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是福是祸?
徐凌逃离临川城的消息尚未传扬开来,所以苏文暂时还不知道,他即将面临重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生死危机。
此时的苏文正安以睱整地躺在床上,身边睡着早已进入梦乡的苏雨。
自从苏父将小丫头买回家之后,苏文已经与其同床共枕了十数年,只是苏文一直将苏雨如亲妹妹般看待,倒也从未对小丫头生过半分情愫,更别说其他念头了。
这么些年下来,两人似乎也习惯了。
可是如今的苏文却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他两世为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小男孩儿,况且现在的他正值青春期,老是与苏雨睡在一张床上难免多有不便。
若不是怕苏雨伤心,苏文恐怕早就提出分房睡了。
想到这里,苏文不禁转过头偷偷地瞄了瞄苏雨那熟睡的脸庞,那可爱的小脸,那无比粉嫩的双颊,还有那微微嘟起的嘴唇,让苏文一阵心猿意马。
但随即苏文便清醒起来,暗骂一声:“那可是我妹妹!”
或许是有些心虚,苏文赶紧转过头,把身子又朝外挪了挪,尽量离苏雨远了一些,同时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这是一个好办法,毕竟今日一整天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苏文回味很久了。
不得不说,这或许是苏文有史以来过得最精彩的一天,不论是在圣庙中,还是在春熙楼内,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让苏文记忆犹新。
这一切除了让苏文名声大震之外,更让他自身受益良多。
尤其是两位半圣的出手,隐隐之间,让苏文似有明悟。
不论是白剑秋为徐易灌注才气,还是陆三娇以才气为剑刺破徐凌的文海,都给苏文展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苏文以此而知,原来,才气还能这么来用。
两位半圣出手之时,均没有动用任何文道手段,不曾吟诗也不曾作画,但他们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断人生死,其对才气的把控,可见一斑!
虽然此时的苏文文位尚低,暂且不能全部领悟两位半圣所呈现出来的东西,但这种阅历无疑对他是极有好处的,试问又有几人在刚刚获得文位的时候,便能亲眼见到半圣级别的强者出手?
假以时日,若苏文能将这一丝明悟沉淀下来,等他真正到了一定层次的时候,这或许便是他突破瓶颈的关键所在!
当然,如果说起今日苏文得到的最大好处,无疑便是文海中的八穴同启,可惜的是这条路未有先例,苏文也无从借鉴,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将这种优势变成切实的力量。
想到这里,苏文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心神沉入了文海中,准备仔细研究一下那八道大穴到底有何奇妙之处,然而,不看不知道,这一查看之下,顿时把苏文给吓了一跳!
只见文海之上,那原本安然躺立的八种图案,却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状态!
其中分别代表了诗词的砚、纸两种图案正散发着夺目的金色光芒,而其他六个图符却仍旧是一副黯淡无光的模样。
文海中所储存的无尽才气此时正争先恐后地向诗、词两道文位疯狂涌去,顿时在砚、纸这两个图案的周围形成了恐怖的气旋。
苏文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前两者之所以会呈现出金色光辉,不正是因为自己作出了和这两首足以传世的诗词的原因吗!
如此看来,的确是传世之词!
念及此处,苏文不禁为之懊恼,早知道进入文海便能判断出的真实价值的话,自己又何必浪费了一次向皓马提问的机会呢!
不过此时不是后悔这些的时候,因为苏文随即意识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根据私塾那陈老先生所言,当每个人获得第一个文位之后,其散发的光芒应该是对应文生的赤红色,只有累积才学,饱读诗书,才能将其提升到橙色,而到了那个时候,再经过州考的历练,便能顺利晋升贡生了!
可是,如今以苏文的情况来看,他的文海中的诗位和词位,已经达到了比拟半圣的金色了,这算怎么回事?
陈老先生此言当然无假,因为此刻苏文除了诗词两位之外,其他的六个图案的确闪烁着忽明忽暗的赤红色光芒。
于是,问题就来了。
如果苏文想要晋升到贡生的话,难道需要将其余六道图案都点亮到橙色?
这个问题无人知晓,也无人能为苏文解答,因为神书临世百年来,苏文是第一个出现这般情况的人!
“不会这么衰吧!”苏文暗叹一声,但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于是他将心神从文海中退了出来,然后集中精神,放慢了呼吸。
下一刻,一道古意盎然的琴音在苏文的耳中缓缓响起。
原来,苏文竟想要仿造当日在圣庙中的情况,通过在心中重现上一世那些流传千古的佳作,以此来提升自己的才气品阶!
苏文首先选择尝试的是琴位,先前在圣庙开智的时候,苏文耳中响起的是,而这一次,却是!
与同为十大古曲之一,这首嵇康的绝唱之作,显然在层次上是绝对不输于的。
一曲罢了,苏文重新将心神浸入文海,这一次,他所感到的并不是惊喜,而是颓然。
“看来,想要一直这么走捷径是行不通的啊!”心中暗叹一声,苏文眼见自己的琴型图案上赤光依旧,不禁有些惋惜。
“如此一来,难道要我亲手弹奏才能有所作用?”
这般想着,苏文却无奈手中无琴,只好暂且作罢,并暗暗决定,等天亮之后,一定得先去买一把上好的古琴来才是。
心中怀着忐忑,苏文重新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算了,多想无益,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要拿个贡生真会这么难!也许是我想多了,只需一项达标即可也说不定!”
苏文自我安慰了一声,伸手掖了掖被子,准备入睡。
便在此刻,一道绝世容颜,却突兀地在苏文的脑中浮现了出来,那女子笑中带媚,正期期然地看着苏文。
“都说红颜祸水啊,我已经被你坑了一把了,可别来找我了……”轻声嘀咕着,苏文眼帘渐沉,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天亮之后,苏文依旧被小丫头摇醒,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口水痕迹,也不知道昨夜到底做了什么美梦,看得苏雨捂嘴直笑。
等苏文清醒来之后,顿时感觉两腿之间一阵发凉,他顿时脸色大变,赶紧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然后急声对苏雨说道:“小雨,你先出去,我等会儿叫你!”
苏雨满脸狐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一向对苏文的话言听计从,倒也没有询问,而是乖乖地走出了房门,临走时还不忘将门关得紧紧的。
眼看小丫头离去,苏文这才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破口大骂道:“都说春.梦了无痕,无痕个屁啊!我就知道,青春期的少年不靠谱!”
门外的苏雨也听到了哥哥的骂声,只是她却没有听懂苏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好托着腮帮子坐在门口,满脸无辜地望着房门口。
良久之后,苏文终于换好了衣裤,又毁尸灭迹了一番,这才施施然走了出来,面对小丫头那疑惑的眼神,苏文装作没有看到,而是赶紧岔开了话题:“那什么,小雨,今天我们上街去玩儿好不好?”
听苏文这么说,苏雨立刻双眼放光,上一次跟哥哥出门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徐易的挑衅,两人都没了心情,如今徐家已经倒台了,想来这一次总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说起来,倒是有些怀念落雨街的那家糍粑了呢!
苏雨这般想着,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进屋换了一套新衣服,这才乖巧地将小手放在了苏文的掌心里面。
然而,便在两人准备出门的时候,却有一人率先推门进来。
随着此人的到来,苏雨那满心的期待,显然是要泡汤了。
来人正是临川城城主殷无殇,此时的他满脸铁青,在看到苏文之后,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赫然躬身,朝着苏文行了一个大礼!
苏文见状一惊,赶紧上前扶起殷无殇,说道:“殷大哥不必如此!”
殷无殇起身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内疚之色,沉声道:“殷某愧对先生啊!”
苏文随之一愣,还以为殷无殇是说的昨夜在春熙楼的事情,连连摆手道:“虽然我的确是被那柳姑娘坑了一把,但这与殷大哥无关啊。”
殷无殇怔了怔,倒也没有追问苏文跟柳施施之间的事情,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先生误会了,今日我前来,是要告诉先生一个坏消息。”
苏文见殷无殇这副模样,暗暗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无殇再度躬身,声音中充满了无奈:“殷某恳请先生立刻离开临川城,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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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背井离乡
原本苏文还打算着,如今自己已经在临川城站稳了脚跟,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便能静下心来,一来研究一下自己那剩下的六道文穴如何提升,二来也能全力备战两个月后的州考。
如无意外的话,到时候苏文定能顺利通过州考,获二阶文位,入鸿鸣书院!
可谁曾想,意外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从殷无殇那里听说徐凌逃走,守备军追击无果之后,苏文也意识到了危机所在,如今看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先生,徐凌这一逃,肯定是去了翼城,到时候在他那驸马弟弟的庇护下,恐怕谁也动不得他,以先生与徐家的仇怨,如果不及时离开的话,恐怕会对您不利!”
苏文听殷无殇这么一说,顿时眉头轻轻皱起,说道:“如今的我已经有了文位加身,别说他徐家的势力远在翼城,就算在我临川城内,又能拿我如何?”
的确,如今苏文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因为他获得了文生的身份,除了圣裁院,别说是当朝驸马,就算是卫帝也不能无故加害于他!
当初苏文放弃夜逃临川城的打算,为的就是拼一把,拿到文位,如今他已然做到了这一点,而反观徐家却已经在临川城彻底倒台,难道他还需要逃么?
殷无殇闻言,急声道:“先生切不能意气用事!徐家势大,远远没有先生想象的那么简单,当初殷某能够保住先生,是因为您与那徐家之子并无不可化解之仇恨,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或许徐易之死与先生并无半分关系,可是徐家不会这么想,况且您当众引来半圣废掉了那徐凌的文海,可以说与徐家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若等那徐凌到了翼城,不知道会做出何等疯狂的报复。”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殷某不能时刻守在先生身边护您周全,若是那徐家派出死士,前来暗杀先生,可当如何?”
苏文心中一沉,开口道:“难道那徐家就真能如此无法无天,无视圣律吗!”
殷无殇苦笑连连,说道:“圣律也是要讲究证据的,以徐家的能量,若真的想要暗害先生,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见苏文还是犹豫不决,殷无殇复又劝道:“先生!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甘愿让令妹致于如此险境吗!”
苏文闻言,终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在滔天权势面前,个人力量的渺小之处。
“既然如此,殷大哥认为,我应该去哪里?”
听到苏文松口,殷无殇终于安下心来,当下答道:“当然是入州府!”
“州府?”
“不错!再过两个月便是州考的日子了,先生本就是要去州府考试的,如今早些前去备考,也并无不妥,如此一来,既能避开徐家的报复,又能提前适应州府的环境,何乐而不为呢?”
苏文点点头,这个方案倒也可行,到了州府,那里没有人认识他,无人打扰之下,也能更加清净一些,之前因为自己在圣庙和春熙楼中声名大盛的问题,也算是被解决了。
从昨日到今天,苏府已经不晓得收到了多少帖子,有的是宴贴,有的是婚贴,而最多的,则是战帖!
自从苏文与柳施施一会之后,果不其然,很多年轻的学子心中不服,纷纷下帖挑战苏文,要与其文斗,长此以往,苏文哪里还有时间来备考州试?
如今这些帖子都被苏雨悄悄收了起来,为的就是让苏文能够放松几天,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倒是殷无殇的提议,为苏文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不等苏文回答,殷无殇再度分析道:“若是等先生通过了州考,入得书院之后,想来徐家即便想要动手也要掂量掂量了,毕竟在书院那等地方,可不认皇亲国戚的!”
苏文点点头,当下决定下来,说道:“那便听殷大哥的,今日便出城?”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殷无殇的这颗心总算是彻底落地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对外我们会宣称先生去邻城游学,让徐家人就算是想找也找不到先生!”
苏文感激地拱了拱手:“如此,便麻烦殷大哥了。”
殷无殇摇摇头,叹道:“先生不必如此,说起来,这次也是我的失职,才导致这等意外的发生。那先生先去收拾下细软,我等会儿再派车来接先生。”
言罢,殷无殇举步离开,而苏文则拉着小丫头回到了屋内,愧疚地对苏雨说道:“小雨,看来这街咱们是逛不成啦,等我们到了州府,我再补上好不好?”
苏雨的脸上也不见沮丧之色,而是懂事地点点头,然后帮着苏文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说起来,其实也没有太多可以收拾的东西,无非也就是些银钱和衣物之类,其他的想带也带不走,很快将房内扫荡一空之后,苏文沉吟了片刻,还是走出屋外,来到了另外一间木房门口。
苏府共有三间卧房,其中一个是苏文和苏雨的,还有一个是已经过世的苏父的房间,而这最后一个,却是原先苏府管家荣伯的卧房。
偌大一间苏府,再加上苏家的诸多产业,当然不会只有苏文和苏雨两个人在管理,以前是苏父在维系着这个家,而苏父去世后,主要都是交给老管家荣伯来管的。
苏文隐隐记得,荣伯一向对他跟苏雨都是极好的,否则的话,以之前那个苏文的资质和惹是生非的性格,早就被私塾给赶出来了,还不是靠着荣伯不断地求情和银钱开路,才让苏文得以继续学习?
苏雨不会说话,自然是进不了私塾的,所以如今苏雨能够识字,也是荣伯手把手教出来的结果。
只可惜,在两个月之前,荣伯说是要外出办事,却一去不复返,生死不知。
此时苏文站在荣伯的卧房前,狠了狠心,还是砸开了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一次他与苏雨背井离乡,前往州府,一路之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况且若是徐家真的一路找到了州府,到时候以苏文的实力,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苏文隐隐记得,荣伯似乎是一个实力不凡之人,所以此时苏文破门而入,也是希望能在荣伯的卧房中,找到一些可以保命的东西。
房间的地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一切都保持着当日荣伯离开时候的模样,苏文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怀念还是在感慨,然后他放开手脚,在屋内仔细搜查起来。
片刻之后,苏文的怀中已经多了几张银票,以及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可是苏文的脸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找了半天,他也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连屋内的文房四宝,也都是普通货色,对于苏文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便在此刻,苏文的眼角一闪,突然发现在床头处有一个地方,似乎不太对头!
荣伯的这张床,与苏文睡的那一张是完全一样的,除了,一个小小的梅花雕饰。
苏文能够发现这一点,当然得益于他那无比逆天的记忆力,他自己的那张床,即便只睡了几次,苏文也能准确地说出其中有多少个花雕,每一朵花雕上有几片花瓣,每片花瓣上又有几条脉络。
这样的记忆力,堪称恐怖!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发现,在荣伯的这张床上,有一个梅花的花雕,在朝向上,与自己的那张床不一样!
没有任何犹豫地,苏文爬到床上,轻手按在那处梅花雕饰上,然后轻轻一转。
“还真有暗格啊,幸好我电视剧看得比较多!”感慨一声,苏文跳下床,然后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褥。
他刚才清楚地听到,那阵机械的摩擦之声,就来自自己身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在那床板的中央便缓缓露出了一个长宽两寸左右的暗格,里面正安放着一个看起来颇为贵重的小匣子。
苏文的心中砰砰直跳,他确信自己绝对是发现好东西了,赶紧伸手将小匣子抱了出来,随即庆幸地发现,匣子没有上锁!
深吸了一口气,苏文慢慢将匣子打开,可当他真正看清匣子内的东西之后,却在一时间傻了眼。
那是一块,玉佩?
