一映象决定一切。
威风凛凛的京兆府副将和兵士们见到一个瘦瘦弱弱哭得委委屈屈大喊有坏人的清丽女子,再一见那一群来势凶凶的黑衣人,自然拔剑而向。
那群黑衣人也聪明,眼见形势所转,当先领头人手一挥,顿时,倾然而退。
如来时般,顿时消失得无声无息,京兆府的人见此自然退了下来,但时,堂堂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情,不可不查,尤其是当事人还是德高望众的许老,不说皇上对其的重视,就是百姓于他,也是推崇备至,而沈飞清虽然是丞相府名不见经传的庶出,可也是丞相之女,不管在府内如何,出了府邸就代表着丞相府,如今又是许老的徒弟。
……
宁王府。
“世子,许老和马车受到了袭击,无声无息,似早有埋伏。”明一站在宁明熙身后回禀,声音里也难得着担忧。
宁明熙面色未变,倒是看着明一,“中途可有高手出现救人?”
高手?明一垂眉,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手?这词也太广泛了些,更何况,根本没有高手出现,遂摇摇头,将京兆尹兵将出现之事如实相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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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真正对象
偏巷发生刺杀,京兆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很快赶到,细细查询之后,再三给许老告罪,自愧失职,并保证一定会严加彻查。
许老为人本就宽厚,今日一出,也心知查不出个什么,若是他们能早得先机,也不会发生刺杀一幕,是以也不会故意为难京兆尹这些人,可是最先赶来救人的兵将府卫看着受伤的水月,怎么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时间踌躇着这如何去查。
看着京兆尹和许老在一旁说话,沈飞清上前一步朝之前赶来的那批兵士而去,“各位只要将今日之事认真彻查就可,其余不用多想。”沈飞清声音柔柔轻轻的响起,瞬间让京兆尹的人心头一松,更有人偷偷的扫了眼沈飞清,他们虽然不认识沈飞清,可是却对她克父克母之声名早有耳闻,遂也人云亦云,今日得见真人竟然发觉这四小姐很不一样。
虽然面上还有泪痕,虽然穿着简单朴素,却感觉极为亲和素净,竟比平日里所见那些婉约的大家小姐更如天边丽姝,不予亵渎。
自然察觉到一些人眼神的变化,沈飞清又感激道,“今日还是要多谢你们在此相救了。”
“四小姐哪里话,今日儿这个时辰本也不该巡视这里,也是临时调整。”其中一人嘿嘿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想来从没被女子这般感谢,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其余几人也是微微一笑。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飞清虽然是不受重视的庶女,可是在这些普通兵士眼里,却也是小姐主子辈的,能对他们这般和颜悦色说话,自然满是高看与感激。
尤其此刻,沈飞清微微一笑,那一笑似对个人,又似对所有人都在笑,更让人觉云朵般高渺,又如春花般灿烂亲切。
“那今日真是幸运了。”沈飞清继续道,感激之意不假,心思却是纷飞千转,总感觉还是哪里没想透。
一旁水月自然听到沈飞清的问话,猜不到她想做什么却也知道她行事必有因。
许老与京兆尹说了半响话儿,京兆尹这才下令派人将许老等人送回府邸,许老自然没有推辞。
接下来这一路极为顺畅,没有再多生事故,但是今日这一出,虽然京兆尹很快封锁了消息,但是该知道的,想知道的人必然都会知道。
京城偏僻的院子里,景靖理好衣装,正准备出门,便听研磨前来禀报偏巷发生一事,一贯张扬不羁的眉宇也是紧皱了起来,“那刺杀可有成功?”
“没有,幸得京兆尹巡护队赶到,除了许老府邸的水月受了伤,许老和四小姐皆完好无忧。”研磨看着自家主子的面色,如实禀报。
景靖伸手朝腰间的玉摸去,似在思考,手落在腰间之时想到什么又是一滞,忽而想起,随身所戴的玉佩已给他送人了,唇角露一丝浅笑,又很快退去,“现场可有发现宁王府的人?”
