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入狱
这一幕顾长垣和陈安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宝珠得手了。
她看着妇人瞪圆的眼睛,手上黏腻的血,丢掉剪刀,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
顾长垣:“....”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宝珠,你...杀人了!”
林宝珠眼泪漱漱落下,紧紧的揪着顾长垣的衣袖,“是她要先杀我的,她给我下毒,半夜闯入我的房间,她该死!”
“可是...把她送进大牢就可以了,宝珠你这样手里已经沾上血了!”
顾长垣压着心中的戾气,他真不知道刚才林宝珠哪里来的勇气。
林宝珠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会把我送进大牢吗?”
“顾长垣,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护我,今天只有我们几人在,你们不说就没人知道我杀人!”
呵!
顾长垣也不知道今天林宝珠的脑子是不是开了光,倒是越发清醒了!
他当然不能让林宝珠进大牢,如今她说自己的夫人,进了大牢是让所有人都嘲笑自己吗?
所以顾长垣只能僵硬的摇头,“不会。”
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
京城的树叶泛黄,长宁侯林赫也终于进京,林虞一早就带着林云堇去了京韵茶楼的二楼等着了。
从早上到了午时,林虞两人才看到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有些风尘仆仆的林赫从城门进来。
林云堇站起身,眼圈一下就红了,“长姐,是父亲!”
林虞轻‘嗯’了一声,眼眶不知不觉也红了,自从上次一别,她已经有五六年都没见过父亲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虞两姐弟的眼神太过浓烈,又或是亲情的羁绊,林赫也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看清两姐弟的时候,长宁侯堂堂八尺男儿也有些眼眶湿润,只碍于面前的三皇子傅焱,只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下马。
“臣见过三殿下。”
傅焱眉眼带笑,“长宁侯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林赫不卑不亢,声音沉稳刚毅,“为陛下排忧解难,臣不累。”
傅焱笑意不达眼底,“父皇早在勤政殿等着长宁侯了,走吧!”
林虞和林云堇两个人站在茶楼雅间目送着父亲林赫入宫,知道父亲进宫以后,怕就是出不来了,这一关还不知道要多久。
只能盼着薛安元尽快回京。
此时的人群中,林宝珠也看着父亲林赫都背影,神色有些黯淡,父亲怕是真的不认自己这个女儿了吧!
皇宫内,祁安帝手里拿着从山淮大同递上来的折子,眼神晦暗不明。
正思索着,外头传来内侍监总管王焕的声音,“陛下,三殿下和长宁侯来了。”
祁安帝合上折子,“传!”
很快殿门被打开,林赫掀开铠甲,笔直跪在地上,“臣林赫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朕万岁?”
祁安帝冷笑一声,手中的折子直接砸在了林赫的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山淮大同知府上的折子,你指使贺长风与山匪勾结,侵吞兵晌。”
“还有这些折子都是弹劾你的,贪功冒进,与北齐勾结,你自己说说都背着朕干了什么事情!”
林赫早就在路上接到了长女林虞的家书,所以心里也有准备,但到底寒心。
不说当初他和祁安帝当年如何扳倒安王,辅佐祁安帝登基。
祁安帝登基以后,他更是自荐去了边关,一去就是十数年,偶有回京也不过待上月余,骨肉分离,到现在还是被猜忌的下场。
心中百转千回,林赫还是拿着折子看了眼,然后面不改色的合上折子。
“陛下,这都是无中生有,臣对陛下忠心赤胆,绝无反叛之心更何况通匪,与北齐勾结,全是污蔑!”
“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还臣一个清白!”
听着林赫的话,祁安帝盯着他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林赫啊,朕难道不愿意相信你?是你太让朕失望了!”
林赫瞪大眼睛,“陛下,臣在居庸关鞠躬尽瘁,十数年镇守边关,可有出过差池?”
“臣确实没有和山匪勾结,更没有指使贺长风!”
一旁的三皇子傅焱跟着跪在地上,“父皇,如今知府吴彦行已经递了折子,而且贺长风的妻女也已经供认不讳,证据确凿。”
“还请父皇将长宁侯缉拿归案!”
祁安帝看着林赫,“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赫低下头,“臣能仰仗的只有陛下对臣的信任,如今陛下不信臣,臣已无话可说。”
下午的时候,长宁侯林赫被压入锦衣卫大牢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紧跟着长宁侯府也被包围。
林老夫人自从林宝珠嫁人以后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得知自己儿子进了锦衣卫大牢,就开始吐血。
傅钰得了消息带了太医归来,把脉以后太医就摇了摇头。
“老夫人这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好好将养着也就剩下三个多月,若是进了大牢,恐怕一个月都挺不过。”
而这个时候,三皇子傅焱和锦衣卫也已经进了林府,“父皇下旨,将林府所有人全部羁押锦衣卫大牢。”
傅钰推着轮椅上前,“阿虞是我未来世子妃,林老夫人时日无多,这两人你不能带走。”
“你是在跟本殿说笑?”
傅焱冷笑一声,“父皇口谕,本殿自然是一个不能放过,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自己去见父皇拿了旨意再来找本殿放人!”
傅钰看着傅焱,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枚金色令牌,“这是皇祖母给我的,三殿下看看能不能作数?”
傅焱眯了下眼,他认得这是皇祖母的金牌,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给了傅钰,皇祖母还真是喜欢这个废物孙子。
傅钰看着他不说话,微微侧眸,“三殿下是觉得皇祖母的令牌不做数?不然我再进宫一趟去求皇祖母的懿旨,三殿下才肯放人?”
这自然是不敢的。
父皇一向重孝,要是让父皇知道自己违抗了皇祖母的令牌,又被皇祖母找到头上,怕是才得到的一点圣心就没了。
忍了又忍,傅焱笑了笑,“阿钰哪里的话,既然有皇祖母的令牌,林大姑娘又是未来世子妃,自然网开一面,但是其余人必须带走。”
这次傅钰没有拦着,毕竟祁安帝已经下了旨意,他也拦不住,只能让林云堇和林湘湘等人多吃点苦了。
至于冯姨娘和五弟,林虞早就遣人以探亲的名义,先送去了杭州冯姨娘老家。
第一百零七章:良辰吉日
锦衣卫等人一走,整个林府宅子就空了大半,林老夫人看着人被带走,老泪纵横,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她颤抖着手朝着林虞伸过去,“你和祖母说,顾长垣是不是和三殿下一伙的?”
林虞点头,“我早与祖母和四妹说过,顾长垣他心术不正。”
“是...是我太纵着她了!”
林老夫人闭了闭眼,“都怪我,都怪祖母啊,害了你父亲,也害了你们!”
说着说着,林老夫人喘气看着傅钰和林虞两个人,“我的时日无多,若是死了,你又要守孝三年。”
“老身斗胆称呼世子一声少言,如今长宁侯这般境地,你可还愿意娶阿虞为妻吗?”
傅钰点头,“老夫人,我心悦阿虞,此心不改。”
“好,好!”
林老夫人点头,“这段时间你们挑个好日子,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着,把婚事办了吧。”
“若是我死了,阿虞再守孝就过了二十了,还是提前把婚事办了好!”
傅钰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林虞却皱眉,“祖母,你身子还好,成亲的事情不急。”
“等这次侯府的事情过了,爹和二弟从牢中出来再办也不迟。”
林老夫人摇头,“刚才太医的话祖母都听到了,这些年是祖母的确太偏心宝珠,你为了咱们侯府已经做了太多了。”
“祖母不能再这么一直拖累你,你也该成亲,有个自己的家了。”
林虞鼻子一酸,“祖母,我....”