说是玉佩,其实更不如说其更像是一块玉牌,如巴掌般大小,通体青光暗流,上面没有刻以任何文字,反而是有一个花型图案。
那花似乎是杜鹃,并不像是人工刻上去的,反而与整个玉牌浑然天成,仿佛本身就是这块玉的一部分。
苏文拿起玉牌打量了老半天,除了觉得能卖不少钱之外,并未感到有丝毫不凡之处,他甚至试图将体内的才气灌入其中,却无功而返,玉牌对其既不吸收也不排斥,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块普通的玉牌而已。
“难道在这里面也住了一个老爷爷?”苏文满脸狐疑,不禁嘀咕了一声。
得不到答案,苏文最后只能失望地将玉牌收入怀中,然后颇有些遗憾地走了出去,苏雨早已背着大包小包的包袱在外等着他了,看到苏文后,也有些好奇哥哥到底在荣伯房内干什么去了。
苏文摇摇头,没有解释,从小丫头手中接过包袱,与此同时,城主府的马车也到了。
第三十一章 镇城之宝!
乘上马车,隔着门帘,苏文眼见自家府邸越行越远,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身边的小丫头眼中也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意,眼圈微微泛红,苏文只好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以示安慰。
“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这句话不但是在说给苏雨听,更是在说给自己听。
马车很快驶出了城门,行到城外的驿站前,却不想,这大清早的,在驿站处竟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苏文透过门帘,面露狐疑之色,只待看清人群前站着的殷无殇、成德和章啸山等人的时候,苏文已经明白,这是殷无殇的安排。
之前殷无殇便跟苏文说过,他会故意放出错误的消息,谎称苏文去邻城游学,却不想,殷无殇竟然整了这么一出来。
名义上是为苏文送行,但其实是想透过这些人,将苏文的去向传扬出去!
苏文心中了然,跳下了马车,走到驿站前,先是向诸位大人行了礼,这才说道:“各位如此抬爱,学生真是当不起啊!”
成德乐呵呵地笑道:“先生自然当得起!昨日圣庙之前,春熙楼内,先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等为之敬佩不已,得知先生要外出游学,我等前来相送也是应该的!”
苏文离开临川城的真实原因,成德当然是知道的,不过他早已与殷无殇统一了口径,此时说来,倒也滴水不漏。
苏文客气了几句,便见殷无殇走上前来,将一个小包袱交到苏文手中,开口道:“这是我跟成大人给先生的盘缠,虽然不多,但也是个心意,望先生收下。”
苏文正要拒绝,却见殷无殇偷偷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顿时明了,这个包袱里面,恐怕不止是盘缠这么简单,于是将其收下,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一旁的章啸山见状,顿时笑骂一声:“你们这两个老家伙,居然还背着我悄悄准备了东西,幸好我早有筹备,否则我这堂堂首富之名,岂不是被你们给毁了去?”
说着,章啸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递给了苏文,苏文接过后,只是略微地用手捏了一下,便知道里面装的都是银票,从这个红包的厚实程度,以及章啸山的首富头衔来看,恐怕不会低于一万两!
苏文心中惶恐,想要婉拒,却听得一旁的殷无殇笑道:“苏文你别不好意思,能让章老弟这只铁公鸡拔几根毛下来,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你可不能辜负了章老弟的一番心意啊!”
随着阵阵哄笑之声,章啸山面不改色,冷冷一哼:“你们懂什么,我那叫勤俭持家,否则又哪能挣得这么一番家业下来?”
苏文嘴角噙着笑,躬身向章啸山道谢,接下来,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走上前来与苏文攀谈。
有的只是在言语上表示了对苏文的支持,有的则送上了或轻或重的礼物,聊表心意。
甚至还有一位大婶儿拎了一只老母鸡来,惹得苏文哭笑不得。
“苏公子!你昨日可为我临川城挣了大脸了,我们永远支持你!”
“就是就是!苏公子,你可得早日回来啊,我临川城出了你这么一位天才,说出去也脸上有光啊!”
“苏公子!一路保重!”
到了最后,苏文甚至在人群中见到了金大锤,那比牛还要壮硕的身形之上,仍旧带着无比憨厚的笑容。
“苏公子,俺昨天可佩服你了,虽然俺不懂诗词,但是俺也知道你作的词肯定特别牛,俺爹还让俺要以你为榜样呢!”
苏文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昨夜在春熙楼中,这个金大锤便说他不懂书法,让人啼笑皆非,如今他又成人自己不懂诗词,真不知道等他日后晋升贡生之后,第二道文穴如何选择。
说着,金大锤突然拿出了一把短剑,对苏文说道:“这是俺爹打的,虽然说如今武道没落,但是拿着这剑也能起个防身的作用,苏公子收下吧!”
苏文接过短剑,挂在腰间,笑着说道:“金大哥帮我谢谢令尊,这剑我收下了,希望日后咱们能在州考中再见!”
金大锤憨憨地一笑,锤了锤自己坚实的胸口,点头道:“嗯!一定会的!”
见时候不早了,众人也不敢耽误了苏文的行程,于是纷纷向苏文告别,却在此时,殷无殇突然上前来,对苏文说道:“先生既然要走了,不如留下一幅墨宝,算是留个念想,日后也能激励那些私塾中的学子!”
苏文笑道:“也好,可是这里也没有纸笔啊。”
“有!谁说没有!”一旁的成德生怕苏文反悔,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支上好的墨笔,递到苏文手中。
紧接着,章啸山和殷无殇也如同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宣纸、砚台、墨锭和镇纸,几个守备军甚至抬来了一方石桌,摆在苏文身前。
苏文摇摇头,故意叹了口气道:“原来几位大人是有备而来啊!这算不算我又被各位坑了一把?”
苏文此话一出,顿时惹来阵阵笑声,倒是殷无殇几个老狐狸,脸上凛然大气,还言之凿凿地说道:“身为读书人,文房四宝这些东西,总是要常备身边的嘛!”
苏文不禁被逗乐了,如果这还能糊弄过去的话,那眼前这个石桌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苏文也没有计较这么多,他笑了笑,说道:“也罢,那我便作一首诗吧!”
说着,苏文的目光扫向一旁古道上的万丛杂草,心中已经有了腹案。
便在苏文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面,殷无殇已经替他铺好了宣纸,成德也紧赶慢赶地磨着墨,这一幕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一城之主亲自铺纸,圣裁院院长为之研墨,几个人有这种待遇?
不过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文,心中揣测着,这一次,苏文又能作出何等惊天动地的诗文?
苏文的那首引来半圣亲临,众人可都是亲眼目睹的,与其相比,苏文在春熙楼中所作的反而并未引起大家太多的重视,毕竟当时根据才气高度来看,那只是一首极叹之词而已。
所以在众人心中,一直认为苏文在诗文上的造诣是胜过词的,此刻一听苏文又要作诗了,每个人都显得激动万分,屏息静气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随着苏文的目光,大家也看到了那古道边丛生的杂草,不禁猜测,难道苏文这次要作的诗,与这杂草有关?
苏文并没有让众人疑惑太久,片刻之后,他从章啸山的手中接过笔,填饱了墨,手腕随之疾动!
苏文的八大文位中,其中有一位便是书位,乃是以草圣张旭的开启,所以他此时所写的,亦是草书。
笔锋落在纸上,顿呈狂意,便在万众瞩目之下,苏文的第一句诗文已然落下。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果然是跟草相关!只此一句,一旁正在磨墨的成德便已经愣住了,全然忘记了此时自己的职责,只是怔怔地看着纸上的那行草书,心中的震撼之意,无以复加。
然而,此时却无人敢开口打扰苏文,就连章啸山想要为之叫好,也生生憋住了这口气,把脸给涨了个通红。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殷无殇盯着这一句诗文,心中暗叹:“妙!实在是妙啊!此言将野草的坚韧描绘得如此生动,就连野火也不能阻挠起磅礴的生气,只待春风到时,自然破土而出!”
正想着,殷无殇却猛地心中一颤,这首诗到此刻虽然实在说野草,但又何尝不是在指代苏文自己呢?
苏文被徐家迫离临川城,不就正如遭遇了野火侵袭的野草吗?只待苏文成为贡生,进入书院,便可像野草这般,重新展现出其最强大的生命力,这便是,春风吹又生!
苏文这是在借诗告诉所有人,告诉徐家,他永远不会被击败,他的坚韧,你想象不到!
便在殷无殇感慨万分之时,苏文的后两句已经落在了纸上。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宏城。暂别临川去,萋萋满别情。”
到了这里,苏文的笔锋一转,将对野草的述颂,巧妙地转为了淡淡的离别之情,让人拍案叫绝!
最后,苏文提上了这首诗的名字,却极为简介,只有一个字。
“好诗!”到了这一刻,章啸山终于憋不住了,第一个惊叹起来,而其他人则还在细细品味这首诗中所蕴含的无上意境。
与此同时,一道紫气光芒翩翩而落,将苏文以及他身前的石桌笼罩其中,显得那般肃穆而静谧,足有数丈之高!
这也预示着,苏文的这首,已经达到了超凡的境界,差一点便能比肩,成为传世之作了!
诚然,文人的诗词书画等作品的品阶,与其自身实力无关,但前面的五个境界所激发的才气光芒,都是与文人自身的实力同等的,比如苏文在春熙楼的那首,虽然达到了极叹,却仍旧只镀上了赤红色的光芒。
唯有达到悟意、超凡、传世和惊圣这四大境界的大作,才会有才气从天而降!
便如此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在继传世之后,他们终于再一次亲眼目睹了超凡之作的诞生!
而且,苏文的这首诗,是要留在临川城的!
想到这里,殷无殇已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声道:“至此以后,先生的这首诗,便是我临川城的镇城之宝!”
第三十二章 意外的同伴
待紫色才气渐渐消散,众人的惊叹之声才争先恐后般响起。
“苏公子才15岁,一首已为传世,如今这首也成超凡,我看就连当年的诗圣柳中庸也办不到吧!”
“看来我临川城真的出了一个不得了的诗才啊!”
“就是就是,不知道苏公子日后能取得何等成就,若是能位及大学士,岂不是我整个临川城都能跟着沾光?”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无比的灼热。
苏文放下墨笔,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面带笑意地对众人揖了揖手,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各位就此别过,待他日重聚,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众人也不再挽留,再度与其告别,那送鸡的大婶儿还抹了一把眼泪,摇着手绢儿道:“苏公子!日后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苏文笑着应下,正准备重返马车,而一旁的殷无殇却紧紧跟了过来,轻声对苏文说道:“先生,那个包袱里面,除了银钱之外,还有一封书信,等到了州府,先生可以将其交到鸿鸣书院的刘院士手中,他是我和成院长的老相识了,看在我们这两张老脸的份上,想必会对先生照拂一二,若是先生对州考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他。”
苏文感激地点点头,要知道,人族十国中,只有七座被公认的书院,而鸿鸣书院便是其中之一,因此鸿鸣书院的地位远比卫国皇室还要高。
鸿鸣书院中的一个院士,在分量上,甚至比卫国的三品大员更重!
殷无殇送给苏文的这个人情,真可谓是及时雨!苏文在州府举目无亲,孤立无援,若是有了这个刘院士的照顾,一切都会方便很多。
“殷大哥对我苏文的恩情,没齿难忘!”
苏文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他知道,殷无殇这么做,并不只是单单为了报他当日的救命之恩,更是看重了他苏文的才学和潜力,越是这样,自己便越要争一口气,定不能辜负了殷无殇对他的期望。
殷无殇笑着摆摆手,随即从旁边唤来一人,对苏文介绍到:“这位是燕北,这次顺路跟着先生同往州府,一路上赶车的活儿便交给他来就是了。”
苏文转过头,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燕北,第一眼便被对方腰间的长剑给吸引住了。
“咦?燕大哥莫非是个剑客?”
燕北的头上戴了一顶大大的斗笠,将他的大半面容都遮挡在内,只能看到那下巴处浓密的胡须。
听到苏文问话,燕北并未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殷无殇颇有些尴尬地向苏文解释道:“他不太爱说话,还请先生勿怪。不过说到剑客,他还算不上,只是以前学过一招半式的,对付普通的山贼之流倒也够用了。”
苏文顿时了然,原来殷无殇这是给他找了个马夫兼保镖啊。
“原来如此,那这一路,就全凭燕大哥照顾了。”
燕北再一次点了点头,然后闷声不响地一步跨上了马车,抬手便抓过了缰绳,如老僧坐定般轻轻低下了头。苏文见到这一幕,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别的先不说,单就燕北这身手,也绝对不容小觑,看来殷无殇的话中,多有保留啊。
不过苏文也没有打听什么,只是暗暗留了一个心眼,与殷无殇拥抱道别。
“对了,殷大哥,我走之后,我苏家的产业便靠殷大哥照料了。”
殷无殇点点头:“这等小事,何需先生交代?”
苏文顿时放心下来,有了殷无殇盯着,就算自己不在,刘全那几个掌柜想必也不敢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如此一来,他便是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便在此时,只见一道无比雄伟的黑影从远方疾奔而来,带起漫天尘土,虽然只是一个人,却跑出了大军过境的气势,实在不得不让人为之惊叹。
“苏文!”人还未至,这一声嚎叫便已经传到了众人耳中。
苏文听到声音,再看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体型,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刚才就在嘀咕,自己都要走了,怎么这个死胖子也不来送送行?
可苏文脸上的笑容不到片刻便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唐吉的身后,还背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包袱。
唐吉喘着粗气跑到苏文身前,来不及擦擦脸上那豆大的汗珠,便开口喊道:“还好赶上了!”
说着,唐吉不由分说便将自己的大包袱扔上了马车,随即哼哧哼哧地爬了上去,末了还瞪着小眼睛对苏文说道:“还愣着干嘛!快走啊!”
苏文满脸惊讶,疑道:“胖子,你不会是……”
唐吉连连摆手,急声嚷道:“路上说!再不走大爷我可就要被抓回去了!大爷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出来的,你别那么啰嗦行不行!赶紧的!”
这一下,苏文算是彻底明白了,心中暗暗感动的同时也面露难色。
“让他去吧,也能与先生做个伴,吴管家那边,殷某自会去说的。”殷无殇笑着对苏文耳语了一声,似乎倒是挺支持唐吉的。
苏文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便有劳殷大哥了。”
既然有了殷无殇的保证,苏文也不再犹豫,当下上了马车,站在车头处,与众人挥手惜别。赶车的燕北手腕一抖,马车缓缓驶向古道,渐行渐远,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驿站的影子,苏文这才弯下腰,钻进了马车当中,准备仔细向唐吉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马车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刹那之间,苏文将唐吉的事情立刻抛在了脑后,而是瞪着眼睛看着车中的那个小和尚。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皓马腼腆地笑了笑,拱手作揖,开口道:“苏公子,又见面了。”
旁边的唐吉发现了苏文脸色不对,当下警惕起来,将肥硕的身躯朝着车门口挪了挪,对苏文问道:“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庙祝大人是跟我们一起的呢!”
“他已经不是庙祝了。”苏文想要让燕北把车停下,将这个小和尚赶下去,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百事通先生,我想在春熙楼中,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同意你那提议的!”苏文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同时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苏雨在见到陌生人上车之后,会没有反应?可此时的苏雨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三人,眼中也满是疑惑之色。
想来,小丫头也是被这皓马的花言巧语给蒙骗过去了吧。
“苏公子误会了。”皓马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想着,既然苏公子要离开临川城,那我也不妨跟着公子出去看看,万一苏公子再有惊人之举,我也能亲眼见证,如此一来,若是日后苏公子改了主意,我岂不是就有了第一手的独家消息?”
苏文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小和尚也太执着了吧,难道就吃定了他苏文不成?