“属下趁京兆尹不在细细查过,没有发现宁王府的任何人出现。”研磨顿了顿又道,“也没发现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哦?”景靖挑眉。
……
马路终于停在一许老府邸门口,见许老等人安全进府,京兆尹那些人方才退去,而之前救沈飞清那个嘿嘿笑之人,沈飞清也知道了他叫李会,再三叮嘱沈飞清和许老注意安全之后,这才跟着离开。
“没曾想京兆尹府还有这么可爱的人,武功高强又正义。”沈飞清面上挂着笑意。
许老没作声,水月却是道,“憨憨的,不像坏人。”
“水月,要不把你许给他。”沈飞清突然没来由的冒出一句,倾刻让水月惊红了脸,声音极为无奈,“四小姐……”
“开玩笑,开玩笑。”
许老也是摇摇头,“你这丫头……”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进了府邸,都未曾再提方才遇刺一事,用过午膳之后,看了看水月的伤口,又勒令明香好好养伤,再被许老打发去摘了草药之后,时辰已过未时,近申时,沈飞清自然要回丞相府。
因为之前来许老府邸时是由年韵儿所送,所以,眼下,许老自然派出了一辆马车护送,毕竟之前发生刺杀一事,许老和水月心里也隐隐觉着不妥。
沈飞清却是无所谓笑,“我一不德高望众,二不医术高明,三无万贯高财,谁来刺杀我,那些人不可能拿着我这个小徒弟来威胁师傅你的。”
许老也觉有理,那些人明显是朝他而来,遂也安下心,只是想着,今日之事要不要自己上报皇上知晓。
马车一路又晃晃悠悠的朝着丞相府而去,马车内,沈飞清虽然面上安静,可是心思却转得厉害,想着今日发生种种,总觉得有什么关节没想通,刺杀的地方,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突然出现京兆尹府的人。
掀开帷幕一角,看着渐渐远离的喧嚣与车夫的后背,沈飞清也觉着今日一天,着实疲累,眼睛一合,便晕晕沉沉的睡了去。
但是不过睡了小半会儿,双目陡然睁开,感觉到四周的安静,一把撩开马车帘幕,便见夕阳无限好,浓重的青色夹着娇艳的炫霞,似厚重的迷毯,点点波光流光溢彩的映苍穹天际,映远处群岚叠嶂。
很明显,这不是去往丞相府的路,沈飞清手紧握,一双冷眸极清寒的看着驾马的车夫,声音不见任何波动,“这似乎不是往丞相府去的路。”
“是啊,丞相府的路太偏僻,在下带四小姐走一条无人走的小路,安静。”
“既然是无人走,想必很危险,还是走大家都走的路吧。”沈飞清声音平静,手轻轻的抚了抚头发。
那车夫突然一声冷笑,“四小姐,不是大家走的路就会有你走的路。”
沈飞清装作不知,却是道,“大家都走,却为何没有我的路?”
“因为……”车夫这一倾刻间话未落,身子已经陡然一个翻转,长剑一出,欲刺沈飞清的眉心。
危机迫然而至。
然而,再快的速度,依然晚了一步,沈飞清手轻轻一个翻转,头上簪子一抽,赫然对准的是对方的心房。
“扑。”那人眼看着剑还距离沈飞清咫尺之距之时,自己的心口却已然开出一大片血花,带着不可置信的愕然,轰然摔下马车。
沈飞清随即跳下马车,一把朝车夫脸上抓去。
果然带着人皮面具,她向来识人记心,许老府邸里的人自然都识得,冷冷看了眼四周,沈飞清心思一紧。
因为就这么一会儿,数十个黑衣人已悄然而至。
看来,她猜对了,这些人真正想杀的竟然是她,之前刺杀许老,不过是掩人耳目,引开注意而已。
第八十八章 生死之间
依然如偏巷里一样的黑衣蒙面,就连之前被水月所伤的一些黑衣人,此时只是简单包扎了下伤口,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显然就等着她呢。
而站在最前面一看就是领头的黑衣人此时露在面巾外的一双眼睛细而阴鸷的看着她,声音低厚而暗哑,“没想到丞相府四小姐果然不简单,倾刻间取人性命完全不在话下。”
沈飞清没答话,而是慢慢站起身,将手中的面具嫌弃的一扔,她知道这个黑衣人显然还有话要说。
果然。
“想来这几日间丞相府不被外人所道的动荡都是出自四小姐之手。”
“你们是什么人?奉何人之命?”沈飞清却是淡淡开口,面对如此聚集的沉暗杀气没有丝毫畏惧,明明一己之身,倒像是带着千军万马。
黑衣人看着不远处纤弱的少女之态,眼中难得的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眸子里暗黑光束微闪,“四小姐没否认,看来,果然猜得没错。”
“自古欲加这罪何患无辞,丞相府发生的事,若是我一个小小女子便能统筹全局,不免太可笑了吗,难道我父亲这个丞相,是摆设?”
