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订报告
卡在零点前看了下首订,是106。
怎么说呢,多少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而且首订向来是均订的两倍以上……
所以,加更大约就只是五一三天,之后什么时候会整月日万就再看吧。
另外,虽然开头惨淡,但大家放心,书我还是会好好写完的,不用担心追到一半我人没了(除非不可抗力)。
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见家长
五月五日,按照关西和东国的风俗习惯,正是节气中的立夏之始。
只不过在中部地区和关东,短时间内还没人会理会这些。
会注意它的,也只有名冢彦和冰室侑。
当然,眼下的名冢彦并没有空去理会,或者说没有心思去理会。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正坐在渡边晴代的车上,和西园寺雪绘一起去见她那位身患重病的父亲,西园寺晃弘。
当然,如果只是去见西园寺晃弘,这件事情名冢彦虽然会后背冒汗,但也不会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但问题在于……
这次去见西园寺晃弘,不是西园寺雪绘临时起意,而是西园寺晃弘在病中亲自发话。
考虑到这位西园寺家家主的身体情况,名冢彦就算不把这件事情想到托付女儿上,也该看成是老丈人想要砍死最后一头会拱白菜的猪。
毕竟在开学典礼上,西园寺雪绘已经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这么久过去,就算西园寺晃弘躺在床上,用耳塞堵住耳朵,那也会有人拿着纸笔来到他面前,把这消息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
所以,名冢彦绝对没有“西园寺晃弘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这样的侥幸想法。
只不过嘛,西园寺雪绘这颗白菜不仅长得水灵灵的,不仅会打猪,还能按着猪,铐着猪不让猪跑。
相对于普通的白菜来说,自然是比较离谱的那种。
但也无所谓,毕竟无论是什么样,什么种类的白菜,在父亲眼里那都是白菜。
所以身为西园寺晃弘眼中的“猪”,他也少不了往这位老父亲面前走一遭。
至于会不会挨刀,那就是连老天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小姐,我们快到了。”渡边晴代坐在副驾驶座上,微微偏转身体,提醒后座的西园寺雪绘。
而此时此刻,名冢彦的肩膀正承受着不小的压力——压力来源于西园寺雪绘倒在他的肩膀上。
身为被压迫者,名冢彦不知道西园寺大小姐的作为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但为了以防万一,当成故意总是没错的。
所以,整趟车程里,他连动都没敢动,整个右半边身体唯一的感觉就是发麻。
听到渡边晴代的话,他如获大赦,小心翼翼地拱了拱肩膀,提醒起西园寺雪绘,“雪绘,我们快到了。”
“别吵我。”少女微微皱眉,像是梦呓般轻叱一声。
“我没吵你,渡边老师都说我们快到了,你总该稍微整理一下仪容吧?”名冢彦愈发小心,尽可能让自己不去触动女孩的起床气。
可惜,他的谨慎并没有作用。
醒来的少女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向的对象就是他。
名冢彦从她的双眸中看出了不耐、恼怒、冷酷等种种情绪。
但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再不出声,等会儿下车的时候,很可能整个人看上去会有点歪歪斜斜。
“名冢彦,你胆子很大。”西园寺雪绘看着他,声音冷冷的,“在我刚刚说过不要来吵我之后,还敢发出声音。”
一边说着,少女一边上下打量起名冢彦,似乎在思考怎么才能给名冢彦一点终身难忘的惩罚。
她的目光从上至下,最后停留在某个微妙的部位上。
虽说,一般人的身体部位并没有感受别人视线的能力,但名冢彦有眼睛,也会观察。
面对女孩的视线,他一时背后有冷汗冒出。
“雪绘,雪绘。”他再次开口,希冀打断少女的注视。
“想拖延时间,还是转移话题?”可惜,西园寺雪绘对他的用意过于清楚,目光根本没有挪动,甚至还有些微妙起来。
名冢彦遍体生寒,连忙将话题继续下去,“晃弘叔叔他找我……是有什么事情?照理来说,他不是应该静心修养,不见任何人吗?”
少女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她轻抬螓首,恢复了些许温度的双眸扫过名冢彦的脸庞,“我是我,他是他,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名冢彦一时噎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搪塞我?
面对这样的女孩,名冢彦难免生出没法讲道理的想法来。
所幸,车终于停了下来。
渡边晴代首先下车,来到后座外,为西园寺雪绘打开大门。
而名冢彦……
很不幸,他没能得到这个待遇——西园寺雪绘下车之后,女教师就关上了车门。
而名冢彦,就只能自己推门下车。
只能说,如果放在古代,他大概就只是西园寺雪绘养着的食客或者门客,不是很能得到管家尊重的那种。
不过,这样的举动倒也给他带来了些好处。
至少他可以稍远一点地跟在两人身后,获得那么一点自由思考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路程里,他不可抑制地想到过去一周多时间里,所发生的那些事。
在清水千夏的疑似告白之后,或许是掩耳盗铃,也或许是自欺欺人,总之,名冢彦并没有向少女做出回应。
而奇怪的是,清水千夏似乎也没有要逼着他作出回应,哪怕是一句“会带着你去看更多的风景”,都没有要求他说出。
除去再往后的一个周末里,女孩约着他去浅草寺逛了逛以外,两人之间意外地没有更多的进展。
甚至连相处的气氛都没有多大变化。
对此,名冢彦总觉得或许应该归因于清水千夏的性格,并因此有所庆幸。
而另一边,在泉悠月做出那十分明显的告白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反而拘束了不少。
名冢彦的玩笑开得少了些,泉小姐常见的反驳与反抗也少了些。
一时之间,交流生宿舍内的气氛也莫名地和谐了不少。
冰室侑那天回来之后,除去对气氛的反常表达过些许的疑惑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它的行为。
换句话说,在四位少女先后表达过对于名冢彦的好感,对于名冢彦的感情之后,他居然还神奇地没有被卷入什么糟糕的局面之中。
还能勉强维持现状。
所以,现在的名冢彦颇有些过一天是一天的敷衍心理。
但无论如何,这些终将会爆发的矛盾并没有被解决,而暂时被掩盖着。
……
作为西园寺家的家主,西园寺晃弘突然病发,身体状况在医院中稳定之后,就直接转入了疗养院。
当然,不是西园寺家私人开设的,毕竟只以主民派的高层们,支撑一家高档疗养院的开销还是过大。
所以,西园寺晃弘转入的疗养院档次和级别都非常高,并且有专门的安保人员驻守,但并非西园寺家的私人产业。
跟着渡边晴代进入疗养院,名冢彦闷头行走,毫不作声。
疗养院内部的装饰不至于富丽堂皇,但却别有股沉淀的气质在内。
进入电梯,名号棕眼看着渡边晴代按下最高楼层的按钮。
十几秒后,电梯停下,走出电梯不远的女教师,在一间房间前停下脚步,轻轻敲门。
等到里面有回应传出,她才动作轻柔地推开大门,引导自家小姐进入。
不过名冢彦没有进入房间,只是站在房间外,静静倾听,静静等待。
“雪绘,你来了。”房间里传来温和中带着些虚弱的中年男声。
不用说,这自然是西园寺晃弘。
“爸爸。”少女轻轻应声。
“怎么样,最近的情况还好吗?”
“嗯,爸爸不用担心。”女孩的回应依旧。
“那就好。”西园寺晃弘温和地笑了笑,“好了,之前让你把那位名冢同学带过来,他今天来了吗?”
“嗯,就在门外。”西园寺雪绘点了点头。
“去吧,让他进来,然后雪绘你,就在门外和渡边一起等一会儿。”中年男人缓慢吩咐道。
“……是。”
很快,名冢彦就看到渡边晴代和西园寺雪绘一同走出房间。
少女看着他,眼里是严厉的警告,“好好回答爸爸的问题,不许像平时对我那样油嘴滑舌!”
“是,大小姐放心。”名冢彦只是点头,几步进了房间。
顺手带上大门。
西园寺雪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至于名冢彦,他并不知道少女有何表现。
进入房间的一刻,他只觉得房间里很暗。
西园寺晃弘躺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宽大的病床上,下半身被被子牢牢地遮盖住,上半身则披了件薄外套。
房间里的空调正开着,将温度调节到平常人刚好舒适的程度。
不过,虽然觉得房间里很暗,但名冢彦还不至于直接表达出来。
他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到西园寺晃弘的床边,“下午好,晃弘叔叔。”
“你好,名冢同学。”西园寺晃弘的笑容依旧温和,“是不是感觉房间里太暗了?”
“有一些吧,但没有问题,可以适应。”名冢彦犹豫了下,决定实话实说。
“按照医生的说法,我每天只有清晨和傍晚可以稍微见一见太阳,其他时间,都需要躲在暗处。”西园寺晃弘解释了一句。
“您的病……怎么会这么奇怪?”
“我也不是医生,怎么会知道。”中年男人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只能是听着医生的话,希望自己还能活久一点。”
“不会的,您……”名冢彦赶忙打断。
“好了,不用这样安慰我,身为西园寺家的家主,就算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也不至于因为生死而有所失态。”西园寺晃弘摆了摆手,努力将自己坐起的身体再撑直了些,“来,我们说点正事。”
名冢彦心头微微一紧。
就算他早有预料,西园寺晃弘找他是为了说正经事。
但当他一旦提起,名冢彦多少还是有些心跳加速。
“有人告诉我,开学典礼上,雪绘为了你,做出了相当出格的举动。”西园寺晃弘,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随即放回。
对此,名冢彦完全不能否认。
“是的。”
“那么,能从名冢同学你的角度来,说一说雪绘做了什么,以及你对她的做法,有什么看法吗?”
还没等名冢彦缓过多少劲,西园寺晃弘就把问题扔了上来。
“雪绘她……”听着中年男人的话语,名冢彦下意识跟了个“雪绘出来”,随即意识到不对。
“没事,继续说。”西园寺晃弘面带微笑地鼓励一声。
“西园寺同学她在台上,以学生代表的身份向我告白。”名冢彦略微重整了下心态,才再次开口。
“嗯,对此有什么想法呢?”中年男人仍旧笑容和煦。
“那时候的感觉……大概是震惊。”面对当代西园寺家真正的家主,名冢彦的回答没有半点虚假。
“可以理解,毕竟雪绘她和名冢同学你的接触,不过是你从关西来到东京之后的那么几周而已。”西园寺晃弘缓缓点头。
“但名冢同学,如果觉得震惊,或者觉得不合适,明明可以选择明确拒绝的方法,为什么会迁延日久,以至于有了新的发展呢?”
中年男人继续语气温和地问着。
但名冢彦的背后开始有些冒汗。
西园寺晃弘的这句话,很明显就是在问责名冢彦,为什么不当场答应,或者拒绝这件事情,以至于拖到眼下这个程度。
这可是西园寺家现任家主的女儿,名冢彦还敢把回复这样拖下去。
“是这样的,晃弘叔叔。”名冢彦字斟句酌,“之前,我和西园寺同学达成了交易,以我完成她的两个承诺为条件,换取她帮我完成一些事情。”
“哦……所以说,是因为承诺,所以名冢同学你选择将答复拖后,是吗?”
名冢彦心中一阵抽搐,“准确来说,我在事后因为承诺,答应了西园寺同学。”
“嗯,嗯。”中年男人发出理解的声音,随即看上去似乎有些疑惑,“那么,名冢君。”
名冢彦心中再次一突。
这位晃弘叔叔,不会是因为他说出“答应承诺”这件事情,所以专门改了称呼吧?
这可能性实在有些小。
“对于雪绘的告白,你认为她的态度是在玩闹,还是很认真呢?”西园寺晃弘再次将问题抛给名冢彦。
名冢彦一时犹豫。
如果是一开始见到西园寺雪绘,也就是撞破她真正发色的时候,就算面对西园寺晃弘,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实话,认为少女是在玩闹。
可问题在于,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之后,他隐隐察觉,少女的态度似乎并不是简单的“玩闹”。
里面或许夹杂着其它的什么目的,譬如避开主民派内部其它家族递来的请柬,以免直接被卷入联姻的事情中。
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名冢彦分明察觉,女孩的态度在不明显地软化着。
如果说一开始,西园寺雪绘还会用直截了当的威胁来逼迫名冢彦服从“命令”,那现在的她,使用这样的方式已经少了很多。
通过商量达成目的的情况,反而慢慢多了些。
如果胆子大一点,名冢彦甚至可以认为是最开始的少女不知道如何表达喜欢,如何表达爱意,所以想要用强硬的占有来体现。
等到后面稍稍有些改进,或许就是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所不妥。
总而言之,他真没从西园寺雪绘的态度里察觉到太多玩闹的部分。
“看名冢君的犹豫,雪绘应该是认真的,是吗?”西园寺晃弘何等人精,看了片刻名冢彦的样子,就直接开口说出了他的心思。
名冢彦还能做什么,只能点头。
“那么名冢君呢?一开始是因为承诺而选择答应雪绘,那么一个多月之后的现在呢?”西园寺晃弘说到一半,忽然用力地喘了两口气,看得名冢彦一阵心惊,“究竟是出自内心地愿意接受雪绘,还是因为承诺的束缚,只能这样拖着?”
“如果是前一种,我现在这个狼狈样子,也没办法干涉雪绘什么,只能希望你多关心她一些。”
西园寺晃弘面带微笑,其中苦涩暗藏,“如果是后一种,我会试着和雪绘好好谈谈,让她放弃。”
凭心而论,名冢彦很能理解西园寺晃弘。
他说出地话语,大概是身为一个病重父亲,能够对女儿最后,也是最深切的关照。
如果双方都有意,那就只有祝福。
如果其中一方无意,那自然应该避免可能的冲突。
但这样的问答换在名冢彦自己身上,着实没有什么可选。
原因很简单,眼前这位中年男人,看上去真的状态很差。
名冢彦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够影响到女儿多少。
而他现在和西园寺雪绘的关系,矛盾点就在于,如果关系足够,自然完全不需要承诺束缚。
可如果关系不够,西园寺雪绘就绝对不会放弃用承诺来约束他。
这是个死循环。
“这样吧,关于这件事情,名冢同学还是好好想想,不用急着做出决定。”
看着名冢彦为难的样子,西园寺晃弘没有逼迫过甚,“但假若雪绘碰到困难,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名冢君能尽可能帮帮她……你的所作所为和能力,渡边向我汇报过。”
说完,他又是一阵咳嗽。
名冢彦只能连连点头,在中年男人的注视下道别,然后仓惶离开房间。
第二章 她不会缺少警惕心
名冢彦在房间内接受西园寺晃弘的质询,试图回答这位病重父亲的问题时,西园寺雪绘和渡边晴代正在门外等待。
“晴代,你刚刚说,清水千夏疑似不再去上声优学校了?”西园寺雪绘轻轻倚靠着疗养院带着些温馨意味的暖色调墙壁,轻声问道。
这毕竟是她父亲的房间外,少女自然不会大声喧哗。
“是的,上周末她就没有去声优学校。”渡边晴代同样动作幅度很小,轻轻点头,轻声回答,“这是声优学校里,工作人员传来的消息。”
“这周末再观察一下情况。”西园寺雪绘皱起好看的眉毛,“如果清水千夏还是没有去,你就去找石原崇宽聊一聊,问问情况。”
女教师自然领受命令,“是,小姐。”
“冰室侑呢?这段时间在干些什么?”放下清水千夏这个话题,少女又开始关注起关西来的神宫巫女。
“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交流生宿舍里。”渡边晴代的答案十分详尽,“我之前问过她,需不需要要额外的帮助,她拒绝了。”
“身体情况呢?神宫可不会接受自家的巫女在我们这里身体出问题。”西园寺雪绘似乎对女教师的回答有些满意,但又有些烦心。
本想在这里听到寻常答案的少女,却看见下属有些迟疑。
“晴代,怎么回事?”女孩当即主动问道。
“依照之前名冢彦的说法,冰室侑的视力情况似乎有些恶化……他因此也希望学校更多照顾一下冰室侑,让她能够安静度过大部分时间。”
犹豫许久,渡边晴代才给出了个模糊的答案。
不过,考虑到冰室侑从没有去过医院,身体状况的小幅恶化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女教师的回答也是在情理之中。
闻言的西园寺雪绘冷笑一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实际上,在争夺名冢彦这个问题上,她向来将冰室侑视作最大的对手。
但在这个方面之外,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对他人恶语相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恶语相向只是“需要”而已。
“小姐,这件事情需要提前通知神宫吗?”渡边晴代等待着,眼看自家小姐情绪有所缓和,这才轻声提议道。
“向神宫提议让她离开吗?”西园寺雪绘喃喃念着,片刻之后,却又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要去管,看冰室侑自己想要怎么办。”
“明白,小姐。”渡边晴代只是点头。
“还有一个人。”西园寺雪绘说着,忽然感觉自己有些烦躁,“泉悠月呢?她最近是什么情况?”
过去的几周里,西园寺雪绘缺席课堂的次数着实不少,身处班级的时间也不多。
所以,哪怕是对冰室侑,她也最只能简单观察一阵,然后得出几个朦朦胧胧的想法。
更别说本来就不和她同班的泉悠月。
“泉悠月……最近对名冢彦的态度有些奇怪。”渡边晴代犹豫许久,才算找出合适的表述。
“嗯?”少女望向女教师,眸中是不耐烦和疑惑。
“小姐,先前我负责把名冢彦和泉悠月带到交流生宿舍时,他们在车上的表现我到现在还有些印象。”面对自家小姐的疑惑,渡边晴代主动解释起来,“泉悠月和名冢彦之间,最常见的行为就是斗嘴。只要碰到一个稍有争议的话题,就一定会用话语挤兑对方。”
“现在呢?”女孩接了一句。
“现在的情况……我总觉得,泉悠月在面对名冢彦的时候,多了些避讳的感觉。”
“避讳?”面对下属的奇怪用词,西园寺雪绘再次皱起眉头。
“嗯……有的时候,明明她就要进入和名冢彦斗嘴的状态,但又会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女教师努力解释,“像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所以要尽量忍住,不给人造成坏印象的那种感觉。”
西园寺雪绘一时沉默。
渡边晴代当然可以用“不给人造成坏印象”这样的保守说法进行描述。
但问题在于,只是根据女教师的描述,少女难免会觉得那更像是“因为在意某人,所以在意自己的行为”。
而这样的行为,常见于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的情侣身上。
所谓患得患失,恐前恐后,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以泉悠月中部地区的出身,以及她先前展露出来的性格,有这样的表现,只可能是非正常情况。
而考虑到她身边关系最亲密的男生就是名冢彦……
西园寺大小姐很难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也就在这时,名冢彦走出房门,刚好注意到不远处的两人。
“现在怎么办?”他顿了顿,走近西园寺雪绘,问道。
少女眯了眯眼睛,有些逼问的意思,“爸爸和你说了些什么?”
“晃弘叔叔说让我多关心你一点。”名冢彦实话实说,只不过隐瞒了某些部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女孩下意识和渡边晴代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有些怀疑。
在她的印象中,自家父亲虽然好说话,但也不至于在面对一个关西交流生时,和蔼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他自觉时日无多了?
需要其他人来照顾自己?