不过事已至此,苏文也始终不好意思将人家赶下去,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我可事先声明,这一路上所用的盘缠,你可得自理!”
皓马拍了拍自己的荷包,赞叹道:“苏公子果然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啊!”
于是乎,苏文此行再添了一位同伴。
说起来,原本苏文这次前往州府,是打算就跟妹妹苏雨两人同行的,谁曾想,竟然在半路上杀出来个唐胖子,现在又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小和尚,甚至连赶车的燕北也是个神神秘秘的剑客,不禁让苏文仰天长叹:“人生无常啊!”
一路上,唐吉也老老实实地把一应情况都跟苏文汇报了一遍。
原来,在唐吉听说苏文要出外游学之后,顿时羡煞不已,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临川城呢,于是抱着“见见世面”的伟大理想,唐吉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很爷们儿的决定,离家出走!
别看唐吉这是一时冲动,其实他也是做了充分考虑的,首先他不是一个人出走,而是跟着苏文这个好兄弟一起,人多力量大,想必在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其次,苏文这次可是出外游学的,跟着苏文,肯定能有一番收获,说不定到时候对州考也能有所助力也说不定。最后一点嘛,离开了那个刻板严苛的吴管家,他唐吉岂不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况且要是一不小心将自己的文名一扬百城,那岂不是风光无限?
在那些侠志小说里面不都是这样写的吗,主角与一众兄弟游历四方,扬善除恶,声名大振之后,在江湖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留下无数佳话……
想到这里,唐吉更加热血沸腾起来,赶忙背着吴管家收拾好了行李,甚至还邀了方小乐同行,可惜方小乐胆子太小,可不敢跟着唐吉这么疯,于是唐吉只能一个人来了。
苏文听完,不禁乐了,挪揄道:“你就这么舍得你们家小芸?”
唐吉顿时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说道:“好男儿当以追求圣道为重,儿女私情岂能束缚住大爷这种有志少年?”
苏文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连连摆手道:“我求你别说了,这话有本事你跟小芸说去!”
唐吉闻言,顿时脸上变得讪讪地,低声道:“咳咳,其实,那什么,我已经跟小芸说了,等我游学完,考得贡生后,就回去娶她过门!”
苏文已经彻底无言以对了,只能违心地竖起了大拇指,随即说道:“那我只能祝你早生贵子了,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第三十三章 袭杀!
“什么!你不是去游学?”唐吉在听得到真相之后,不禁泪流满面,说好的扬名百城呢?说好的扬善除恶呢?说好的共闯江湖呢!
唐吉的一双小眼睛中充满了对苏文的痛心疾首,不过想到自己好歹还是脱离了吴管家的凶残,这才勉强接受了苏文要前往州府的这个事实。
“好吧,反正我不管,你把我给骗出来了,就得对我负责!”
听到唐吉这疑似表白的话语,苏文不禁感到阵阵恶寒,他突然觉得,在这辆马车中,恐怕只有他跟妹妹苏雨两个是正常人了。
不过至少,这一路,不会那么无聊了。
事实上,苏文所不知道的是,自从他们的马车驶出临川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不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
临川城距离州府足有数千里之遥,路途迢迢之下,即便是最好的打算,也得走上十天半个月的,这一路上还将穿越两座城池,数个村镇。
燕北似乎对于每个城镇村落的分布都极为熟悉,所选择的前行路线十分合理,总能赶在日落之前找到村镇休整,补充水和食物,从未出现过一次夜宿野外的情况,这不禁让苏文对于这个神秘剑客越发好奇起来。不过可惜的是,这个燕北似乎真的不善言辞,让苏文几次想要套话都无功而返。
一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就连殷无殇口中所提到的山贼也没见到影子。
五天之后,马车缓缓驶入了“新叶镇”,据燕北所说,后面的路会好走不少,如果运气好的话,大概再过五六天就能到达州府了。
在小镇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燕北先将马儿拉到后院去喂草,而苏文等人则先行走进了客栈中,各自选好了房间,又要了几样吃食,一切都与前几天那般稀疏平常,直到他们坐下后,听到邻桌几人的谈话。
“喂,听说了吗?西边儿又出了一件大案子!”一个面如枣红的汉子率先开口道。
闻言,旁边的一个老者伸手抚了抚山羊胡,神秘地笑道:“小刀,你这消息可是落后啦!这事儿前两天八爷就跟我们说过了。”
“哦?”小刀一愣,随即转过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身型微胖,脸上富态极佳,此时也不急着说话,而是美滋滋地饮了一口酒,这才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有几支商队的马车被抢了,据说是同一伙儿人下的手,那些贼人手段凶残,竟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听到这里,苏文不禁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和尚,挪揄道:“百事通先生,你不是说整个卫国没什么事儿是你不知道的吗?那你可知道那些贼人是什么人?”
皓马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能说,除非……”
苏文赶紧摆手:“打住!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也没有其他的消息来换!”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唐吉也已经知道了皓马跟苏文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不过在他眼中,这个皓马根本就是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小神棍,骗骗无知少年还行,怎么可能骗得到他唐吉大爷?
所以此刻唐吉也毫不客气地笑道:“你个小和尚,整天尽编瞎话,这几天你都跟我们在一起,怎么可能知道别的地方发生的事?承认自己不知道又不丢人!”
皓马也不恼,和颜悦色地开口道:“我有我自己的办法,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一下,他们口中说到的那伙贼人,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们便能遇到。”
苏文并没有将皓马的话放在心中,他翻了个白眼,重新竖起耳朵,想听听邻桌还有什么新鲜消息。
“我劝各位啊,还是别想着西边的事儿了,不如多考虑考虑鬼望坡那边该怎么办吧!”八爷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
听到八爷这么说,那小刀和山羊胡几个人顿时面露苦色,很显然,这个问题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八爷,不是我们不想出力,实在是那地方太玄乎了,基本上是进去一个死一个啊!”
“是啊是啊,据说上次那石板镇的一个文生想要硬闯过去,最后也是死于非命,这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哪儿还敢随便招惹啊!”
八爷知道大家说的都是实情,也皱紧了眉头,说道:“可是也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啊,否则咱们的商队出去一趟就得绕路几十里,这买卖还不得赔死?”
言罢,又是一阵唉声叹气之声,苏文听得好奇,不知道这鬼望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不过光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暗自留了个心眼,想着等会儿一定得跟燕北说一说,最好能绕过这个鬼望坡,免得横生枝节,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燕北已经走进了客栈当中,而邻桌的八爷等人也停止了交谈,忧心忡忡地喝着酒。
用完晚饭,各人回房休息,苏文又看了会儿书,便与苏雨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重新出发,在经过苏文提醒后,燕北似乎特意更改了路线,舍弃了原本的官道,改走小路。
马车一路颠簸,让原本就肥胖的唐吉更显难受,脸色隐隐发白,苏文见状,正准备让燕北停下车来,却只感觉车身猛地一晃,向前急沉,随即一声巨响从车外传来!
苏文一惊,想要探出头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却骤然听到了燕北的一声厉喝。
“都别出来!”
燕北平日极少说话,一般都用点头和摇头来示意,突然听到燕北那极为沙哑的声音,苏文立刻被吓了一跳。
但他选择了相信燕北。
几乎是刹那之间,苏文便已经动了,他先是一步迈到车门前,将妹妹苏雨护在身后,然后示意唐吉和皓马低下头来,唐吉嘴唇发白,有些艰难地趴倒在地,一双小眼睛中满是惊恐。
如今在车中的四人,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苏文却很清楚,恐怕是有麻烦了。
念及此处,苏文用余光扫了扫那趴在唐吉旁边的皓马,却发现对方似乎刻意低下了头,看不到表情。
苏文的心再一次沉了下来。
“难道,真的被皓马一语言中了?”
燕北此时正站在车头上,手中的缰绳已经被他及时隔断了,在他的身前,躺着一具马尸。
那是他们马车的马。
燕北仍旧低着头,大大的斗笠将他的容貌遮挡殆尽,他的手扶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一个光头大汉迎风而立,手持一把短刀,寒芒凛冽,在他的身边,还有十数名武者,这些人正慢慢挪动着脚步,隐隐之间,已经将整个马车围在了中间,从他们眼中的凶光和虬结的肌肉来看,这些人,都绝不是一般的山贼!
光头大汉看着马车上的燕北,眼中精光连连,要知道,为了这一场伏杀,他们已经跨越了小半个徽州,直到昨夜才找到真正的目标,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在马厩中下了毒,算好时间等在这里,但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些意外。
在原本的预计中,马匹的突然暴毙,必然会让车上人产生一阵慌乱,那时便是光头大汉这一行人动手的最好时机。
谁曾想,那个赶车人实在是太过冷静了,在马匹脱力倒地的一瞬间,便立刻用手中剑割断了缰绳,将危机减到了最小!
是以,光头大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进攻。
“可惜了。”
心中暗暗一叹,光头大汉虽然并不认为对方能够逃出手中的刀,但从刚才那赶车人的冷静来看,恐怕也是一个好手,说不得,最后自己还得折上几个手下在这里。
光头大汉正在犹豫着该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对方,所以他暂时没有动。
燕北同样没有动,因为他也在犹豫。
燕北不知道,对方的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马车中的其他人,若是自己的话,倒还好说,但如果这些人是冲着苏文来的话,事情便麻烦了。
苏文是殷无伤在临行前特意交代过,让自己务必要保护的人,自己欠过殷无伤的人情,这个承诺是无论如何也要遵守的。
那么,到底是选择原地待守,还是突围而出?
很快,燕北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猛地一沉腰,反身钻到了马车当中,一把揪着苏文的衣领,将其抓到了车外,然后身形一跃,朝着离他最近的那名武者就冲了过去!
“燕大哥!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苏文又惊又怒,不断挣扎着,在他刚刚来到车外的时候,便已经看清了局势,地上的马尸,围在四周的大汉,以及那杀气凛然的气氛,无不说明他们遭到了伏击!
一行人中,苏文与唐吉都才刚刚开启文位,要说吟诗作对还行,真的要让他们去与这些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武者拼杀,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别看苏文曾经以一首击杀了徐易,可是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徐易连文位都不曾开启,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本就受了伤,无法反抗的普通人!
所以,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燕北的身上。
可谁曾想,燕北竟然准备带着苏文逃走!
他们这一走,唐吉怎么办?苏雨又怎么办?
这相当于是将他们彻底推进了火坑当中!
“你放我下来!”苏文拼命反抗着,燕北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把将苏文扛到了肩上,脚下如风,于眨眼间便已经掠到了那名武者身前三尺!
“快拦住他!”光头大汉随即反应过来,也朝着燕北冲了上去,面露狰狞之色。
苏文在挣扎当中,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那光头大汉,顿时身形一震,脱口喊道:“花非!”
第三十四章 燕北!
光头大汉被叫破了身份,脚下也不停,反而越发加快了速度,向燕北急掠而去。
临川城徐家有两大护卫,人尽皆知,一文一武,文者李星宇,以诗成贡生,出口能成章。武者花非,最擅短刀,在这个文盛武衰的时代,其实力仅比李星宇稍弱一线!
在殷无殇接到成德消息的时候,对方只告诉他,徐凌在李星宇的护卫下逃出了临川城,却没有人注意到,花非到底去了哪里,如今,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花非竟然留了下来,为的就是此刻袭杀苏文!
殷无殇没想到,成德也没有想到,徐凌即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也有如此魄力,竟敢留下一位实力超凡的护卫,只带着李星宇一人上路!
要知道,徐凌被陆三娇刺破了文海,已然是废物一个,没有任何战斗能力,难道他就不怕在前往翼城的遥遥路程中,遭遇意外?可偏偏徐凌就这么做了,他命令花非潜伏在临川城附近,一旦苏文出城,便予以击杀!唯有如此,才能洗刷掉徐家的耻辱,才能一报圣庙之仇!
人未至,花非的刀便已经高高扬起,然后猛地向下一劈!
随即,在那柄短刀的刀刃之上,骤然激射出一道白色的刀气,携破空之势,转眼间便来到了燕北身后。
燕北头也未回,单手握住剑柄,轻轻向前一送,这一送,不多不少,正好跨越了三尺的距离,砸在了前面那大汉的心口上。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大汉的双肋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塌陷下去,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那大汉便已经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下一刻,燕北脚尖轻点,拔地而起,向着正前方高高跃起,便在此时,那道刀气也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刀气正好落在燕北背后不到半寸的地方,擦着他的衣衫缓缓落下,随即轻而易举地将那大汉劈成了两半!
“该死!”暗骂一声,花非脚下连连急踩,同时高声喊道:“都给我追!”
突然,苏文停止了挣扎,他伏在燕北的背上,沉声道:“燕大哥,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能不能跑得慢一些?”
燕北没有回答,斗笠下被遮挡的面容也看不到表情,但是苏文明显能察觉到,燕北的速度的确是放慢了一些。
“谢谢。”苏文已经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那么只要自己将他们引开,那么唐吉和苏雨便安全了!
所以他让燕北将脚步放慢,给对方一些追击的希望。
只是,有一个问题,苏文始终都没有问。
从刚才燕北的出手来看,绝不仅仅是殷无殇所说的“学过一招半式”,而是一个实力很强的剑客!
起码苏文能够判断出,这个燕北的实力,是肯定在花非之上的。
那么在刚才燕北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将这些人全部击杀,而要带着自己逃跑?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燕北是担心他在对付花非的时候,自己会遭到其他武者的围攻,那他也完全可以守在马车上,以逸待劳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
便在苏文暗暗思考的同时,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了,对于花非来说,他的主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苏文,所以他宁愿放弃马车中的其他人,也一定要将苏文诛杀当场!
这是徐凌在临走前给他下的死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
在此之前,殷无殇为了保证苏文的安全,还故意组织了另外几支车队,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撒了下去,也导致花非的追杀晚了五天。
但好在,他还是及时找到了苏文。
“绝不能让他跑掉!”花非暗下决心,急速催动体内真气,使其身形再度加快了几分。
燕北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察觉到花非加速之后,他也扛着苏文随之提速,将两人间的距离准确地保持在了五丈左右,而这个距离,正是花非刀气所能到达的最远距离!
时至此刻,花非终于惊觉,这个车夫在实力上,恐怕并不比自己弱!如果再算上其身上还扛着一个苏文的话,对方的真气浑厚程度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可是,与此同时,花非也产生了与苏文相同的疑惑,如果这个车夫真的比自己厉害的话,又为什么要逃?
咬了咬牙,花非把心一横,不管这个车夫到底是什么来头,也绝不能让对方救走苏文!
“身为剑客,难道连基本的勇者之心都没有吗?你这个懦夫,可敢与我一战!”
花非这句话,只是一句极为平常的激将法,甚至在情急之下,还显得有些可笑,但苏文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能明显地察觉到,燕北的呼吸因此而变沉了一分。
毫无预兆地,燕北的脚步停了,他将苏文从肩上放下,然后转过头看向花非。
以这个距离,花非已经可以发动短刀的刀气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事态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也或许是他那原始的本能察觉到了极为恐怖的危险,所以他也跟着脚下一顿,站在了原地。
便在此时,燕北终于又说了一句话:“一直向前跑,不要回头。”
燕北那无比沙哑的声音,配合着无比冷漠的情绪,让苏文忍不住感到心中一震,然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跑。
有无数个瞬间,苏文都想要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燕北到底能否战胜那刀客,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回头!