“阿虞,你如今已经十八了,若是祖母真熬不过去,你还要拖上三年孝期。”
“祖母这么多年也没替你做过什么,总不能死了还要再拖了累你一次。”
林老夫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咳嗽了起来,林虞忙递了茶水过去,她转头看向傅钰,声音压低。
“我祖母前世不是和我们一起在刑场死的吗?为什么如今会提前这么久?”
傅钰皱眉,“前世今生的轨迹都不同了,这一世或许老夫人收到的刺激太多,可能就...”
林虞听了没再多说,只看向傅钰,“咱们两人的亲事....”
“我以为老夫人说的有道理,而且你我毕竟有皇祖母下旨赐婚,理所应当成亲。”
傅钰说着,忍不住看着林虞,“不过你若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再拖一拖。”
林虞看着傅钰认真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那这几日就找礼部问问,适宜嫁娶的日子。”
傅钰唇角弯了弯,又见林虞一直盯着他,才勉强控制住,让自己依旧显得温和有礼。
“好,我回去便问问。”
“这段时间林府应该有不少人盯着,我让杜仲兄弟两人留在林府,有事就派人找我。”
从林府出来以后,傅钰马不停蹄就去了礼部,此时的礼部侍郎整理好东西,正准备下衙回府,就被傅钰拦住了。
“世子爷怎么来了?”
傅钰‘嗯’了一声,“最近两个月左右,有没有事宜嫁娶的日子?”
礼部侍郎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世子爷是要和林大姑娘成婚?”
“是。”
傅钰唇角掩藏不住的笑意,礼部侍郎见状,福至心灵,“臣这就去看看,要是没记错,月底应当就有个上上吉的日子。”
看着礼部侍郎去翻看钦天监送来的册子,傅钰坐在轮椅上等,十分有耐心。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礼部侍郎拿着写了几个日子的纸笺。
“这是近两个月的良辰吉日,这月的三十日,还有下个月的月中,再一个就是十月了。”
傅钰看着三个日子,他倒是想三十日就成婚,但是也就只有十几日,婚事怕是会太仓促。
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成婚,也是他和阿虞唯一一次的婚礼,自然要隆重。
最后傅钰定了下个月的月中,“我记得前几个月就把婚服的样式送到礼部了,你们赶制的如何?。”
礼部侍郎顿了顿,“之前已经在做了,臣这几日再去问问,世子爷放心,一定在您大婚之前赶制出来。”
“下月初必须赶出来,还要让阿虞试穿,若不满意,还有时间重新赶制。”
对于他和阿虞的婚事,他不想出现任何差池。
接下来一段时间,傅钰忙着准备大婚的事情,林虞忙里忙外,照顾林老夫人,去锦衣卫大牢探望父亲和弟弟林云堇。
幸而傅钰和太子之前都和锦衣卫的看守打好了招呼,几个人都没受什么委屈。
林虞还特意多带了几床被子给林湘湘,毕竟她是里面唯一的女子,自然是要更好些。
林湘湘接过被子,“谢谢长姐。”
“再忍忍,过段时间我一定把你们救出去。”
林虞看着林湘湘发丝凌乱的样子,心中有些疼惜,忍不住问道:
“后悔吗?”
林湘湘瞪圆眼睛,后知后觉林虞问的是什么,然后摇头。
“不后悔,是长姐让我掌管酒楼,才有了现在的我,就算跟着父亲和嫡母离开,我也不过是个庶女。”
“日后嫡母若是大发善心,随意给我许配一户人家做正妻还好,要是嫁给旁人为妾,我还要过勾心斗角的日子,我不想。”
说着,林湘湘抱着锦被坐在地上,“我觉得这样很好,让我知道除了内宅以外,我还能做这么多事,坐几日牢又算什么?”
“家族荣辱兴衰本就是常事,更何况...”
林湘湘双眸乌亮的看着林虞,“我知道长姐会想办法救我们的,我不怕。”
听到这话,林虞笑着点头,“是,我会想办法救你,还有父亲和二弟。”
“清者自清,父亲没做过的事情,谁都按不到父亲头上!”
牢房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担忧的声音响起,“爹,二哥...”
林虞回过头,就看到林宝珠面带焦急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顾长垣。
四目对视,林宝珠抿了下唇,“长姐,我有些担心父亲和二哥,所以过来看看。”
一旁的顾长垣却是盯着林虞,微微勾唇,“林大姑娘。”
原本坐在牢房里闭目养神的林赫这时候睁开眼,虎目威严的看向林宝珠。
“你如今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还来干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猜忌之心
听到林赫的话,林宝珠有些愣住,她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父亲!”
林赫闭了闭眼,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不想认,但他无论是身为父亲还是长宁侯府的家主,都要分得清楚对错。
“你的所作所为阿虞都写信告诉我了,除族的事情也是我认可的。”
“既然你做了选择,我日后就不是你父亲,你也无需来这大牢里一趟。”
被自己亲生父亲这么一通说,林宝珠红了眼,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反倒是顾长垣揽住林宝珠的肩膀轻声安慰了几句,然后看向林赫。
“宝珠也是担心您,长宁侯这么说未免太让宝珠寒心了。”
还不等林赫说什么,顾长垣继续道:“我知道自己出身贫寒,长宁侯瞧不上我,宁可和宝珠断了亲缘。”
“但是我身为宝珠的夫君,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宁候您身陷囹圄,所以今日带着宝珠来见你也是希望你能坦诚相待,我也好帮到你。”
林赫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那你说,你想怎么帮本候?”
“长宁侯只需要告诉我您和贺长风如何勾结,有什么把柄留在外头,我一定在三殿下和锦衣卫查到之前,把这些全部摧毁。”
顾长垣说着,凑近了林赫的牢房,“毕竟贺长风已经死了,到时候长宁侯只需要全推到他头上就可以了。”
这时候林赫却忽然出手,捏住了顾长垣的脖颈,“你当初就是用这张嘴,哄骗我四女的?”
“父亲,爹!”
林宝珠有些着急,“您这是干什么呀?”
顾长垣被捏的脸色有些发红,却只看着林赫,“长宁...候要杀我吗?”
眼见着林赫的手越收越紧,林虞上前两步,“父亲。”
林赫深吸几口气,手缓缓松开,“你少搞些花言巧语,本候与当年你爹不同。”
“他做的事罄竹难书,所以才会和安王谋反失败,本候问心无愧,自是清清白白!”
“好一个清清白白!”
顾长垣的眼睛有些猩红,“成王败寇,在这京城为官,有几个是真的清清白白,长宁侯的话未免说的太过了。”
当初他父王也是备受先皇喜爱,若非长宁侯当初站在祁安帝这边,他父王何至于兵败,被斩于正德门。
就在这时候,外头锦衣卫走了进来,“时辰到了,顾大人,林大姑娘,你们都该出去了。”
翊坤宫内,祁安帝的神色有些难看,“母后,你是说下个月中阿钰要和林府大姑娘成婚?”
太后看着祁安帝,“怎么?他都多大年纪了如今好不容易成亲,你还不高兴了?”
祁安帝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母后,他娶谁家的姑娘不好,如今长宁侯通匪,又和北齐有勾结,阿钰他怎么能娶?”
“这门亲事朕不同意!”
“晚了!”
太后也不高兴了,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着自己孙儿娶妻成婚,如今皇帝却不同意了。
“少言他都多大了,二十了,好不容易看上一位姑娘你不同意,还要拖他到什么时候?”