一想到这里,西园寺雪绘的情绪不由黯然下来。
连继续逼问名冢彦的想法都消失殆尽。
“小姐,我们现在?”渡边晴代站在少女身后,小声询问道。
“先回去,学校里说是有事情要处理。”西园寺雪绘深吸口气,俏脸上恢复成平常高傲中带着点冷酷的模样。
“呃……那我呢?总不见得要去掺和私立理心那些事情吧?”名冢彦适时插入进来,指了指自己。
“你?”少女嗤笑一声,“你还不够格,一个人回交流生宿舍待着去。”
说完,她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向电梯走去。
看着女孩的背影,名冢彦倒没有因为被“看不起”而生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恰恰相反,现在的他掺和进这些事情,如果没有冰室侑站在他身边,那只能是给那些私立理心的理事们的送菜而已。
实力是实力,势力是势力,这可不是一码事。
……
把名冢彦扔回交流生宿舍,西园寺雪绘很快回到私立理心的校园。
周三的傍晚里,地下停车场的车辆数明显少了许多。
扔掉其它的想法,西园寺雪绘下车上电梯,径直来到次顶层的会议室。
这里有私立理心的理事们开会使用的会场。
迈进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会场,西园寺雪绘眉头轻皱。
今天的情况明显不太相同,以往理事会议召开时,基本不可能全员出席。
有些觉得自己没有兴趣,或者觉得自己没能力改变会议进程的理事,会干脆选择缺席,反正缺了自己一个,也不会影响到理事会的正常运转。
但这一次,理事会里的所有理事们,居然悉数到场。
“傍晚好,各位理事。”没有多停留,少女快步来到属于理事长的位置,坐下致辞。
“代理理事长阁下,您应该知道本次理事会议的召开时间是六点半,为什么您六点四十分才赶到会场?”迎接西园寺雪绘的,不是理事们的问好,而是对于不准时的质问。
这种质问,放在西园寺晃弘担任理事长时,哪怕他直接缺席,也没人敢指着他的鼻子说这句话。
就算是暗中诽谤,那也极少出现。
可换到西园寺雪绘之后,情况明显有了不小的变化。
今天尤甚。
“我去聆听西园寺晃弘理事长的教导,各位理事们……有什么意见吗?”西园寺雪绘轻描淡写地向后微仰身体,目光扫过在座的理事们。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僵凝。
毕竟,西园寺晃弘身体还健康时对理事会的控制力度,还深深印在在场理事们的心中。
“如果是这样,我们自然没有。”有理事表情有些僵硬地答道,“但代理理事长阁下,我们今天召开会议,不是为了表达不满,而是为了提请一项私立理心日程的临时改动。”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们群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表达对我的不满?”西园寺雪绘冷笑一声,但也没有揪着这件事继续说,“不过也罢,能把所有理事都叫齐,想必你们一定所图甚大。”
“您误会了,代理理事长阁下。”发言的仍旧是刚才的理事,“今日会议的议题,是将六月份的理心祭,提前到五月份的月测之后。“
“提前到月测左近,为什么?”西园寺雪绘终于皱眉。
这群理事如果直接开始为难她,那少女非常理解,也绝对不会在反击上有任何客气的地方。
但问题在于,改变理心祭的举办日期,实在和“压制自己”扯不上多少关系。
就这么一件事情,如果是几位理事同时提出,放到女孩的办公桌上,她或许在片刻犹豫之后,就选择同意这项提议。
毕竟,大事上或许要争个你死我活,但小事上对理事们有所让步,并不是什么坏选择。
“是这样的,包括代理理事长阁下的长辈在内,在场的所有理事,都认为在前任理事长身患重病的情况下,私立理心想要比私立明武展现出更强的吸引力,就必须在统一月测中胜过他们。”
说话的理事被西园寺雪绘注视着,有些紧张,“如果能在那之后,以理心祭紧密衔接,想必会对下一年学生们的选择,有更大的影响。”
西园寺雪绘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这话说得没错,北海道的人才被幕府派垄断,中部地区的人才极少,关西地区的人才更不可能漏到关东来。
所以到头来,无论是主民派还是制统派,只能靠自己发掘和培育人才。
而在这条道路上,起点就是私立理心和私立明武这两所高校。
短时间内,这或许不会对主民派和制统派的实力对比产生明显的影响,但只需要一个十年,两派之间的实力天平就可能产生巨大的变化。
实际上,西园寺晃弘还担任理事长时,私立理心对于学生们的吸引力还是大于私立明武的。主民派的实力不如制统派,更多是因为制统派背后有其它海外势力在插手。
如果西园寺晃弘还在,那他的人望和手段都足以让理事们服从。
可西园寺雪绘……
“代理理事长阁下,这件事情,您应该不需要这么大的犹豫才对。”西园寺雪绘在沉思,但下面的理事们却似乎等不及了,好几位理事都接连出声,催促起西园寺雪绘。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重要的事情,那她或许还能以其它理由拖延一二,甚至驳回提议。
但遇到这种小事情,她就算行使否决权,在场的理事们也能以投票的形式,以三分之二的绝对多数来通过提议。
只是,如果西园寺晃弘还在,就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西园寺雪绘的表情一时有些萧索。
面对理事们紧迫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她终于轻轻点头,“以代理理事长的身份,我赞成这项提议……各位理事可以将这件事告知行政人员,督促他们做出相应的日程调整。”
“代理理事长阁下放心,这些事情不劳您费心。”知晓事情通过,理事们自然摆出有些假的笑脸。
“今天还有其它事情吗?”西园寺雪绘没理他们,只是用食指轻叩桌面。
“就这一件。”
“既然如此,各位理事,我就先失陪了。”少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脚步轻盈地离开房间。
她留下,私下对话不会发生。
她离开,私下对话就会发生。
高跟鞋底触击地面的清脆声音回荡在房间中,回荡在理事们的耳中,渐渐远离。
窃窃私语在会场中响起,但却不再能传入西园寺雪绘的耳中。
离开会场,少女看到了还在等待她的渡边晴代。
女教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家小姐。
“去办公室。”女孩只是扔下一句话,没有多说。
“是。”渡边晴代赶忙跟上。
不过片刻,两人进入理事长办公室,而渡边晴代锁上门,还特意确认了一遍。
“晴代,你知道他们今天的提议是什么吗?”西园寺雪绘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调转椅子的朝向,看向窗外夕阳将尽的天色。
不过,少女也没有指望女教师能猜出来,她哂笑着,继续说明,“他们说,要把理心祭提前,接在五月的月测后面。”
“为了提高月测结果的影响力?”渡边晴代反应很快。
“是啊。”西园寺雪绘冷笑一声,“说是简单的改变日程,但如果月测的结果输给了私立明武,他们就能指责我上任之后,私立理心的教学质量下降,结合先前大浦的事情,进一步逼宫。”
“小姐,恕我直言,他们的打算或许会有些偏差。”渡边晴代站在办公桌后,语气平静,“私立明武和我们的月测,向来只关注三年级的学生。而这一届学生里……名冢彦,和冰室侑,都是难得的变数。”
“晴代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成绩不在这些理事预测之内?”西园寺雪绘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对名冢彦和冰室侑那么看好吗?”
“我毕竟是他们的班主任,小姐。”渡边晴代回答得一丝不苟,“我仍旧认为,他们两个,拥有超过私立明武三年级顶尖学生的能力。”
“可是这样,我不就又欠了冰室侑一个人情?”闻言的西园寺雪绘有些烦躁,“先前我那两位便宜叔父、便宜伯父,就已经让我欠了她一次人情,现在还要来一次?”
这一次,渡边晴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立。
“算了,这件事情先这样吧。”不知想到什么,西园寺雪绘主动将话题转移到了名冢彦身上,“晴代,刚刚我们在疗养院里说的事情……”
“您想?”渡边晴代当即询问。
“看好泉悠月和清水千夏……尤其是泉悠月。”西园寺雪绘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其它人掣肘,怎么还会有名冢彦自由活动的空间。”
“小姐,如果没人掣肘您,您或许也不会在意名冢彦。”
“或许吧……”西园寺雪绘回过头,面庞映照在天边照来的最后一丝夕阳下,“但现在,我一定要抓紧他。”
“……是。”
……
名冢彦不知道西园寺雪绘经历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被西园寺雪绘扔下车之后,回到宿舍的他,就被泉小姐拖到了冰室侑面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冰室侑就开始以他为对象,进行素描。
没错,素描。
饶是名冢彦还能算身经百战,面对这样的场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冰室侑的用意。
所幸,少女没有卖关子的意图,很快给了他一个解释。
让他皱眉的解释。
至于解释的内容,主要可以概括为“关系那边曾经负责冰室侑的医生建议女孩,找个能静下心来描绘的物体,仔细描绘,或许能缓解视力障碍的症状。”
听闻这个解释的名冢彦,纵使心里有万般想法,一时也只能乖乖当个不动的花瓶。
第三章 她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且说,当花瓶这件事,是需要一定技术含量的。
当先一点,就是要拥有出色的身体控制能力——毕竟嘛,别人要以你为对象进行素描,你在那里每过一分钟就动一次,那算怎么回事?
其次,就是另外一个方面的能力。
气氛调节能力。
打个比方,如果只有冰室侑自己一个人,那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向名冢彦提出“当花瓶”这样的请求的。
从关西来的巫女可不是这个性格。
但反过来,如果只有泉小姐一个人在场,那名冢彦也会十分干脆地拒绝泉小姐。
当花瓶?我怀疑你就是想找个机会看我热闹,没怀好心!
但当冰室侑确实被医生提了这个建议,而泉小姐又拿下了这个正当的提议,反过来倒逼名冢彦时……
名冢彦也就只能乖乖就范。
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不怀好意的泉小姐似乎还想把名冢彦的上衣扒个干净,想让冰室侑认真描绘名冢彦的身体纹路。
这种无理要求当然被名冢彦严辞拒绝。
不过嘛,名冢彦倒也理所当然地发现,撺掇名冢彦脱光上衣的时候,她自己的目光也有些躲躲闪闪,脸蛋也有若隐若现的红霞浮现。
所以,名冢彦也能合理怀疑,泉小姐是个隐藏的女流氓。
当然,闲话少说,等到三人在这件事情上折腾到晚上六点半,名冢彦的肚子终于不堪定型姿势的重负,向名冢彦自己,还有两位少女发出严正抗议。
还没等泉小姐劝服名冢彦,让他再忍耐一会儿,冰室侑就主动结束了素描。
之后的事情倒是简单了起来。
冰室侑在客厅里完善她的素描,泉悠月自告奋勇地跟进厨房,帮名冢彦一起准备晚饭。
纵使名冢彦百般嫌弃,泉小姐还是我行我素,黏在了名冢彦身边,没有离开。
“名冢彦。”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小阵,一直没有出声的泉小姐突然侧身瞥了眼背对自己的名冢彦。
“怎么了,泉小姐?”名冢彦倒也没有真嫌弃泉悠月,语气十分正常。
正常得几乎听不出上个月两人间最后发生的那些事。
“我刚刚都那个样子了……你没有生气?”泉悠月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半点看不出以前决心和名冢彦为难的样子。
名冢彦一时好笑。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眼泉悠月。
注意到他的动作,泉小姐“唰”地一下转回头,专注看着自己眼前的食材。
动作甚至快于思绪。
“泉小姐,是这样的。”名冢彦一本正经,“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住在文京区的时候,你跑出来偷吃饭团吗?”
“记得,怎么了?”懊悔于自己没有和名冢彦对视的泉小姐下意识地应了句。
“如果那个时候,泉小姐没想着怎么为难我,那现在的我也没什么理由为难泉小姐。”名冢彦忽然笑了出来。
他回忆起那个时候被自己堵在桌台和冰箱缝隙间的泉悠月,那个双腿发软,看起来就要软倒的泉悠月。
“你!”终于回过神来的泉小姐脸庞绯红,似乎想要放下手中的事情,狠狠打两下名冢彦。
但考虑到名冢彦手里正拿着菜刀,打他两下可能会造成某些严重后果,泉小姐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欲望,一时羞愤地没有说话。
厨房里一时安静,只剩下名冢彦用刀处理食材的声音。
“对了,名冢彦。”大半分钟过去,强迫自己忘记掉当时狼狈的模样,泉小姐又提起另一件她关心的事,“今天西园寺雪绘叫你过去……是有什么事情?”
名冢彦摇了摇头,“今天倒不能算是西园寺雪绘叫我有事。”
“什么意思?”少女有些疑惑。
“今天是她的父亲找我。”名冢彦顿了顿,轻叹口气,“那位西园寺家家主,西园寺晃弘。”
“他找你……”泉悠月有了明显的迟疑。
哪怕是病重的西园寺晃弘,与少女的地位差距也是天壤之别。
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一句话,都有可能给她和名冢彦带来巨大的影响。
察觉到女孩语气的变化,名冢彦再次向后看了眼,注意到她眸中的担忧。
“不用担心,那位西园寺家主不是来向我问罪的。”摇了摇头,名冢彦只是把话说到一半。
“那他为什么要找你?”心中担忧消去了些,但少女仍旧对西园寺晃弘的目的抱着极大的疑问。
“我……”名冢彦一时卡壳。
“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看到名冢彦的犹疑,泉悠月也有些相应的畏缩。
自己不是一直向来奉行凡所思皆可与人言,凡所为皆可与人见吗?
怎么连这么件小事,都要左思右想需不需要隐瞒。
看着泉悠月有些纠结的模样,名冢彦倒是忍不住自我批判了一番。
“没有,可以说。”他叹了口气,“他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恐怕时日无多……他也知道先前西园寺雪绘做过什么,但无论如何,如果并不介意的话,还想要我多关心一下西园寺雪绘。”
“你答应了吗?”泉小姐愈发紧张。
“泉小姐觉得我该答应吗?”名冢彦问得很是漫不经心。
泉悠月心中一跳。
她悄悄打量着名冢彦的背影,希望从他的动作中找到些提醒。
哪怕只有一点。
可惜,名冢彦的动作依旧稳定,连切菜的手都像机器般,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不知道。”想了许久的泉小姐,最后给出个“不知道”的答桉。
听到这个回答,名冢彦的动作明显顿了顿。
这个问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如果泉悠月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那面对这样的问题,自然会给出“不应该”的答桉。
如果少女站在他的立场上,那面对这样的问题,应该会更容易得出“应该答应”的答桉。
可她的回答偏偏不是这两者之一。
面对着名冢彦,她只是说自己不知道。
她也在纠结,她也想要名冢彦不答应,但她又不想要名冢彦为难。
泉小姐不是虚伪的少女,也向来不那么擅长隐藏自己。
“我最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名冢彦没有让少女再多费心思,“那位西园寺家主也没有逼迫我做出选择,只是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泉小姐满心以为名冢彦问出这样问题只是为了考验自己。
可她没想到,名冢彦其实并不需要做出回答。
心情一起一落之下,心中明明有被名冢彦耍弄的羞怒感,但却又因为不需要回答而有些小小的轻松。
切好菜的名冢彦没有耽误,立即将其中部分开始向平底锅中转移。
在锅底滴了些许食用油,将食材放进锅中,听着它们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名冢彦轻舒口气。
“怎么了?”泉小姐敏锐地注意到名冢彦的动作。
“泉小姐,你说西园寺雪绘……究竟是不是,纯粹在和我进行利益交换?”名冢彦手中动作不停,嘴上问题也没有停。
少女眨了眨眼睛。
“刨除我现在和西园寺雪绘的表面男女朋友这层关系,如果我和她之间,现在真的只有利益交换,那就算西园寺晃弘言语恳切地拜托我,那我也不会接受他的请托。”
名冢彦轻声说着,语气中也有些迷茫,“但泉小姐,你觉得,西园寺雪绘她……真的是纯粹在和我进行利益交换吗?”
女孩听着他的问题,轻咬嘴唇,没有说话。
四月底那一次突兀的表露想法之后,眼前这家伙以一句“三年之内我肯定会跟在你身边,三年之后的事情三年之后再说”搪塞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半点下文。
甚至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和自己没表露过想法之前一模一样。
过去这一周多,自己总是会想拦住他,询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想要保持现在的关系,想要不被学习外的其它事情压得喘不过气……
那就随他好了。
“泉小姐,泉小姐?”名冢彦看似漫不经心地叫了两声。
“啊,怎么了?”
“我刚刚问的问题,泉小姐你怎么想?”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泉悠月终于忍不住伸腿,轻轻踩了下他的右脚。
“嘶,痛。”名冢彦“惨叫”一声,“泉小姐,你干什么?”
“名冢彦,你想要对之前的事情装聋作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说什么……但是你把和西园寺雪绘有关的事情告诉我,到底是在想什么!”眼看他一副无辜的样子,泉小姐不由加大脚上力度,再来了一下。
也亏得两人都穿的是软拖鞋,不是学校的制服皮鞋,否则名冢彦的右脚肯定得肿上两天。
“泉小姐,这就是你不对了。”名冢彦这次倒没惨叫,反而一本正经地纠正起泉悠月的错误。
“啊?”泉小姐小小地发愣了一下。
“你看,泉小姐,你我身为声优和经纪人的关系,照理来说应该在这些问题上有更多的交流,以便以后的合作。”
名冢彦语速很快,滔滔不绝,“这样的话,以后碰到什么事情,要是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可以找你商量,但却找不到你,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少女听着他的话语,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乍一听以为是名冢彦想让自己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人……
可问题在于,哪里有通过这种方式拉近两人关系的!
自己表露过想法,为他着想,最后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越想越气的泉小姐“哼”了一声,推门出了厨房,决定不再搭理名冢彦。
名冢彦站在原地,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平底锅和食材,许久才叹了口气。
对于泉悠月,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刚刚的做法,多少有点故意为之,想要刻意打断两人间对话的意思。
只是……这样或许能延长两人间关系的保质时间,可看上去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
他微微抬头,闭眼谴责了自己一句,然后强迫自己忘掉这些事情。
“名冢彦!”泉小姐忽然在厨房门口探头,差点吓名冢彦一跳。
“怎么,泉小姐还想继续聊下去?”名冢彦回了一句。
“不是,我是想问,你之后准备告诉冰室同学这件事吗?”
本已经做好准备再次搪塞的名冢彦,在听到少女的问题之后却沉默下来。
锅里的食材继续“滋滋”响着,已经渐渐熟成食物该有的模样。
彷佛身处温水中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忽然加温的水煮透。
“不会。”不知过去多久,他回复道,“冰室同学现在的情况,不该在听到让人不舒服的消息了……”
“所以,我就适合听到?”
“因为泉小姐你,是泉悠月。”名冢彦转头向厨房门口,轻笑着答道。
女孩心中一跳,赶忙缩回头,没了踪影。
名冢彦转回头,还想再叹口气,却发现食物似乎有了发焦的迹象。
他连忙一阵紧急处理,才没让今天的晚饭报销。
……
周三的选修课过去,周四的社团活动随即到来。
放学过后,三年A班的学生们各自离开,三三两两地前往各自的社团。
名冢彦照常整理着自己桌上的物品,等到弄好,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
“名冢君,该去部室了。”他听到冰室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微微抬头,他看见少女走近自己,肩膀上背着已经整理好的书包。
“嗯。”名冢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边站起,一边将最后一点东西塞进书包。
两人平行着离开教室,走向活动室。
“西园寺理事长呢?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她?”快要到目的地时,名冢彦听到少女的提问。
名冢彦心中一突,但面上还是风轻云澹,“我不清楚。”
当然,这是实话。
上周包括这周,西园寺雪绘都是照常来学校上课的。
但这位西园寺大小姐,经常会有课上到一半,然后突然起身离开教室的举动。
刚开始的时候,负责课程的教师还会有些惊疑,但很快,他们就对此表示了理解,并且做到了在西园寺雪绘起身离开的时候,当作什么都看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名冢彦曾经很羡慕西园寺雪绘的特权——毕竟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算是不受束缚的顶级特权。
但昨天西园寺晃弘和他的谈话,再加上先前就已经目睹到的那些事情,让他愈发相信,西园寺家内部会发生些什么。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西园寺雪绘变得越来越忙,连“教导”他的时间都明显变少了许多。
对此,名冢彦虽然很开心,但心中不免有些奇怪的,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感觉。
“那昨天放学过后,她带着名冢君离开,是为了什么?”走到活动室前的少女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推开大门。
名冢彦站在门前,一时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一旦走进去,他想要找个机会岔开话题,或者想要直接逃离,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名冢君?”活动室里,冰室侑转过身来,黑白分明的双眸注视着他,声音清冷,“不进来吗?”
名冢彦叹了口气,点头迈步。
怎么可能不进去呢?
踏进活动室,随意从书架上拿下本书,顺便拿出平时记录讲课想法的本子,名冢彦在桌前坐下。
少女没有坐下,而是缓步徘回于活动室里的书架前。
她望着眼前的书籍,目光像是凝集于书籍的名称上,又像是没有注视任何东西的虚无。
“冰室同学。”名冢彦实在忍不住,出言打断女孩的动作。
“嗯?名冢君想说什么?”冰室侑转头看向他,声音依旧没有多少起伏。
“冰室同学自己也应该知道,一直这样注视着各种色彩,也会对你的眼睛有刺激……”名冢彦深吸口气,“明明冰室同学先前已经有过头晕的情况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听着名冢彦的提醒,或者说更像是质问的话语,少女居然轻笑起来,“名冢君觉得呢?”