“四小姐能说出这席话,怕已是不可小看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沈飞清说话间,步步后退,也不想再和这些一看就想夺她命的人解释。
其实,她也有些想不通,杀她一个人而已,不管幕后是谁,至于出动这般多的高手?废这般心机?
她虽身手不弱,也知道自己体内藏着一股力量,可是眼下却只达耳聪目明之境,若不然,她还能在宁明熙面前吃憋?而方才她将簪子刺进马夫心窝之力,也不过是她身手本就不差罢了。
若是这么简单就被杀死了,那她前世那些所学,就当真是白搭了,自己都会笑死自己。
眼下看看四周,这里地势平阔,远山叠树,无处藏身,无处可逃。
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儿,沈飞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之前假马夫的剑把玩,“其实吧,我的身手也只那样,方才那也算是用尽全力一击了,一个人好对付,一个高手我想点办法,也能对付,但是你们这般多人……”沈飞清有些忧伤的摇摇头,“我是对付不了了。”
那黑衣领头人上前一步,眸光定定的落在沈飞清身上,一幅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看着她,声音低哑中带着一丝残忍,“然后呢?”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劲儿,我要求很简单,我配合你们杀我,我不反抗……”沈飞清随意的拔了一根青草放在指尖把玩着。
黑衣人目光落在那根青草上,怎么看,那也成不了杀他的武器,继而一声冷笑,“继续。”
“所以,麻烦你们杀我时给个痛快,我本来就长得不如何,这要是死得太难看,难保会夜郎止哭的,那到了阎王殿,他老人家想必也不会喜欢我。”沈飞清说这话时依然不惧不怕,不卑不亢,相反,面上还带着一丝丝笑意,在越来越远的夕阳余晕下竟显得异样夺目清丽。
黑衣人没有丝毫动容,只是下一瞬,手中长剑一起,“这个要求,可以满足。”话落,人已如离弦之箭直朝沈飞清而来。
沈飞清没动,眼看那利刃而至,清澈眼底映着一丝别人看不透的色彩,然后,她笑了。
剑已近至,黑衣领头人恍觉沈飞清的笑容诡异,如他们这般人行事必然谨慎细致,一丝丝异样都必然必须上心,当即手中长剑一转,就想擦着沈飞清的肩膀而过,可是沈飞清却极轻微一动,伴随着一丝男子的轻笑声。
“哈哈,这么容易上当。”声起之时,一道无上罡风自沈飞清腋下穿过,直透对方心**之位。
黑衣领头人也不是一般人物,心神大变之际,只能以剑侧滑,鼓动内力,生生让自己整个身体移位,可是一只手,一只拿着青青草径的纤纤细手却已朝他的眉心伸了来。
而手的主人,面上带着“你就快死了”云淡风清之色。
左有利剑将穿胸,右有青青草径极无害。
黑衣领头人心中划过骇然之色,心中瞬间闪过方才沈飞清一言一行,一字一语,心神微微一乱,当下身子又偏回来。
“噗。”剑入肉,血喷涌,黑衣人急速后退。
而远远的所站着的那些黑衣人,此时方才面色大变,方才情势之变不过倾刻而而,又被领头人挡了身形,他们自然无法看清,更何况,对付一个区区女子,他们完全不用担心,没想到,不过这般,情势陡然急变,原本该一剑穿心的女子没死,而自己这般的领头的却一剑穿胸,性命堪虞。
说是迟那是快,那些黑衣人反应也极快,纷纷运起轻功朝着沈飞清而来,而也在这时,沈飞清身后突然出现一人。
“哈哈哈,这么容易就将头儿给弄死了,完全体现不出我的智商。”