眼睁睁地看着苏文逃走,花非手指尖微微发紧,但怎奈经过这一段长途奔袭,他手下的那帮武者大汉都被抛在了后面,直到此刻也未能赶上来,所以他只有一个人,而在他的面前,也有一个人。
正是这个人,帮助苏文逃离了必杀之局,也正是这个人,将他拦在了这里。
“敢问阁下到底何人?我花非从不斩无名之辈!”
花非这是想要套套对方的底细,同时稍微拖延一下时间,以待自己的手下赶到,到时候自己负责缠住这个剑客,其他人便能去追击苏文了。
花非的主意打得很好,怎奈燕北并未接话,而是用嘶哑的声音叹道:“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只是,我很不喜欢别人叫我懦夫。”
燕北的这句话,似乎是在向自己解释,更像是在向什么别的人解释,他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苍凉,似有悲来。
而便在这个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传来,花非心中一喜,知道是自己的手下终于及时赶到了。果不其然,下一刻,几个气喘吁吁的武者便从林中钻了出来,显然是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即便如此,想来这些人如果只是要对付一个苏文的,还是不成问题的。想到这里,花非嘴角慢慢浮上了一抹微笑。
“你们几个!继续去前面追那个小子,这个人我来对付!”
说着,花非笑容骤敛,脚面一踏,整个人随之掠空而起,将手中短刀在空中拉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口中轻啸一声:“青冥刀法,随风斩阳!”
青冥刀法,是花非在偶然情况下得到了一本刀谱,但即便如今花非已经成为了二阶刀客,他也仅仅只领悟了这一招。
这也是花非最强的一招。
没有试探,没有缠斗,花非一出来便是自己的最强绝学,为的,就是将燕北彻底留在这里,即便不能将其杀死,也能让自己的手下觅得机会前去追击苏文!
刹那之间,花非似乎融入到了阵阵清风当中,轻若无物,但他手中的刀刃却越来越亮,越来越炙热,于眨眼之间,便来到了燕北身前。
燕北一如既往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身前的刀,或者说,他并不在乎这一刀。
花非手中的短刀越来越近了,如清风拂过,带起阵阵灼浪,刀未至,刀前喷薄而出的刀气便已经将燕北胸前的麻衣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一道口子,眼看便要侵蚀到燕北的体内。
便在此时,燕北终于动了。
花非只感觉眼前一花,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了燕北的影子,而自己蓄势待发的最强刀势,竟然落空了!
直到这个时候,燕北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只有四个字。
“其疾如风。”
下一刻,花非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竟然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将自己的刀,向着自己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挥了下去。
花非的这一招随风斩阳,需要将自己融入风中,所以风朝哪边刮,他手中的刀自然便朝哪边斩。
如今,燕北便是花非身边的风。
一刀落下,凭借青冥刀法的强悍之意,刀气肆掠之间,那数名武者带着满脸的惊恐与愤怒,倒地身亡。
而与此同时,花非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耳中便再度响起了燕北的声音。
还是四个字。
“侵略如火。”
突然!花非心中一震,他隐隐间终于想起了一个传说,一个早就被淹没在历史尘烟中的传说,一时之间,花非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的嘴唇哆嗦着,失声喊道:“你是,你是……”
可惜,花非始终没能将这句话说完,他的头颅便已经被高高抛起,大量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将整片草地染成了漂亮的绯红色。
燕北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身上滴血未沾,剑未出鞘。
第三十五章 鬼望坡
“哈……哈……”苏文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整个肺部都在燃烧。
苏文从未如此的长途奔袭过,即便他的身体已经在圣庙中经历了才气洗伐,比起普通人来说,不知道强大了多少,但此时的苏文也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霜重天高日色微,颠狂红叶上阶飞。
北风不惜江南客,更入破窗吹客衣。”
突然,苏文的身上激散出淡淡的赤色光芒,随着他口中的低吟声,再度加速!
一路奔行而来,这已经不知道是苏文第几次吟诵这首黄庭坚的了,这也是迄今为止,苏文所能够施展出的少数诗词之一,与那要了徐易性命的一样,这首诗同样出自于那神秘黑衣人之口,只是如今的苏文,实力比起黑衣人来着实差了不少,所以同样一首诗,从苏文的口中吟出,却并未达到当时黑衣人那么恐怖的效果。
只是用来加速逃命,倒也足够了。
苏文依照燕北对他的叮嘱,一路向前,从未回头。
虽然苏文很好奇燕北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又是否能够战胜花非,但他的理智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让他没有去做傻事。
随着苏文的最后一次加速,他已经在顷刻之间前掠了数十丈,随即红光慢慢消散,而苏文的脚步也第一次放缓了下来。
虽然苏文体内的才气依然很雄厚,完全可以支撑的持续作用,但是苏文自身的体力却真的跟不上了。
“已经这么久了,怎么燕大哥还没追上来?难道……”
苏文撩起衣衫,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心中越发担忧起来。但此时回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苏文只能拖着缓慢的步伐,继续前行。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苏文始终没有等来燕北,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返身去探查一下的时候,却猛地听到了一阵无比惨然的尖叫声在耳边炸开!随即,一阵阴风平地而起,让苏文本就被热汗打湿的身体狠狠地打了个冷战,苏文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剑。
“谁!”
苏文厉喝一声,随即脚尖一点,掠空而起,人还在空中,苏文便强行腰身一拧,回头看去。
却不想,在苏文的身后,根本空无一人。
落地之后,苏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些,他将短剑从腰侧抽出,紧紧地握在了身前。
阴冷的轻风还在不疾不徐地刮着,反倒是那声惨叫却再未出现,但苏文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心中急沉,因为便在之前转身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些更加可怕的东西。
那是一片灰蒙蒙的雾。
苏文清晰地记得,自己一路行来,四周都是无比苍翠的树木花草,绿意盎然之下,绽放着勃勃生机,可是在这一刻,那些草木却仿佛在刹那间便凋零枯萎,只剩下了一片漆黑模糊的残影。
那些残影,都被苏文眼前的怪雾笼罩着。
雾气所到之处,带来的是无尽的寂灭,以及死亡,就像是一头正在吞噬着世间所有生命的怪兽,一步步朝苏文慢慢靠近。
天色仿佛也在这一刻暗了下来,影影绰绰之间,空气中飘荡着令人不安的压抑感,似乎这里并不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山林,而更像是,坟墓。
“鬼望坡!”
不知道为何,苏文的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三个字,随即他浑身的寒毛都炸立了起来。
虽然苏文从来都不知道鬼望坡在哪里,也不知道鬼望坡是个什么样子的,但此时此景,无端刮起的阴风,骤然而响的惨叫,再加上苏文身前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怪雾,还有什么比鬼望坡这个名字更加贴切呢?
联想到在客栈中所听到的那些传闻,苏文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当时便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过,一位来自石板镇的文生想要硬闯,结果最后也是葬身于此。
而苏文,也是一名文生!
来不及多做思考,眼看那阵雾气已经要来到苏文的身前,苏文赶紧再退了数丈的距离,却在不经意之间,将后背贴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苏文心中起疑,他皱着眉头回头看去,竟看到了一座墓碑,而他脚下所踩着的松软泥土,赫然便是坟茔!
惊恐之下,苏文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小心翼翼地跳到一旁,面色微白地对着墓碑道了声抱歉。
然而,还不等苏文松一口气,他便发现了墓碑上刻着的那行小字。
“石板镇,任小童,文生下品。”
苏文心中一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就是传闻中那个闯入鬼望坡的文生少年吗?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他的坟墓,是何人将他下葬的?
接踵而至的疑惑不断冲击着苏文的大脑,一方面,他确定了这里的确是鬼望坡无疑,另外一方面,他更越发觉得,这个鬼望坡,的确充满了诡异。
等等!
突然,苏文脑中灵光一闪,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不待他仔细思考清楚,更加恐怖的一幕却突兀地展现在了苏文的眼前。
不知道从哪里漏来了一丝光亮,轻柔地洒在林间,映照在苏文身前的墓碑上,将任小童的名字照得有些刺眼,随即这丝光缓缓铺散开来,下一刻,苏文看到,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墓碑,每一个都一模一样,似乎带着死者身前的不甘和怨气,正幽幽地散发出森然之气!
每一个墓碑上的名字,都仿佛活了过来,正了无生气地盯着苏文。
这里,竟然是一片墓葬群!
苏文握着短剑的手心开始冒出了丝丝冷汗,指尖竟然不听使唤地轻轻颤抖起来,任是苏文在上一世看过那么多的恐怖片,此时也有些扛不住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无论如今所发生的这一切有多么诡异,多么恐怖,却都还没有对苏文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念及此处,苏文强迫着自己稍微镇定了一些,只要自己避开那怪雾,想来暂时无忧。
苏文谨慎地踩着脚步,继续朝着前方的墓群前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文总能感觉耳边时常传来如泣如诉的呜咽声。
就像是死者在生前不甘地低吟。
苏文不知道,被埋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像自己这般,误入鬼望坡的人,而自己,是否又会成为下一座坟茔呢?
苏文被自己脑中这不祥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感觉身上好像更冷了一些,赶紧在原地跳了两步,脚底踩在松软的坟土上,也不晓得是否打扰了死者的安宁。
跳了几步,苏文的脸色微微变得好看了一些,正欲继续前行,身子却定在了当场。
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住了苏文的脚脖子!
苏文双眼圆睁,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低头看去,只见一只白森森的骨手从地底伸出,正死死地勾住了苏文的裤腿,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苏文的脚腕上,似呈握拳状,让苏文的整只右腿都不禁冒起了鸡皮疙瘩。
根本不敢做任何迟疑,苏文举起手中的短剑便朝着那骨手砍了下去。
“咔。”
骨手应声而断,只剩下手掌的部分仍旧死死地缠在了苏文的脚腕上。
到了这个时候,苏文哪里还顾得上文人风范,他疯狂地甩着腿,向一旁的墓碑平踢过去,试图蹭掉那只骇人的骨爪。
“妈的!要再这么一惊一乍的下去,就算什么危险也没有,只怕也会被活活吓死!”终于将脚腕处的骨爪击碎在地,苏文很难得的骂了一句脏话,但等他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怪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来到了自己身后。
“该死!”
隐隐之间,苏文仿佛再度发现了什么,自从那声惨叫开始,苏文身边所发生的这一切,好像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律?
可是,是什么样的规律呢?容不得仔细探究,苏文眼看那怪雾已经快要触及自己的衣衫,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前急掠而去,却不想,还不等苏文离开那灰雾十丈的距离,异变再生!
“吼!”
一声无比凶戾的长啸从墓群深处传来,似乎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怨恨。
随着那如战擂般的轰隆声,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以狂风般的速度,由远及近,很快就出现在了苏文的眼前,从体态和样貌上来看,任是苏文熟读,竟也无法识别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妖兽!”
将近三米高的体型,如血红瞳,尖锐的利牙,以及背上那一根根竖起的黑色毛刺,无不让这头巨型生物看起来威风凛凛。
如果不去注意它齿间挂着的腐肉,身体上斑驳的血迹的话。
一时之间,苏文开始变得有些进退两难起来,前有这无名巨兽,后有那噬人怪雾,是进是退,到底该如何抉择?还是说,不论他怎么选,都是有死无生?
苏文站在原地,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怪异,随即他轻轻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苏文先前脑中的那一闪灵光,还有未曾解开的规律,以及如今这只无名巨兽的出现,一齐在他的脑中盘旋交织,最后指向了那唯一的答案。
他终于明白了。
第三十六章 文宝!
这头无名巨兽的出现,解开了缠绕在苏文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只是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便在此时,一声声如厉鬼般的嘶吼骤然传来,中间还夹杂着男人绝望的惨叫,婴儿的啼哭,怨妇的哀嚎,不论是其中哪一种,都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方那头巨兽已经距离苏文越来越近,口中那带着腥臭的唾液眼看着就要滴到苏文的头顶。
“啊!”
“呜……呜……”
“呼呼……哈……”
这种情况,在之前便曾经出现过无数次,每当苏文心神放松下来,或者有所发现,正要思考的时候,就会有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
而这,便是鬼望坡的秘密!
随即,一声低吟,终于从苏文口中传出。
这句话,苏文曾经在临川城城主府的时候,也说过。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话音落下,苏文耳中的那些恐怖之音骤然消失了,原本一直持续不断的阴风也停了下来,就连苏文身后的怪雾,以及头顶上正对他虎视眈眈的巨兽,也不禁随之一顿。
下一刻,苏文睁开了双眼,对着那无名巨兽举起了手中的剑。
苏文不会剑,所以他当然不会傻到妄图用剑去击杀这头巨兽,即便他已经猜到,这头巨兽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强。
没有丝毫的停顿,只见苏文跃身而起,手中的剑急速挥舞之间,竟然在空中带起阵阵气浪。
以剑为笔!
同一时间,苏文手腕之上,两道图案悄然亮起,一砚一笔。
诗、书同辉!
伴随着手中短剑的轻舞,苏文开口吟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正是贾岛的!
一道无比磅礴的紫气从苏文的手腕间急掠而出,拂过剑刃,将其牢牢地包裹在内,似乎闪烁着阵阵寒光。
有才气傍身,苏文磨剑何须十年?
随即,苏文手中的紫剑狠狠地刺中了巨兽的头颅,入剑之深,直没剑柄!
苏文冷声一喝,随即手腕下压,整个人携势而落,待脚面重新站在地上的时候,苏文才将手中短剑缓缓抽回,而那头无名巨兽,已经被他这一剑,劈成了两半!
“吱!”
一声凄厉的呜咽声急促响起,苏文眼前的一切,就仿佛一卷墨画,被从中撕裂开来,整个世界,破碎了。
苏文总算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风中依旧带着淡淡的草香,繁茂的树叶依旧绿意盎然,直挂苍穹,虫鸣鸟吟之声依旧婉转动人,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迷雾、坟冢和无名巨兽?
苏文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境。
若不是最后那一头无名巨兽的出现,苏文还不知道会被困住多久,也正是那头巨兽,彻底露了破绽,终于被苏文看穿,至此,他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
此时的苏文正将手中的短剑抵在面前一个小家伙的咽喉处,嘴角带着笑。
“不得不说,你真的险些就骗到了我,只是可惜……”
在苏文的身前,正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眼中闪烁着哀求之色,口中不断发出“吱吱”的声音,仿佛是在求苏文饶它一命。
苏文知道,这是一种最为寻常的妖兽,名为幻鼠,本身就具有一定蛊惑人心的作用,不过幻鼠只是低阶妖兽,甚至连真正的妖族都算不上,别说是有文位加身之人,就连稍微意志坚定一些的普通人,也绝不会受其影响,所以说,这只幻鼠能够将此地变成人人闻之色变的“鬼望坡”,绝对不是它自己的能力。
苏文的目光随即看向了幻鼠手中所环抱的那支墨笔。
“我问,你答,我不懂鼠语,所以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即可,若是胆敢有所隐瞒……”
说着,苏文将手中的短剑再度向前探了两分,只见那小幻鼠喉头微动,似乎狠狠吞了口唾沫,这才慌乱地点了点头。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是也不是?”
只是第一个问题,那幻鼠便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它伸出爪子,在自己粉嫩的脸颊上蹭了蹭,良久之后,才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可是你手中的墨笔所为?”
这一次,幻鼠没有丝毫迟疑,将头点得如捣蒜一般,然后可怜巴巴地将两只爪子伸出,将肉爪上的那只墨笔递到了苏文的身前。
苏文轻轻皱眉,犹豫了一下,正要伸手去接,却不想那小幻鼠匆忙朝后缩了一步,随即焦急地叫嚷起来。
“吱吱……吱吱吱……吱!”