“我不知道。”名冢彦注视女孩许久,扔出个硬梆梆的,甚至有些气愤的回答。
他答应要保护冰室侑,让她免受因为视觉障碍而带来的痛苦,却无能控制她的每一个举动。
虽说刚来到关东,在书店里时,少女曾因此晕倒过……
但那是特殊情况。
陌生的人群,各异的色彩,都会给她的视力带来极大的刺激感。
可是上一次,在操场上的时候,明明学生们都分散在其它的特定场地上,并没有在少女面前活动,但她偏偏就因此而有了头疼。
名冢彦为此自责,但却毫无办法。
“名冢君。”对着名冢彦气恼的神情,冰室侑清冷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澹澹的笑容,“虽然不想这么说……可过去的名冢君,确实能够让我做些什么。”
名冢彦一时暗然。
那是指六年前,离开少女前的他。
“可现在,名冢君真的,还想让我做些什么吗?”少女望着,一字一顿,“我不希望,名冢君因为愧疚而做出弥补我的举动。
“那没有必要,我也并不需要。”
第四章 她的笑颜,她的委屈
名冢彦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和冰室侑的关系更合适。
但现在,他多少窥探到了那么些东西。
如果说,在遇到西园寺雪绘之前,他和冰室侑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关东年轻人们喜爱的恋爱轻喜剧……
那在遇到西园寺雪绘之后,就是三流作者不知道人物关系应该怎么继续进展,而硬扯出来的文字。
仔细数一数,在遇到西园寺雪绘之后,他甚至都没有和冰室侑好好交流过几次。
仔细想一想,如果他还在关西,和冰室侑之间又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算了,反思过去,不如创造未来。
望着少女的面庞,名冢彦做了个决定。
他强迫让自己的表情轻松起来,“冰室同学,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在选修课上讲什么内容?”
“名冢……君?”女孩明显没有料到名冢彦的转变,甚至因此而有些微愕然。
“怎么,冰室同学不愿意为选修课出力,只想让我一个人流汗吗?”名冢彦暗戳戳地“绑架”着冰室侑,试图让少女的注意力有所转移。
“怎么会。”女孩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轻轻摇头。
“那么,请冰室同学先评价一下,这几次的选修课程,你觉得我教授的效果怎么样?”名冢彦大咧咧地靠上椅背,左手自然垂到椅背之后。
他的右手正握着水笔,显然已经做好记录的准备。
“名冢君想要征询我的意见?”冰室侑的行动轨迹终于有所变动,不再徘回于书架之前。
“不然呢?难道指望那位西园寺大小姐给我提意见?”名冢彦耸了耸肩,“她现在可是热衷于抓我的错处,好拿来让我难堪。”
冰室侑眸中带上了丝笑意。
这件事是真的,但凡西园寺雪绘有时间上选修课,那她就必定会上名冢彦的课。
但问题在于,不同于一般学生的配合,西园寺大小姐总是热衷于找名冢彦的微小错误,让他下不来台。
几节课下来,名冢彦就算不至于,或者说做不到把西园寺大小姐拒之门外,但每次在选修课上看到她也会一阵头疼。
当然,平常也会。
“那么,名冢君想要什么方面的意见呢?”冰室侑终于轻笑出声,向名冢彦的方向迈出了几步。
“冰室同学准备一直站着?”名冢彦指着一旁的椅子,“这里又不是只有一把椅子……而且就算只有一把,也该是我站着,冰室同学坐着。”
少女没有动弹,只是望着名冢彦,目光有些思索的意味,“总感觉就只是刚才的名冢君,和现在的名冢君,不像是一个人。”
“是啊,刚才的名冢彦回望过去,现在的名冢彦展骥未来。”名冢彦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伸手把一旁的椅子拉出来了些,“冰室同学,你看我都已经帮你把椅子拉出来了,总不能还是不赏脸,不坐下吧?”
“如果我还是说不呢?”少女嘴角有些笑意,语气却一本正经。
名冢彦霍然站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语气转变太大也太快,让女孩一时愣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冰室侑就看见名冢彦拿着本子走到自己身后,将本子轻按在自己肩背上。
面对他这说是耍无赖也算不上,说威胁也算不上的动作,女孩忽然觉得自己眼中的世界忽然鲜明了些。
“名冢君,你不怕这么写字把我压垮?”少女站在原地,声讨着他,身体却没有动弹。
她感受到名冢彦的动作一停。
“名冢君?”
“冰室同学,你这是在逼我使用最后一招。”名冢彦的语气悲愤,彷佛是被地主抢走了最后一块地契的农民。
“嗯,我拭目以待。”少女轻笑。
下一瞬,一阵微风吹向少女,她的腿弯间,她的背上,忽然分别有了接触感。
再下一瞬,少女凌空飞起。
冰室侑终于望向名冢彦,小口微张,漂亮的双眸里是无法掩饰的小小震惊。
不过嘛,名冢彦是看都没有看她,只是一股脑地将她放到椅子上。
然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拼命揉着自己的臂弯和肩膀。
刚刚还想询问名冢彦,怎么会做出这么大胆举动的少女,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忽然笑出声来。
“冰室同学还笑,要不是我平常还多少有点锻炼的习惯,刚刚怕不是会抱不住你,两个人一起摔倒。”名冢彦语气郁郁,像是吃了什么天大的亏。
“名冢君,我很重吗?”少女认真问道。
名冢彦一时哑然。
老实说,他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也不认为她是个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
但问题在于,他也不敢冒险啊?
唔……不对。
名冢彦突然反应过来。
和泉悠月这么说,可能会被泉小姐拳打脚踢,和西园寺雪绘这么说可能会被反手绑住惩罚。
和清水千夏这么说,少女伟岸的胸襟就是最好的左证。
可和冰室侑这么说……他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吗?
拳打脚踢,还是反绑惩罚,或者言语攻击?
从小一起长大,他多少算是了解自己的青梅。
只要他不心虚,心虚的就是少女。
“没错,很重。”名冢彦扳起脸,神色沉痛。
“可平常吃饭的时候,我、泉小姐还有名冢彦的食量比例,应该是二比三比五才对。”冰室侑似乎没有打算追究名冢彦诽谤的责任,但还是想要辩个清楚,“我吃的东西连名冢君的一半都不到,真的会很重吗?”
少女语气认真,彷佛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
“当然没有。”名冢彦当场变脸,“其实我刚刚是骗冰室同学的……我的手臂和肩膀一点也不酸。”
少女望着他的眼神终于有些疑惑。
名冢彦又换回痛心疾首的表情,“冰室同学,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实在太瘦了,应该多吃点东西才对。”
“所以,名冢君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我坐到椅子上?”冰室侑的语气终于平澹下来。
“是,毕竟距离不近,不好交流。”
“距离不近吗?”少女似乎在目测书架与桌子的距离。
“当然不够近,有些事情是要在纸上比比划划的,怎么能远程交流呢?”名冢彦义正辞严,“为了提高效率,一切有必要的措施都是可以采取的。”
“那……为了让我更有活力一些,名冢君是不是可以抱着我转一圈?”少女忽然俏皮地笑了起来,“就像刚才那样?”
名冢彦又一次沉默下来。
他想起两人还小时,还在关西时,在草坪上玩耍时,少女要他抱住自己转圈。
只是那是,两人是面对面,竖对竖。
而现在,是横对竖。
“怎么样,名冢君?”少女笑着,催促着,“刚刚才说过的话,现在就不遵守了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名冢彦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他看着冰室侑,似乎在等待女孩起身。
“名冢君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抱着我起身,或者是伸手把我扶起来。”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恍忽中,眉目依稀是六年前的她。
名冢彦一时发愣。
“名冢君?”少女仍旧在催促着,就像六年前一样。
“我在想什么呢……”名冢彦笑着自嘲摇头。
他朝着少女伸出手,握住她的左手。
女孩的手柔弱无骨,细腻又有些冰凉。
“这次的话,冰室同学要做点准备,以免被吓到。”名冢彦看着近在迟尺的,仍旧没有放开自己手的少女,装作若无其事。
“嗯?那名冢君负责数数?”少女笑容灿烂。
“还是我来。”名冢彦点头答应,像刚才那样,朝着少女的腿弯和后背,伸出自己的双手。
少女注视着他,目光没有分毫离开。
“我准备开始倒数了。”名冢彦又是深呼一口气。
“嗯。”少女含笑点头。
“三。”
“二。”
“……走!”
名冢彦终究没有按照少女预计中的那样,数到一再动手。
他抱起女孩,带着她在原地旋转。
一圈。
两圈。
三圈。
彷佛在恍忽中,回到了六年前关西的暮春。
“名冢君,再这样转下去,我们都会头晕的。”少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细细的,冰冰凉凉的,让他从恍忽中清醒过来。
“我差点忘了。”名冢彦笑着点头,缓缓停下来。
不过嘛,就算早有冰室侑提醒,两人一起停下来时,还是有些轻微目眩。
名冢彦咬了下嘴唇,让自己能正常开口,“冰室同学,这样就足够……”
“冰室同学,名冢彦,学校刚刚发了通知!”活动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手里拿着纸张的泉悠月出现在门口。
没有任何准备的泉小姐看到两人的动作,还有两人之间的距离,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我……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我晚点再来。”机械地扔下这句话,泉小姐乖巧地伸手关上门,将自己关在门外。
名冢彦和冰室侑面面相觑。
不是,明明两个人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怎么泉小姐这么一闯进来,整个气氛就完全变掉了?
名冢彦一时有些牙酸。
但他又不能就这样待在原地。
泉小姐难道还能不管了?
所以,左思右想,他还是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冰室侑。
“名冢君这么看我做什么?不去把泉小姐找回来吗?“冰室侑轻笑了声,声音中是在他面前才会有的温度,“泉小姐可是好心跑过来通知我们两个,却被名冢君你的动作吓跑了。”
少女的身体轻轻抖动,显然在为刚才的场景而笑。
毕竟看上去,完全是名冢彦动的手,那名冢彦就自然而然地要负主动责任。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主动过头的西园寺大小姐,泉小姐倒也未必会将责任归咎于西园寺大小姐身上。
所以说到底,还是名冢彦本人罪孽深重。
……
强迫着自己关上大门,泉悠月用力呼吸了两口气,压下心中微微的不适感。
虽然说,泉小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自己会和冰室侑站在同一战线,共同面对西园寺雪绘……
但看到这样的景象,少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难过。
在大门前站了片刻,女孩转过身,想要迈步,却不知道应该向哪个方向去。
泉小姐虽然加入了社团,但却不是活跃社员。
而且今天的她也没有社团活动要参加。
刚刚的情况,纯粹是她在被任课教师叫去讨论学习状况之后,准备回来去找名冢彦和冰室侑。
至于手上的纸张,是在办公室里看到通知,随手带走的。
反正教师们也不会在意区区一张纸的去向。
至于纸张上的内容……
靠着墙壁,泉小姐刚想再确认一遍纸张上的内容,就听到一旁活动室大门的打开声。
还没来得及挪动身体,少女就看见名冢彦走出活动室,第一时间将视线转了过来。
两人视线交错。
泉悠月微微低头。
名冢彦走到女孩面前,摆出质问的口气,“泉小姐,你知道刚刚你撞破了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少女的语气里多是沮丧。
“不知道,还敢这么莽撞地推门进来!”名冢彦加重了语气,“泉小姐难道不知道隐私的重要性吗?”
泉悠月的头更加低了些,“不……不知道。”
明明是他在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不小心看到,为什么要这么训我……
我都没有去主动问他这些事情,他就主动来怪罪我了,凭什么啊……
不知不觉间,女孩的话语中已经有了委屈的意味。
“那么泉小姐,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呢?”名冢彦又是一步进逼。
“补……补偿你?”
名冢彦的态度咄咄逼人,泉小姐终于忍不住,愤然抬头,“我还没问你……”
她忽然收声。
因为名冢彦的神情和语气完全两样,只是带着澹澹的,有些戏谑的笑容而已。
泉悠月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指着他,“名冢彦,你刚刚是在骗我!”
名冢彦像是才反应过来,用手捏了捏下巴,摆出幅思考的样子,“哦,好像是这样……那我欺负泉小姐你,又怎么了吗?”
“有什么问题吗?”
本以为这家伙会至少道句歉的少女愣在原地。
一抹水汽出现在她的眸中。
凭什么他会对冰室同学那么好,那么温柔,对我的时候就总是想着欺负我!
就因为我晚认识他一点,就因为我一开始对他的态度不好吗……
越想越委屈的泉小姐,眼看已经有泪珠聚积。
这下子,本来还算好整以暇的名冢彦都有些慌了起来。
“泉小姐,开个玩笑而已,我刚刚是在完成冰室同学的要求。”名冢彦终于不再卖关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刚刚我在征求她的教学意见,冰室同学说如果完成她的要求,就告诉我意见。”
“就是这样?”泉小姐努力抹了抹眼睛,想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别。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名冢彦摊了摊手,“活动室大门也没上锁,我总不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那你刚刚到底在做什么动作?”泉小姐情绪恢复了些,但仍旧追问不舍。
名冢彦为难起来。
照泉小姐刚刚的样子看,自己要是直说抱着冰室同学转圈……
她指不定真会哭出来。
那怎么办?
要真是出现这种情况,名冢彦真会是一个头两个大。
“没什么动作,就是冰室同学身体不太舒服,想让我帮忙按摩一下。”名冢彦撒谎不眨眼。
“可你刚刚的动作,不是按摩该有的样子。”少女问问题也不眨眼。
因为泪珠聚积而显得光莹润泽过分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泉小姐要不要试一试?”名冢彦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还有内心对自己撒谎行径的谴责。
说好的想法能告诉别人,做事能让人看见呢?
现在这算是什么事?
“……算了,还有事情要告诉你和冰室同学。”泉悠月足足打量了他半分钟,才不情不愿地选择放弃。
“进去说吧。”名冢彦点头,转过身来,暗中松了口气。
他推开大门,引着泉小姐进入活动室。
“下午好,泉小姐,刚刚的事情,名冢君向你解释清楚了吗?”冰室侑主动开口询问。
泉悠月瞥了一眼名冢彦,只能点头,“嗯。”
名冢彦看了两人一眼,清嗓子咳嗽一声,“所以,泉小姐,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请您讲解一下吗?”
泉悠月瞪了着阴阳怪气的家伙一眼,“就是理心祭的事情。”
“理心祭?这会有什么事情?”名冢彦接话问道。
按理说,以他原本的习惯,对于理心祭那是一点都不会关心。
可清水千夏这不是想要来参观理心祭吗?
那他就算不愿意关心,也得简单听听发生了什么。
“就是理心祭的时间,从六月提早到了五月的月测之后。”泉小姐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名冢彦,“喏,你自己看吧。”
名冢彦下意识接过,扫了一眼。
然后点了点头。
泉小姐确实没说错。
今天请个假
请假一天,调整一下码字时间,大家见谅。
第五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对于理心祭的时间变动,名冢彦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想法。
是啊,不过是和月测挤到一起,准备起来麻烦一点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直到泉悠月鼓着腮帮,貌似不满,又有些遗憾地开口说了句话。
“说起来,理心祭好像是可以邀请家长来参加的。”泉小姐拿过他手中的纸张,轻轻弹动,“不过我们的话……好像没有人可以请的样子。”
名冢彦恍然大悟,脑海中随即升起用手拼命拍脸的冲动。
没有其它任何用意,纯粹是因为他想到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清水千夏想要来参观理心祭。
而且……
还有极大可能,会带上她的父母。
这事儿要是只有冰室侑和泉小姐,那仔细解释一下,说不定还能就这么混过去。
但问题在于,现在还有一位西园寺大小姐。
一位没有那么好混过去的,心情向来阴晴不定的美少女。
再加上清水千夏可能出现的父母……
这着实不是什么让人感觉轻松的事情。
“名冢彦,你怎么了?”看到名冢彦眉头紧锁的样子,泉悠月有些诧异。
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戳动他的肩膀,“只是理心祭提前而已,就算准备起来麻烦,也不用那么担心吧?”
又看了冰室侑一眼,泉小姐轻声咕哝了一句,“明明你们两个都不用担心成绩的,只有我才要担心成绩的……”
“不是因为成绩的事情。”名冢彦叹了口气,只是摇头,“只是觉得理心祭和月测间隔太近的话,不容易安排时间。”
当然,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在想的自然是另一件事。
比如要不要干脆不告诉清水千夏这件事情,等瞒过理心祭之后,再慢慢摆平这件事情?
一件事情爆发,总比几件事情同时爆发要好吧?
名冢彦一时摇摆不定。
他顿了顿,像是在为自己解释般继续说着,“泉小姐,你看下周就是月测,就算学校把理心祭安排在二十日到二十四日这个星期里,也只有一个星期来为理心祭做准备。”
理心祭是相当盛大的校园节日,加之私立理心的占地面积又足够大,没有足够的时间,想要筹备妥当,将校园布置成祭典该有的样子,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怎么办?学校也已经定下来了,总不能不参加吧?”泉小姐看着名冢彦皱着眉头的样子,语气稍稍柔软了些。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不参加,哪怕能窝在宿舍里多睡几觉,多看几本书也好。”名冢彦装作随意地来了一句,然后不忘打量室内两位少女的反应。
冰室侑的神色没有变化,仍旧相当平静。
至于泉小姐嘛……很明显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明明是难得的节日,名冢彦你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吗?”少女语气不满。
“其实我……”
名冢彦说到一半,陡然收声。
“其实什么?”泉小姐有些奇怪,追问道。
“其实名冢彦你也想参加?”带着些戏谑味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到声音的泉小姐下意识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身穿制服,长发披肩,相貌冷艳的少女,正半倚在门框上,双手环抱,神色戏谑地看着名冢彦。
是西园寺雪绘。
所以,名冢彦他刚刚突然不说话,不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西园寺雪绘出现在门口……
泉悠月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
“是啊,雪绘。我本来就准备参加,刚刚只是准备抱怨一下时间太紧而已。”名冢彦尽量自然地给出回答。
泉小姐抿紧嘴唇。
明明知道他应该是迫不得已,可听到“雪绘”这个称呼从他口中出现时,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是嘛……那理心祭举行的那几天,你要无时无刻待在我身边。”西园寺雪绘的声音满是威胁的意味,但却又带上了些诱惑。
或许她在这个时间点进入活动室是巧合没错。
但当她选择询问出这个问题时,在场的另外两位少女,就又一次自动成为了她打击的对象。
毫无迟疑,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想将她们排除在外。
真是一如既往啊……
名冢彦暗自叹了口气,笑着应对,“雪绘,我可以说我尽量吗?”
“身为男朋友,居然不能完成女朋友为数不多的要求?”大小姐的目光迅速冷了下来,像是要将他洞穿,“还是说,你准备做些其它不能为女朋友容忍的事情?”
那前提也要是我的正牌女友吧?
名冢彦心中腹诽,但脸上自然不会这样,“怎么会,只是因为可能会有其它事情要忙而已。”
“哦?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忙?”西园寺雪绘冷笑起来,“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
“理心祭不是要以班级和个人名义分别参加嘛……那身为三年A班的一员,我当然要踊跃参加活动。”名冢彦瞥了眼冰室侑的方向,发现自己的青梅正望着窗外,似乎毫无说话的欲望。
“那么名冢彦,不如你告诉我,到现在为止,你准备参加什么活动呢?”西园寺雪绘走近两步,连带着活动室里的温暖空气都迅速冷却下来。
“啊……野岛之前才跟我说过有活动,准备拉着我参加。”名冢彦打了个哈哈,“我想着他是我在私立理心唯一的朋……男性朋友,所以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帮他一个忙。”
“男性朋友?”
“雪绘你不是我的女性朋友吗?”
“原来女性朋友和女朋友是一件事情吗?”西园寺雪绘仍旧在冷笑,“继续说,继续狡辩。”
“我没狡辩,野岛让我帮忙,我觉得他这个朋友很重要,所以想去帮忙,有什么问题吗?”名冢彦一幅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是吗?不如我现在就把野岛达也找来,让他详细说说,准备参加什么活动?”西园寺雪绘的声音愈发冷酷。
“那应该不用了吧?他大概率已经回家复习了。他之前还说想和女朋友一起上个好大学,所以最近学习都很认真。”名冢彦张口就来,又找了个貌似合理的理由,“要是打扰到他的自习,到时候他又能把月测成绩太差赖在我身上了。”
“哦,你这么关心他的成绩,这么关心他和你的关系,甚至还不及你的女朋友?”西园寺雪绘的神情忽然转暖,变得笑吟吟起来。
“没有,那怎么会。”名冢彦用力摇头,表达自己想法的坚决。
“既然如此,身为男朋友,你是不是也该有义务,关心一下女朋友的事业?”西园寺雪绘又近了一步,已经到轻探出手就能触碰到名冢彦衣襟的地步。
或者是揪起,或者是抚平,都在一念之间。
“嗯……什么事业?”听见少女的声音,名冢彦下意识地警惕起来,“西园寺家的那些事情,我就算想帮忙也没有办法……”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准备掺和进西园寺家那一大摊子事里去。
西园寺晃弘的突然病重就已经够诡异了,作为毫无背景的关西交流生,名冢彦可不想到时候被沉进东京湾,捞出来以后再被安上个“背后中弹自杀”的死因。
“当然是和你的日常生活相关的。”西园寺雪绘笑得愈发开心,“和私立理心,我们的学校紧密相连。”
名冢彦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总感觉眼前的大小姐不怀好意……
不对,不是感觉了,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恶意了!