“智商你个屁,蔺大公子,你还是看看以你之能,能否打得过些人再来吹嘘。”沈飞清看着如惊鸿展翅翩翩飞入黑衣人战团的蔺晨,心下松一口气之时,也不免想打击他。
想到这人方才传音入秘在她脑海中说的,“小丫头,叫声好哥哥,我就出来救你”她就来气。
虽说,生死大前,万事不必在意,可是想着之前在宁王府一幕,若是让这个蔺晨赢得一次,以后指不定要笑话多久,所以硬是扛着没求他,反而坐下来,与这些黑衣人轻松应对,只因为她也笃定,这个蔺晨竟然来了,断然不会坐视不管的,还说不定,是宁明熙……
宁明熙,宁明熙,今日这几出,定然都和他脱不了关系,自从惹上他,她的日子真是越发不安生。
对着空中打得极为漂亮,杀人还不忘摆姿势的蔺晨白了两眼,沈飞清这才朝地上已经躺下,却血色全失,眼下只剩一口气的黑衣领头人,扬了扬手中的青草根径,“你方才一定在想,自己如何会死在这么一个弱的草径上吧,可是当真的生死一线之间,又惧怕了这区区一根随时一根指头就可以摧残的草径。”
第八十九章 恋尸僻
夕阳西斜,远山如黛,天际浩淼,厚重叠压的云雾似在突破云层,又似要隐没踪迹,红红暗暗交际,鳞鳞之光照在空阔的平地上,衣袂翻卷,剑气挥舞,远远看去,像勾勒出的一幅动态美墨画。
只是,忽略掉那些飘散倾洒的血腥气的话。
蔺晨打得热闹,打得姿势优美,打得随便一个姿势都似乎在吸人注目,可是却入不了沈飞清的目,她此时的焦点全部在面前这个黑衣领头人身上,唇角冷寒,“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害怕这些细根末节,这话一点不假。”
“哼。”黑衣此时躺在地上,原本应该极有气势的冷哼在此刻头发散开重伤所致下,显得有些苍白而低重,沈飞清走进一步,神色冷凝,语气讥诮,“可是方才你还是怕了它。”
黑衣领头人看着远处黑衣人被蔺晨一个个败下,神色不见颓败之势,反而冷笑道,“可是伤我的的确是剑,而非这草径。”
沈飞清点点头,突然一笑,“其实呢,你也看到了。”沈飞清一指正打得热火朝天的蔺晨道,“那个呢,是我雇来的打手,生平爱好就是杀尽天下一切阴诟暗黑的高手,所以呢……”沈飞清上前一步,“你若不说出是谁指使你,那姑娘我呢……”沈飞清摇摇头,很是无奈看着黑衣领头人,“我是阻止不了的。”
蔺晨一手拍翻一个黑衣人的同时,嘴角抽了抽。
黑衣领头人使劲捂着正汩汩往外冒着血的胸口,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蔺晨以强劲内力催动剑身对他的一击,虽偏离了心脉之位,可是却断了他的一身功力,此生已无望,所以,他看向沈飞清的目光反而没那么阴寒了,带着一丝苍凉的意味,“生为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当宁死不会透露雇主姓名。”
“雇主?”沈飞清上上下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眼,眸底闪过可笑的光芒,“你眼神专注而有力,手指粗大却无厚茧,声音低哑难听却透着一丝正经,举止行为看似杀手作风却又似出于正归系统训练,加之你们无论是站还是打,似乎都很有……”沈飞清歪歪头,“节奏步伐感。”
那黑衣领头人闻言,神色几不可微的一变,虽快,却还是逃不掉沈飞清从头到尾看似东看西瞟,却没逃过他身上任何一丝动作的细漏的观察,眼底泛过冷色,沈飞清又继续道,“那些人看着是你的手下,但似乎有更高的听命人,以致于,他们看见你受伤时,面上只出现了“怎么会如此”的诧异震惊表情,却无真诚的关忧担心情况。”