苏文听得一头雾水,但看着那幻鼠无比急切的神色,不禁疑道:“你是让我小心一些?”
看到苏文听懂了自己的话,小幻鼠似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苏文的眼底轻轻拂过一抹异色,手中的短剑也不由得放低了一些。
想了想,苏文干脆从自己的衣衫上扯下一块碎布下来,口中轻轻吟诵着“子曰”,然后隔着碎布,从幻鼠的手中接过了这支奇妙的墨笔。
墨笔通体漆黑,似乎散发着淡淡的煞气,正与苏文在幻境当中所体会到的如出一辙,笔头处似乎是由狼毫制成,不过看不太出是普通的狼兽,还是已经化妖的天妖狼。笔杆晶莹如玉,不知是由什么材质所制,其上有一个篆体小字。
幻!
苏文知道,单就这么看,显然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所以即便已经得到了幻鼠警示,他还是一把抽开了手中的碎布,径直握住了笔杆!
冷,无比的冷!
这是苏文的第一个体会,这墨笔仿佛是由千年寒冰所铸,不断向苏文的掌心散发出凛冽寒意,然后顺着苏文的身体,刺破他的皮肤,直至骨血,最后甚至连苏文的灵魂都险些被其冻成了冰块儿!
哆嗦着嘴唇,苏文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因寒冻而死,他的眼帘越发沉重,似乎下一刻就会永远地睡去。
便在此时,一声急促的“吱吱”声,却将苏文惊醒过来,他随即心中一震,知道自己差点儿又栽了!
这一次,苏文甚至都没有口言“子曰”,只是一个念头的闪过,一切便再度恢复了正常,苏文的身体重新暖和了起来。
很显然,刚才他手中的这支墨笔,让他再一次体会了一把幻境的可怕!
但是苏文并未因此而感到恐惧,反而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因为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彻底确定,这支看起来无比危险的墨笔,乃是一件真正的文宝!
文位易得,文宝难遇,这是整个圣言大陆的共识!
由此可见,一件好的文宝是多么宝贵!
当然,世间文道殊途,所以文宝的作用也不尽相同,比如当日在临川城城主府的时候,城主殷无殇所使出的天狼毫,同样是一支墨笔,却能够让他的战力提升一个层次!可惜他的天狼毫被黑衣人以一字之威所碎,想必至此之后,殷无殇的对战实力恐怕也要因此而大打折扣了。
当然,文宝还不止于战斗中所用。
比如镇国大学士王明阳便有一块“无双砚”,用之能够让人的书法等级直接提升一个品阶!
若你原本所写的只是传世之书,但如果用“无双砚”来写,那便能达到惊圣!
除此之外,文宝中还有能够在危急时刻为主人制造一具替身的“傀儡纸”,每天自动产生花肥的“笑口桶”,大大缩短煮茶时间的“珍时壶”,甚至还有能够探查稀有矿脉的“天灵锄”等等……
纵观整个临川城,也只有殷无殇有这么一件九品文宝,而那黑衣人随便也能掏出一件文宝,甚至在品阶上比殷无殇的天狼毫更加强悍,足以想象那黑衣人的背景也是十分可怕的。
当然,此时的苏文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他的内心被强烈的喜悦冲击着,口中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这支墨笔比之殷大哥的那天狼毫如何?”
虽然苏文的记忆力很强悍,但毕竟阅历还是差了些,所以一时之间,他还无从判断这支墨笔的品阶到底是什么等级的。
不过不论如何,这始终是苏文收获的第一件文宝!
于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咬破了手指,将一滴饱含才气的精血滴在其上。
这是文宝的认主步骤!
当然,其实要让文宝认主,只需要用才气浇灌便行了,只是以如今苏文的文位,尚还不能自主地将体内才气逼出体外,所以他只能采取这般最笨的办法。
精血滴在墨笔之上,随即渗透而入,便好像是彻底被那漆黑如玉的笔杆完全吸收了一般,尽数消失无踪。
下一刻,墨笔之上突然绽放出了无比灿烂的七色光辉,随即这七种色彩融合为一体,变成了无比漆黑的一团墨光,在苏文的手心中慢慢缩小,直至完全不见。而那支墨笔也慢慢从苏文的手中浮在了半空,原本其上的凶戾阴冷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温和之意!
“成了!”
苏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炼化墨宝,竟然如此容易!
随即苏文心念一动,那空中的墨笔便乖乖地插进了苏文的怀中,顿时让苏文兴奋不已。
“哈哈哈!没想到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苏文大笑一声,心情大好之下,正准备试试刚入手的这件墨宝到底威力几何,却不想,一道早已被苏文忘记的声音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吱吱吱……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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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吱吱
返途之路显得特别漫长,苏文离开鬼望坡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原路返回,凭借他那超凡的记忆,根本就不会有迷路这回事。
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苏文见到了那个让自己无比惊喜的身影。
“燕大哥!”
在听到苏文的喊声后,燕北于瞬息之间便来到了他的身前,发现苏文并未受伤,心中稍安,随即难得开口道:“你机缘不错,虽然只是九品文宝,但也属难得。”
苏文闻言心中大惊,燕北根本连他怀中的墨笔都没有看到,竟然就能一口断定其品阶如何!
再看燕北,除了胸前的麻衣被刺破了一道小口子之外,浑身上下完好如初,根本就不像是经历了一场厮杀,由此,苏文不禁对于燕北的评价更高了一层,他之前虽然也猜到这个剑客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如今看来,对方定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恐怖!
苏文心中有了数,却不动声色,笑着道:“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燕北不再说话,而是领着苏文向回赶去,在途径之前两人分别之地的时候,苏文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根本连半具尸体也看不到,就连战斗痕迹似乎也被人刻意掩盖了。
苏文终于明白,为何燕北迟迟未来找他。
与此同时,苏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怀中的那个小家伙,似乎一直在瑟瑟发抖,显得颇为不安的样子。
苏文很明智地没有提及刚才花非的事情,也没有问燕北最后的战斗结果到底如何,他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唐吉和苏雨怎么样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们是否还待在马车中?
如果他们已经离开,自己又该怎么办?
平心而论,苏文觉得他们留在马车等候的几率并不大,以唐吉的机敏,在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应该会立刻带着苏雨逃离事发地点,至于他们将会逃向何处,又会不会遇到什么别的危险,苏文却是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苏文不禁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他没想到,这一次离开临川城,竟然会遭遇如此意外,若不是燕北这位神秘剑客出手的话,恐怕他们一行人早就已经死在马车里了。
“徐家!”
苏文眼中戾色一闪即逝,他知道,如今的他,还没有抗衡徐家的资本,这笔账暂且记下,若他苏文不死,日后必将百倍奉还!
燕北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文的负面情绪,他放慢了脚步,看着苏文,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突然低声对苏文说道:“会有机会的。”
苏文一愣,正待开口,却见燕北已经加速向前行去,留给他一个无比萧索的背影。
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在林中穿行者,比起他们之前逃命的速度自然是慢了不少,所以足足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人才看到了那熟悉的马车。
“胖子!丫头!”
顾不得身体的疲惫,苏文已经如一阵风一般跑了上去,心中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开口大喊着。
下一刻,奇迹真的出现了。
一个无比宽大的脸庞小心翼翼地从车窗探出,小眼睛中充满了谨慎和警惕,不是唐吉还能是谁?
待看清来人真的是苏文之后,唐吉几乎是连爬带滚地跳下了马车,然后向着苏文飞奔而去,直接给了苏文一个大大的熊抱,险些把苏文勒得断了气。
“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可把大爷给吓死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文拍了拍唐吉的肩膀,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开口道:“说来话长,等会儿我再慢慢跟你说。”说着,苏文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脸上的笑容一顿,急声问道:“胖子!小雨呢?”
唐吉乐呵呵地一笑,有些讪讪地说道:“瞧把你给紧张的,之前小雨一直坚持要去找你们,谁也劝不住,没办法,我只能把她给弄晕了过去,现在在车厢里面睡着呢。”
苏文闻言,上前一把掀开门帘,果然看到小丫头正沉沉地倒在车厢内,眉头微微发紧,似乎是做了噩梦。
而在小丫头的旁边,依旧坐着那个永远都笑眯眯的小和尚。
苏文安下心来,转身向唐吉问道:“你们怎么会一直等在这里?”苏文不相信,以唐吉的精明,会看不出留在原地的危险之处,所以他既然这么做了,一定是有一些很特殊的原因。
唐吉挠了挠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末了,只好撇了撇嘴,说道:“其实是皓马让我们这么做的。”
苏文暗暗挑眉,奇道:“他为什么会让你们留在这里?”
唐吉定了定神,似在回想,随即说道:“本来我是准备带着小雨离开的,但是皓马却跟我说……”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茫茫山林当中,你又该往哪个方向走?如果遇到野兽或者山贼你准备怎么办?你们根本没有在野外生存的经验,若是三日之内走不出这片林子,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如何生火取暖?若是之后苏文回到马车见不到你们,又该去什么地方寻找?你确定你这一走之后,真的是在保护这位小姐,而不是在害她吗?”
皓马这连续的发问让唐吉哑口无言,更让他无地自容。
“我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最后,唐吉向苏文总结道。
苏文眼中异彩连连,不得不说,在当时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皓马还能如此冷静,并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所在,连苏文也忍不住隐隐佩服起这位百事通大师来。
便在此刻,燕北走到了两人身前,开口道:“没有马,我们只能暂时步行了,希望在天黑之前能赶到下一个村庄。”
苏文点点头,不敢耽搁,返身回到马车中,跟皓马简单说了下现在的情况,然后一把抱起熟睡中的苏雨,众人再度出发。
不多时,苏雨便在苏文的怀中睁开了眼睛,待看到苏文之后,眼泪立刻止不住地往下掉,将苏文胸前的衣衫慢慢浸湿,苏文见状正要开口安慰一下这个爱哭的小丫头,却突然从他的怀中,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苏雨见状,似乎被吓了一跳,也不再哭了,而是好奇地盯着那只小爪子。
下一刻,那爪子扒拉着苏文的衣服,似乎十分费力地从苏文的怀中爬了出来,顿时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小脑袋。
小幻鼠此时正瞪着一双小眼睛,不断挥舞着自己的小肉爪,似乎正在不满地申诉着什么。
“吱吱……吱吱吱吱……”
见到幻鼠那可爱的模样,苏雨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也忘记了哭泣,随即探出手,有些怯生生地摸了摸幻鼠的小脑袋。
一旁的唐吉也好奇地凑了过来,问向苏文:“你从哪儿抓来这只耗子?”
听到唐胖子那无理的称呼,小幻鼠顿时不干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盯着唐吉,一双前爪不停地朝前抓挠着,一副被冒犯的模样。
苏文哈哈一笑,伸手安抚了一下那小家伙,这才缓缓开口,把他在鬼望坡的奇遇一一道来,不过因为苏雨的关系,所以省去了很多恐怖的成分。
可即便如此,也听得众人为之惊心动魄,唐吉随之奇道:“这么一说,这还是一只幻鼠?可是你怎么把它也给带来了?要是我,对这种害人的妖兽绝不心慈手软,干脆一刀两断了事儿!”
那幻鼠听到这里,顿时停下了叫嚷,赶紧又往苏文的怀中缩了缩,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看得苏文和苏雨两人忍俊不禁。
别说,这幻鼠的模样其实就跟普通的仓鼠差不多,不生气的时候,满脸呆萌的模样,倒是的确很容易讨得女孩儿的喜欢。
苏雨见唐吉故意吓着小家伙,不禁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然后伸出手掌,在小幻鼠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表示安慰,小幻鼠舒服地把自己的脑袋在苏雨手心里面蹭了蹭,惹得苏雨手心阵阵发痒,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苏文见状,干脆一把将幻鼠抱到苏雨手中,笑道:“小雨你喜欢的话,就给你了吧,这小家伙也是可怜,因为之前被墨笔控制,险些被吓破了胆,如今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再留在鬼望坡了,所以干脆就跟了我,你先养着吧,要是哪天它自己想走,便放它离开就是。”
苏雨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小幻鼠搂在怀中,满眼尽是溺爱之色。
唐吉站在一旁有些讪讪地,没话找话说道:“不如给这小东西起个名字吧。”
苏文心中暗笑,这不是把人家堂堂妖兽当宠物养吗,不过看着苏雨那兴奋的模样,倒也没有反对,说道:“也好,这样显得更亲切些,以后唤起来也方便。”
却在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皓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众人身边,笑着道:“我听它老是这么‘吱吱吱吱’的叫,不如就取名叫吱吱好了。”
苏文笑了笑,这名字虽然起得随意,却简单好记,当下拍板:“好,那以后就叫它吱吱吧!”
看得出来,苏雨对这个名字也十分满意,她伸出手指在小幻鼠的耳朵上蹭了蹭,无声地比着口型道:“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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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入州府
十二天,如今距离苏文一行人离开临川城,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天的时间。
马车缓缓驶在官道之上,无比平稳,赶车的依旧还是燕北,而车中的乘客除了原先的的苏文、苏雨、唐吉和皓马之外,还多了一只名为吱吱的小幻鼠。
在经过前面几天无效的反抗之后,小家伙似乎也认命了,终于接受了吱吱这个名字。
此时的吱吱正悠闲地躺在苏雨的怀中呼呼大睡着,丝毫没有身为宠物的觉悟,苏雨对此倒是毫不介意,反而伸出柔弱的手指,轻轻帮吱吱按摩着,嘴角不时翘起,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模样。
因为吱吱的到来,让苏雨变得比以前更加开朗了许多,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容,对吱吱的喜爱程度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坐车的时候抱着,吃饭的时候抱着,连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按照唐胖子的话来说,恐怕不久之后,吱吱在苏雨心中的地位,就要超过苏文了!苏文还不至于为此吃醋,只要小丫头每天能开开心心的,他的地位下降就下降吧,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吱吱没有动用自己的蛊惑之术!
为此苏文破天荒地前去征求了燕北的意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放心地把吱吱一直留在了苏雨的身边。
马车自然已经不是原来那一辆了,这还是在众人徒步走了两天之后,苏文从一个小镇中买来的,否则要是真的靠众人的双腿这么走下去,恐怕一个月也到不了州府。
“到了!终于到了!”
唐吉将脑袋伸出车窗,隐隐间已经看到了远方那巍峨耸立的城墙,顿时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
唐吉这一嗓子,立刻把苏雨怀中的吱吱给惊醒了,小家伙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朝苏雨衣服里面钻去,只留下一双小眼睛,在慌乱地四下张望着。
苏文闻言也是脸上一喜,在经历了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会欢呼雀跃的。
他一把撩开车帘,两三步蹿到车头前,开口问道:“燕大哥,前方就是徽州府了吗?”
燕北沉默地点点头,算是肯定。
得到回复,苏文兴奋地回到车厢内,笑着对唐吉说道:“这次是真的到了。”
唐吉见状,赶紧趁机问道:“对了苏文,你看这都快到州府了,你就告诉我,当初是怎么看穿吱吱布下的幻境的吧!”
这个问题,一路上唐吉已经不知道问过多少次了,可每次苏文都是笑而不答,把唐吉憋得够呛。
倒不是苏文不想说,实在就算他把真相说出来,唐吉也未必相信。
他总不能告诉唐吉,因为自己得了超忆症,所以所有的事情,只要他看过一遍,就会永生难忘吧,比如在幻境初至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自己身前是没有坟冢的,但之后却莫名其妙出现,只是当时苏文受到太多的外界干扰,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其看透。
而且苏文在看过一遍之后,早就将里面所有的妖兽都记在了心中,连它们的食性、体态、战斗习惯等全都了若指掌,那么,便绝对不会出现苏文所不认识的妖兽!