“这件事哀家已经下了懿旨,婚期就定在下月中,改不了,除非你不认哀家这个母后,哀家的懿旨也不做数了!”
祁安帝更加头疼,“长宁侯罪不容诛,甚至满门抄斩,林虞嫁给阿钰如何能成?”
太后起身,走到祁安帝面前,语重心长,“皇帝,你还记得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吗?”
“当初安王势大,一度压过你去,满朝文武大半支持安王,唯有长宁侯陪你。”
祁安帝神色微敛,“母后,当年是当年,那时朕与长宁侯形同手足,但如今是他已起异心。”
“是他起了异心,还是你如今多生猜忌,容不下人了?”
太后浑浊的眼看着祁安帝,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她闭了闭眼。
“你如今的样子像极了先帝,彼时你觉得你父皇无容人之量,性情多疑善变,如今你与他又有何不同?”
祁安帝一时愣住,他半晌都没做声,恍惚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起身,似乎有些颓然。
“母后既然认准了林府的大姑娘,朕也无法阻拦一切都凭母后的意思吧。”
之后就离开了翊坤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太后看在眼里,却只是叹了口气。
有些事黄皇后和大臣们都看的出来,可是能当着祁安帝面如此说的,也就只有她这个母后了。
总不能祁安帝英明一世,最后毁在了如今,猜忌妒杀,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深渊。
祁安帝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御书房,就将门关上,连内侍监总管王焕都挡在了外头,一个人静坐。
思绪也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长宁侯还是世子,身为他的伴读,两人形影不离。
甚至长宁侯如何喜欢左府嫡女,如何追求,他还出谋划策过,如今时过境迁,两人一个人九五之尊,一个昭狱囚徒。
祁安帝一会儿想到自己与安王一会儿又是太子和三皇子,当初他当了皇帝以后就想过,自己立了太子,就是把江山根基定下,日后再不更改。
可那日烈日灼灼,太子带着一众大臣跪在御书房门前的时候,他有种脱离了掌控,内心的焦躁和猜忌占据了内心。
祁安帝前所未有的恐惧,几十年过去,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壮年皇帝,取而代之的是如今沉稳敦肃的年轻太子。
如果太子再有野心一点,他等不到自己传位,反而动手来抢那他这个皇帝要如何?
也是这时候,祁安帝起了心思,他要扶持三皇子,不能让太子一家独大。
也正是这种想法,他造就了曾经的自己和安王。
祁安帝看着龙案上厚厚的折子,全是弹劾长宁侯的,唯独寥寥几个是让他明察秋毫,不要善作决断。
可见朝堂上如今三皇子的人已经比太子的势力要大了。
祁安帝纵然是知道自己错了,可身为帝王又绝不能承认自己错了,所以太子在长宁侯的案子没查清楚之前,绝对不能复任。
他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王焕,进来!”
外头伺候着的王焕听到动静,赶紧小跑着进来,“奴婢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祁安帝挥了挥手,“去二皇子府,把傅尧给朕叫来。”
第一百零九章:行刺
“你说什么?”
三皇子府内,傅焱气的将手里的东西砸了,“好端端的,父皇怎能忽然召傅尧进宫?”
“父皇这是信不过本殿,还是后悔了?”
顾长垣也是脸色难看,但他也只能承认道:“毕竟当年长宁侯是皇上身边伴读,感情不能和常人比,或许...有懊悔之意也难免。”
“呵!”
三皇子傅焱忍不住笑了,“那本殿折腾这么多时日是为了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顾长垣眸光一暗,“殿下,为今之计就只有快刀斩乱麻,趁着二殿下等人彻查此事之时,把这件事坐实了!”
“难道本殿不知道?如今桩桩件件,那件事没有坐实?”
傅焱越说越来气,“可如今长宁侯还只是在大牢里关着。”
“殿下,要是长宁侯自己认罪呢?”
顾长垣看着傅焱,上前两步拿起桌上的信纸,“臣不才,最善模仿字迹,若是能仿照长宁侯的字迹写一封认罪书,在牢中含恨自戕,皇上又能做什么?”
一阵沉默过后,傅焱看着顾长垣,“如此好的主意,怎么之前不说?”
之前?
顾长垣暗了下眼眸,他善模仿字迹这件事原本是想要瞒着的,到时候对太子等人下手才真正用得到。
只是变化太快,如今却不得不提前暴露了。
未时初二皇子傅尧从御书房出来,坐着马车从正德门离开了皇宫。
看着二皇子傅尧闭目养神,福安却很是激动,“殿下,今日陛下忽然急召您入宫,是不是陛下打算重用殿下了?”
傅尧睁开眼,“怎么,着急了?”
“只是替殿下高兴,您与太子和三殿下相比本就不差什么,甚至殿下更优秀。”
福安一边说,一边看着傅尧的神色,“殿下如今要怎么办?”
傅尧睁了下眼,“先去趟林府。”
“林府?”
福安愣了一下,但看着自家殿下的神色,不敢再多问,探出头让车夫改道去林府。
等傅尧到了林府的时候,林虞刚练完剑,擦了一下脸就去了花厅。
“不知二殿下今日过来,臣女失仪,还请殿下见谅。”
傅尧摆手,“是本殿今日自行过来,与林大姑娘无关。”
说完这话,傅尧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
“今日父皇急召本殿入宫,林大姑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林虞扬眉,“与我父亲的案子有关?”
傅尧低声一笑,眉心轻垂,“是,林大姑娘一如既往的聪慧。”
“本殿最后问一次林大姑娘,真的要拒绝做本殿的正妃?”
“我以为那日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林虞一边说话,一边起身,“二殿下,我与容王世子下月中大婚,所以...”
不等林虞说完,傅尧就抬了一下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既如此,你就不怕本殿对长宁侯的案子做些手脚,届时长宁侯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二殿下不会。”
林虞声音笃定,“我父亲的案子原本已经交给三殿下和顾长垣处理。”
“若是陛下想让我父亲死,就不会又特意找了二殿下。”
说着,林虞看着傅尧,“所以除非二殿下想要违逆陛下的旨意,不然您不会做对我父亲不利的事情。”
一阵沉默过后,傅尧轻笑一声,“林大姑娘不能为本殿的正妃,真令人遗憾。”
“不过本殿还有一点好奇,从皇祖母那边下手,让父皇良心发现,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我那位表弟傅钰的主意?”
林虞望着他,“我马上要和世子成婚,夫妻一体,是谁的主意对二殿下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傅尧颔首,“也对,既如此本殿便不久留了,还得去帮林大姑娘的父亲沉冤。”
夜里子时,顾府的书房灯还亮着,顾长垣将认罪书吹了吹,然后交给了三皇子的人。
“避免夜长梦多,今晚就要行动,否则二皇子那边难免会出疏漏。”
顾长垣交代了几句,外头就传来敲门声,“长垣,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黑衣人从后窗一跃离开,融入了夜色中,顾长垣这才打开门,声音温柔。
“不是说让你先睡吗,我忙完了就会回去的,怎么还来找我?”
林宝珠摇头,“你不在我睡不好,而且我担心你一直熬夜,身体吃不消,所以过来看看。”
“好了,都弄好了。”
顾长垣不想让林宝珠在书房多待,就打算带她离开。
林宝珠点了下头,正准备离开,就看到对面一扇窗子是开着的,她忍不住推开顾长垣走了过去。
“怎么搞的,天都这么凉了,你还开着窗?”
她随手关上以后,转头看着顾长垣道:“还有啊,风这么大,万一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吹丢了怎么办?”
林宝珠赶紧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你看看这桌上都是纸,万一....咦,这不是我父亲的兵书吗?”