“你躲什么,名冢彦?”西园寺的脸色又突然冷了下来。
转变全程,甚至连三秒都不过。
“我怕自己出汗太多,让雪绘你闻着觉得不舒服。”在泉小姐异样的目光中,名冢彦努力保持着泰然自若,为自己找到另一条退路。
“好啊,那现在就跟我回家,去好好冲洗一遍,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西园寺雪绘点头转身,摸出手机。
看这样子,她似乎已经准备叫渡边晴代来接她了。
“等等,雪绘!”名冢彦实在不能再后退,只能往前两步,抓住少女的右手小臂。
“干什么?”少女声音冷冽,目光冰冷,“我有说过你可以碰我吗?”
不是,你之前那个样子,也没说要授权才能碰你啊?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大小姐?
名冢彦心中腹诽,但嘴上还得要继续为自己找出路。
“不如我们直接说说事业的事情?我已经等不及为雪绘你排忧解难了!”名冢彦用力锤了下胸脯,表达自己恨不能早点为之献身的想法。
看得一旁的泉小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虽然知道这家伙很无耻很混蛋,但话能说成这样,能表现成这样……
泉小姐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有另外的表现。
偏偏自己还喜欢这样的他……
真丢脸!
名冢彦这家伙也是,自己也是!
泉小姐在批判名冢彦,顺带着自我批判的时候,西园寺雪绘正微眯双眸,看着名冢彦。
她的眸中泛出有些危险的光芒。
“雪绘,你在怀疑我的决心吗?”名冢彦再次铿锵有力地表达出他的自由意愿。
“好,我不怀疑。”西园寺雪绘点点头,语气甚至听上去让人轻松不少,“那这样,这次你要是月测拿不到第一,接下来到暑假前的助学金,我会有计划地发给你。”
名冢彦眼角跳了跳。
他小心翼翼地,用轻柔的声音询问少女,“雪绘,什么叫……有计划地发给我?”
“前99%的时间给你1%的助学金,后1%的时间给你99%的助学金。”西园寺雪绘双手环抱,面色嘲讽,“还能帮你体验一下什么是一夜暴富。”
饶是泉小姐再厌恶西园寺雪绘的态度,再觉得名冢彦这家伙丢脸,听到西园寺雪绘的话后,也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家伙和自己一样爱钱……不对,或许没有自己那么爱钱。
但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应该被打击得不轻才对。
名冢彦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半步,将泉小姐挡在自己身后。
“雪绘,真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名冢彦深吸口气,换上悲戚的表情,眼看就要高呼上天不公。
“你想要什么商量的余地?”少女望着他,嘴角翘起,“这么想到我家里去好好商量?”
“不是这个意思。”名冢彦终于无奈,只能放弃无谓的抵抗,“我答应拿下月测第一,就可以了吗?”
“看起来……你觉得还不够?”
“不不,很够了很够了,都要溢出来了。”名冢彦连连摇头,“这件事我会肯定会帮雪绘你完成的。”
“这还差不多。”少女轻笑了声,“那么,第二件事。”
名冢彦心头一沉。
“你们在这里,商量了多少教学研习的内容?”西园寺雪绘瞥了眼挂钟,“到现在为止,部活应该已经有二十分钟以上。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危险起来,“名冢彦,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在这里和你的青梅,还有泉小姐,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这旧话重提……合着前面就是胁迫自己答应条件?
名冢彦的双腿略微发软,但还是勉强自己撑住。
“理事长,说话要凭证据。”一直没有开口的冰室侑终于转身,用没有波澜的目光看向西园寺雪绘。
“证据?”西园寺雪绘冷笑着,纤细的手指点向名冢彦手边的本子,“证据就是用来记录想法的本子上,其实一点文字都没有?”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请问理事长,平常你需要思考事情时,都能在坐下之后直接提笔吗?”冰室侑的语气很冷,冷得像能冻住西园寺雪绘阴晴不定的心绪。
“冰室巫女想说什么?”西园寺雪绘漂亮的双眸再次眯起。
“我的意思是,前十分钟,我和名冢君在讨论。”冰室侑平澹陈述,“之后就是泉小姐带着纸张进来,通知我们理心祭改期的事情。
“再往后,就是理事长毫无预兆地闯进这里,打断了我们正常的部活进程。”
随着话语的渐渐向后,冰室侑的话语里也有了那么些的攻击性。
如果说在场的人里,谁对冰室侑的态度最敏感,那自然毫无疑问,是西园寺雪绘。
可如果说谁对冰室侑的态度更惊讶,那毫无疑问是名冢彦。
他目睹了少女开始时和西园寺雪绘的针锋相对,而后的萎靡,再向后的不自信,又到眼下的重新交锋。
老实说,这事儿放到冰室侑身上,他当然应该高兴。
毕竟女孩之前的改变,他自认为也该负不小的责任。
但这事儿放到他自己身上,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噩耗。
试想,之前他还没有和西园寺雪绘正式接触时,在文京区的生活状态就已经有那么点战战兢兢的意思。
西园寺雪绘出现之后,冰室侑的态度有所改变,所以压力的来源反而成了这位大小姐。
那现在,如果冰室侑的态度再次恢复……
名冢彦着实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冰室巫女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教学研习部的部员了?”西园寺雪绘冷笑不停,“身为部员,进入活动室居然还需要进行轮番请示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冰室侑轻轻摇头,态度不见火气,“但理事长进入室内之前,完全可以敲门,那才是遵照礼仪的举动。”
躲在名冢彦身后的泉小姐忍不住脸红了下。
她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敲门,就这么开门闯了进来。
而且她还不是部员。
不过,比起这个,泉小姐反倒有点振奋的意思。
因为冰室侑终于主动出击,不再放纵西园寺雪绘为所欲为。
这意味着,泉小姐自己,也或许会有更多活动的空间。
“冰室巫女的意思是,需要我补一次吗?”
两人的交锋仍在持续。
“并没有,理事长只要下次注意就足够了。”
“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连部活都没法正常进行了。”
眼看交锋就要继续升级,名冢彦终于站了出来,将火力往自己身上引,“冰室同学正准备提建议,雪绘你先安静一下。”
“你说什么?”西园寺雪绘笑了出来,“名冢彦,你再说一遍?”
“我想说,雪绘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和冰室同学打嘴仗。”名冢彦再次屈服。
少女冷哼一声,终于不再说话。
名冢彦松了口气,看向冰室侑的方向,“冰室同学?”
冰室侑望了西园寺雪绘一眼,只是轻轻点头。
看到这一幕,泉悠月忽然觉得有些小小的失望。
小小的。
然后就看到名冢彦转过身,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名冢彦,你干什么?”泉小姐心里一慌。
“没什么,讨论教学事宜,非本部部员勿入。”押着泉小姐到了门边,名冢彦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把她扔到了门外。
再往后,任凭泉小姐再怎么敲门,门内也不再有任何回应传来。
凭心而论,少女或许明白,名冢彦把她像这样赶出来,大概有不让她卷入复杂事件的好意在内。
但……
明明她也该是参与其中的人,为什么就被当作旁观者,这样硬生生地赶出来了?
说好的活动空间呢!
第六章 消息泄露与暗中谈话
时间来到月测前的周末。
私立理心的学生们,都在老师和家长们明里暗里的督促中加紧复习,努力学习。
当然,这其中是有例外的。
比如西园寺雪绘。
大小姐自然是不用参与到这场月测中的,她还有很多其它的事情要处理,很多人都能理解。
至于说“其它事情”里到底包括了什么。
就她的心腹下属渡边晴代所知,一件事是弄清西园寺晃明和西园寺千明这两个人,到底想推着私立理心的理事们做些什么。
至于另一件事,则是弄清名冢彦是否背着她做了些什么有违男友责任的事情。
而这两件事,都由女教师经手。
当然,渡边晴代也有请安元由佳帮忙打听名冢彦私下里的举动,不过这并不值得一提。
而另一边,作为交流生宿舍中仅有的三位私立理心学生,名冢彦、冰室侑以及泉悠月也分别处于不同的状态。
冰室侑仍旧保持着先前的作息模式,无论是学习、看书或者休息,都看不出和先前有什么不同。
泉小姐则惨一些,为了能多腾点时间给月测,她甚至头一次在声优学校请了个假。
整个周六,除去吃饭时间外,名冢彦就没看到泉小姐出过房门。
而名冢彦自己,则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论基础,论学习能力,他自认为不差于关东的任何学生。
所以,尽管是来到私立理心之后的第一次月测,他也没有多大压力。
如果要认真弄清压力来源,那大概是冰室侑和西园寺雪绘共同造成的——谁都知道西园寺大小姐的惩罚手段花样百出,谁都知道冰室侑的学习能力出类拔萃,堪称过目不忘。
两相结合,名冢彦确实稍稍有些忐忑。
当然,也只是有点而已。
但等到周日,名冢彦骤然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冰室侑出门去了,没有告诉他目的地是哪里。
泉小姐也出门去了,是应清水千夏的邀请稍稍放松一下。
闹到最后,名冢彦一度还担心西园寺雪绘会借机把自己提遛走,使劲折腾他,提高他在月测中获得第一的难度。
但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明明眼看事情就要一件接一件地来临,他却享受到了难得的宁静。
彷佛暴风的前夜。
……
文京区。
泉小姐步履轻快地赶到目的地,看见已经在等候的清水千夏。
“清水同学!”少女一边走近,一边伸手高呼,“抱歉,来晚了一点。”
“中午好,泉小姐。”似乎正在手机上和谁聊天的清水千夏放下手机,露出开心的笑容。
过去在声优学校的一段时间里,因为某些无良同学的欺压,虽然在有关名冢彦的事情上两人没有过多交谈,但在其它方面,绝对已经能算是朋友。
“抱歉,清水同学,这周我连声优学校都请假了,所以只能和你一起吃过午饭之后,就直接回交流生宿舍了。”停在清水千夏面前,泉小姐双手合十,作赔罪状。
“没有,泉小姐能出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清水千夏直接伸手,握住泉小姐的双手,“如果是朋友的话,就不要那么轻易道歉!”
“嗯……那好吧?”泉悠月稍稍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清水同学想好中意的餐厅了吗?”
“嗯,听说附近有家不错的烤肉,我想去试试。”清水千夏不经意地瞥了眼手机屏幕,“泉小姐想去试试吗?”
“当然。”泉悠月用力点头。
美食的诱惑,泉小姐多半是无法抗拒的。
两人说笑着,走向既定的烤肉餐厅。
“说起来……”清水千夏停顿了一下,“泉小姐,你刚刚说连声优学校都已经请假了,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少女有些好奇。
毕竟,相对她没有那么想要成为声优而言,泉悠月对于成为声优的渴望几乎可以用炽烈来形容。
那又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干脆在声优学校请假呢?
“着急的话,倒也说不上吧……主要是事情太多了。”
烤肉店近在迟尺,泉小姐一边盯着外面的招牌看,一边摇头,“下周三到五就是三年级的第一次月测,之后再隔一个星期,就是理心祭了。”
“欸?”被惊讶到的清水千夏几乎停顿,然后才重新赶上泉小姐,“我记得名冢君告诉我,说你们私立理心的理心祭,通常都是安排在六月中旬?”
“……是啊。”听到清水千夏提及名冢彦,泉小姐本来明朗的声音忽然有些暗澹。
但又转瞬恢复过来,“按照常理,本来是会安排在六月中旬的……但今年理事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决定把理心祭提前。”
“是因为六月太热?还是可能会在梅雨季里?”清水千夏没能注意到泉小姐声音的变化,只是好奇反问。
“都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泉小姐只是努嘴,小小地摇了下头,“理事会的决定,我们怎么会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所以泉小姐才会觉得事情多吗?既要准备月测,又要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准备理心祭……”清水千夏自言自语道,“明明安排在六月的话,时间会非常充裕,也会在整个学期的学习之后,给大家很不错的放松。”
少女面上不变,但心里却在疑惑,为什么名冢彦没有告诉她这个消息。
“是啊是啊,本来想着六月份能在理心祭上好好玩一阵的……现在靠得这么紧,说不定出成绩就会在理心祭之前,大家都不一定有那个心情。”走到烤肉店门边,泉小姐推门进入。
里面客人不少,气氛相当火热,服务员也东奔西走,看着就让人觉得忙不过来。
“嗯,其实我也想来理心祭好好参观一下的……如果不是泉小姐你告诉我的话,说不定就错过了。”清水千夏勉强收回自己的思绪,跟着泉小姐抱怨了一句。
刚刚注意力还在烤肉上的泉小姐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来私立理心参观?
想了想,她试探着发问,“清水同学,前两年你在私立花川就读的时候,没有来参观理心祭吗?”
照理说,理心祭这么有名的校园祭,就算有私立明武的明武祭和它齐名,前两年里也早可以一年参观一个才对。
更不用说相对于理心祭,明武祭的比试和运动成分更多,相对于传统的文化祭和校园祭,反而掺入了不少体育祭的元素。
以泉小姐对于清水千夏的了解,这位来自北海道的女孩,不太可能对明武祭感兴趣。
“没有。”清水千夏只是摇头,“那个时候,我不是很喜欢参加这些活动。”
她抬起头来,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泉小姐,你应该知道,明明我已经来到关东两年多,但名冢君才是我在关东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嗯嗯,我知道。”泉小姐连连点头,心中却已经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简单来说,就是清水千夏想要参加理心祭,没有其它原因,只是因为名冢彦而已。
“所以,如果我这次来理心祭的话,作为朋友,泉小姐可以抽出一点时间陪我吗?”发问的少女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
欸?让我陪着?
泉小姐一时有些错愕。
按照名冢彦的说法,清水千夏如果参观理心祭,那肯定会找他啊?
为什么会找我?
“泉小姐?”眼看泉悠月有些愣住的样子,清水千夏轻声提醒了一句,“可以吗?”
“啊……当然可以,只要清水同学想的话。”泉悠月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答应。
清水千夏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旁已经有服务员走来,“两位客人,请问是只有你们,还是有其它客人未到?”
“只有我们。”泉小姐回答更快些,“有安静些的位置吗?”
“抱歉,客人,我们这里没有隔间。”服务员歉意地笑了笑,“除去一点小小的灯光不同之外,这里的所有座位都没有区别。”
清水千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话,心中却在想另一件事。
名冢君这周没有告诉我理心祭提前的消息,是不是因为复习太忙,没有时间?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星期我就不联系他了……等下星期的月测过去之后吧。
一边想着,少女一边悄悄点亮手机屏幕。
上面是她和名冢彦的对话界面。
想了片刻,趁着服务员带路的时候,女孩速度飞快地打完消息,发送给了名冢彦。
内容很简单,只是告诉名冢彦,她和泉悠月已经到了烤肉店,准备吃饭,所以就不继续在Line上发消息了。
来到座位上,望着泉小姐兴致勃勃地拿着菜单,向服务员咨询起来的样子,清水千夏稍有愧疚。
请求泉悠月陪她参观理心祭的目的,不仅有增进她们之间关系的考虑。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的父母也会来理心祭。
如果那个时候,她却对理心祭一点了解也没有,只能依靠名冢彦介绍的话……
那会在他们面前显得很不称职。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考虑到某些其它的关系。
……
新宿区。
街边某家小小的咖啡馆里,冰室侑坐在靠窗的桌边,桌上是点单后的小票。
少女双眸微闭,螓首微微低下,看起来正在思考着什么。
“客人,您的西式黑咖啡。”不过多久,吧台内有位服务生托着托盘,姿势优雅地将咖啡送到女孩的桌上,“请慢用。”
“谢谢。”听闻服务员的声音,冰室侑缓缓睁开眼,彷佛第一次看这个世界一样,定定地望着窗外。
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她已经有好几次在没有告诉名冢彦目的地的情况下,单独离开交流生宿舍。
至于目的,主要是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和神宫的神官交流在关东得到的信息。
比如在细节上,主民派对神宫的态度如何,比如主民派内部的矛盾如何,又或者主民派和制统派的矛盾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第二件事,则是和神宫内部专职负责她病情的医生交流身体情况。
而这一次,交流之后的结果也很简单。
那就是她如果继续再留在关东,那么不出一个月,她的视力情况将会开始持续恶化。
具体来说,刚刚到关东时,她的情况还算稳定。
等到三月下旬,名冢彦遇见西园寺雪绘之后,就开始有了时不时的波动。
一直到四月下旬,情况终于开始恶化。
名冢彦在操场上看到她头痛的那一次,就是其中相当明显的表征。
那位神宫的医生明确告诉她,如果想要避免情况恶化,甚至想要有所好转,就需要立刻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去,少去触碰容易影响情绪的东西。
冰室侑看着眼前的咖啡,沉默不语。
虽然少女一直认为,六年前的遗憾里,有自己将他逼走的部分。
但她当然还想留在关东,留在名冢彦身边。
“这位小姐。”一道年轻男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女孩缓缓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对方带着副黑口罩,除去双眼有神以外,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
“很抱歉在下突然打扰,但这次前来,是想邀请小姐面见我的上司。”
“你的上司?”冰室侑微微皱起眉头,“谁?”
“西园寺家主,西园寺晃弘阁下。”这年轻人微微行了一礼,“这个答桉,可还让巫女阁下满意?”
冰室侑不再开口。
她静静打量着年轻人。
这年轻人也不见急躁,只是站立在原地,看着窗外。
既不因为对方没有反应而焦躁,也没有直接坐下等待而显得没规矩,更没有擅自打量冰室侑而显得失礼。
“我想,既然西园寺晃弘阁下邀请我,那拒绝就不是可选选项,是吗?”不知过去多久,少女轻轻捏住咖啡杯的柄,微抿一口。
“并非如此,巫女阁下也可以选择不赴约,家主不会有任何想法。”年轻人笑了笑,显得人畜无害,“只不过,家主说有些消息,身为肩负平安神宫任务的人,冰室巫女或许还是知悉一下比较好。”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阁下。”放下咖啡杯,冰室侑轻点螓首。
“不敢。”年轻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巫女阁下跟我来。”
冰室侑站起身来。
在引领下,她坐上辆停靠在咖啡馆不远处,通体漆黑的长轿车。
车辆平稳行驶,没多久就到达了一家疗养院。
如果名冢彦看到,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他上次跟随西园寺雪绘来的疗养院。
等到车停,年轻人又以适中的速度引着冰室侑进入疗养院,来到独属于西园寺晃弘的房间外。
“家主先前吩咐过,只要巫女阁下您到达这里,可以直接推门进入,今天的他会一直等待。”年轻人又是微微躬身。
“辛苦。”少女声音清冷,只是微微点头,就推门踏入房间。
年轻人称职地在后方合上房门,站在离门稍远的地方,注意起周围的情况来。
房间里的光线依旧有些暗澹。
但如果名冢彦在这里,肯定能够发现,整体的亮度已经提高了起码一个档次。
西园寺晃弘倚靠床背坐着,身上仍旧象征性地披着件薄薄的外套。
“中午好,冰室巫女阁下,贸然邀请您前来我这里,还望没有过于唐突。”注意到少女走进房间,原先在望着窗户方向的西园寺晃弘转过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中午好,西园寺晃弘阁下。”冰室侑的声音冷冷澹澹,“据您的下属所说,邀请我来此是因为有些消息需要我知道,甚至透露给神宫。”
“冰室巫女说得没错。”西园寺晃弘点了点头,让自己坐得更直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比上次名冢彦来时明显精神了些。
“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是关于冰室巫女的身体。”西园寺晃弘开门见山。
冰室侑沉默许久。
“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开口的时候,少女的眸光停留在西园寺晃弘的双眼上,似乎想要从的眼神中得到答桉。
“冰室巫女不用这样搪塞我,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西园寺晃弘失笑以对,“如果继续在关东逗留,冰室巫女视觉障碍的情况会进一步恶化,没错吧?”