除非,那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就是苏文能够看破幻境的真相!
可是,如果他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而且超忆症涉及到苏文自身最大的隐秘,因为他原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个秘密,是苏文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及的,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哪怕是唐吉,甚至苏雨!
此时见唐吉还在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苏文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这还不简单?因为我是天才啊!”
这个回答,立刻让唐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苏文说的是事实,可是这跟他的问题丝毫无关啊。
“算了算了,小气鬼!”摆摆手,唐吉终于彻底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对州府的无上憧憬当中。
皓马也笑着对苏文问道:“不知道苏公子到了州府之后可有安排?如果没有的话,不如便与我同住吧,我正好在徽州府有一座祖宅。”
苏文赶紧摇头道:“别!我已经作好打算,等到了州府,便置办一处房产。”
开玩笑,苏文哪里敢跟这小和尚住在一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别到时候被人家卖了还帮着数钱呢。再说这一路行来,虽然苏文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伙伴的存在,但毕竟对皓马的底细一无所知,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皓马不再劝,而是好奇地问道:“哦?苏公子准备直接买一套宅子住下来?可是恕我直言,州府的房产,可不便宜啊。”
苏文笑笑,开口道:“一套宅子自然是买不起的,不过买个小铺子下来,既不会坐吃山空,也能用来居住,岂不两全其美?”
顿了顿,苏文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到时候实在连铺子都买不到的话,租一个下来总是可以的吧。”
为此,苏文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此时距离州考开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一直住在客栈显然不是个办法,况且客栈人多眼杂,对于他备考或多或少总是有些影响的,倒不如买间小铺子下来,前面用来经营些字画书籍之类,后面用来当做住宅,更为实际。
皓马闻言似乎诡秘地笑了笑,却也不再说话。
直到等苏文真的进到徽州府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果然还是太过天真了一些。
徽州府是卫国四大州府之一,更是其中最气派的一座,只因为在徽州府城郊不远处,坐落着整个卫国唯一的一间书院,鸿鸣书院。
人族十国,只有七座书院,其余供读书人学习的地方,可称书舍,可为书门,但不得自称书院!
这是自神书降世以来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但凡敢逾规者,都会引来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声讨!
因为临近鸿鸣书院,所以徽州府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其繁荣程度,更不是其他三大州府所能比拟的,尤其是每到州考之时,偌大的徽州府更会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好在能参加州考的学子,均是已经取得文位的文生,变相将门槛提高了不少,否则恐怕到时候连大街上都会睡满前来赶考的读书人。
此时距离州考还有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但是在徽州府的城门前,已经排上了长长的车队,让人咋舌。
“这些都是来州考的?”苏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皓马笑道:“也不尽然,毕竟文位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你看到的这些人当中定然还有大量的陪考人员。”
“比如我就曾经见过,一位富家子弟来备考的时候,不仅父母亲戚都来了,甚至带上了几十个仆从,浩浩荡荡跟了十数辆马车,据说还拉来了几十斤的粮食!”
苏文闻言,暗暗苦笑,如今眼前这一幕,与前世的高考何曾相似?虽然高考尚且没有如此夸张,但每个父母那望子成龙的心情,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啊。
不过幸好,守城的士兵只是负责维持秩序,倒也没有征税或者检查车队的意思,所以行进速度还是很快的。
苏文一行人的马车自然也没有受到什么刁难,顺利进到徽州府中,刚一入城,苏雨便被州府的繁华程度给震住了,张大着小嘴,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外的一切,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唐吉,也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声,活像一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哇!快看那酒楼,比咱们城主府还要气派吧!”
“跟这里的人一比,大爷身上这衣服简直比乞丐装还不如啊!”
“苏文!快看快看!那**儿长得比小芸还要好看!”
与唐吉的大呼小叫比起来,苏文倒是显得冷静多了,毕竟是大城市来的人,在他看来,真要是论繁华程度的话,这个世界中的城镇又岂能与现代化都市相提并论?
皓马一直暗自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在看到苏文一脸镇定自若的时候,眼底不禁轻轻闪过一丝笑意。
入城之后,燕北很干脆地与众人分别,将马车留给了苏文,独自一人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临走时,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即便苏文已经与燕北共处了十几天,但仍旧没有机会看清燕北的样貌,对此,苏文也只好苦笑。
燕北走后,第二个向众人告辞的是皓马,不过皓马细心地留下了自己的住址,还特地嘱咐苏文,一定要来做客,这才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迈步离去。
“现在我们怎么办?”唐吉看向苏文,一脸由你做主的模样。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明天我就去张罗铺子的事儿。”
苏文说着,一把拉过缰绳,牵着马漫步在州府街头,一边寻找着合适的旅店,一边暗暗捏着怀中的银票,心中庆幸,还好当日没有拒绝章大人的好意啊。
第三十九章 没那么简单
既然已经决定开一间店铺,那么到底应该开一间什么样的铺子,便是个问题。
一开始苏文想要开一间书店,毕竟这是一个文人的世界,任何与书籍相关的生意想来都是很不错的,没见前世每年高考的时候,那些各种真题和复习资料卖得多么火爆吗?
更何况徽州府是承接州考的地方,又临近泓鸣书院,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是这个意思。
但转念一想,此刻若是开一家书店,对于苏文本身备考州试,其实并无太多的意义。
先前便说过,文人想要增强自己的文海,以储存更多的才气,便只能通过读书,但是苏文的文海已经是一片汪洋了,体内才气的浓郁程度更是令人发指,那么即便这一个多月读再多的书,也无非让苏文对于圣言大陆了解得更全面,对他的文海实际上是没有太多帮助的。
想要在州考前准备得更充分,苏文就必须从那仍旧泛着赤色光芒的六大文穴着手!
随即苏文便想到开一家琴行,以此来印证一下他之前在临川城的设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自身的演奏来提升琴位的等阶。
不过古琴难得,制琴的工艺也十分复杂,成本太高,以如今苏文的身家来说,这似乎也不太现实。
最后唐吉提议,让苏文干脆开一家字画铺,同时兼卖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用具。
苏文听后不禁眼中一亮,唐吉的这个建议,顿时既能挣钱,也能对他的书、画两道文穴起到提升作用,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于是苏文当下决定,就开一家书画铺!
可惜,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十分残酷。
第二天一大早,苏文很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信心满满地出了客栈,前往州府的司苑局。(注)
偌大一个徽州府,若是苏文想找一间店铺,一转头便能看到一间正在出售的铺子的话,除非他真的是百圣的亲儿子,才能有如此逆天的运气。
所以这种事情,还是得找专门负责房屋中介的司苑局。
来到司苑局,接待的管事还是很尽责的,丝毫没有因为苏文穿着寒酸就冷眼相待,反而热情地拿出了徽州府的地图,详尽地为苏文指出了城内空闲的铺面,顺便还把对应的价格告诉了苏文。
一番介绍下来,苏文突然觉得,自己怀中的那一沓银票变得越发单薄了起来。
在所有的店铺中,地段越好的店面自然越贵,而除此之外,若是铺子本身就有些名气的,或者与文人生活相关的铺子也价格不菲。
比如书店,比如琴行,比如字画店……
于是苏文的目光一路从地图中心的州主府附近,挪到了各部堂衙门附近,再退出商业繁华的东街,离开清静幽雅的学府,最终落到了已经快要临近城门的黄梨街上。
徽州府人口极多,又是四大州府中最富盛名的一座,所以这里的土地真可谓是寸土寸金,哪怕是地价最为便宜的黄梨街,仍旧有很多店面是苏文无法承担的。
再于是,苏文将原本的目标,从买下一家铺子降到了租下一家店面,将原本想开的字画铺,降到了只要不是太过破旧的屋子就行。
在州府想要立足,不是那么简单的。
挑来选去,苏文数次把手伸入怀中捏了捏那一叠银票,终于叹了一口气,选中了一间铺子。
交付了押金,苏文与那管事商量好下午再去看店,这才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客栈。
“怎么样?怎么样?字画铺搞定了没?”刚一回去,唐吉便迫不及待看着苏文。
苏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唐吉知道事情办得有些不顺利,不禁奇道:“难道城中没有字画铺出售?”
“有倒是有,不过……”
“那就是价格没谈拢?”唐吉拍着苏文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讨价还价大爷最在行了,等下午我陪你去。”
苏文再度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价格谈不拢,而是根本没得谈,城里面的字画铺都不是我们能买得起的,准确地说,是连租都租不起!”
唐吉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声道:“有那么贵!”
“是啊,我之前也没想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苏文摇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唐吉也隐隐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笑着说道:“没事儿,大不了我们就住在客栈好了。”
苏文看到唐吉的笑容,心中微暖,笑道:“这倒不用,我最后还是选了间便宜的铺子,给租下来了。”
“哦?”唐吉顿时又来了兴趣,忙不迭问道:“是间什么铺子?”
苏文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开口道:“等下午咱们一起过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苏文伸手揉了揉一旁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小雨啊,下午咱们就搬进新家啦,高不高兴?”
苏雨开心地笑着,她自然是看出了苏文眼底的失落,所以尽自己的努力安慰着苏文,抱着吱吱在原地跳了跳,一副欢心雀跃的模样。
果然,见到苏雨那开心的样子,苏文心中的阴霾也不知不觉被驱散了很多。
“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不是字画铺,也说不定对我的文道有所帮助呢!”这么想着,苏文终于释然下来。
在客栈用过午饭,苏文如约带着唐吉和苏雨来到了黄梨街,不久之后,司苑局的管事也来了,铺子的老板暂时不在,所以由这管事带苏文来看房子。
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一阵浓厚的脂粉气味便扑面而来,着实让唐吉呛了个结实,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向苏文问道:“咳咳,我说苏文啊,就算你买不起字画店,也不至于找了这么一处烟花之地吧!这要是传扬出去,咳咳,可是有损文名的!”
苏文白了唐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拜托,这是一间胭脂店好不好!”
唐吉一愣,随即知道自己误会了,讪讪地笑了笑,这才伸过头,仔细打量起这间店铺来。
别说,这间胭脂店虽然看起来被搁置了很久,地上铺满了灰尘,但是起码还不算杂乱,两旁列着几个木架,空空荡荡的,想必是原来用来放置胭脂粉饼的地方,柜台上甚至遗留着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
而最令苏文满意的是,这家铺子的后面有一个小院子,坐落着两间不大不小的木屋,其中一间应该是被当做了仓库,而另外一间则用以起居。
苏文在店前店后来回转悠了几趟,真是越看越满意,顿时觉得花出去的银票的确物有所值,于是十分干脆地与管事完成了交接,签了文书。
从这一刻开始,这间胭脂铺子,便归苏文了!
送走了管事,三人便开始打扫其屋子起来,这是一个大工程,不过三人齐心合力之下,进度倒是蛮快,等到苏文打开后院仓库的时候,顿时越发惊喜了起来。
里面竟然囤满了各式的胭脂水粉!
为此,苏文忙不迭地又跑了一趟司苑局,在确定这些胭脂水粉都归了自己之后,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可是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三人还未将屋子彻底收拾干净,便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时激动之下,苏文甚至也没有想一想,为什么黄梨街的地价是最低的?为什么这间铺子如此物超所值?为什么前任主人甚至连库房中的胭脂水粉都没有带走,便匆匆离开了?
天下没有白掉的馅儿饼。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
州府立足难,想要在黄梨街开铺子,则是难上加难,这里与简单的临川城不同,在徽州府,不论干什么,都没那么简单。
苏文皱着眉头看着门口那四个肌肉大汉,开口问道:“我们小店尚未开张,不知几位这是……”
当先那位壮汉向前走了一步,笑道:“你是这家铺子的新老板?”
苏文看着对方,这人块头很大,虽然比不上唐吉,但却是肌肉横生,头上长发编成了小辫儿垂在肩上,脸上的笑容仿佛带着不怀好意。
苏文谨慎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见状,那大汉顿时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笑容,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赶紧把这个月的银钱交了吧!”
苏文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来收保护费的?
但明白归明白,苏文还是故作疑惑道:“银钱?什么银钱?”
小辫儿大汉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还颇为耐心地为苏文解释道:“这是咱们黄梨街的规矩!但凡来黄梨街开店的老板,每个月都必须交给五爷50两的基本费,另外每月只需要从你所赚的钱里面抽出两成上交就行了,现在明白了吗?”
苏文气急反笑,说道:“那个五爷是谁?我又为何要交钱给他?我不是已经把钱交给司苑局了么?”
那大汉摆摆手:“那不一样,司苑局是司苑局,五爷是五爷,司苑局能保证你这间铺子的安全吗?能够保证你这铺子不会有人闹事,不会被人偷窃吗?五爷就能!”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一旁的唐吉听到这里,不禁血气上涌,正要去与对方理论几句,却被苏文一手拦住。
“这么说,只要我交了钱,五爷便能保我这间铺子的平安?”
大汉笑了笑,心想这小子终于开窍了,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过念在你是刚来的新人,尚未开业,所以这个月五爷特意优待你一下,只需要交上50两的基本费就行了!”
“哦?”苏文笑得比那大汉还要灿烂,慢慢开口道:“若是,我不交又如何?”
注:司苑局原本是明代的二十四衙门之一,负责掌管宫中各处蔬菜瓜果及种艺之事,不过此处用来作为房屋中介,还是那句话,希望诸君能将此文当做玄幻小说,而不是历史小说来看,特此说明。谢谢各位!
第四十章 苏大厨
壮汉本来已经伸到半空的手掌随之顿住了,脸上的笑容微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诚然,在黄梨街收受供银以来,大汉也曾遇到不少硬茬子,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也如此硬气!
“不交?嘿!”大汉皮笑肉不笑地掰了掰手指,发出阵阵爆响。
“若是不交,那没准儿你这铺子很快就会遭到贼人打劫,遭到泼皮闹事,甚至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燃起大火来,更加重要的是,你不交银钱,便是冒犯了五爷,既然如此,我便要先为五爷讨回公道来!”
说着,大汉猛地一个踏步,举拳便朝苏文脸上招呼上去。
苏文淡淡一笑,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便让大汉一拳落了空,随即轻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难道你就不怕受到制裁吗?”
被苏文轻松闪过了自己的拳头,大汉也怔了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冷声道:“小子!看来你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实话告诉你,在黄梨街,就没有哪个衙门敢管五爷的事儿!”
话音未落,大汉再度欺身而上,沉腰抬膝,狠狠地向苏文的小腹撞去。
这一次苏文没有躲,而是单手下按,猛烈地拍在大汉的膝盖上,顿时发出一声闷响!
“砰!”
下一刻,大汉只感觉自己的膝盖仿佛撞到了巨石之上,骨头似乎都被撞裂了开来,不禁惨呼一声,倒退而出。脚掌落在地面上,顿时带起撕心裂肺的痛。
大汉的脸色终于变了,肝胆俱寒之下,他一时之间有些吃不准,怎么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娃娃,竟有如此实力!
与此同时,苏文的声音也再度响起。
“衙门不敢管,那么,圣裁院呢?”