顾长垣瞳孔一缩,连忙夺了回去放好,“这书是我之前从旁人手里买的,怎么长宁侯也有一本吗?”
看着顾长垣手里的书,林宝珠觉得有些奇怪,“可这本兵书是之前我祖父留给父亲的,是孤本,里面还有我父亲的批注。”
“这本应该是有人摘抄拿出来卖的,我也是当时逛摊子随便买的。”
顾长垣说着,就拉着林宝珠往死走,“不是说要睡觉吗?咱们走吧,赶紧回去休息,明日我还要早朝,实在是困了。”
林宝珠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倒是忘了刚刚兵书的事情,迷迷糊糊的跟着顾长垣离开了书房。
锦衣卫大牢内,黑色的一道影子潜入进去,直奔长宁侯关着的大牢内。
此时昏暗的牢房内躺着蜷缩的身体,所有人都在熟睡。
黑影拿着钥匙开了锁,快步走了进去,手中的匕首朝着长宁侯的小腹就刺了过去。
一刹间,匕首不过一毫的距离被人抓在了手中,本应该熟睡的长宁侯林赫睁着眼,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来人啊,有人潜入大牢行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外头的动静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有人拿着火把冲了进来,很快就将黑影制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薛安元回京
三皇子府内,傅焱等了足足三个时辰,都没等到自己派去牢房刺杀长宁侯的死士回来复命心中忍不住升起不好的预感。
“派人去锦衣卫大牢再探消息!”
郑雪妍上前给傅焱披上外袍,声音柔和,“殿下别急,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不一定会出事。”
“这种时候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傅焱拢了一下衣裳,颇为烦躁,看着郑雪妍也不顺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回去休息,别碍本殿的眼。”
郑雪妍神色有些苍白,但也没离开,“殿下不睡妾身也不得安稳,还是陪在殿下身边安心些。”
又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前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回来,声音有些紧张,“殿下,出事了!”
傅焱豁然站起身,“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了?长宁侯死了没有?”
暗卫跪在地上,“具体里面什么情况不清楚,但是二殿下已经过去了,咱们的人没出来!”
情况好的话就是长宁侯死了,自己派去的让被抓,情况不妙的话有可能长宁侯都没死,自己派去的人就被抓了。
要是后者,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焱只觉得气不顺,随手抄起桌上的砚台砸了过去,珐琅花瓶应声碎裂一地。
“真是邪了门,这长宁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本殿如何费尽心思,都是枉做!”
“本殿好不容易把太子弄下去,傅尧这个狗东西又来凑热闹!”
深吸了几口气,傅焱挥手,“去把顾长垣给本殿喊过来!”
得连夜商量个对策出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牵连到他头上。
翌日寅时,天刚泛着青色,傅尧就带着连夜审讯的口供进了宫。
傅焱一夜未睡,得知这个消息,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顾长垣左思右想,喉咙有些沙哑,“殿下现在只能咬死了不承认,只要杀了那个暗卫,不把殿下供出去就不会有事。”
“全是废话!”
傅焱能不知道要杀人灭口吗,“本殿昨晚就是派人去灭长宁侯的口,折了一个人。”
“如今再去灭暗卫的口,若是再被锦衣卫和老二的人抓到,还叫本殿如何辩驳?”
“让四殿下去!”
顾长垣眯了一下眼睛,“四殿下与您一母同胞,这时候只有四殿下顶罪抗下,才能保住三殿下您。”
傅焱自然不能答应,傅翊是自己的亲弟弟,他顶罪和自己承认又有多少区别?
两人正僵持的功夫,又有人在书房外头敲门,“殿下,出事了!”
“又怎么了?”
傅焱现在烦躁都很,他如今只要一听到出事了三个字,反射性的头疼,一桩接着一桩。
他如今都有些后悔了,干什么要招惹长宁侯府,如今没一件事是顺利的。
老管家声音颤颤巍巍,“刚得了消息,薛二公子带着薛世子回京了!”
“薛安元?”
傅焱再也坐不住了,“他还活着?”
之前他得了吴彦行的消息,不是说贺长风和薛安元两个人都死了吗?
这个废物!
老管家点头,“是,人活着回来了,此时已经在去宫里的路上了。”
傅焱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完了,全完了!
唯独顾长垣还勉强镇定精神,他看着傅焱,“殿下,薛安元这个时候回京,一定是查到什么证据了,不能束手就擒。”
傅焱看着顾长垣,“那你还有什么办法?你自己说说,哪次你的办法成功过?”
顾长垣抿了抿唇,他也觉得邪门,但是如今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殿下,这次您想要全身而退,只能靠四殿下了!”
傅焱这时候也走投无路,“说!”
顾长垣凑近傅焱的耳边,“将用在长宁侯身上的手段用在四殿下身上!”
“放肆!”
傅焱朝着顾长垣的小腹,结结实实的一脚踹了过去,“你疯了?他是本殿的亲弟弟!”
顾长垣跌坐在地上,好半晌都没直起身,“殿下若是不同意,臣也没办法,只能一起在昭狱与殿下作伴了。”
“殿下应该不会去昭狱,而是被关在宗仁府,一辈子幽禁是轻的。”
“就怕皇上一怒之下将殿下贬为庶人,到时候就真的再也没有争夺皇位的资格了!”
听着顾长垣的话,傅焱一直没有做声,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有了动静,说是宫里的旨意,让傅焱进宫面圣。
顾长垣看着傅焱的背影,“殿下,皇家无手足,大业之路总要有所牺牲,臣希望你考虑清楚。”
此时的林虞得了消息,就去了容王府,“世子爷之前不是说还要半个月薛世子才会进京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傅钰眸光淡了几分,“其实安元他们一早就到了城郊,只是时机不到,一直拦着没让他们进京。”
“昨日听说皇伯父叫了二殿下去御书房,没想到三皇子狗急跳墙,竟然派人去大牢里刺杀你父亲,我想时机应该已经成熟了,一早就给他们去了信。”
听了这话,林虞的脸上露出笑容,“也就是说我父亲马上就能出狱了!”
傅钰颔首,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我想咱们的婚事是下月中,总不能让岳父大人还在牢里待着,不能参加我们的婚事。”
“你会终身遗憾的。”
林虞闻言,歪着头看向傅钰,“不过都是假的,这有什么好遗憾的?”
傅钰:“....”
怎么可能会是假的,既然成了婚,他可不打算休妻或者和离!
看着傅钰无话说,林虞暗自笑了笑,然后谈起了正事。
“等父亲出狱,我打算让父亲归还兵符,日后只做个闲散的侯爷,免得日后陛下再起猜忌。”
听了这话,傅钰却摇了摇头,“恐怕不能,近来北齐那边并不安稳,平南王打了几场仗,粮草不够,如今国库也空虚,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幸而之前岳父回京前生擒了北齐大皇子,如今两国胶着,北齐或许会派人和谈,这时候皇伯父不会答应岳父请辞的事情。”
其实经过前世的事情,傅钰又何尝愿意在京城这个漩涡里待着,只是如今还没办法选择罢了。
祁安帝之所以能够听进去皇祖母的话,让二皇子重新调查岳父长宁侯,也是因为知道居庸关那边如今还离不开长宁侯。
若想要大魏和北齐安稳,唯一的就只能是长宁侯继续镇守边关,等着十月收赋税,减轻国库的压力。
第一百一十一章:怀孕
“父皇明查,此时的确不是儿臣所为啊!”