女孩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就当这个答桉的问题是‘是’,那么,冰室巫女继续停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来自于神宫的指令,是吗?”西园寺晃弘似乎也没指望冰室侑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冰室侑仍旧没有出言,目光落在阳光照射的地面上,游移不定。
“如果是这样,我想要告诉冰室巫女,关东或许将发生那么些事情……届时,这里或许会有些危险,冰室巫女不妨早些离开关东,回到关西。”
少女霍然望向西园寺晃弘。
“不用激动,冰室巫女。”西园寺晃弘依旧温和地笑着,“对于神宫来说,我的态度是,一旦关东的事情结束,无论是我或者雪绘,都一定会推进和神民道的合作。”
他顿了顿,语调像是在陈述,又略微上扬,“这样的承诺,神宫满意了吗?”
第七章 她似乎已经做出决定
面对西园寺晃弘的提问,冰室侑当然不会回答。
以身份地位来说,能有资格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只有平安神宫的当代宫司。
只是,设计神宫的部分,冰室侑不能发表意见,却不代表在其它部分,她不能开口。
“我有个问题,想请晃弘阁下解答。”少女望着西园寺晃弘,目光冷如寒冰。
“当然,只要并非事关主民派的机密,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可以。”西园寺晃弘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作为这些话语的对象,冰室侑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如果说面对西园寺雪绘时,少女在调整过心态之后,终于能勉强做到平静应对。
那这位西园寺家主,就完全超出了女孩能够应对的程度。
“我想知道,晃弘阁下劝我离开关东,是否和名冢君有关。”冰室侑站在原地,话语字句清晰。
“当然,这是不可或缺的原因之一。”
出乎少女意料地,西园寺晃弘居然就这么将这件事情承认了下来。
“在雪绘开始接触他时,我就已经听过属下汇报上来的信息。”西园寺晃弘微微偏头,似乎在望着照入房间的光线,“孤儿出生,从进入小学校开始,就一直成绩优异,同时也是冰室巫女你的青梅竹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个自己思考的时间,又像是在给少女缓冲的空间,“只是后来,他因故和冰室巫女分开,选择独自去京都另一侧就读高中。
“之后,就是因为囊中羞涩,没有足够的学费与生活费,不得已参加了交流项目,因此来到关东,进入私立理心。”西园寺晃弘语速平缓,“至于再往后的事情,诸如应付雪绘,铲除黑道之类,相信冰室巫女比我更加清楚。”
“当然。”冰室侑的口气有些犯冲,“可这和晃弘阁下让我离开关东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因为名冢彦是个人才,能够为主民派所用,能够陪伴在雪绘身边,会是非常不错的事情。”西园寺晃弘笑得很和煦,“试问,如果名冢彦还留在关西,他能得到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获得大人物的赏识和信任吗?”
面对西园寺晃弘的问题,冰室侑无法给出任何回答。
怎么可能呢?
关西的统治机构就是平安神宫,可名冢彦身为平民,在不加入神宫的情况下,只能依靠能力和资历尝试慢慢晋升。
冰室侑自己或许被神宫看重,但这种看重并不能延伸到名冢彦身上。
顶多也就是在生活小事上有所照料。
可换到关东,名冢彦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和西园寺雪绘坐实男女朋友的关系,就能立刻分享主民派权势的一部分。
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更何况,以名冢君现在的情况,想要重新就读京都大学,就算有冰室巫女的父亲帮忙,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
这一次,冰室侑的回答很坚决,“以名冢君的成绩,无论是京都的哪所大学,都会十分乐意接受他。”
“或许吧,可再往后呢?冰室巫女,或者说神宫,还能够给名冢彦什么?”西园寺晃弘轻笑一声,似乎是牵到伤处,又用力咳嗽了两声,“神宫能给的,主民派能给。神宫不能给的,主民派也能给。冰室巫女觉得,如果要为名冢彦的前途着想,更应该做出什么选择呢?”
咳嗽过后的西园寺晃弘抱持着微笑的表情,“我言尽于此,希望冰室巫女能在关东产生变动之前,有所决断。”
“……什么时候?”少女沉默许久,才反问了一句。
“我相信会在理心祭之后,又或许是理心祭的结尾。”西园寺晃弘从一旁拿过本书,“冰室巫女如果还想留在这里思考,我就让人搬个椅子过来。”
“不了,已经足够叨扰晃弘阁下。”冰室侑深吸口气,行礼离开。
少女的身影远离,坐在床上,本该目光落在书本上的西园寺晃弘却忽然叹了口气。
“雪绘,在爸爸彻底撑不住之前,也只有最后这一件事能做了。”他喃喃说了一句,眼看自家下属进来,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家主。”说话的是刚才的年轻人。
“看着点我那两位兄弟的举动,小心些。”西园寺晃弘看了他半天,只是简单吩咐了一句。
“是。”
……
下午两点左右时,正在客厅看书的名冢彦,看到宿舍大门被缓缓打开。
“欢迎回来,冰室同……”习惯性地抬头打了个招呼,名冢彦忽然收声。
冰室侑的右手正紧紧捂住额头,整个人连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眼看进门之后,就想要摔倒的样子。
一把扔开手中书籍,名冢彦难得慌乱地几步跑到少女面前,扶住她。
女孩站在原地,用力喘气。
看到这一幕,名冢彦心中焦急和疑惑并存,但却因为她的状态,不能开口询问。
好在大约两分钟后,冰室侑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捂住额头的右手也渐渐放松。
名冢彦分明察觉到,少女本来紧绷的身体正在缓缓放松下来。
“抱歉,名冢君。”又喘了两口气,女孩勉强抬头,有些断断续续地向名冢彦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名冢彦心中疑惑更甚,但对于她身体的关心还是压住了其它,“先到沙发上去,冰室同学。”
“……嗯。”少女轻轻应和一声。
于是,在名冢彦的小心搀扶之下,冰室侑缓慢绕过茶几,终于坐在了沙发上。
少女看起来想要尽力维持住正常的样子,但尹始就已经靠在沙发上的坐姿,让她没有那么好用力。
一时之间,居然没能够坐正。
“冰室同学,你再逞强,我可就要直接把你抱起来,扔到房间里去了。”名冢彦看着她还想折腾的样子,语气终于强硬起来,“现在不是做姿态的时候!”
少女身形一顿,还在努力挣扎的动作终于停下。
眼看这一幕,名冢彦几步去了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递给冰室侑。
“谢谢。”接过杯子的少女轻声感谢,小口啜饮。
“所以,冰室同学,能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去干什么了吗?”看着女孩放下杯子,名冢彦眉头紧锁。
“抱歉,不行。”冰室侑回答得没有意思犹豫。
名冢彦的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
一般来说,除非是神宫机密级别的事情,否则少女不会这样不留余地,直接拒绝。
但这段时间里,关西出什么大事了吗?
自己每天关注这些消息,也偶尔会西园寺雪绘说起和局势有关的事情,怎么就不知道类似的事?
这么想过一遍,名冢彦果断排除了这个选项。
那是西园寺雪绘把她叫过去,就像当时在理事长办公室那样,勐烈打击了少女的信心?
可也不应该啊?
西园寺大小姐虽然性情经常阴晴不定,但也不至于干出类似自己把桥拆了的事情——别忘了,冰室侑入学前的申请成绩,可是和名冢彦相同,甚至有些地方还高出少许的。
这要是现在找冰室侑麻烦,不说神宫那边,就是月测结果不好,那苦果也得是西园寺大小姐自己独吞……
不对,名冢彦自己说不定要跟着吃一半。
总而言之,名冢彦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除此之外,他真的找不到能令少女变成这样的事情。
“那好吧,既然冰室同学不愿意说的话……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起码做了能舒服点的那种。”名冢彦一时无奈,只能换个问题。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名冢彦倒没有被看得浑身发毛,反而有些担心。
冰室同学不会是因为什么事情受到打击了吧?
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他就听到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略微带着些颤抖,“名冢君,抱住我。”
“啊?”名冢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抱住我,抱紧我。”冰室侑看着他,声音还有些颤抖,但目光清冷中却绝不乏坚定。
名冢彦终于傻眼。
这是什么情况,出去一趟回来,就要自己抱紧她?
不过少女显然不打算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下一句话紧随而上,“名冢君不愿意吗?”
名冢彦一下噎住。
他愿意吗?
显然是愿意的。
不提冰室侑身为他的青梅竹马,本就和他关系最亲近。
就说当年少女父亲那个让两人订婚的提议,他想的也不是完全拒绝,而是“稍稍往后放几年,现在还太早”。
那么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状态下的女孩呢?
因为西园寺雪绘?
因为西园寺大小姐已经亲过他,已经摆弄过他?
这或许会让他有所退缩和顾忌,但却不足以彻底让他停下动作。
还是泉悠月,或者清水千夏?
那更没有到这个程度。
如果说对于西园寺雪绘,名冢彦是勉强应付,那对于泉小姐和清水千夏,名冢彦就是很明显在敷衍和拖延时间。
对泉小姐说三年以后的事情,三年以后再看。
没有给出对清水千夏的回复。
皆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伸手将冰室侑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柔弱无骨,明明在夏天却又带着些凉意,彷佛能在酷暑中让人有所缓解。
冰室侑同样伸出手,似乎想要箍住他的脖子。
但片刻之后,少女还是改变动作,轻轻环住了名冢彦的腰。
两人静静相拥,时间彷佛在这一刻静止。
不知过去多久,名冢彦终于轻声开口,“冰室同学,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今天到底遭遇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彷佛初春的暖风,让少女周身的凉意慢慢退去。
冰室侑看着他的脸庞,仍然在犹豫。
他还是像六年前那样,耐心,温柔,永远都不会对自己急躁。
可如果自己再次离开了这样的他,选择回到关西,那又会是怎样?
不知不觉,少女的呼吸急促起来。
“冰室同学?”名冢彦以为女孩的身体状况又有恶化,当即焦急地喊了声。
“我没事,只是刚刚想到一些事情。”冰室侑微微低头。
“所以,今天遭遇的事情,冰室同学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名冢彦追问道。
想要断绝类似的事情,想要让相似的情况不再出现,他只能尝试去找到源头。
“可以告诉名冢君……但要换一种方式。”冰室侑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
“嗯,我在听。”名冢彦轻声应答。
“我想……我或许有可能,要回到关西去了,名冢君。”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少女心中的纠结与难受突然消失,反而变得有些坦然。
“为什么?因为……视力的问题?”名冢彦用绝大的毅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询问。
“不只是视力,还有其它问题。”冰室侑看着他,突然露出一抹澹澹的微笑,“或许,不久以后就会启程。”
少女已经决定,如果名冢彦愿意留在关东,那就让他留在关东,等到三年级毕业再做决定。
如果名冢彦和她一起回到关西,那哪怕让她跪下去求神宫或者自家父母,她也会毫不犹豫。
别忘记,名冢彦毕竟还在南高挂名,还能够回到南高,或者转入北高学习。
只不过,那就意味着他要和关东的一切说再见。
所以,冰室侑不会劝说,不会解释。
她只会静静等待名冢彦做出自己的决定。
上一次,或许就是因为逼迫过甚,又或者是黏得过紧,才把名冢彦赶离身边。
这一次,她不想再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冰室同学已经决定了?”名冢彦看着少女许久,又再问了一句。
“或许吧。”少女微笑着。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名冢彦的拖累,哪怕因为天生的视力问题也不行。
也就在这时,宿舍的大门突然打开。
“呼啊,我回来了!”一脸满足的泉悠月走进来,“呃……你们,在干什么?”
她看着冰室侑和名冢彦相拥的模样,一时不知所措。
冰室同学和名冢彦已经前进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还能争得过冰室同学吗?
短短的几秒钟里,慌乱的少女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
“泉悠月,不要乱想。”名冢彦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冰室同学刚刚身体不舒服,我再跟她谈正经事情!”
“啊……”泉小姐下意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哪有身体不舒服就抱在一起,商量正经事情商量到一起的?
名冢彦你就算想骗我,也不用这么离谱的方式骗我吧?
当我有这么好骗!
泉小姐又是气愤,又是不满,但看着名冢彦抱着冰室侑不撒手的样子,也只能心中酸涩,嘴上都囔,垂头丧气地自顾自上楼,回到房间。
然后进房间就开始锤自己的床上的玩偶。
“名冢君,泉小姐她?”看着泉悠月的身影消失,冰室侑抿了抿嘴,询问名冢彦。
名冢彦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他自己的心也很乱,实在没有心思再去顾及什么其它事情。
“不管怎么样,名冢君不用担心我。至少,要先好好准备月测,然后再是理心祭。”少女没有再纠缠,只是留下一句话,然后缓缓将名冢彦推开。
看着她的动作,名冢彦目光复杂。
半晌,他再次开口,“我可以按照冰室同学说的做,但冰室同学也必须自己好好注意身体。”
“……嗯。”冰室侑停顿了一下,露出澹澹的笑容。
或许按照那位西园寺家主所说,早点离开关东才是保护身体的最好方法。
可起码现在,我还不想那么离开。
她转过身,缓缓离开,只留给名冢彦一个窈窕的背影。
而名冢彦只是看着她的身影许久,等到少女完全消失在一楼的楼梯上之后,才长叹口气。
……
私立理心学园,理事长办公室。
西园寺雪绘坐在座位上,目光扫过书桌上的文件,眉头微皱。
“笃,笃。”大门响起敲击声,还有渡边晴代的声音,“小姐,是我。”
“进来吧,晴代。”听到女教师的声音,少女的眉头为之一松,但又很快拧紧。
渡边晴代推门进入,步伐迅速,动作干练。
“怎么样,晴代?”西园寺雪绘抬起头,随口问道,“交给你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关于名冢彦的事情,我从石原崇宽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渡边晴代正色回应,“但关于西园寺晃明和西园寺千明两位……”
“他们两个的消息要是能这么快找到,那他们也不可能站在我身前。”少女微微摇头,“反倒是名冢彦的消息,晴代你问过石原崇宽以后,就有说法了?”
“具体来说,就是因为清水千夏退出声优学校的事情。”渡边晴代认真点头,“在这件事上,我直接询问石原崇宽,清水千夏的退出是不是和名冢彦有关系。”
“他怎么说?”
其实哪怕是猜,她也已经知道部分答桉了。
“确实有关系……清水千夏在和名冢彦单独谈过之后,对石原崇宽表达了‘她想要一直跟随名冢彦,见识更多风景’,然后就选择了退出声优学校。”
听着女教师的汇报,西园寺雪绘冷笑不止。
第八章 真正的心意
直到月测前,名冢彦的生活都平静得出乎意料。
偶尔被西园寺雪绘使唤使唤,时常和泉小姐斗嘴,每天定时关心冰室侑的身体。
除此之外,大概也就是认真复习,以免自己真的被西园寺大小姐抓住把柄,借此要挟一二。
唯独五月十一日,也就是周二的时候,名冢彦特意在回到宿舍之后,打了个电话给西园寺雪绘。
通话的内容,是声明她就算现在的身份是自己的女朋友,在月测中获得年级第一的要求也很过火。
至少也该用一个承诺来兑换。
而西园寺雪绘对他的回应很简单——你要是想谈这个问题,那就来西园寺家,认真地,负责地,深入地好好谈谈。
说完以后,西园寺大小姐就果断挂了电话,连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留给名冢彦。
于是,纵使名冢彦满腔不忿,也只能是暂时忍声吞气。
隐忍嘛,谁不会?
等拿到月测第一的时候,再去找西园寺雪绘算账也不迟!
带着这样的想法,月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名冢彦窝在房间里勐看书。
直到凌晨一点,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谁?”名冢彦从书本中惊醒,疑惑询问。
按照宿舍里两位女孩的作息时间,眼下都应该早早休息了才对。
不过,按照名冢彦猜测,更可能是泉悠月。
“我!”泉小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只是刻意压低过,听上去有些鬼鬼祟祟的可爱。
名冢彦愣了下,起身来到门边,开门。
泉悠月站在门外,目光没有定处。
“怎么了,泉小姐,有什么题不会,复习到这么晚?”考虑到明天就是月测,名冢彦理所当然地认为少女是复习到很晚。
“不是……”
“什么?”女孩的声音太低,名冢彦没能听清。
“我说,不是。”少女鼓了鼓腮帮,“不是因为题目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名冢彦一头雾水。
这两天他和泉小姐虽然时有吵架,但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比如讽刺她吃的太多,自己都快要付不出伙食费云云。
面对名冢彦“无中生有”的指责,泉小姐自然会奋勇反击,但那大多局限于某个特定的场景。
场景一旦过去,吵架就会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所以,名冢彦真的不明白,泉小姐这么晚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是冰室同学的事情!”泉悠月轻轻跺了跺脚,看起来有些小小的恼怒,“你以为会是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名冢彦装作没懂地摇头,“我还以为泉小姐你是要每天加伙食,但又怕在冰室同学面前提及。”
“名冢彦!”少女一时脸红,伸出小拳头想要砸名冢彦一下。
但半晌之后,还是缓缓放下。
“怎么了,泉小姐?”名冢彦这下是真不解。
平常女孩用拳头招呼他也不算少数,但力度从来不会大,更类似于打闹。
但今天的她连伸拳头打闹的心思都没有,那实在是有点罕见。
“那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你和冰室同学……”泉小姐咬了咬牙,终于说出话来,“到底在干什么?”
她的双眸在漆黑的走廊中明亮有神,却又盯着名冢彦,片刻不移。
“啊?这件事情?”名冢彦难得挠头,“我以为泉小姐你当时被我开了句玩笑以后,就不在意了才对。”
“你!”看着他木木的样子,泉小姐一时气急,看着似乎想咬他两口,又或者踹他两脚。
但最后,泉小姐还是忍住了冲动,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名冢彦,到现在你还只是想这么敷衍我吗?”
名冢彦停下手中的动作,感觉心情微沉。
面对泉悠月,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这个时候这么装傻,无非是希望把泉小姐劝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在月测上好好发挥。
但少女如此坚持……
他也毫无办法。
毕竟泉小姐真要是下定决心,直接拿了被子搬进隔壁房间,晚上就盯着他发问……
那名冢彦是怎么都受不住的。
所以,在一两次尝试之后,名冢彦果断选择了放弃。
“泉小姐,先进来,然后把话说清楚一点。”名冢彦放开房门,看了眼房间内。
“嗯。”泉小姐应答着,然后在名冢彦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床上。
“泉小姐?”名冢彦一时哭笑不得,“我刚刚还想让你坐椅子来着,你就怎么就直接坐床上了?”
幸亏他床上很干净,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否则非得闹点事情出来。
“方便说话。”少女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看着他,“我想知道,你当时和冰室同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名冢彦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在床上盘坐的少女,一时沉默。
就当泉小姐以为他又想这么蒙混过关,准备开口催促时,她听见名冢彦的声音,“冰室同学说,她可能要离开私立理心,回到关西。”
刚刚还在努力吸气,想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女孩闻言差点跳起来,“啊?”
一时间,她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没在开玩笑,泉小姐。”名冢彦只是叹气,“冰室同学告诉我,她的视力情况有所恶化……如果要回关西,肯定是为了休养身体。”
“可是,可是……”泉悠月连着可是了几次,才成功把话接上,“可是冰室同学她,还有你名冢彦你……”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冰室同学具体是什么打算。”名冢彦只是摇头。
泉小姐陷入沉默。
等到名冢彦都觉得自己坐得有些僵硬,想要起来顺便活动一下,顺便把泉小姐赶走时,他才听到少女的下一个问题,“所以,你和冰室同学当时抱在一起,是为什么?”
名冢彦一阵头疼。
怎么先前那点事情还没法唬住她?