言毕,苏文的身上立刻绽放出无比炫目的赤色光芒,笼罩在大汉身上,更显其脸色苍白。
一旁的唐吉此刻也反应过来,立刻有学有样地将自己的才气光芒外放出来,两人的赤芒交相辉映之下,将门前数尺之内的空气都染成了血红色。
至此,那几名大汉终于明白,这一次他们不是惹了一个硬茬子,而是惹了个**烦!
为首的那个辫子大汉心中暗暗叫苦:“什么时候连文生也会来开胭脂铺了?”
别看这几个大汉肌肉虬结,看起来强悍无比,但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甚至连武者都不是,当初在山林中遭遇花非伏杀的时候,苏文面对数名武者当然是对付不了的,但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任你是铁臂铜骨,也不是苏文一合之敌!
别说这才四个人,就算再来一倍苏文也丝毫不惧。
文位之下皆蝼蚁!
片刻之后,光芒敛去,苏文脸上的笑容已经越发寒冷了起来,他看着那辫子大汉,开口道:“如果想要收银钱,还劳烦五爷亲自来跟我说。”
“至于说什么贼人泼皮,什么放火砸窗的意外,也可尽管使来,不过到时候,我便不会再这般手下留情了,想必圣裁院的黑狱还是够大的。”
那大汉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唯唯诺诺地应道:“老板放心……老板放心……”
苏文眉头微挑:“你叫我什么?”
大汉一愣,随即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哆嗦着道:“大……大人……”
苏文哼了一声,抬起手来,像是赶苍蝇一般,说道:“滚吧!”
听到苏文的这句话,几名大汉哪里还敢停留,连狠话都不敢说,口中连连感恩,赶紧灰溜溜地逃走了。
“会不会有麻烦?”唐吉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满脸忧色。
苏文轻轻眯了眯眼睛,随即道:“无妨,毕竟你我二人皆是有文位在身的读书人,想必那个什么五爷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我们下黑手。”
接下来,苏文也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三人接着收拾屋子,又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整间铺子才终于焕然一新了。
“呼……累死大爷了……”唐胖子躺在地上,口中喊着累,脸上却笑容满面,显然是心中成就感爆棚。
苏文笑着说道:“为了庆祝咱们有了新家,今天多买些好吃的回来,我亲自下厨!”
唐吉一脸怀疑地看着苏文,挑着眉说道:“你会做菜?”
小丫头也满脸诧异的模样,怎么也不太相信从未下过厨的苏文会懂得做饭。
苏文轻轻一扬下巴,神秘地笑道:“嘿嘿,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这一路上奔波了快半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到州府了,自然得吃点儿好的。”
苏文的自信是有道理的,虽然前世他从未亲手做过菜,但是各种各样的美食书倒也看了不少,正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现,想来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加重要的是,苏文也想以此来验证一下,自己文海中的那根狗尾巴草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说起来,这间胭脂铺虽然地处整个州府最为萧条的黄梨街,但衣食住行倒还真是十分方便,出门走不了多远便有一个菜场,苏文亲自挑了两只老母鸡,摊主宰杀拔毛之后,苏文又特意去中药铺转了转,买了几位药材,最后还顺路捎了两个砂锅。
回到铺子,唐吉和苏雨都满脸好奇地守在厨房门口,想看看苏文到底能做出什么花儿来。
苏文兴冲冲地拿出各种中药材,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不论是从年份还是成色来看,都比前世那些中药铺子卖的好多了。
起码在圣言大陆不会有人去做假药生意,单就这一点,已经很让苏文满意了。
洗好砂锅,苏文将其放在火炉上,再把洗好的老母鸡,以及各种中药材都放进砂锅,加水清水,没过食材少许,苏文这才轻轻盖上盖子,在一旁专注地守候着。
“这就完了?”唐吉瞪着小眼睛,心想这么简单的事儿他也会啊。
苏文知道胖子在想什么,转过头去笑着道:“你们别在这儿候着了,这汤得慢慢炖,才能把药力全都熬出来,我估计怎么也得要半个时辰呢,我一个人在这儿看着就行了。”
听到苏文这么说,唐吉不禁感叹做饭真是个麻烦事情,干脆带着小丫头去整理库房囤积的胭脂去了。
待两人走后,苏文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身前的砂锅上。
“且来试试到底有没有用吧。”
说着,苏文伸出手,轻轻按在砂锅的锅盖之上,下一刻,淡淡的赤色才气光芒慢慢从他的手掌上浮了起来,将整只砂锅笼罩其中。
……
半个时辰之后,苏文脸上挂着笑,将砂锅抬到了饭桌上,唐吉和苏雨早就翘首以盼地等在那儿了。
揭开锅盖,顿时一阵香气伴随着升腾的热雾急速荡开。
“哇!苏大厨!这真是普通的鸡汤?怎么这么香!”唐吉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砂锅内色香俱全的老母鸡,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嘿嘿,这是药膳鸡汤,来,尝尝看。”苏文拿过两个瓷碗,给唐吉和小丫头都盛上了满满的一碗鸡汤。
刚喝了一口,苏雨整个人便呆住了。
鸡汤那浓郁的香味伴随着药膳的药力,顺着喉咙化开,一直沉到胃部,带起一阵暖洋洋的感觉,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苏雨直感觉自己的整个味蕾都要炸开了。
再看唐吉,已经顾不上说话了,滋溜溜喝下一大碗,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看那恶狗扑食的样子,就像是好几个月没吃过饭似的,就差把砂锅端起来直接干掉了。
连喝了三碗汤,唐吉又夹起鸡肉一口咬下,那滑嫩的肉感,再配上淡淡的药香,让人吃了欲罢不能。
美味!简直是太美味了!
唐吉发誓,他长这么大,算是白吃了这么大的体型了,以前自己吃的那些东西,跟苏文的这锅鸡汤比起来,那就是泔水啊!
一顿风卷残云之下,眼看一只鸡已经下了唐吉的肚子,苏文赶紧急声道:“你个没义气的死胖子,给我留点啊!”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了狼吞虎咽的声音,就连吱吱也险些被撑破了肚皮,老早就躺在饭桌上,动弹不得了。
苏文在徽州府的第一夜,便在三人那圆滚滚的肚子以及吃撑之后的哀叹声中,平静地过去了。
唐吉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五爷的人没有再来找他们的麻烦,也没有出现什么贼人和火灾之类的意外,总之,这一夜很平静。苏文将原先的仓库腾出来,作为唐吉的卧房,而他跟苏雨则住在另一间屋子。
伴随着吱吱不时弄出来的轻响,劳累了一整天的三人,渐渐进入了梦乡,与整个徽州府一起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苏文照例早起,准备将那些库存的胭脂粉饼重新上架,随时开张。
便在他打开铺门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中年人已经等在了门外。
这个中年人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一袭紫色长袍,从手指上那价值不菲的扳指来看,应该是个有钱人,只是此人的腿脚似有不便,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见苏文开门,慢慢腾腾地拖着脚步向他走来。
苏文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中年人,开口问道:“不知道阁下是……?”
中年人来到苏文身前,拱了拱手,和颜悦色地说道:“初次见面,恕我有些唐突了,鄙人姓严,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大家都叫我严五爷。”
第四十一章 严家五爷
苏文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太过震惊之色,他只是微微颔首,开口道:“我叫苏文。”
严五爷笑了笑,迈步准备跨进大门,却被苏文单手拦住,见状,严五爷没有硬闯,而是转身看向苏文,问道:“怎么,不欢迎我?”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有开张。”苏文的态度莫名其妙的强硬。
严五爷却也不动怒,而是认真地低下头,看着苏文的眼睛,说道:“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自然不会是谈购买胭脂水粉的事情,或许可以谈谈昨天下午在铺子外发生的那件冲突,也可以谈谈关于每月的供钱。
苏文沉吟了片刻,回头对正向外张望的唐吉和苏雨说道:“你们先进屋去。”
苏文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唐吉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拉着苏雨的小手朝后院走去,把偌大的前铺留给了两人。
苏文放下手,微微挑眉:“既然要谈,那便坐下谈。”
严五爷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走到铺内的柜台前坐下,先是用余光扫了扫这打扫干净的屋子,和两旁空空荡荡的木架,这才将注意力放回到苏文身上。
“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州府的本地人吧?”这是严五爷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苏文不置可否,而是笑道:“莫非若是外乡人来了这黄梨街,便能优惠一些?”
“昨天你跟我的人说,要我亲自来,所以我来了。”
“五爷的诚意倒也足够了。”
“想必苏公子这次来是准备参加州考的吧?”严五爷的话锋突然一转,不知为何提起了关于州考之事。
苏文笑了笑,答道:“想必如今整个州府中的文生,都是为此而来的。”
“能诗成传世,苏公子此次州考,怕是冲着头名去的吧?”
苏文轻轻低下头,赞道:“五爷果然消息灵通。”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让人的呼吸也忍不住沉了几分,倒是严五爷依旧带着微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说不上灵通,只是恰巧我有一个侄儿听说过苏公子的传奇事迹,成天将苏公子的名字挂在嘴上,所以我才知道原来你便是临川城苏文。”
苏文眼中微光轻闪,随即接口道:“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事情,严公子莫非还在嫉恨于我?”
说完,苏文抬起了头。
这一次,严五爷终于愣了,他不曾想,对方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见状,苏文知道自己猜对了,严这个姓本就不多见,若说是曾经在临川城中与他有过交集的,那便只有一个,当初被誉为临川城第一天才的,严子安!
严五爷很快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他露出一口大黄牙,说道:“如果苏公子上街打听一下,便能知道,子安是我大哥的儿子,而我与我大哥嘛……”
“则势同水火!”
严五爷是笑着说完这句话的,如沐春风,仿佛对于家丑外扬毫不在意。
苏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他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严五爷接着说下去。
“所以我今日想来找苏公子谈谈,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苏文闻言,突然站了起来,笑道:“五爷请吧。”
对于突如其来的逐客令,严五爷脸上的笑容不减,他随之站起身来,也没有说出自己准备开出的条件,而是淡淡地朝苏文拱了拱手,说道:“苏公子,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严五爷转身离开了小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等严五爷离开后,唐吉立刻从铺子后面钻了出来,面带疑惑地对苏文问道:“你也不听听那家伙想怎么合作?”
苏文笑了笑,对唐吉解释道:“如果双方要合作,那必须建立在相互需要的基础上,虽然我不知道那严五爷想要利用我来做什么,但我很清楚,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那如果他手下的那些混混再来找麻烦怎么办?”
“他不会了。”
苏文没有说为什么,只是向唐吉保证,起码在短期之内,严五爷的人绝不会再来招惹他们。
苏文的判断是正确的,便在严五爷离开胭脂铺之后,一条条纸令便如雪花一般飞向了整个黄梨街的管事手中。
纸令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不得妄动!”
与此同时,严五爷来到了黄梨街街头的一间茶楼中,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了二楼的一间暗房中。
屋内坐着一个妇人,看不清模样,正安静地低头喝茶。
“夫人。”严五爷走到桌前,微微躬身,却不敢坐下。
“回来了?”妇人点点头,拿起旁边自己刚刚煮好的茶叶,复又倒上一杯,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闻到杯中溢出的满满茶香,严五爷不禁暗暗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他没答应。”
“他不动心?”妇人微微皱眉,似乎对于这个结果颇为意外。
闻言,严五爷面露苦涩,他将腰弯得更沉了几分,这才回答道:“我还没有开出条件,他便将我赶了出来,我心中记着您的吩咐,所以没有强求。”
妇人不再说话,只是端起那杯原本打算赏给严五爷的清茶,将其泼在了地上。
严五爷见状,心中顿时无比惶恐,双腿发软,险些就要跪倒在地,此刻的他才明白,与这等贵人合作,成了自然好处颇多,但一旦办砸了,那可真是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啊!
“出去吧。”
听到这句话,严五爷才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么些年来,他严五爷称霸整个黄梨街,就连面对大哥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害怕过,可如今却只因为妇人的这三个字而心感庆幸,这要传出去,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不敢多言,严五爷忙不迭地向妇人告了辞,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暗房,等他走出来后,顿时觉得自己的浑身都被冷汗大湿了。
“妈的!看来今天得去找个楼子好好压压惊才行!”这么想着,严五爷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匆匆逃离了茶楼。
那妇人却没有离开,她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道:“倒是我小看他了。”
良久,妇人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心中那丝淡淡的忧虑这才满满消散。
“也是我太着急了些,等过些日子,徐家那孩子来了州府,那苏文自然会向严五求助了,且先看着罢。”
说着,妇人衣袖轻拂,桌上的一应茶具顿时消失无踪,就连之前洒在地上的茶水也急速干涸,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下一刻,屋内青光一闪,空无一人。
……
苏文看着两旁木架上那琳琅满目的胭脂盒,顿时有了一种当上了大老板的感觉,踱着步子在铺子中间晃荡了好几圈,就像是君王在视察自己的疆土。
一旁的唐吉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道:“我说苏文,你别转了行不行啊,我头都晕了!”
苏文顿时停下脚步,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拍拍手道:“好啦!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开业啦!”
苏雨的眼睛弯若月牙,手中抱着吱吱,正开心地笑着,此时听到苏文的话,不禁对着苏文比划了几个手势。
苏文见状一愣,挠了挠脑袋,面露思索道:“嗯,是该取个名字,总不能老是胭脂铺这么叫着,也方便客人宣传。不过,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一听到取名字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唐吉顿时眼中放光,仗着自己曾经成功给吱吱取了名字的资历,当下抢在第一个开口道:“我看就叫苏唐胭脂铺!”
“酥糖?”苏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点心的呢!”
“那娇颜胭脂铺怎么样?”
“俗气!”
“第一胭脂铺呢?”
“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
思来想去,唐吉也没取出个靠谱的名字,反倒是苏文在脑中回忆片刻之后,立刻有了主意。
“林花居。”
唐吉一愣,随即反对道:“这个名字也太普通了吧!”
苏文笑着没说话,而是走到柜台前,抄起桌上的墨笔,径直在纸上疾书道: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顿时,蓝色才光从天而至,穿过屋顶,落在纸上,将那数笔墨字轻轻笼罩,显得无比圣洁,一旁的唐吉被吓了一跳,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嘴唇都有些哆嗦了。
“悟意!”
待看清苏文所写的这首来自李煜的之后,心中为之惊叹的同时,脸上也顿显颓意,摇头道:“苏文,我发现跟你在一起久了之后,真的很容易动摇文心啊!”
“你这随便写首诗词,要么就是传世,要么是超凡,现在又出了一首悟意,就连你最差的那首也是极叹之词,还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了啊!”
也不等苏文谦虚几句,唐吉赶紧摆手道:“林花居就林花居,你自个儿忙着吧,我得到后院儿去冷静冷静……”
说完,唐吉一路叹着气,在苏雨那无声的欢笑中,捂脸遁走。
苏文看着唐吉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揉了揉鼻子,苦笑道:“我也不想啊……”
第四十二章 林花居的胭脂
黄梨街的胭脂铺重新开张,对于整个徽州府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关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毕竟这是一个文人的世界,若苏文开的是一家书店,或许还有学子来看看有没有新的套题,或者别家没有的珍本,若苏文开的是书画店,想来也会有人光顾,毕竟州考在即,复习的时候,笔墨纸张的消耗也需要随时补充。
可偏偏,苏文开的是一家胭脂铺。
女性用品,尤其是化妆品,在苏文之前的那个世界中大行其道,敛财无数,但在圣言大陆,却行不通。
一开始的时候,苏文三人还雄心勃勃地准备大干一场,新的招牌已经悬在了大门之上,苏文的那首也被挂在铺内最显眼的位置,除了没有放鞭炮来宣告之外,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顾客上门了。
可是左等右等,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直至整个早上过去了,别说是卖出一盒胭脂,根本就连一个顾客都没有。
无奈之下,苏文和唐吉只好来到店外,就像是卖菜的小贩一般,大声吆喝着,希望能招揽到生意。
“新店开业大酬宾了啊!全场半价,仅限三天!”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林花居的胭脂保证精品,物美价廉,不容错过!”