傅焱跪在地上,看着薛安元和二皇子傅尧两个人跪在自己一左一右,心中痛愤交加。
“儿臣也是被吴彦行蒙蔽了,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他为了陷害长宁侯故意为之。”
祁安帝扫了眼自己的龙案,最后拿着桌上的黄玉笔筒朝着傅焱就砸了过去。
“逆子,你不知道?”
“你要是真不知道,怎么在得知朕让你二哥参与调查长宁侯的案子,就急着派人去天牢刺杀他?”
傅焱额头上的鲜血汩汩,他也没擦,只摇了摇头,一口咬定,“父皇,儿臣没有派人去暗杀长宁侯,如果儿臣真想杀长宁侯,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儿臣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傅尧看着傅焱脸上的伤,眉眼阴鸷,看来他这位三皇弟还在垂死挣扎呢,只可惜父皇对三皇弟却不会如太子一般能生出恻隐之心。
祁安帝神色冰冷,“传朕旨意,即日起三皇子傅焱幽禁皇子府,由兵马司人负责看守,无诏不得出。”
“另着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彻查长宁侯一案,务必还长宁候一个清白!”
说完这些,祁安帝看向傅尧,“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别让朕失望!”
“是。”
傅尧答应了一声,能感受到旁边三皇子傅焱投来怨毒的目光,心中有些嗤笑。
他心底可是极其看不上傅焱的,根本就没把他当成对手,本想着坐山观虎斗,等太子和老三两败俱伤,他在崛起。
只可惜这个老三实在是太蠢,父皇这才找到了他,以至于他全盘的计划都被打乱,迫使他提前加入了这个战局,真是让他烦乱!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重新筹谋,先把老三傅焱踢出局,再专心对付太子傅启辰。
祁安帝将薛安元留下,让其余人都先回去。
傅焱回到府里,看着兵马司的人把自己的皇子府围的水泄不通,脸色难看至极。
他将屋内许多东西都打碎了,原本要进来的郑雪妍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
“你过来干什么?”
傅焱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郑雪妍语气稍有缓和,但也是压着怒火。
郑雪妍示意身边的下人把满屋的狼藉打扫一下,然后看着傅焱手上被划出来的伤痕,叫人拿了酒和纱布等东西。
“殿下就算再生气,也应该疼惜一下自己的身子,何苦这样糟践自己?”
“全毁了!”
傅焱心有不甘,他看着郑雪妍,“父皇如今已经不信本殿了,若是任由这么发展下去,本殿就会与龙椅彻底失之交臂。”
听着傅焱的话,郑雪妍轻柔的将纱布系好,“其实殿下当个闲散王爷也是很好,如容王那般,日后有了封地,咱们离开京城去封地,我们....”
“你让本殿一辈子都看着太子的脸色吗?”
傅焱气的一把挥开郑雪妍,“皇后压着母妃一头,本殿自小也被太子压一头,都是皇子,凭什么父皇更喜欢他?”
“文武骑射,本殿哪一样输给他?同样是父皇的儿子,本殿一样有一争之力!”
郑雪妍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桌子,好半晌才道:“殿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妾身便一直陪在殿下身边。”
听着这话,傅焱的神色有所缓和,再看郑雪妍的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受伤了?”
郑雪妍摇头笑了下,眼神有些温柔的不像话,“没有,只是殿下,前几日妾身有些不舒服,所以请了大夫来看,他说...妾身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当真?”
傅焱看着郑雪妍的眼里有光,拉着她坐了下来,声音低沉。
“既然身子不好,就不要自己到处折腾,有什么事让他们下人来做就是了。”
想到刚刚自己那么一推,傅焱有些紧张,“刚才伤到哪儿了没有?”
“没事的。”
郑雪妍抿唇,“殿下的事情,妾身还是喜欢亲力亲为,他们下人做的妾身都不放心。”
傅焱看着郑雪妍,望着她的小腹,神色一时间有些怅然,若是往常,他该高兴才是,可如今他才失了圣心,倒是会连累郑雪妍母子两人。
想了片刻,傅焱看着她,“本殿现在给母妃写信,你明日就进宫陪着母妃,让母妃照顾你。”
郑雪妍一愣,然后摇头,“妾身不去,殿下如今正困在皇子府,要是妾身都走了,殿下一个人要怎么办?”
“他们兵马司的人能拿本殿如何?”
傅焱声音低沉,“如今更重要的是你和孩子,明日你就进宫。”
安抚好了郑雪妍,傅焱站起身,之前他还对顾长垣的主意嗤之以鼻,可如今...
想到此处,傅焱闭了闭眼,拿起桌上的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
“送去顾府。”
傅尧整理好薛安元的证据,全部交给三司,再加上之前抓到的暗卫,虽然他咬死了没承认是三皇子派来的,但证据已经是足够了。
很快锦衣卫就把长宁侯林赫等人放了出来,回到了林府。
林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老泪纵横,由着林虞扶到了府门口,等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林赫,声音更咽。
“儿啊!”
“母亲。”
林赫看着已经双鬓白发的林老夫人,八尺高的人双膝跪在地上,声音哀嚎。
“儿子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林虞和林云堇姐弟两个将头偏向一旁,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最担心的莫过于林老夫人了,更何况才一回京就进了大牢!
林老夫人蹲下身子,将林赫抱在怀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虞抹了一下脸,“祖母,父亲,外头风大,咱们还是进府再说话吧。”
林赫点头,“是了,外头风大,母亲你身子骨不好,咱们回去再说。”
林老夫人点头,才一起身,似乎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好像自己的孙女儿林宝珠。
“宝珠?”
林虞和林云堇两个人也看了过去,果然在街对面看见了她,林宝珠有些慌乱的想要离开,她觉得很难堪,如今要见自己爹和祖母一面,竟然也要遮遮掩掩。
不过就片刻的功夫,林老夫人收回有些黯然的视线。
“回府吧,今儿你们父亲回来,祖母让厨房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
至于林宝珠,林老夫人当然心疼,自己疼了半辈子的孙女儿哪里就能舍得,可一想到这次的牢狱之灾,能有什么比一府安康太平更重要的?
林云堇迈步跟上,林虞落下几步,站在林湘湘身边,拿起七喜手里的衣服给她披上。
“这段日子在牢里受苦了。”
林湘湘眼睛倏然一红,然后摇头,“没有,还要多谢长姐在外头费力周旋,这才能这么快出狱。”
林虞笑了笑,“走吧,这段时间在牢里吃的都不好,我自己背着祖母进厨房亲自做了一道松鼠桂鱼,一会儿你尝尝。”
“长姐的手艺?”
林湘湘眼底放光,“好啊,那我一定多吃点。”
说完这话,她又压低了声音凑近林虞的耳边,“听说长姐再有几日就和世子大婚了?”
“长姐喜欢容王世子吗?”
喜欢吗?
林虞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还不错。”
第一百一十二章:试婚服
接下来几日,林府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有些温馨。
只是对林云堇来说,似乎是噩梦的开始,父亲林赫声如洪钟的一声吼。
“说了多少次,出剑要果决,你这样上战场早死了七八十回了!”
一边说着,林赫手里的棍子就重重的打在了林云堇的后背上。
林云堇疼的龇牙咧嘴,林赫还不满意,“真是骨子里都懒散惯了,不及你长姐一半。”
“阿虞至少能从我手里过上百招,真是废材!”
“长姐!”
林云堇更是委屈急了,看到林虞带着点心过来,连忙跑了过去。
“爹他太过分了,这几天把我后背都抽肿了,哪有他下手这么重的,我可是他亲儿子!”
“你要不是老子亲儿子,早打死你了!”