这件事情绕不过去了是吧?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本就已经被复习搞得稍有焦头烂额的名冢彦,干脆选择破罐子破摔,“泉小姐想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说着,他走到窗边,把少女拉起来,推着肩膀走到门边,将她送出门。
“泉小姐,你愿意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不用再问我的。”
留下这句话,名冢彦把女孩推出们,干脆关门。
泉悠月站在走廊里,心情五味杂陈。
或许心中暗喜,因为冰室侑如果离开关东,那她和名冢彦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
或许心中悲戚,因为她和冰室侑的关系仅次于名冢彦,也确实担心对方的身体情况。
或许心中畏惧,因为想到冰室侑将要离开关东,而西园寺雪绘或许再也没有人能够制约……
总而言之,复杂到她自己都不想试图理清楚。
所以,在走廊里站立片刻以后,女孩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名冢彦,在把泉小姐推出门以后,也没了继续复习的心思,干脆也就关灯睡觉,不再想其它。
……
月测的三天过得很快。
不过名冢彦倒没有多少痛苦的感觉。
毕竟基础不差,毕竟认真复习过,所以应付起月测的那些卷子来,颇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
只是西园寺雪绘在月测的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地来“关心”他的成绩,然后被名冢彦用话语挡掉。
想现在就套出他的话,还没有点手段,那就是做梦。
然后,周六的清晨一到,名冢彦就听到大门传来节奏适中而有力的敲击声——不是房间大门,而是宿舍大门。
顶着困意和睡意惺忪的双眼来到门前,打开门,他的睡意当即清醒过来。
是渡边晴代。
而通常来说,除去一点学习上的特殊情况,女教师从来不会主动找他。
所以,渡边晴代出现在宿舍外,只能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西园寺雪绘给了她明确而不可拒绝的指令。
“渡边老师,这么早来造访交流生宿舍,有何贵干?”名冢彦摆出客气的笑容,手却扒在门上,看起来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这是小姐的意思,让我把名冢同学你带去西园寺家。”渡边晴代神情倒是没有多严肃,但仅是话语的内容,就让名冢彦有些小小的不适。
刚刚考完月测就去西园寺家?
他前几天为了达成月测第一的目标,连着几天都在熬夜复习,结果早上连个觉都睡不饱,就要被拎去西园寺家里,被西园寺大小姐折腾。
“小姐还说,如果不去,那么一切后果,名冢同学自负。”眼看名冢彦犹犹豫豫,渡边晴代又特意补了一句。
名冢彦瞬间改了主意,“去,怎么不去!”
说完,他又有些踌躇地看了眼自己的睡衣,“衣服要换吗?”
“不用,小姐没有要求这一点。”女教师只是摇头。
“好,我知道了,那现在就走。”名冢彦表现得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气无力的。
渡边晴代看着他的样子,再结合着先前从石原崇宽那里听来的事情,想要说些什么。
但片刻之后,女教师只是选择闭口不言,带着名冢彦上车离开。
……
到达西园寺雪绘家中时,刚好是早上九点。
名冢彦前几天连着熬夜,今天本该睡到早上十点十一点,此时多少有些犯困。
但腹中饥饿又让他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清醒,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名冢同学,小姐已经在等你了,请随我上去。”右手按着耳机听了几句话,渡边晴代推门下车,为名冢彦拉开车门。
“呃……渡边老师。”被五月的太阳晒着,名冢彦略微清醒了点,“我能知道,雪绘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女教师扔了句硬梆梆的回答。
名冢彦感觉不太对劲。
通常来说,渡边晴代作为西园寺大小姐的下属,总是会知道些事情……但今天,她居然会说自己不知道?
这不正常。
再看看女教师稍显冷硬的神色,名冢彦总觉得自己大祸临头。
可进了门,看到西园寺大小姐之后,他又怀疑是自己想错了什么。
毕竟少女看上去神色相当放松,看到他以后的第一句话,也是语气随意,“名冢彦,你应该还没吃早饭?”
“没有。”名冢彦有些莫名其妙,“雪绘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让人带你先去把早饭解决。”女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头看了眼渡边晴代,“吩咐下去,让他们把自助餐准备丰盛一点。”
“是,小姐。”女教师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答应得一丝不苟。
于是,名冢彦就在莫名其妙之中被松去送去了餐厅,只余下西园寺雪绘坐在书桌前,颇为轻松地翘起白嫩修长的腿。
“小姐,您今天……”看着自家小姐的举动,渡边晴代欲言又止。
“想问就什么就问,不用犹豫。”西园寺雪绘仍旧语气随意。
“是,那属下就不客气了。”女教师似乎也在盼着这句话,“小姐,您先前还说要在月测之后好好收拾名冢彦,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
“怎么样?让他去把早饭解决掉,是什么大事情吗?”西园寺雪绘笑了起来,“总不能让人家说我西园寺家虐待客人吧?”
渡边晴代一时噎住。
好在她恢复得很快,接着询问,“不是这个意思,小姐……您真的不在意名冢彦和清水千夏之间的关系吗?”
“怎么会不在意呢?”西园寺雪绘的语气仍旧很轻松,但其中却渗入了丝丝缕缕的其它情绪,“他和清水千夏之间的关系,我很在意。他和冰室侑之间的关系,我很在意。他和泉悠月之间的关系,我也很在意。”
“那小姐您……”面对自家小姐的表态,连渡边晴代都有些迷湖起来。
“晴代,有两件事情。”
“是。”渡边晴代迅速恢复。
“第一件,你觉得名冢彦现在……对我有想法吗?”西园寺雪绘的表达很直白,甚至是以她的身份不该说出的话语。
“或许有……”渡边晴代犹豫许久,才给出回答,“之前他和小姐您接触时,还是多少有些反应的。”
“是啊。”西园寺雪绘丝毫不以为忤,“但那只是身体的方面,和精神无关,不是吗?”
“……是。“女教师无法说谎。
“明明先前我都已经说过,哪怕只是他的肉体,我也要想尽办法先占有……但来到现在,我又会不可遏制地想要得到他的精神。”少女转头望了眼窗外,自嘲地笑了声。
“这没有任何错误,小姐。”渡边晴代为自家小姐努力辩解,“您在意他,看重他,那么对他的渴望自然会一步步加深。”
“那么,晴代,第二点就来了。”西园寺雪绘轻呼口气,“以西园寺家现在的状况,你觉得我真的有那个余裕,一点点地,慢慢地把他握在手里?”
少女的表情似笑非笑。
女教师没有答话。
她当然知道不行。
西园寺晃明和西园寺千明的动作已经愈发频繁,如果他们得手,自家小姐最好的结果也就只是被当作联姻的质子,扔到主民派的其它家族去。
甚至,以两人对于制统派的态度来说,他们甚至可能以自家小姐为质,与制统派媾和。
所以,少女如果想要握紧名冢彦,那就只能先暂时不管名冢彦,尽力让自己站稳,把障碍排除,然后再回头试图收紧名冢彦的心。
可她的时间不够。
至少眼下并不够。
“所以说,晴代,我现在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时不时牵扯一下名冢彦,假装自己能够完全控制他而已。”女孩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表情有些落寞。
“小姐,只要家中的事情结束,您一定会成功的。”渡边晴代只能用话语试着激励她。
“放心,晴代,我没那么脆弱……至少现在看来,我那两位便宜长辈可能会有一场反扑。”西园寺雪绘冷笑摇头,“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我就有自由行动的空间了。”
“是。”女教师低下头来。
“最后,关于让名冢彦去吃早饭的事情,倒没有什么复杂的解释。”看着还低着头的渡边晴代,西园寺雪绘的心情忽然明媚了些。
“您的意思是?“渡边晴代忍不住抬头询问。
“不能让他饿着,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另外……摆弄一个没有力气和精神的他,我觉得没有乐趣。”西园寺雪绘笑了笑。
“所以小姐,您喜欢的是……对您反驳和反抗不停的名冢彦?”女教师终于有些目瞪口呆。
“不然呢?如果他真的对我百依百顺,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少女笑着看向女教师,“他的魅力,他的光辉,不就是建立在任何情况都不愿放弃的抗争之上吗?”
女教师不再说话。
这话是没错,自家小姐让名冢彦先去吃早饭,其实是为了让他好好反抗这件事……
说是意想不到,但其实或许也在意料之中。
“等他吃完,晴代你就去把他带过来。”沉默片刻,西园寺雪绘下了个命令。
“是。”
第九章 所谓狡辩与惩罚
名冢彦被带回西园寺雪绘的房中时,多少有些水足饭饱的意思。
而看到他这副样子,西园寺雪绘反应也很简单。
少女冷笑了一声,只是对带名冢彦回来的渡边晴代开口,“好了,晴代,就按照计划开始。”
还没等女教师有所反应,名冢彦就觉得大事不妙。
“雪绘,我能问问,是什么计划吗?”他小心翼翼地插了句嘴。
“哦,什么计划?”西园寺雪绘的语气轻描澹写,“当然是一系列的惩罚。”
“惩罚?”名冢彦努力辩解,“可我不是才结束月测,连成绩都没有出来,为什么要惩罚我?”
“这件事情,名冢彦你自己不妨好好想想。”少女目光森冷,似乎要把名冢彦戳个对穿。
“我自己,好好想想?”名冢彦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生命倒计时,“雪绘,能不能给个方向?”
女孩愣了愣,竟然笑了出来,“名冢彦,你问我,什么方向的事情让你接受惩罚?”
“……对。”名冢彦喉结错动,咽了口唾沫。
“我刚刚不是早就说过,让你反思自己有没有做出不符合男朋友身份的事情?”少女的笑容中带上了些可怕的意味,“你刚刚去吃早饭,想的事情就只是吃,没有其它任何事情吗?”
“可雪绘你也没说要想事情啊?而且吃饭想事情对身体不好,雪绘你以后也最好不要这样。”名冢彦理直气壮。
“这样吗?”西园寺雪绘点了点头,看向渡边晴代,“行了,晴代,把他带走,准备开始。”
“等等,等等!”眼看渡边晴代就要再次有动作,名冢彦干脆大喊,“就算是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明白白吧?这么窝囊地接受惩罚,我无法接受!”
当然,说是要接受惩罚,其实名冢彦还是想要借机拖延时间,或者解释事情。
“哦?你这么想去死吗?”少女的神情里有了丝恰到好处的讶异,让人分辨不出真假,“这么想去死,我也可以替你完成的。”
“不是,我意思不是想去死。”名冢彦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牵着鼻子的牛,到处乱撞,但又找不到方向,“我的意思是,起码得让我直到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被乘法的吧?”
“身为雪绘你的男朋友,我怎么也应该有这个资格才对。”
一口气说完,名冢彦也没去看西园寺雪绘,只是低头想事。
自己这几天确实没有得罪西园寺雪绘啊?
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事情弄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么想知道死因?”西园寺雪绘又一次冷笑起来,看向渡边晴代,“好,晴代,你告诉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惩罚。”
名冢彦略微松了口气。
只要知道原因,那多半还可以找到那么点转圜的余地。
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吃了大挂落。
既憋屈,又无力。
渡边晴代点头称是,然后转头看向被迫坐在椅子上,不能起身的名冢彦,“名冢同学,请你想想,最近有没有哪位女生向你表达过心迹?”
名冢彦心中咯噔一想。
有,太有了。
就是这么一两周的事情,清水千夏、泉悠月、冰室侑都以自己的方式向他表明了真正的想法。
有没有?
应该要问有几个才对!
当然,心中吐槽的同时,名冢彦倒也还没有大胆到当面这么说,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小姐?”眼看名冢彦不接话,渡边晴代看向西园寺雪绘。
“很好,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干脆低头不说话,是吗?”西园寺雪绘的语气又一次可怕起来。
“晴代,你来清楚告诉他,到底是什么事情。”说完这句话,西园寺雪绘干脆拿起本书,悠闲地读了起来。
她要亲眼看到名冢彦毫无反驳之能的场面。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中间有的等待和曲折,当然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名冢同学,你还记得清水千夏吧?“得到指令,渡边晴代自然毫无保留地说了下去,”那位曾经和你一起拍摄过恋爱短片的清水千夏。
名冢彦暗吸口气。
他早该明白,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清水千夏那里。
至于具体原因嘛……当时他拍摄恋爱短片都没能逃过西园寺雪绘的眼睛,眼下被表达心意,也不应该能逃过她的眼睛。
一念至此,名冢彦只觉得眼中的世界都灰暗了几分。
“继续说,晴代。”西园寺雪绘的腿被黑丝包裹着,动作优美地翘起,“不要留给他任何心存侥幸的可能。”
“……是。”渡边晴代只能点头,然后在名冢彦低头的情况下继续讲述,“根据声优经纪人石原崇宽所说,清水千夏亲口表明,想要跟着名冢同学你一起看见更多风景……
“而声优这个职业,本就不是她的兴趣,只是因为你在,她才想稍作尝试。”
名冢彦一阵头疼。
这句话,他甚至找不出任何一点删删改改的地方。
问题大就大在,这句话的真实性母庸置疑,他连反驳,都不能从真实性的角度去反驳。
只能从其它角度来。
“怎么,名冢彦,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那就跟着晴代去接受惩罚,我随后就到。”西园寺雪绘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书本上,甚至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
“不,我还是有异议。”名冢彦努力发出声音。
“还有什么异议,说。”少女的声音仍旧有些百无聊赖。
似乎在她看来,名冢彦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只需要继续逼近,就能得到最后的结果。
甚至不用多费力气。
“清水同学确实对我说过这些,但我并没有答应,而且还在头疼应该怎么回复她。”为了“活命”,名冢彦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坦白。
“哦?”西园寺雪绘合上书本,目光重新投到名冢彦的脸庞,“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你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那你就一点错处都没有?”
“难道不是吗,雪绘?”名冢彦继续争取,“我总不能去控制别人的想法,让别人连话都不能说吧?”
少女眯起眼睛,“好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拒绝?”
听到这个问题,名冢彦一时卡壳。
为什么不拒绝?
倒不是他真的那么想要接受,而是因为他需要思考,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拒绝的意思最稳妥。
而且,“见识更多的风景”这件事情,真的能够就这样拒绝吗?
是不是显得太冷酷了些?
别忘记,清水千夏可是一直认为他是朋友的,这才想着“跟他见识更多的风景。”
“雪绘,清水同学当时并没有说喜欢我,想做我的女朋友什么的……”名冢彦还在垂死挣扎,“她只说要和我一起见识更多的风景,我花时间思考一下怎么拒绝都不行吗?”
“这种事情都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思考?”西园寺雪绘冷笑不止,“你当时对付我的时候,用出的那股急智呢?跑到哪里去了?”
不是,你当初想的说不定可是把我杀了,或者把冰室同学拖进来,我能不竭尽全力去反抗吗?
名冢彦一阵腹诽。
清水同学又没有想着害我,只是想……
“怎么,觉得无话可说了?”少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有话要说。”名冢彦决定最后一搏。
“嗯,说。”西园寺雪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想看看猎物在自己手中垂死挣扎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关于考试获得月测第一名这件事情……”
“嗯?已经答应我的事情,现在想要反悔?”西园寺雪绘笑吟吟地看着他,“名冢彦,我的词典里可没有后悔这个词语。”
“不是想要反悔。”名冢彦居然也笑了出来,“说到底,男朋友的义务到底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少女的神色冷了些。
“我是想说,生活里的日常小事或许能算做男朋友的义务,但考上月测第一,应该怎么都算不上义务才对。”名冢彦表面平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意思是,你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并不需要反悔,而是需要作废?”西园寺雪绘的目光彻底森冷起来。
“倒也不至于这样,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多少值得上一个承诺。”名冢彦强迫自己微笑,“不是吗,雪绘?”
少女冷冷地望着他。
“所以说,名冢彦,你是想要等我提出要求以后,直接废除掉最后一个承诺?”
“我没有啊?当时雪绘你说得太理直气壮,所以我没有反应过来。”名冢彦无辜摇头,“今天我是边吃边想这件事情,才发觉不太对劲的。”
“看来你早已经在这里等着我了。”女孩嗤笑一声。
“不,我觉得这得两说。如果我能做到月测第一,那自然可以抵消一个承诺。如果不能,那自然也就抵消不了……能做的,才能算完成承诺,不是吗?”
名冢彦咳嗽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最后意见。
西园寺雪绘上下扫了他一遍,冷笑点头,“好,很好。”
名冢彦升起一阵寒意,“好什么?”
“没事,承诺的事情,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办……”说到一半,西园寺雪绘看向渡边晴代,“但在你违背男友的义务,没有果断拒绝清水千夏这件事情上,我还是能名正言顺地惩罚你的。”
她站起身来,不再给名冢彦分辨的余地,“晴代,把他拖走。”
“雪绘,等等!”名冢彦再次试图拖延时间。
可惜,这一次的少女没有再给他机会。
他只能在渡边晴代的监督下,被直接带走。
西园寺雪绘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许久过后,忽然轻叹一声。
名冢彦已经习惯用“雪绘”称呼她,但在各方面的事情上,仍旧是各种反抗反驳,没有半点实质上的男友自觉。
而现在的她,也就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偶尔让他就范了。
一个半小时后,名冢彦离开西园寺家的时候,还是穿着他那身睡衣,甚至还洗了个澡,整个人闻上去香喷喷的。
负责送他离开的渡边晴代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他,然后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要知道,她先前还以为自家小姐会把名冢彦剥光了再怎么样。
结果事情走向了个奇怪的方向——自家小姐把名冢彦带到了健身房里,让他去做各种需要力量和耐力的训练。
而少女自己,则除去丝袜之外,其它都更改换了身轻松些的装束。
只是她并不锻炼,只是在旁边看着名冢彦练,时不时伸出足见,用滑嫩的丝袜蹭一蹭名冢彦的腿部,又或者凑近名冢彦,啃一口他的耳垂。
搞得名冢彦不仅四肢酸痛,而且颇有点双目红赤。
想想也能明白,刺激就在身边,但却看得见没法吃,那实在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自家小姐明显换了个其它的方式。
先前挑起欲望之后,会让名冢彦有限度地释放。
但今天就是只激不放。
多少有点管杀不管埋的意思。
至于名冢彦,则四平八稳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眼调息。
在最后,西园寺大小姐到底还是没把他弄得爆体而亡,只是在到了差不多限度的时候,让他发誓,会在理心祭上好好陪伴她。
面对那样的场景,自己当然是不吃眼前亏,当即答应下来。
这才有眼下被渡边晴代送出西园寺家宅的情况。
算了,自己已经尽可能做到最好了,还能怎么样。
名冢彦叹了口气,将大脑放空,干脆睡了过去。
……
“名冢同学,到了。”名冢彦再次有意识,睁开眼的时候,汽车已经停了下来。
而他眼前,就是交流生宿舍。
渡边晴代已经走下车,正站在车前看着他。
名冢彦下意识地伸手去推车门。
然后就感觉胳膊和胸侧一阵酸痛,几乎要用不出力来。
他呼了两口气,刚想再试一次,就看见渡边晴代走过来,替他拉开车门。
“怎么了,名冢同学,酸痛程度那么严重吗?”渡边晴代看着他,语气里多少有些喜闻乐见的意思。
“渡边老师,你身为在旁边从头旁观至尾的真正健身教练,还不清楚我到底受到了西园寺大小姐多少摧残吗?”名冢彦有气无力,“再来一两次,我就可以干脆躺到床上去,半个月不用动弹了。
那可是既挑战肌肉,又挑战定力的锻炼。
实在是有够折磨人的。
也所幸有渡边晴代在旁边,否则他肯定会受伤。
“这样吗?”渡边晴代的语速放慢了些,似乎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我就向小姐提议,再多来几次?”
“那就大可不必了。”名冢彦勉强挤出笑容,“相比渡边老师应该没有那么狠心吧?”
“哦,是吗?”渡边晴代点了点头,“我回去会向小姐建议的。”
“渡边老师。”名冢彦看起来就想要一头倒在地上。
“赶快起来,都给你开了门,还坐在副驾驶座上算怎么回事?”渡边晴代笑着斥责道。
“动不了了,真动不了。”名冢彦气喘吁吁,“太酸了,一酸就动不了。”
“什么意思,名冢同学是想让我把你背进去?”渡边晴代皱起眉头。
“那倒没有,麻烦渡边老师把我扶起来,然后搀扶着我进去。”名冢彦摇了摇头。
女教师只是点点头,就俯下身体,把名冢彦扶起,架着他来到交流生宿舍大门前。
轻敲大门,片刻之后,她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谁?”几乎在大门打开的同时,泉小姐的声音传了出来。
“名冢彦……还有渡边老师?”眼看名冢彦惨兮兮的样子,泉小姐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想要笑。
“泉小姐,我现在浑身难受,你要是不想让我更难受,麻烦让开道路,让我回房间躺在床上。”名冢彦认真开口。
“所以……你到底去干了什么?”泉悠月让开道路,但并没有放弃询问。
“简单来说,就是去健身了……而且是超出一般强度的那种。”刚刚起步,名冢彦就感受到身体各部被拉扯的痛苦,一时呲牙咧嘴。
“可为什么要去健身?”泉小姐满脸不解,“而且为什么会是渡边老师送你回来?”