“一两银子您买不了上当,也买不了吃亏,不买也欢迎进来看看!”
……
一时之间,苏文把前世听来的广告词儿都说了一遍,怎么天花乱坠怎么来。
真别说,靠着这俩人的吆喝声,还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陆陆续续有几位大姐抱着好奇也进来看了看,但在发现里面卖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胭脂粉饼后,立刻失去了兴趣,直到下午临近晚饭的时候,苏文才卖出去了三盒胭脂。
这生意,真不可谓不惨淡。
还好这一次苏文等人干得是无本买卖,除了铺子的租金之外,这些胭脂都是前任店主留下来的,所以卖一盒就赚一盒。
虽然没挣到什么大钱,但一天下来好歹还是有所进项的。
念及此处,三人倒也暂时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直到两天过后,林花居外依旧门可罗雀,三人才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唐吉把脸都皱成了一个大包子,不住哀叹道:“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
苏文坐在柜台前,对胖子的抱怨置若罔闻,而是专心致志地拿着手中的墨笔,在铺好的宣纸上写着什么,一旁的苏雨乖巧的帮他研着磨,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文身上,眉眼中带着笑意。
原本苏文来到州府就是为了备考州试的,一开始他选择开一间铺子,其最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办法提升自己其余六道文穴的等阶!
而事实上,虽然这几天苏文一直忙于胭脂铺的事情,但他也从未停下追求圣道的脚步。
也正是因为林花居的生意冷清,所以让苏文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除了每天的招揽顾客之外,苏文将这些时间都用在了两件事情上面。
读书,以及写字!
虽然苏文的文海已经足够恐怖了,但是苏文很清楚,自己对圣言大陆的了解还十分有限,多读点书,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
比如当初在鬼望坡的时候,苏文不正是依靠而看破了那恐怖的幻境么?
至于写字,则是为了提升书位!
自离开临川城以来,苏文已经数次展示了那继承于张旭的狂草,而其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
苏文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文海中那围绕着书位的才气气芒,已经从淡红色逐渐转化为了深红色,恐怕再进一步便能升华为橙色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苏文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他现在已经开始考虑,等手中宽裕一些了,一定得去掏一架古琴来,提升自己的琴位。
只不过如今苏文所练的字,已经不再是草书,而是楷书。
苏文自然有自己的考虑,虽然张旭的狂草看起来霸气十足,有一种无与比拟的气势,但他在州考的时候,总不能用草书答题吧,为了让改题的考官看得更加赏心悦目,所以苏文开始从头学习黄庭坚的楷书。
有着丰富高考经验的苏文,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把握都可谓是炉火纯青。
另外他之所以没有选用在楷书中更加著名的“颜体”和“柳体”,却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苏文如今所能施展的两首诗词,一首,一首,都是来自于黄庭坚,这是一种巧合,也是一种缘分。
苏文相信这种机缘,所以在诸多楷体书法大家中,他最终选择了在楷书的造诣上并不是那么高的黄庭坚。
“啪!”
突然,一声闷响从桌上传来,顿时将正专心写字的苏文惊了一跳。
转头看去,原来是苏雨一不小心,将桌边的胭脂盒打翻在了砚台中。
唐吉见状,顿时停止了抱怨,赶紧走到桌前一边轻声安慰着小丫头,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胭脂盒拾起来,将桌上洒落的胭脂收拾干净。
“不打紧的,一盒胭脂而已,咱们店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苏雨仍旧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并没有因为唐吉的安慰而安下心来,而是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苏文。
然而,苏文却像是一座雕像一般,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座砚台。
唐吉当即开口道:“苏文你干什么呢,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怪小雨吧,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可唐吉的声音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苏文还是一副陷入了魔怔的样子。
这下子唐吉真有些拿不准苏文是个什么意思了,赶紧再道:“不就是个砚台嘛,等我去给你洗干净了,大爷亲自给你研墨,这总行了吧。”
说着,唐吉便伸出手去要拿那砚台,却不想,便在此刻,另外一只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苏文的手。
唐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怔住了,一旁的苏雨眼眶微红,还以为自家少爷真的因为自己打翻胭脂盒而生气了。
下一刻,苏文终于“活”了过来,他放开了唐吉的手,一把将砚台抱在怀中,开口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都没想到!”
苏文抱着砚台,两三步走到苏雨身前,猛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小雨,你真是我的大福星!”
说完,苏文也不管此时已经目瞪口呆的两位小伙伴,转身便朝后院跑去。
良久,唐吉才缓缓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小雨,你们家少爷这是咋了?被吓傻了?”
苏雨也愣愣地站在那里,眼圈的红润还没有消褪,整张脸倒是被涨了个通红,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吱吱摇头晃脑地趴在苏雨的胸口处,左瞧瞧又看看,也不知道这些奇怪的人类到底在干什么,只好百无聊赖地打了个还欠,继续做它的白日大梦去了。
再说苏文,在来到后院之后,先是小心翼翼地把砚台放在地上,然后忙不迭地跑到货存那里翻找起来。
不多时,苏文两只手捧着各式各样的胭脂盒回来,蹲在地上,将其全部打开来。
顿时,香气扑鼻。
苏文将墨砚如宝贝一般捧在手中,注视着其中已经渐渐与黑墨融为一体的红色脂粉,眼睛越来越亮。
随即,苏文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了一个茶杯,里面加入少量的清水,然后用指尖捻起各种不同的胭脂洒入其中,轻轻用筷子搅拌着。
整整一个下午,苏文都坐在后院中,倒腾着各种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唐吉和苏雨看得莫名其妙,却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继续在前铺招呼生意,一直到日落西山,苏雨做好了晚饭,苏文才终于站起身来,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果然如此,这个世界的胭脂,跟一般的胭脂可不一样啊!”
说着,苏文慢慢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文海,随即他惊喜地发现,在那代表着画位的墨型图案上,其才气颜色果然加深了一些!
“成了!”
苏文暗暗握紧了拳头,自己终于在画道上,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世界中只有水墨画的存在,如果我能够将胭脂制成颜料,用以作画,那么必将掀起这片大陆的画道革命!”
“如此一来,画位的提升,终于也找到方向了!”
只因为苏雨打翻了一个胭脂盒,便让苏文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宝贵价值,这便是知识的力量!
晚饭的时候,苏文对于唐吉的询问三缄其口,他准备等自己真的研究出可以使用的颜料之后,再公诸于众,到时候,等唐吉知道这些颜料的灵感都来源于今日的意外,不知道会不会大吃一惊?
心情大好之下,苏文思维仿佛也开阔了很多,他突然对唐吉说道:“关于咱们林花居的生意问题,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唐吉闻言,顿时把之前的意外抛诸脑后,惊声道:“真的?说来听听!”
苏文神秘地一笑:“做生意,哪有不做广告的?而我刚刚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广告场所,保证咱林花居的招牌一炮而红!”
唐吉一挑眉,疑道:“广告?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ps:感谢心若天堂的倾情打赏!莫语定然会尽心尽力讲好这个故事,也希望各位能够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们!
第四十三章 楼内姑娘,怀中的胭脂
唐吉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碗,一向饥不择食的他,现在已经对于普通的饭菜没有太多胃口了,哪怕小丫头的厨艺比之某些大厨也不遑多让。
这都是苏文那一锅药膳鸡汤惹的祸。
自从吃过苏文的药膳之后,别说是唐吉,就连苏雨也越发对于自己的厨艺不自信起来,若不是苏文说那药膳不能天天吃,恐怕这俩人非得缠着苏文让他每天都炖一锅才行。
如今唯一给苏雨捧场的,只剩下苏文一个人了。
照例吃了两碗饭,苏文将桌上的盘子一扫而空,看着唐吉说道:“我看就这样也挺好,你少吃点还能减点儿肉下来,不然老这么下去,以后若是去了历练,碰到妖兵看你怎么逃。”
唐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又不是上前线,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吃完饭,苏文一个人出了门儿,本来唐吉在听说他要去的地方之后,死活都要跟着他一起的,不过考虑到家中只有一个苏雨怕不安全,再加上苏文承诺用药膳做补偿,唐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了下来。
这还是林花居开张以来,苏文第一次走出黄梨街,不过好在苏文已经将整个徽州府的地图都看了一遍,倒还不至于迷了路。
此时华灯初上,各大主街道上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苏文的目的性很明确,他并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的地方,也没有因为热闹的人群而驻足,一路走过商业繁华的东街,再绕过以吃食著名的五谷大道,阵阵撩人的喧闹声便已经从路口处传了过来。
那是云袖街,徽州府最著名的四大青.楼都坐落在那里。
苏文慢步行在云袖街上,眼睛四处乱瞟着,活像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不得不说,州府就是州府,就连青.楼都跟临川城不一样,楼子里的姑娘不仅看起来更加妖娆动人,也更加热情似火。
虽然仍旧没有听到想象中的那声“客官进来玩儿啊”,但姑娘们那火热的眼神,再搭配上有意无意的撩人姿态,也让人忍不住骨头发酥。
“这才对嘛,这才是青.楼该有的样子嘛!”苏文感慨一声,也不想想,那日他登春熙楼的时候,乃是一年一度的文会,再加上柳施施亲临,楼内的姑娘怎么可能如平日那般迎客?
不多时,苏文便选中了一家看起来规模颇大的楼子,站在门口,看着上面那龙飞凤舞般的“万花楼”三个大字,心神驰往。
令苏文心动的当然不是这三个字写得有多好,而是招牌上阁楼处的姑娘实在很对他的口味。
迈步而入,立刻有热情的小厮将苏文引到大堂的酒桌边坐下,低声问着苏文需要什么服务。
苏文听着这话,顿时感受到了无数双热情的目光朝他看来,感觉喉咙有些发烫,苏文轻咳了一声,随即轻声问道:“不知道,能不能求见一下你们大当家?”
小厮微微一愣,仿佛从来没听客人提过这种要求,复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苏文,感觉对方并不像是什么有来头的大人物,不禁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吧?”
苏文点点头。
“这就怪不得公子了,咱们当家的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呢。”小厮的声音中并没有表现出对苏文的嘲弄,而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苏文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交到小厮手中,故作神秘地说道:“那可否麻烦小哥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一笔大生意跟你们当家的要谈。”
那小厮接过银子,又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书生出手竟如此大方,但正如他自己所说,大当家可不是谁想见便能见到的,而且这事儿他是真的做不了主啊。
但最后看在银子的面上,小厮还是横下心来,对苏文表示自己可以去试试看,随即悄然退下。
再过了片刻之后,苏文被两个大汉架着赶出了“万花楼”,顿时惹来不少人的围观。
“又是一个没钱的穷小子?”
“也不知道是吃了霸王餐还是上了霸王床?”
“敢在万花楼闹事,这小子还真够带种的!”
随着众人的议论纷纷,苏文满脸郁结地从那两位大汉的手中挣脱出来,真想喊一句当初皓马对他说过的话。
买卖不在仁义在啊!
之前在经过那小厮的不懈努力之后,苏文终于成功地见到了万花楼的大当家,可对方在听完苏文的提议,再看过他手中的胭脂样品之后,顿时觉得苏文是个油嘴滑舌的骗子,不由分说便把他给赶了出来。
“你知道我万花楼可是州府四大楼之一吗?你知道我手底下的那些姑娘用的都是什么样的胭脂水粉吗?就你这种次货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还想跟我们万花楼合作?”
面对大当家的质问,苏文顿时哑口无言,也很明智地没有暴露自己文生的身份,毕竟一位文生来推销胭脂,不论怎么看都有不务正业的嫌疑。
离开万花楼之后,苏文并没有因此儿气馁,云袖街这么大,他还就真不信找不到一家能合作的楼子了。
但随后,他又接连被同为州府四大楼的群芳院和金凤楼以同样的方式赶出楼外,顿时惹来了更多人的关注。
其中苏文甚至连金凤楼的大当家都没有见到,人家一听不是来消费,而是来推销产品的,二话不说就把苏文给请出去了。
这下子苏文是真的有些郁闷了,这么半天下来,生意没谈成,为了打点楼中的小厮,自己还赔了好几两银子,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难道真是我这胭脂太次了?”对于这一点,苏文还真没有把握,毕竟他对此一窍不通。
“算了,最后再试一家好了,实在不行只能另想法子了。”苏文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到了云袖街四大青.楼中的最后一座。
看苏文这百折不挠的模样,旁边顿时响起阵阵嘲弄之声。
在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之后,不少人也已经打听清楚,原来这小子不是进去一夜春宵,而是去推销胭脂的,而且据说还是劣等的胭脂,消息传开后,人们顿再看向苏文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戏谑之意。
“诶,老陈,你说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居然跑到云袖街来卖胭脂?”
“谁知道呢,没准儿是想钱想疯了呗。从来只有这些姑娘们从我们身上捞银子的,今儿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居然还有人想从姑娘们身上挣钱的。”
老陈此话一出,众人笑得更欢了,本来嘛,大家来这云袖街就是找乐子的,如今苏文俨然已经成为众人的乐子,虽然跟姑娘们身上的乐子不同,但好歹不用花钱,捧场的人自然多了。
这些人看着苏文就像是看耍猴儿的一样,而且苏文就是那只猴儿。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开口道:“不如咱们来赌一赌,这小子进去之后,多久会被轰出来?”
这下子起哄的人更多了,当下就有人掏出银子来,笑道:“我赌一柱香的时间!”
“我赌最多一盏茶的时间!”
“我来我来,我赌百息之内,这小子就肯定要被赶出来!”
……
苏文听着身后这些人明目张胆的下注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想着,就算这次还是不成,自己也得在里面找个姑娘消费一下,绝不能让这些家伙得逞!
于是苏文又捏了捏怀中的钱袋,心中豪气干云,挺胸抬头,就像是一只战胜的公鸡一般,骄傲地走进了这最后一间青.楼。
走到楼内,让苏文有些意外的是,这间楼子跟他之前去的那三家都不太一样,里面并无太过喧嚣之音,却听得淡淡的丝竹之音,显得优雅而静谧。
一位娇颜细腰的姑娘来到苏文身前,微微躬身,开口道:“公子请随我来。”
苏文沉默地跟在对方身后,却无心欣赏其曼妙的身姿,而是不断思考着,待会儿若是见了此处大当家的,到底应该怎么说。
要是对方跟金凤楼一样见都不见自己又该怎么办?
还不等苏文把这些问题想清楚,他便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因为这位姑娘竟然直接把他带到了二楼,而且在将苏文领到一间红门外之后,那姑娘便随即离开了。
既没有把苏文领到大厅坐下,也没有问苏文有什么需要,不论怎么看这事儿都有些奇怪。
苏文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推门而入,更不知道在门内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说自己推销胭脂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这家楼中来,所以对方直接就带着他来见大当家了?
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苏文觉得自己这样子其实挺傻的,也不去管那么多了,轻轻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
门内挂着一串精致的珠帘,随着门开,响起阵阵清脆之音,苏文隔着帘子,似乎看到里面正坐了一位妇人,正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怎么,连柳施施这等天下绝色都见过的苏公子,竟然也会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