林赫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看到林云堇手里拿着的糕点,棍子又是打在他手背上。
“吃什么吃,剑招还没练好,继续去练!”
一觉把林云堇踹走以后,林赫坐在椅子上拿起糕点塞进嘴里。
“嗯,我闺女做的糕点就是好吃,有你娘当初的手艺。”
林虞闻言,笑了一声,“爹你真是的,没事就逗弄云堇,他这几天估计都被你打怕了。”
林赫虎目一瞪,“本来就是他的问题,剑术不精。”
说完林赫看着林虞,有些蠢蠢欲动,“闺女,你这些年剑术精进了没有?跟爹比试比试?”
“好啊!”
林虞答应的十分痛快。
下一瞬两个人就离开了石桌,林虞手里的剑朝着林赫就刺了过去,林赫手中的木棍挡住,然后一个翻身朝着林虞背后。
七喜站在树下看着,十分头疼,“世子爷一会儿要带着礼部的人过来试喜服,姑娘和侯爷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打起来了!”
枯黄的树叶因为两人打斗漱漱落下,满地金黄,站在不远处的下人有些头疼,一会儿又要打扫院子了。
林云堇在旁边仰头看着,看看看着就觉得不对,他问七喜。
“你有没有觉得我爹对长姐下手很轻?”
七喜看着林云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切磋,侯爷下手当然轻了!”
不是的!
林云堇内心疯狂摇头,刚才爹打他的时候,那棍子恨不得一下把他拍进地里去。
所以是他不配吗?
约摸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刘管家就带着傅钰和礼部的人到了后院。
“侯爷,大姑娘,世子爷和礼部的人来,请大姑娘试穿一下...”
话说了一半,刘管家仰头就看到院子里刀光剑影,硬生生咽了下去。
“侯爷这怎么又和大姑娘比上了?是二公子不禁揍吗?”
傅钰推着轮椅下了台阶,“不忙,等一等就是了。”
礼部的人见傅钰都不着急他更不敢着急了,只能捧着婚服在廊下站着。
他有些心惊肉跳,这侯爷打起人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啊?
而且这位林大姑娘也是剑术超群,虎父无犬女,到时候真成亲,世子爷这身子骨遭得住吗?
又过了一炷香,林虞因为一个失察,被林赫直接找到了破绽,一棍点在了林虞的小腹处。
“好,我闺女这些年越发出息了,练的好!”
林云堇肉眼可见的哼了一声,这要是他,父亲绝对一棍子把他打出院子,到长姐这儿就点到为止了。
偏心眼!
林虞大汗淋漓,接过七喜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还是父亲更厉害。”
说话的功夫,林虞看到了不远处的傅钰,“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嗯,礼部赶制了婚服,一直在催,想尽快给你试穿,如果有不合适好尽快改制,所以就早点过来了。”
礼部的人一头雾水,他们不着急啊,催的人不一直是世子爷吗?
林赫提着手里的木棍走到傅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容王世子?”
重生一次以后,向来云淡风轻的世子爷在未来岳丈面前,第一次感到了压力,他扬起自认为得体的笑容。
“在下傅钰,字少言,伯父您称我一声少言就好了。”
“这不合规矩,还是要叫一声世子的。”
林赫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傅钰的轮椅,“世子的腿是怎么回事?”
傅钰双手按在腿上,指节有些泛白,“暂时有些走不了路,我找了师傅,这段时间也在反复尝试,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听到这话,林赫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棍子,然后递给傅钰。
“试试?”
礼部的人在旁边看的满头大汗,他都替世子爷紧张了,这未来岳父好像有点吓人,能招架住吗?
林虞看着傅钰的脸色,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然后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要勉强。”
听到这话,傅钰扬眉笑了笑,然后接过林赫递过来的棍子,试探着起身。
几次都险些跌倒,傅钰额头上有些冒冷汗,他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撑着木棍,终于站了起来,他含笑看着林赫。
“伯父。”
林赫挑了挑眉,忽然蹲下身子,在傅钰的腿上按了按。
“世子这是多久没走过路了?”
从重生到现在,应该有一年多了,傅钰眉心轻蹙,前世的阴影到现在,他好像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林赫站起身,“没事还是要多练练,你这再有一段时间不走路,这辈子就真走不了了。”
傅钰点头,“伯父,我记下了。”
林赫有些满意,不是对傅钰的家室和自身条件,而是这位世子身上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相反很谦虚内敛,人品上佳。
心里对这位未来女婿还算满意,林赫才看向自家闺女。
“阿虞,我和世子喝喝茶,你把婚服去试一下吧。”
林虞见状,就知道父亲对傅钰感官还不错,答应了一声,就让七喜带着婚服走了。
傅钰追随着林虞的背影,其实他想看,但是未来岳父虎视眈眈,他还是老实点吧。
“别看了,等你成亲的时候自然能看到阿虞穿婚服是什么样子!”
林赫这时候开口了,让傅钰一惊,忙回过神来,“伯父。”
林赫哼笑一声,“你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
“当年我娶阿虞母亲之前,她试婚服我也想看,最后被岳丈和两位小舅子给揍了一顿。”
傅钰:“....”
什么意思?不会是在暗示和威胁他吧?
“好好待阿虞,她母亲走的早,我这个父亲也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林赫给傅钰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声音有些怅然中透着几分凌厉。
“如今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要是阿虞过得不好,我可不管你是世子还是王爷,打你没商量!”
傅钰颔首,语气郑重,“我会对阿虞好一辈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婚(上)
八月十六,酉吉,宜嫁娶!
长宁侯府和容王府上上下下忙活的不可开交,林虞更是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梳妆打扮。
因为常年习武,打理府内庶务,林虞很少打扮自己,常常一根簪子或是一根绸缎把发丝绑在脑后,穿着更是以利落干脆为主。
这次她坐在梳妆铜镜前,看着额间的花钿,描眉点翠,乌黑的发丝繁复的绾成发髻,振翅欲飞的凤冠珠翠萦绕,十分华贵端庄。
七喜和花泞两个人给林虞穿好里衣以后,拿起大红色的霞帔穿上身,艳丽若彩霞。
上用金银线穿东珠绣的花鸟云纹,夺目耀眼,缨络垂旒,下面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也是上好江南进贡的蜀锦做成,金玉成双。
旁边七喜都看呆了,忍不住凑近,声音雀跃,“听说这身衣裳是世子爷自己画的样式给礼部送过去的,穿在姑娘身上果然是冰肌玉骨,人间绝色。”
“难怪当年白先生写过一句诗: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当真如此!””
花泞则是目不转睛,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道:“大姑娘这也太好看了,真是便宜容王世子了!”
“花泞姑娘还叫世子呢?从今儿起,日后就得叫姑爷了!”
旁边的喜娘乐滋滋的纠正花泞,花泞撇撇嘴,“这不是还没嫁过去呢吗?”
林虞听着耳边的几个人叽叽喳喳,眉眼一直舒展着,低头摸了一下身上的喜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要成亲了!
这时候林老夫人由身边的人扶着走了进来,看到林虞这身打扮,眼泪忍不住落下,“好,我的孙女儿果然漂亮!”
“跟你娘当年一个样子,要是她看见了,一定高兴。”
林虞转过头,但因为头上凤冠太重,所以有些生硬。
“祖母。”
“祖母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你一向聪慧稳重,日后去了容王府,好好侍奉公婆,恭敬孝顺。”
林老夫人顿了一瞬,又道:“但要是受了委屈,就尽管回来,祖母就算要走了,但你爹和弟弟都在,你是咱们家的长女,万不能去了别人家就委屈了自己。”
听着林老夫人的话,林虞点点头,“祖母我都记下,不会委屈的。”
“那就好。”
林老夫人又咳嗽了两声,脸色白了几分,让身边的丫鬟拿着一个红布包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件事本该你母亲来做,但她不在,就由祖母交给你,等晚些的时候再打开。”
林虞疑惑的接过,摸了摸,好像是一本书,“这是...什么?”