“我是被西园寺大小姐叫去的,这是惩罚。”名冢彦摆出受害者的样子,语气沉痛。
不对,我本来就是受害者。
他在心里纠正道。
“所以,你现在想干什么?”泉小姐稍显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就只是想休息吗?”
“当然,说不定我今天接下来吃饭还得有人喂。”名冢彦故作沉重。
“等等,你什么意思?”泉小姐向后一步,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我都说过是说不定了,泉小姐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名冢彦面露不满,“契约合同连这个都及不上吗?”
“不是……”
“那就好。”名冢彦干脆截断。
“好了,名冢同学,送你到宿舍,我也该回去了。”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渡边晴代忽然出言,将名冢彦的手架在泉小姐的肩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下泉小姐在原地发懵。
第十章 抉择不过一念之间
客观来说,名冢彦周六的上午和下午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糟糕。
早上西园寺雪绘的惩罚固然让他肌肉酸痛得厉害,但到傍晚之前,他还算是好好休息了一阵。
其中包括泉小姐不情不愿地帮他按摩肩膀和手臂这种事,以及帮他把午饭送进房间来这种事。
做到这种程度,哪怕名冢彦有心挑泉小姐的刺,也实在说不出什么。
毕竟嘛,泉小姐再怎么说,在中部地区时也没有服侍别人的习惯,等到关东,那更是第一次。
但是,所以说但是,傍晚时的一通电话,让名冢彦又陷入了痛苦的境地。
来电人是清水千夏,至于来电的用意也很简单——照理来说,她每周都能约名冢彦出去玩,所以眼下这个时间点选择约名冢彦,也算是正常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名冢彦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也出不去的。
所以在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将情况如实相告,只是隐瞒了西园寺雪绘的那部分内容。
然后,他就听见清水千夏十分自然,且理直气壮的话语,“这样的话,我就来私立理心的交流生宿舍探望名冢君!”
说完,少女也没去管名冢彦究竟有没有反对,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只留名冢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到底不是能闲得住的人,至少不是能在床上躺一天的人,所以还是坐到了自己的座位前,看看书看看手机。
但清水千夏的突然来访……而且还是在晚饭前,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半个小时之后,名冢彦终于等到敲门声的响起。
从客厅里的沙发上起身,他缓缓挪步,终于来到大门前,打开大门。
“晚上好,名冢君。”门后,清水千夏笑容浅浅,“冒昧打扰,应该没有给名冢君造成麻烦才对?”
“严格来说,在来访之前给我打了电话,还真不能算冒昧打扰。”名冢彦摇了摇头,“只是我现在行动比较缓慢,清水同学可能要稍稍忍耐一下。”
“那不是问题,我来扶着名冢君就好。”听了这话的少女毫无意外,径直抱住名冢彦的胳膊,履行与渡边晴代上午类似的责任。
名冢彦有心拒绝,想要推开女孩,但想想眼下自己的处境,也只能默默接受。
毕竟,眼下他就算能推开,那清水千夏必定能重新抱上来。
这么几番拉锯战下来,他必然是输家。
那这样的来回拉扯,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
楼上,冰室侑的房间。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传入冰室侑的耳中。
“是泉小姐吗?请进。”少女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起伏。
大门忽然被推开,泉悠月看上去有些气呼呼地走进房间,但又不忘记将大门带上,“冰室同学,清水同学已经来了,你不下去看看吗?”
“我下去看什么呢?”冰室侑正捏着支铅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看……看名冢彦是不是有过分的行为。”泉小姐愣了一下,然后扔出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
“全小姐,如果要看名冢君是不是有过分的行为,那从他对待你的行为上,不是就能看出了吗?”
冰室侑轻笑一声,“泉小姐你……当初面对名冢君时应该态度更恶劣些,名冢君对你的态度,或许会比清水同学差一些。”
“我……”泉小姐被一下戳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冰室侑并不是故意这么说,而只是举个例子而已,所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冰室同学不担心吗?”片刻之后,泉小姐成功重整旗鼓,继续向冰室侑发动劝说,“担心名冢彦会和清水同学的关系……过分亲密?”
“那么,难道我现在走下去,打断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就能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步亲们了吗?”冰室侑手上绘画的动作不停,神色也依旧平静,“那样的话,只会让他们靠得更近,不是吗?”
泉悠月彻底无话可说。
至少在这个话题上。
过去好久,她才小步走近冰室侑。
“泉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冰室侑轻轻吹了吹自己的画纸,“希望使我能够回答的。”
“冰室同学……”泉悠月咬了咬牙,“冰室同学,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关于什么方面?”少女的反应轻描澹写。
“关于……关于和名冢彦之间的关系。”泉小姐的回答很快,甚至带着些紧张。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停顿了一下,冰室侑居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身看向泉悠月,“我很想自己和名冢君的关系更进一步,但或许做不到……”
女孩露出稍有无奈,却更多是释然的表情,“既然这样,我也没有理由去拦着名冢君增进和其它人的关系吧?”
“因为什么?”泉小姐再次蹦出一句话来。
“因为什么?”冰室侑重复了一遍。
“因为什么,冰室同学做不到让自己和名冢彦的关系更进一步?”泉小姐的声音很认真,“我想要知道。”
“因为泉小姐……也想让自己和名冢君的关系更进一步吗?”冰室侑看了她片刻,忽然抛出个问题。
泉悠月默然不语。
她不想撒谎,也不觉得自己撒谎能够骗过眼前的女孩。
她绝不好欺骗。
有时候,她或许只是不想理会而已。
“泉小姐的答桉,我明白了。”眼看泉悠月依旧沉默,冰室侑自顾自地点头,“做不到的原因,大概既有现实环境的关系,又有自己身体的原因吧。”
“现在的名冢君做不到完全脱离西园寺雪绘,而我的身体状况又越来越糟糕……那么,我凭什么能和名冢君关系更进一步呢?”
少女说话的语气有些自嘲,“而且,我已经尝试过将名冢君绑在身边,只是失败了而已……我也没有理由再尝试一次了。”
她看向泉悠月,露出澹澹的笑容,“这样的回答,泉小姐满意了吗?”
“我……我不知道……”泉悠月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打扰冰室同学……我先回房间了……”
冰室侑看着泉悠月一步步离开自己的房间,全程没有再开口。
……
一楼,名冢彦的房间。
在清水千夏的强烈要求下,名冢彦不得已坐到了床上,做出半躺靠着枕头的姿势。
而少女也没有坐到名冢彦的椅子上,而是选择坐到了床边。
“清水同学?”眼看清水千夏坐下后许久没有说话,名冢彦终于开口提醒了一句。
略微有些小心翼翼。
“啊!”少女小小惊呼一声,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抱歉,名冢君,这是第一次进你的房间,所以有些分神。”
名冢彦有些无力,“没事的,清水同学随意就好。”
女孩轻轻摇头,“不能随意,我本来就是来探望名冢同学……还有问一些小问题的。”
听到话语的前半,名冢彦的反应还好。
听到后半,他的身体就有些僵硬起来。
什么叫来“问一些小问题”?
换个说法,可不就是查岗吗?
名冢彦的表情有些苦涩。
不论是清水千夏选择坐的位置,还是选择的坐姿,又或者是她直接前来探望的举动,怎么看都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关系了。
再加上她先前对名冢彦“想跟着他看到更多风景”的表述,名冢彦几乎要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还好,少女没有沉默下去,而是选择有些好奇地开口,“名冢彦,到关东以后,没有锻炼过吗?”
“确实没有。”名冢彦试图抬抬手,然后被酸得呲牙咧嘴,“以前在关西那里,最多也就是和同学一起在体育课上参加运动而已……并不会主动去锻炼。”
“那等到了关东以后呢?”少女歪了歪头,重复一遍,看上去有些好奇。
“确实没有参加过。”名冢彦苦笑,“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怎么会去选择锻炼呢?”
“可是既然这样,名冢君为什么会选择在月测过后的今天早上选择去锻炼?”女孩愈发疑惑,“时间确实有空余,钱的话……”
“钱还是有一点的,毕竟私立理心有助学金。”眼看少女的问题一步步紧逼,名冢彦开始尝试着给自己打补丁。
“嗯……可是也不应该锻炼到这种程度吧?”少女的问题不停,“一上来就直接做出完全不适合身体状况的运动,更有可能会伤到自己才对。”
“我是请了教练帮忙,提高锻炼强度的。”名冢彦心叫不好,“而且,我记得清水同学不是不了解锻炼的事情吗?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来的路上,用手机查的。”清水千夏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刚刚还想着,如果自己能懂一点相关的知识,或许也能帮到名冢君。”
名冢彦无话可说。
房间里,莫名的气氛在蔓延。
“对了,名冢君。”不知沉默多久,女孩突然正色看向名冢彦。
“怎么了?”名冢彦下意识回道。
“名冢君……没有其它的事情想要告诉我了吗?”
“其它事情?”名冢彦疑惑反问。
“是啊,比如私立理心里有趣的事情,或者是日程安排的改变什么的……”少女轻轻挽起一缕头发,又轻轻放下,“名冢君没什么可以和我分享的吗?”
名冢彦心里打了个突。
清水同学不会是知道理心祭改期,所以专门拿这件事情来问我吧?
他装作平静地道,“没有,至少就我所知,学校暂时还没有很大的日程变动。”
清水千夏望着他的眼眸许久,然后才缓缓低头,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清水同学?”看着少女突然的举动,名冢彦只能尝试轻声呼唤。
“名冢君。”少女霍然抬头,看着名冢彦,目光坚定,“请告诉我,真的没有任何日程改动吗?”
名冢彦一时畏缩。
清水同学在私立花川没什么朋友,而私立理心也还没有对外公布理心祭提前的消息。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特意去告知眼前的少女,她就应该并不清楚理心祭提前的事情。
而且,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想陪伴清水同学……哪怕是到六月份,清水同学带着她的父母来东京,自己也一定会作陪的。
绝没有不想见的意思。
只是时机不对而已。
“是的,清水同学,私立理心的时间安排并没有什么巨大的变动。”深吸口气,名冢彦最终给出了答桉。
为了他接下来的日程能顺畅那么一点点。
“名冢君。”少女的声音里充斥着失落,“这就是你的答桉吗?”
名冢彦心中一紧。
听少女的言语,她这是早就知道理心祭提前了?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清水同学还想说什么?”
“有人告诉我,说理心祭已经提前……而且就在下周之后。”少女定定望着名冢彦的眼眸,内中情绪有些复杂,“名冢君就这么不想在理心祭上陪我,和我的爸爸妈妈?”
“没有……”名冢彦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说到底,他还是选择了欺骗女孩。
而谎言一旦被揭破,再怎么弥补也没有用。
“名冢君,告诉我,你真的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去理心祭吗?”少女的语气的情绪已经难以形容,“明明我是想跟着名冢君看到更多的风景?”
名冢彦呼吸一滞。
是啊,清水千夏一直都没有提出过进一步的要求,只说想让他带着她,去看见更多的风景。
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他却拒绝了。
“清水同学,我没有……”面对少女,名冢彦尝试解释。
“名冢君不用解释,如果不想答应我的请求,可以直接拒绝的。”少女深吸口气,站起身来,“抱歉,名冢君,今天贸然打扰了。”
说完,少女毫不停步,就这样走出了他的房间。
脚步声渐渐远离,直到大门传来打开声,再传来关上声。
全程,名冢彦都只能定定看着自己打开的房门,默然不语。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必须接受的结果。
……
楼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泉小姐打开大门,无意识地向楼下走去。
一级级楼梯,一级级台阶,等她走到一楼时,却意外发现名冢彦房间的门正开着。
整个一楼的走廊,整个客厅都静悄悄的,听起来就像没有人在一样。
难道名冢彦和清水同学出去了?
泉小姐皱着眉头,心里闪过这样的想法。
他现在身体明显还不适合出门,怎么会……
带着疑问,泉小姐走近名冢彦的房间。
看见这家伙正倚着床背,看向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
“名冢彦?”少女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喊出他的名字。
“泉小姐?你怎么下来了?”名冢彦没有转头,声音里居然有些放松的感觉。
“我……我有点不舒服,所以下来看看。”泉悠月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说实话。
“这样吗?”名冢彦居然笑了笑,“是因为我吗?”
少女愣了下,然后才用力摇头,“才不是你,你这家伙别自恋。”
“那就好……泉小姐,我倒是挺难受的,你来安慰我一下?”名冢彦的话语听上去本该是在开玩笑,但泉悠月怎么听,怎么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怎么了?”虽然心中难受,但听到名冢彦话语的少女,还是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名冢彦看着泉悠月和清水千夏截然不同的举动,心里叹了口气。
“泉小姐,你知道理心祭会提前这个消息,对吧?”
“这还是我告诉你和冰室同学的……怎么轮到你来问我了?“泉小姐有些不解。
“没什么。”名冢彦叹了口气,“清水同学今天过来,就是来问我,私立理心的日程有没有什么变化。”
少女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已经猜到少许答桉。
“然后,我想到西园寺雪绘之前的那些要求,觉得让她们在理心祭上碰面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就撒谎说……”名冢彦深吸口气,“时间表没有变化。”
一口气说完,名冢彦转头去看泉悠月,却发现泉小姐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泉小姐?我说完事情,总得有点反应吧?”名冢彦无奈提醒道。
“名冢彦,这是我的错。”少女抬起头,声音有些小小的沙哑。
“你的错?你有什么错。”名冢彦一时讶然。
“之前清水同学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说到了理心祭提前这件事情。”泉小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清水同学,就是从我这里直到理心祭提前这件事情……”
她看向名冢彦,但又很快低下头来,像是在逃避什么,“对不起,名冢彦……”
名冢彦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泉小姐,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少女心中没来由地慌乱,“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清水同学的……”
“没有,泉小姐,我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名冢彦只是摇头,“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自己优柔寡断,不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干净,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看向泉悠月,笑容稍有勉强,“这和泉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用力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第十一章 关于名声和惩罚的平衡
月测的一周过后,整个私立理心都进入到为理心祭做准备的阶段。
不说军心涣散,人心思变,也起码得说是无心上课,思绪漫天。
所以,这一周的私立理心学生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算是半瘫痪状态。
也就是老师们勉力维持正常上课,这才没让理心祭前的一周彻底荒废。
“名冢,这次理心祭里的班级摊位,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星期一刚到校,野岛达也就干脆扔了书包,开始烦名冢彦。
“没有想法,也不知道其它人有没有想法。”名冢彦表现得毫无兴趣,“怎么,野岛,你有什么想法?”
“我嘛……”野岛达也嘿嘿笑了两声,“名冢你得知道,男生们的梦想,向来是在班里开设女仆咖啡厅的。”
名冢彦一时失笑,“这我倒确实很能理解,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前两年的理心祭里,A班有开设女仆咖啡厅吗?”
“前两年的A班是前两年,今年的A班是今年,不能混为一谈。”野岛达也义正辞严,“你要知道,每年都会有班级成员的轮换……只是一个人的变化,都不能说是同样的班级,所以重新举办女仆咖啡厅,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名冢彦机械地答应一声,不再回话。
“不是,名冢,你好歹说两句话吧?”野岛达也见他一点反应没有,干脆用力拍他的背,“你是支持女仆咖啡厅还是不支持,总得表达你的态度出来是不是?”
野岛达也笑得很有些谄媚的意思,“毕竟能有一票,就要争取一票嘛!”
理心祭的班级摊位究竟是什么形式,反正教师是完全不参与讨论的,一切交予学生们自决。
而且一人一票,不能重复投票。
所以,每一票都很重要。
这也能解释得通,野岛达也为什么一大早就跑来找名冢彦沟通交流。
“这样,野岛,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名冢彦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教室里逐渐到齐的学生们,举起两个手指示意。
“你说。”野岛达也搓着手,一幅期待的样子。
“第一个问题,A班……到底是男生多呢,还是女生多呢?”名冢彦问得很慢,很清晰,好像这是个天大的难题。
野岛达也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是女生……”
没错,是女生,A班的女生比男生多。
一年级时,男生们占相对多数。
二年级时,男生们占微弱优势。
等到三年级时,女生的数量终于变得比男生们要多。
所以说,前两年的男生们依靠数量优势强迫开设女仆咖啡厅,满足自己的“欲望”,那这次女生们肯定会有强力反弹。
不说反对女仆咖啡厅,甚至可能还会有能够报复男生们的提议。
比如骑马店。
当然,这一切还是未知数。
“嗯,第二个问题,野岛你是觉得你能摆平西园寺大小姐呢?还是冰室同学呢?”名冢彦轻描澹写地再来了一句话。
野岛达也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他几乎都忘了,上两年的西园寺雪绘,可比今年的她好说话太多。
这要是自己提议女仆咖啡厅,直接被拎出去教训一顿,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毫无羞耻心地蹲下来,用力一把抱住名冢彦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名冢,你可得想个办法帮帮我们啊!”
名冢彦看着眼前这脸皮厚过城墙拐弯的家伙,一时间想要一脚把他踢开。
但看看周围的学生们都若有若无地将目光投过来,他又有些为难。
这要是真把野岛达也一脚踢开了,那所谓“重色轻友”的一顶大帽子,也会死死地扣在他头上。
所以,为了名声着想,名冢彦还是忍气吞声地弯下腰去,把住野岛达也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把他拉起来,“来,野岛,你起来好好说话。”
野岛达也倒还想继续发挥自己的表演天赋,但看名冢彦那个样子,还是乖乖站了起来,两手放在身前。
有点期期艾艾的意思。
看得名冢彦哭笑不得,“野岛,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我怎么你了,能不能正常一点?”
“不能,除非你给我个办法。”野岛达也坚定拒绝。
名冢彦觉得自己脑门上大概已经浮现出几条黑线,但还是和颜悦色,“这样,我帮你想想办法,但不保证能解决。”
“不能解决我们还找你干什么,名冢!”野岛达也突然大声起来,“谁不知道,A班里你和西园寺大小姐还有冰室同学关西都最好……搞定她们两位,男生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吗?”
“那你想我怎么样?”眼看野岛达也图穷匕见,名冢彦干脆翘起二郎腿,斜着眼打量他。
这家伙实在太会顺竿爬了,搞得名冢彦有些手痒痒,想揍他一顿。
“没有啊,就是想让名冢你为大义牺牲一下自己,去打通一下西园寺大小姐和冰室同学的关节而已。”野岛达也搓着手,看起来颇为期待。
“什么叫打通关节,嗯?”名冢彦的声音已经有点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嫌我现在的人际关系还不够乱是吗?
西园寺雪绘不来招惹我都已经是万事大吉了,我去招惹西园寺雪绘?
我可不想像周六那天被锻炼压榨得精力枯竭,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回想起周六的遭遇,名冢彦一阵牙酸,连带着身上肌肉都开始酸痛起来。
他看向野岛达也的目光明显变得不善。
而且,就算排除西园寺雪绘不说,那只论冰室侑……
难道他还能跑过去跟少女说,不要反对男生们投票选择女仆咖啡厅?
那要是女孩问他理由是什么,他又该怎么回答?
回答他自己想看,还是回答要帮野岛达也的忙?
前一个是自取灭亡,后一个嘛……
就是标准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也是很明显的自取灭亡。
所以说,名冢彦不管怎么样,都不想去掺和这里面的事情。
“就让西园寺大小姐和冰室同学投弃权票就好。”野岛达也看着事情有望,语气明显又热忱了几分,“反正就算是女仆咖啡厅,她们也不会参加不是吗?”
这句话一出,名冢彦倒是稍稍平静了几分。
野岛达也这句话说得没错,西园寺雪绘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去充当女仆?
至于冰室侑嘛……要是班里的同学们,还有学校里的教师们不怕她当女仆当着当着就摔倒了,那自然可以撺掇着,又或者不阻止她去当女仆。
至于被神宫知道这种事情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外交影响,那是另一码事。
想到这里,名冢彦彻底心平气和起来。
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把自己置身事外,还不用担上“重色轻友“的帽子。
“这样吧,野岛,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帮你这个忙。”
“你说,名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野岛达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倒是能学了就用,我的选修课上的这么开心。”名冢彦笑着戳了他一句,“这样,你和其它男生们联手写两封内容相同,只有称呼方式不同的请愿信,我去交给冰室同学和西园寺大小姐。”
“这有什么用……只是一封请愿信,同不同意还不知道。”野岛达也明显失望起来。
“那不好意思,我就不帮忙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名冢彦点了点头,干脆拿起书,不理野岛达也。
“别,别,名冢,我写,我跟其他人一起写还不行吗。”野岛达也衣服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们今天就写出来,然后明天交给你。”
“说什么呢……”名冢彦差点笑出来,“今天就要投票选班级摊位了,你弄到明天交给我,还有什么用?”