沈飞清话落,一旁看似打得火热的蔺晨,深而懒散的瞳孔一滞,他自然听到了这边沈飞清与黑衣人的对话,当即偏头看了沈飞清一眼,面上更是一抹诧异之光闪过。
“咳咳……”黑衣领头人同样震惊,却声色不显,忍不住咳嗽两声,“四小姐识人于微,可是又知不知道你那位打得卖力的朋友是否愿意真心帮你,我这些人都是高手……咳咳……他看样子也不轻松。”
沈飞清睨一眼蔺晨,却是喃喃轻语,“是啊,蔺晨显然也没想到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吧。”话落又看着黑衣领头人,“世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
“想杀就杀,四小姐,勿须废话。”
“想必,你们接到的真正命令是引出我幕后有谁会在我危难之时相助,而并非真的杀我吧。”一句话,是肯定,非疑问,瞬间让黑衣领头人即使知晓自己将死也神色不动的面部终于狠狠的抽了一下。
见得黑衣领头人的反应,沈飞清了然于心,微笑,“看来我猜得不错,你们如此匆忙,之前行刺许老受了伤,衣裳都没来得及换,所以,你们所知道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男子神色紧绷,面巾下一双眼睛带着丝丝危险的看着沈飞清,然后……
“小丫头,千万别让他死了,问出是谁指使的。”一旁蔺晨以一敌数十,声音虽然有劲,但也可听出疲惫之态。
沈飞清看却是看着黑衣领头人无奈的摊了摊手,“来不及了,他已经咬舌自尽了。”
“什么?”蔺晨偏头一看,果然见方才还和沈飞清聊得“好好”的黑衣领头人嘴角流出鲜血,身子已经彻底歪了下去,顿时有些失望道,“你怎么不阻止。”
“自杀这种事,我拦不了。”沈飞清退去方才的冷寒与讥诮,意态悠闲道,气得蔺晨一口气上来,一连踢飞两个黑衣人。
沈飞清却似乎有幸灾乐祸之态,对着蔺晨的战斗圈指手划脚道,“喂,大公子,别让他们跑子,他们知道了这般多,若是追根溯源查到你,咱都没好果子吃。”一边说,一边向那黑衣领头人的尸体走去,她早知道他会自杀的,不过是凭着最后一股气力,想从她这里套话,结果呢,想要的信息没套到,反被自己一眼识破,为免透露更多,他自然该要急急去死了。
阿弥弥佛。
沈飞清竟然还很善良的打了一个佛语,然后,蹲下身,翻尸体。
从上至下,从下至上,由外入里,由里入外。
取剑,开膛破腹。
不止蔺晨惊了,就连那些与之打斗的黑衣人也是惊了,领头之死,他们的心本来就有浮动,如今又见得这般场景,而且是一个女子……突然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战,他们也算见惯生死杀戮,可是这样的下场……
而守在暗处的明一等人,看着沈飞清盯着尸体内脏那近乎痴迷而温柔的表情,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苹果。
明一抬眼看看夕阳残色下映照的一顶繁茂的枝头那一色投影,又看向沈飞清,四……四小姐不会有恋尸僻吧。
不过,沈飞清倒是没注意这些人的表情,明一形容的不错,她的确痴迷而温柔的翻弄着地上的尸体。
从她自己方才的推测来看,这些人就算活着,也不会吐漏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自己亲自动手找答案了。
而一道目光,也这般温柔而轻幽的落在她的身上,如玉而温和的面上,闪过一丝意外与深惑之色。
给读者的话:
好吧,还是没有写到想写的剧情,细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