花泞和七喜两个人也好奇的凑了过去,林老夫人竟然是难得有些脸色泛红。
“咳,等上了花轿你自己打开看吧。”
这时候外头有人敲门,“林大姑娘,我能进来吗?”
林虞将东西交给七喜放到嫁妆里,让花泞把门打开,外面探出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大姑娘,是我。”
“江姑娘?”
林虞看着江月珊手里抱着个小匣子,温和的笑了笑。
“江姑娘进来坐。”
江月珊有些腼腆,“那天多谢大姑娘给我解围,今日大姑娘成婚,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
“所以我自己用黄玉打磨了一个梳子送给大姑娘做添妆,祝你们婚后白头偕老,金玉满堂。”
“还希望大姑娘不要嫌弃。”
林虞伸手接了过去,打开看了看,上好的黄玉,上面还心灵手巧的雕刻缠枝石榴花纹,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多谢江姑娘,我很喜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外头林湘湘和外祖母家的表妹左嫣也来了,整个房间内顿时更热闹了。
林湘湘送的是玉如意,左嫣送了一整套的首饰头面,“表姐,祖母和我说了,虽然你现在不爱打扮,但既然嫁了人,日后还是要有些珠宝首饰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得飞快,外头宾客也不少,林赫和林云堇也忙的晕头转向。
很快就快到酉时了,外头刘管家跑了进来,“容王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林赫朝外头走了过去,林云堇则是往林虞的闺房去,敲了敲门。
“长姐,盖头盖好了没有,外头迎亲的来了,我背你出府!”
几人这时候赶紧不聊天了,忙着找盖头,上头绣着龙凤呈祥。
喜娘连忙把盖头盖上,然后去开门,“已经好了,二公子背大姑娘出门吧。”
左嫣起身,“等等,就这么轻易把表姐嫁了?这样太便宜世子爷了。”
旁边的林云堇一愣,“你要干什么?”
左嫣和林湘湘对视一眼,“总得考考咱们这位世子爷,未来姐夫吧,得让他知道表姐多难娶,日后才知道珍惜。”
旁边林湘湘点头,“没错!”
林云堇:“....”
好像很有道理。
几人一拍即合,才下了马坐上轮椅的傅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一道坎,等到了林虞的闺房时,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开。
“阿虞?”
“娘子?夫人?”
林虞坐在床上听着傅钰越来越黏糊的声音,忍不住耳尖发烫,左嫣和林湘湘两人则是忍不住发笑,花泞和七喜也跟着掺和。
左嫣堵着门,“这还没成亲呢,世子爷也太肉麻了!”
傅钰:“....”
沉默片刻,傅钰敲门的手一顿,然后哑着嗓音道:“你们是不是把我的阿虞绑架了?”
“哈哈哈哈!”
左嫣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林湘湘抿了抿唇,压住笑意。
“她是我们长姐,怎么能说绑架,世子爷要娶长姐,总要有点诚意吧?”
林老夫人在外头和左老夫人对视一眼,“简直胡闹!”
左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就该这样,这么闹一闹才更热闹,当初林赫娶我女儿的时候,可比这难多了。”
林老夫人:“....”
莫名看着傅钰,忽然就有些觉得爽了是怎么回事?
儿子的苦,得从孙女婿身上找回来?
傅钰眉眼温和,“那不知道两位妹妹,要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门里左嫣和林湘湘对视一眼,然后走到林虞身边嘀咕了几句,得到了答案,又赶紧跑了回去,清了清嗓子。
“回答几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世子爷进来!”
傅钰颔首,似乎成竹在胸,“请问。”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婚(下)
“第一个问题,我表姐她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
左嫣的话响起,外头林赫和林老夫人等人就看着傅钰,说实话,他们都不太知道。
因为林虞成日的忙,一日三餐都是自己一个人吃,所以...知道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几个伺候的丫鬟了。
傅钰眉心舒展,“阿虞最爱喝鲫鱼汤。”
此话一出,里屋的林湘湘和左嫣两人沉默了,“第二个问题,长姐她的发丝有多少根?”
“....”
这别说傅钰了,就是身边跟着的下人们都愣住了,谁能知道?
薛亭则是在一旁幸灾乐祸,“傅表兄,你能答上来么?”
里面的左嫣和林湘湘觉得这次稳了,“只要这个问题答对了,我们就放世子爷进来。”
傅钰沉默片刻,然后才敲响了闺房的门,“这个问题若是我把阿虞带走,今夜自然是能查清楚的。”
林虞:“.....”
左嫣和林湘湘对视一眼,然后回头看了过去,“表姐(长姐),世子爷一向如此吗?”
最后左嫣只能承认傅钰脸皮够厚,把人放了进来,林云堇则是背着林虞从屋内走了出来。
傅钰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看着林虞坐在了花轿上,声音醇厚浓郁。
“阿虞,刚刚那个问题,今夜只能靠你了!”
“傅钰!”
林虞羞恼的差点把盖头掀开,然后赶紧让人把轿子盖上。
十里红妆,锦绣堆叠,黄昏时分都夕阳照在红色的绸缎上,泛着金色光芒。
喜娘高唱一声,“落轿。”
傅钰看着轿子中伸出滢白纤细的手,缓缓握住,将人接了下来。
两人移步花厅,容王和容王妃坐在高堂之上,满眼都是笑意,长公主在旁边瞧着,隐隐泛酸。
“你们俩个倒是得了个如意的儿媳妇,本宫这两个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如愿。”
薛亭听到这话,朝着大哥薛安元看了眼,“你是老大,大哥,你得给我做个榜样!”
薛安元:“...滚!”
“一拜天地,恭贺喜结连理枝。”
“二拜高堂,敬谢父母养育恩。”
“夫妻对拜,夫妻恩爱到白头。”
喜娘高声唱拜,看着林虞两人夫妻对拜以后,笑眯眯道:
“礼成!”
容王府一派和乐融融,四皇子扶内,傅翊却满身疲惫。
“殿下,您回来了?”
伺候傅翊的内侍官小夏子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殿下今日去给三殿下求情,陛下可答应了?”
听到这话,傅翊脸色不太好看,“答应个屁,父皇一向就不喜欢本殿,如今给三皇兄求情,跟着母妃在御书房跪了一个下午都没看到人。”
越想越难受,“同样都是儿子,怎么就本殿最不受待见,三皇兄做错了事情,还要牵连本殿?”
“更何况太子就好了?二皇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真对皇位没有肖想,能这么努力的把三皇兄往脚底下踩?”
傅翊一边说着,一边喝了口茶,没注意到小夏子的神色,他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封上,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父皇亲启!”
他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封信啊,一边说着,傅翊一边伸手去拿。
“本殿没事給父皇写什么信,直接进宫不就...”
话没说完,傅翊的手就开始抖了起来腹部绞痛,冷汗涔涔,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夏子。
“你...做了什么?”
小夏子连忙跪了下去,“殿下,不是奴婢要对您下毒,是...是三殿下吩咐的,您别怪奴婢!”
“三...三殿下....”
傅翊的手抠着案几,看着桌上的茶具和那封信,一口血喷了出来,眼睛猩红的如同要瞪出来。
“我是...他亲弟弟!”