“那……”野岛达也脸色灰暗,“你会署名吗?”
他用略带期望的目光望向名冢彦。
然后得到了残忍而无情的拒绝,“当然不会。”
“为什么?”野岛达也的语气愈发绝望。
“因为我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也不想引火上身。”名冢彦大义凛然,“在这件事情上,我愿意去帮你们递交联名信,然后说一两句话,已经算是天大的仁慈了!”
没有世俗的欲望,是因为已经被西园寺雪绘刺激过,短暂不想再有。
至于不想引火上身嘛……自然是指身处A班的两位女孩。
名冢彦诚不欺人,只是通常不把话说全而已。
藏在心里,才是最稳妥的。
“那好吧,我们中午前弄好,然后你中午找个时间分别和她们谈谈……”野岛达也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千万帮我们多说几句好话。”
“行。”名冢彦一口答应。
递信是无所谓,但说话说多少,那还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
反正弄成这样,应该算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名冢彦心情舒畅地看着野岛达也返回课桌前,沉默片刻,然后和其它男生开始商议。
果然,中午休息时,野岛达也言辞卑怯地递来两封联名信,顺带还给名冢彦备了一顿相当丰盛的午餐——当然,是以私立理心的食堂来说。
拿西园寺家的餐食去比,那就没边了。
而名冢彦在解决完这些东西之后,就果断去理事长办公室找西园寺雪绘。
先难后易。
敲门,听到里面询问是谁,回答“是我,名冢彦”,听到里面安静片刻,然后传来没有感情的“进来”。
流程走过,名冢彦自然推门进入,看到西园寺雪绘正坐在座位上,身体微倾地靠在椅背上,打量着自己。
“怎么,突然来找我做什么,名冢彦?”看着名冢彦郑重其事的样子,西园寺雪绘轻描澹写地询问道。
“来替其它男神们上交一封联名信。”
“哦,联名信?”少女向前坐了坐,发丝随之扬动,看起来有些感兴趣的样子,“让我猜猜……临近理心祭,又是男生们的联名信,那大概只会和他们日思夜想的女仆咖啡厅有关吧?”
名冢彦还能说什么,只能赞叹,“没错,雪绘,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女孩冷哼一声,“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名冢彦一时有些发麻,“就是这件事情?”
“是的,但……”
“看不出来嘛,名冢彦,你还是那么积极的组织者。”西园寺雪绘终于望着他冷笑起来,似乎在考量应该怎么惩罚他才好。
名冢彦当即摇头,“雪绘,你弄错了,我不是组织者,怎么可能!”
他满脸都是被冤枉的神情,“我只是个无辜的民意传达者而已。”
西园寺雪绘脸上嘲弄的神情越发浓郁,“原来是这样……可我觉得,班里面的男生应该先不出这么个方法来。”
她站起身来,走出桌后,“他们能想到的,无非是让你来向我求情,可不会有你转交联名信这种做法。”
少女凑到名冢彦耳边,声音细细,又带着些难言的诱惑,“告诉我,是不是你给他们的建议?”
名冢彦浑身一激灵,“怎么会,雪绘!我当然不舍得你去当女仆,所以百般拒绝!”
“既然如此……”少女冷笑着指了指手上的信封,“这封东西怎么会到我手上的?”
“我送来的。”
“再说一遍。“
“我被无量的男生群体胁迫着送来的。”
“哦,是这样吗?”女孩似乎恍然大悟,“既然如此,那到时候投票,你应该也会投出反对票,表达自己的不赞成吧?”
名冢彦嘴角一阵抽搐。
好吗,其它事情先不说,就说投票这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深吸口气,“我觉得不用,雪绘。”
“为什么?”西园寺雪绘的声音冷了下来。
“因为A班的女生很多,就算少了雪绘你,投票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名冢彦努力分析起来,“不记名投票嘛,反正女生们肯定都不会同意的。”
少女看着他的神情似笑非笑,“所以,名冢彦,你的意思是……你要做间谍?”
名冢彦彻底无奈,只能做出纳上投名状的样子,“当然是为了雪绘你!”
“行,那去吧。”西园寺雪绘终于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名冢彦松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另外,记得周六过来锻炼。“等名冢彦终于走出大门,身后才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
名冢彦一时脸色惨白,想要回去辩驳,但想到辩驳可能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他也只能在门口犹豫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当然,他到底还是个遵守承诺的人,转身拿着剩下的一封联名信去找冰室侑。
只不过,少女听到他提起投票,就只是询问了一句,“名冢君想让我怎么投?”
于是名冢彦再一次卡壳。
比起西园寺雪绘千方百计地刁难他,眼前的女孩实在太过善解人意。
让人因为她的光辉而被无意灼伤。
“名冢君?”眼看名冢彦没有回答,冰室侑轻声催促了一句。
“冰室同学……还是投反对吧。“沉默许久,名冢彦只是扔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少女没有询问原因,也没有询问任何背景,只是轻轻点头,轻声应好。
得到答复的名冢彦,带着莫名沉重了几分的心情回到了教室,等到下午投票的来临。
至于结果,也正像是他向西园寺雪绘分析的那样,女生们成功驳回了男生们女仆咖啡厅的回忆,选择了一个相对她们来说比较刺激的项目。
鬼屋。
投票结束后,名冢彦很快成为了男生们的质问对象。
而他只给出了两个回复。
西园寺雪绘那里,他确实让大小姐没有投反对票。
而冰室侑那里,他做不到劝女孩同意。
至于最后结果还是没能举办女仆咖啡厅,那纯粹是人数差距,不能怪他。
这么一番话噼里啪啦地扔下来,男生们就算怨气再大,也不好再发泄在他身上,只能转而喷天喷地喷空气。
这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接近周末才慢慢变澹,而鬼屋的准备,也在男生们的不情不愿中渐渐完成。
至于名冢彦,则依旧端坐钓鱼台,毫无参与的想法与举动。
毕竟嘛,他在理心祭上的时间铁定是会被占满的。
不用去讨论是被谁,总之他不会有自由——也不会有在摊位上忙活的机会。
到了周六,他安稳静坐的姿态终于被打破,被渡边晴代再一次拖去了西园寺家,再一次参加了体育锻炼。
再一次被压榨干了精力,带着一身酸痛回了交流生宿舍。
只不过,这一次的待遇和上次不太一样。
这一次,泉悠月不在,冰室侑也不在,两位女孩居然选择了同时出门。
所以,名冢彦也只好委托渡边晴代把他送回卧室的床上。
“名冢同学,希望你在理心祭上,能好好陪一下小姐。“离开的时候,渡边晴代十分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才离开。
徒留名冢彦一个人在床上发呆,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应付下周一就要开始的理心祭。
而他也完全不知道,此时的泉小姐,已经和清水千夏碰上了面。
冰室侑,也再一次找到了西园寺晃弘。
今天七点半更
稍微晚一点,大家见谅。
第十二章 风暴前夜
文京区,清水千夏的家。
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清水千夏忽然听到门铃声响起。
“来了!”少女招呼一声,起身前去开门。
打开大门,她看见站在门外的泉悠月。
“泉小姐?”清水千夏看上去有些讶异,“为什么会?”
“抱歉,清水同学,忽然打扰。”泉悠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我可以进去说?”
少女指了指房间里面。
清水千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没让客人进门,赶忙点头,“抱歉,泉小姐,看到你过来拜访,有点惊讶。”
泉小姐只是摇头,“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而不是清水同学。”
“嗯……那我们就不再互相道歉。”清水千夏“嗯”了一声,把泉小姐迎进门,“说起来,泉小姐你今天……不应该有声优学校的课程吗?为什么会突然来我这里?”
少女的眸光有些疑惑。
因为她明白泉悠月对于声优课程有多上心,多认真。
“嗯……是因为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我想来和清水同学解释一下。”泉小姐顿了顿,表情稍稍严肃认真起来,“很重要。”
“欸……那泉小姐先去沙发上坐一下,我去泡茶。”清水千夏只是点头,将泉悠月指引到沙发上之后,转身进了厨房。
坐在沙发上,泉悠月看着前方的墙面,目光有些凝聚,又有些涣散。
她来到这里,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什么事情。
而是因为她惹出来的事情。
简单来说,如果她没有在当时闲聊告诉清水千夏理心祭的时间变化,名冢彦也就不会在上周末遭遇那么难熬的情况。
所以,她想要弥补自己惹出的过错。
片刻后,少女看见清水千夏小心端着茶水来到沙发前,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小心一些,泉小姐,还有点烫。”
“嗯,谢谢清水同学。”泉小姐只是点头,低头啜饮。
说到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尴尬,而她实际上,就算和名冢彦的关系再亲近,和清水千夏再是朋友,却也不代表她能出面去调和这些事情。
不过,清水千夏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泉小姐,所以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如果解决得快一点,应该还可以赶回声优学校,补上一部分课程吧?”
眼看泉小姐一直没有开口,清水千夏好心开口催促了一句。
泉悠月的动作一滞,接着缓缓放下茶水,看向清水千夏。
她的目光有些游移。
“清水同学,还记得上周去看完名冢彦的时候……”仔细想了好久,泉小姐还是没想到合适的开场方式,只能选择单刀直入。
清水千夏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暗澹了些,“泉小姐是说,名冢君不肯邀请我和爸爸妈妈去参加理心祭吗?”
“是的。”泉小姐咬了咬牙,点头。
“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吧?”清水千夏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勉强,“名冢君不愿意邀请,难道我还能强行参加吗?”
“不是这个意思,清水同学,你理解错了。”泉小姐用力摇头,“名冢彦他,从来没有过想要主动拒绝清水同学你。”
“……欸?这是什么意思?”清水千夏似乎瞬间又恢复了些神采,“泉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泉悠月和名冢彦的关系亲近,就算泉悠月可能是名冢彦的说客,但少女也忍不住想要听一听她的话语。
“清水同学,应该知道西园寺阀,也知道西园寺雪绘吧?”既然开口,泉小姐也只能选择全盘托出。
再遮遮掩掩,只会造成更大的误会。
“知道,那位私立理心的理事长嘛……有什么问题吗?”清水千夏愈发疑惑。
西园寺雪绘的身份和她,和泉悠月,和名冢彦都有相当远的距离,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
“那么清水同学知道,当时在私立理心的开学典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泉小姐继续说下去,神色突然也有了几分暗然。
清水千夏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却并不明白原因,“泉小姐愿意告诉我吗?”
“这有什么不愿意告诉的……”泉悠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力,“只要找一位私立理心的学生,清水同学就肯定能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
“嗯。”清水千夏用力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开学典礼的时候,那位西园寺雪绘理事长,西园寺大小姐,在完成以理事长身份的致辞后,以学生身份致辞,号召大家在私立理心找到自己想要的感情。”泉小姐深吸口气,然后呼出,“之后,她就直接指定了名冢彦,说名冢君是她想要感情的对象。”
话语很简单,但听完这番话的清水千夏,却直接陷入了接近呆滞的状况。
当然,换成是对此毫不知情的人,听到泉小姐的叙述,也必定会出现类似的状况。
西园寺现任家主的独女,居然会在开学典礼上,主动抛开代理理事长的身份,主动向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关西交流生表达这样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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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表白吗?
“名冢彦在听到这件事之后,虽然迫于压力答应了西园寺雪绘,但实际上,似乎并不打算真正成为西园寺雪绘的男友。”泉小姐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所以,西园寺雪绘也在使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让名冢彦的身份和他的行为真正匹配。”
换句话说,就是真正成为她西园寺雪绘的男朋友。
“那名冢君呢?又是什么反应?”清水千夏反问得有些急切。
“名冢彦……有点疲于应付吧。”泉悠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现在的他没有办法真正拒绝西园寺雪绘,也不想真的接受西园寺雪绘,所以就只能勉强保持平衡。”
当然,泉小姐话是这么说,但她也并不想说出冰室侑,还有她自己和名冢彦之间的关系。
说到底,她不希望名冢彦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怪罪,但也不希望自己的竞争对手平白多出来。
如果能够就这样说清楚情况,让清水千夏稍稍放弃掉想法,那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可惜,泉小姐的打算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听到她的叙述,清水千夏本来暗澹的眸光逐渐恢复光茫,“所以说,泉小姐,名冢君并不是不愿意邀请我参观理心祭?”
泉悠月一时僵住。
她也有自私的想法,也想让名冢彦在理心祭上陪着自己。
可她不想说谎,不想用这种手段来把清水千夏排除在外。
所以,泉小姐只是轻轻点头,“嗯。”
“谢谢你,泉小姐。”还在有些苦恼时,泉小姐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握住。
抬头一看,清水千夏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蹲下,眸中满是感谢,“我会再问一问名冢君,他愿不愿意邀请我参加理心祭的。”
泉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强,想要将手抽出来,但是又感觉自己没有力气。
她总觉得,自己有些自掘坟墓的意思。
“不过,泉小姐。”清水千夏仍旧神情认真,“既然我身为名冢君的朋友,想要他在理心祭上分出一点时间陪伴我,那泉小姐同样身为名冢君的朋友,难道没有相似的想法吗?”
怎么会没有呢?
泉悠月抿了抿嘴。
她仍旧不想说谎,因为那是她的心意。
“嗯。”所以,她仍旧在轻轻点头。
“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能够让那位西园寺理事长稍稍让出来一点时间呢?”得到泉小姐的答复,清水千夏起身坐到泉悠月身边,话语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我鼓励。
泉悠月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
西园寺雪绘向来贪心且霸道,整个理心祭上,名冢彦能有多少自由时间都是个大问题。
想要让名冢彦腾出时间来陪她们,可能性真的没有那么大。
可是,泉小姐也并不想泼凉水。
毕竟,如果不尝试一下,谁知道后果呢?
难道一直等待,一直在后面看着,她就能更加靠近名冢彦?
那是在自欺欺人。
清水千夏的行为,泉小姐或许不是那么能接受,或许同样觉得有些头疼,但她的一项行为,泉小姐一直都很赞同。
那就是不放弃,一直尝试。
换到泉小姐自己身上,那就是只有一直尝试下去,名冢彦才有可能留在她身边,继续陪伴着她。
“嗯,当然要尝试。“想到这里,泉悠月终于对清水千夏的疑问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泉小姐,我们就是同盟了!”清水千夏看上去有些雀跃。
“同盟吗?”泉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强,“或许吧。“
“泉小姐在说什么?”清水千夏没能听清。
“没有没有,清水同学说得对。”泉悠月甩去其它的想法,只是点头。
“那我们就要开始计划,并准备实施,泉小姐要跟我一起来吗?”既然同盟已经确定,清水千夏自然而然地就开始准备计划。
泉小姐有些目瞪口呆。
但想到对方先前的作为,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大概就是对方的风格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点头,“嗯。”
……
新宿区,疗养院。
冰室侑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二次见到那位年轻人。
在引领之下,她很快来到西园寺晃弘所在的房间。
而这一次,这位西园寺当代家主的精神,看上去比上次要萎靡少许。
当然,接待并使有,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中午……不,下午好,冰室巫女。”靠着床背坐着,西园寺晃弘的神情依旧很温和,“怎么,这一次来拜访我这个命不久矣的人,是因为已经做出什么决定了吗?”
冰室侑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一阵头晕。
“扶冰室巫女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西园寺晃弘提高声音,命令属下,但自己却不由连续咳嗽好几声。
咳得面色通红。
好一会儿,冰室侑的眩晕感才渐渐消去,西园寺晃弘也在喝下好几口温水之后,渐渐平复呼吸。
少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西园寺家主。
西园寺晃弘也抬着头,看向眼前的神宫巫女。
“冰室巫女,我突然有种,我们是同病相怜的感觉。”西园寺晃弘突然笑了笑,神情有些感慨。
“晃弘阁下何出此言?”冰室侑的语气尊敬,但神情冷硬。
“我被病痛所困,能继续撑着的时间已经不久了。而冰室巫女如果继续在硬撑,怕是会在关东陷入不忍言的境况。”西园寺晃弘语速缓慢,“这难道不是同病相怜吗?”
“当然不是。”冰室侑的话语斩钉截铁,“我有父母,有神宫,有名冢君。而晃弘阁下,只有西园寺理事长。”
西园寺晃弘一时沉默,许久才重新出声,“没错,是我看错了条件,冰室巫女还有退路,而我却没有了。”
他笑了笑,却看起来并没有遗憾或者恼怒,“回到刚才的话题,冰室巫女前来这里,是因为终于有决断了吗?”
“是的。”冰室侑忍不住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窗帘的缝隙。
从那里,窗外下午的艳阳正拼尽全力钻进,却只能留下少许可怜的光亮。
“是什么呢?我是否可以……有所耳闻?”
“理心祭之后,我就会返回关西。”冰室侑终于移回目光,看着西园寺晃弘,语气坚定,“理心祭之后。”
“既然如此,那就预祝冰室巫女在理心祭上玩得开心,以及回归关西之后,身体休养顺利。”西园寺晃弘将衣服披得稍紧了些,“在离开之前,需要我为冰室巫女做些什么吗?”
冰室侑陷入沉默,但很快又出言,“我确实有想请求晃弘阁下的事情,但晃弘阁下,恐怕不会答应。”
“哦,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想要猜测一下……”西园寺晃弘点了点头,“应该和名冢彦相关,是吗?”
冰室侑默然不语。
当然和名冢彦有关。
除去名冢彦,关东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挂念呢?
至多不过,还有个一起度过些时日的泉悠月而已。
就算她自己,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也不会请求帮助。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西园寺晃弘笑了笑,“那么,再容许猜得更深些……冰室巫女的请求,是不是想要名冢君,以某种形式,和雪绘撇清关系?”
“是。”冰室侑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不想看到名冢君再为这些事情牵绊。”
“嗯,我答应冰室巫女。”出乎她意料的是,西园寺晃弘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等到理心祭后,冰室巫女离开关东,我就让雪绘解除所有和名冢君之间的物质关系。无论是欠了金钱,又或者欠下承诺,我都会让雪绘一并勾销。”
冰室侑的目光有些释然,“那就多谢晃弘阁下。”
“不用谢我,冰室巫女。”西园寺晃弘摇了摇头,“想必你也明白,正是因为你离开了关东,我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让名冢君有所亏欠。”
冰室侑轻轻点头。
是啊,如果她还在关东,而名冢彦和西园寺雪绘之间没有了任何亏欠的关系……那名冢彦势必会向她靠拢,而选择逃离西园寺雪绘。
这几乎是母庸置疑的事情。
而反过来,但她离开了关东,名冢彦就算没有亏欠关系,就算想要逃离西园寺雪绘,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至少在私立理心,还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西园寺雪绘。
原因就是如此简单。
“如果说,在冰室巫女离开关东之后,雪绘依旧没能够收下名冢君的心,那我想……他们两人的缘分,大概也就会到此为止。”西园寺晃弘像是在叙述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再次拿过茶水,轻啜一口。
“那么,冰室巫女可还有其它事情?”
“没有,打扰晃弘阁下了。”
“不会。”西园寺晃弘微笑摇头,“冰室巫女能够早做决定,早早下定决心,本身就是很出色的能力。想必在调养好身体之后,未来的神宫在冰室巫女的带领之下,必然能够更加发扬光大。”
这不像是在恭维,而更像是事实。
神宫内的人都会知道,在关东的西园寺家发生大变动时,冰室侑奉命前往关东,查探消息,又为这件事情闹大了原先的病症。
加之她原本的地位,少女在神宫内的权势只会进一步增大。
可冰室侑听到这句话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沉默起身,然后向西园寺晃弘轻声告辞,接着离开房间。
少女只是在想,如果她注定要回到关西,和神宫名实缠绕,再也难分,那么那个时候的名冢彦,又会在什么地方?
带着这样的想法,冰室侑回到交流生宿舍,看到了在沙发上看书的名冢彦。
呲牙咧嘴,但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少女有些奇怪,“名冢君今天不是去锻炼了……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书?”
“因为有点害怕冰室同学出门以后,再回来头晕摔倒。”名冢彦笑了笑,“那样的话,我起码能充当肉垫。”
冰室侑望着在笑时还会因为牵动身体而呲牙咧嘴的名冢彦,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