紧接着,傅翊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小夏子忍不住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只觉得心惊肉跳,三殿下连四殿下都敢杀,那他怎么办?
迟疑了许久,小夏子才跌跌撞撞的推开门,扯着嗓子喊。
“不好了,不好了!”
“四殿下他自尽了,快来人啊!”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进了皇宫,祁安帝这几日都是一个人宿在勤政殿的。
得到消息祁安帝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头是郑贵妃几乎断了气的哭声。
“怎么回事?”
内侍监总管王焕小心翼翼道:“四皇子府那边的消息,说...四殿下写了一封信,然后就服毒自尽了。”
“自尽?”
祁安帝脸色难看,“人呢?太医有没有去查,人怎么样了?”
王焕的头更低了,“太医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说着,王焕就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节哀。”
祁安帝的手抖了又抖,好半晌才开口,“把人传进来!”
很快小夏子就被人带了进来,他浑身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奴婢...奴婢参加陛下。”
祁安帝盯着他,声音暗哑,“你说,今日四皇子府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清楚,朕今日就诛你全族!”
小夏子不住都磕头,“陛下饶命,奴婢一定仔细说。”
“今日四殿下从宫里回府,整个人就有些不太好,把奴婢赶了出去,说一个人要静一静。”
“奴婢不敢反抗,就在门口守着,一开始屋里面还有动静,后来就小了。”
“之后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就听到书房里面嘭的一声!奴婢吓坏了,赶紧推门进去。”
“就看到四殿下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桌上还有一封信,奴婢就赶紧让人喊太医!”
听着小夏子的话,祁安帝冷眼看着他,“什么信?带来了没有?”
小夏子忙不迭的点头,“带了带了。”
王焕从他手里接过信,然后递给祁安帝,上面‘父皇亲启’四个字,还有血迹在上面。
祁安帝的手再次顿住,眼睛有些发涩,他拆开信看了过去,字很丑,的确是老四的字。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一向不得父皇喜欢,父皇最爱太子,只有三皇兄一直照顾儿臣,儿臣自私,便一直想要三皇兄能成为太子,日后可以更照顾儿臣。’
‘长宁侯不愿为三皇兄所用,所以儿臣听从幕僚的意见,暗中收买了大同知府吴彦行,栽赃长宁侯,后来事发暴露,儿臣就想杀人灭口,结果却连累了三皇兄。’
‘儿臣有罪,儿臣不敢当面向父皇请罪,也不敢告知三皇兄,只能以死谢罪,三皇兄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父皇饶了他!’
祁安帝捏紧了手里的信,眼睛发红,声音也在颤抖,“逆子!”
“老四这个逆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洞房(上)
送走了宾客,容王和容王妃打了打哈欠。
“钰儿,我和你父王明日也起不来,你和阿虞两个就晚点来给我们请安,咱们府上不要那么多规矩。”
容王妃仔细叮嘱傅钰,“阿虞是你自己千挑万选的媳妇儿,你自己要对她好,我瞧阿虞也很不错,她...”
眼见着容王妃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傅钰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王,他要回房陪着阿虞。
容王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再说,总不能新婚之夜就让儿媳妇一直等着少言。”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容王妃点头答应,“那你快去,别让阿虞等急....”
话还没说完,傅钰自己推着轮椅就已经飞快不见了,弄得容王妃拧起秀眉。
“他嫌我是不是?他嫌我话多?”
容王揽住容王妃有些单薄的肩膀,“洞房花烛夜,少言能不着急?咱们也该回房休息了。”
容王妃还是不满意,“我这不是也怕他婚后原形毕露,好容易娶回来的儿媳妇,总不能让他气走了。”
气走?
容王想想,觉得不大可能,他这个儿子精明着呢,而且对林家大姑娘放在心尖尖上,一点委屈都不舍得人家受,也就自家王妃瞎担心。
龙凤喜烛,鸳鸯锦被。
林虞坐在床上,摸了摸有些硌得慌的桂圆红枣帘子等物,一时间竟然也有些紧张。
七喜和花泞两个人小声嘀咕什么,室内一片暖光,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推门而入。
“新郎官来了!”
喜娘唱喝一声,七喜和花泞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行礼。
“见过姑爷。”
傅钰愣了愣,然后满眼笑容如春风,“赏!”
紧跟着后面的杜宇就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荷包,花泞先打开看,金光灿灿的元宝,少说有二十两。
花泞笑弯了眼,这位姑爷出手还真是大方,旁边的杜宇见了,撇撇嘴。
“真是个没见识的母老虎。”
花泞眯了一下眼,晃了晃手里的拳头,“软脚虾,你不服?咱们出去打一架?”
杜宇:“.....”
七喜连忙拉住花泞,“今日和姑娘大婚,别闹出事来!”
杜宇连忙点头,“就是,你看七喜姑娘多大气,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粗俗!”
花泞手捏的嘎嘣响,“今日不行,咱们还有明日。”
杜宇:“....”
他嘴贱,忘了以后这位祖宗跟着世子妃嫁过来,日后得日日住在王府了。
这边喜娘递了如意秤给傅钰,“世子爷,该挑盖头了。”
傅钰捏着玉如意的柄,呼吸有些重,声音很轻,“阿虞,我...要掀开了?”
林虞没有动,凤冠沉重,珠翠满头,映入眼帘的都是红色。
一阵屏息过后,傅钰手中的如意秤挑开,红色的盖头掀开,映入眼的就是林虞那张明艳清冷的面颊。
不如以往的冰霜傲雪的梅花,反倒艳丽如海棠姝色,灼灼耀目。
傅钰只觉得气息更重了,喉结动了动,旁边的喜娘眉开眼笑,“恭喜世子爷挑盖头,日后称心又如意!”
喜娘忙又去端桌上的两杯酒递了过去,“喝了合卺酒,鸳鸯交颈甜如蜜。”
林虞伸手接过,看着眼前一袭绯红色喜袍的傅钰,忽的脑海里响起一首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傅钰的容颜似乎是随了容王妃和容王最好的样貌,每一处都十分完美。
从前一身青色长袍穿在他身上,如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如今一袭绯红色长袍,更衬的他惊艳绝尘。
两人手臂交缠,挨得也越发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七喜,傅钰连耳尖都在发烫,终于一杯合卺酒下肚,苦中回甘。
“二位新人礼成,民妇等人就先退下了。”
喜娘说着,带着花泞几个人从喜房里退了出去,也得到了一个荷包,却是轻飘飘的。
喜娘伸手垫了垫,忍不住皱眉,这成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是新郎官对新娘子越满意,荷包就越丰厚。
刚在屋里,她瞧着世子爷对这位世子妃艳丽都要滴出水来,怎么是不满意吗?
心中琢磨着,喜娘拆开了荷包,这一看吓的连忙捂嘴。
一张,两张,三张....八张!
一共八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也太大了!
我的个老天爷!
喜娘心里炸开了花,这一个荷包,她日后就是不当喜娘也够后半辈子养老了。
屋里头林虞坐在梳妆铜镜前,傅钰在身后正给她拆卸凤冠,金簪和步摇全被卸下来,几乎没扯疼林虞一根头发。
林虞望着铜镜映着的傅钰的身形,“没想到世子爷还善此道?”
傅钰拿着梳子动作轻缓,“特意为阿虞学的。”
“特意为我?”
林虞转过头盯着傅钰,“世子爷莫不是忘了你我之间只是契约关系,当时可是签契为凭的。”
这个时候提前这件事,未免扫兴,但傅钰也只是僵硬了一瞬,然后点头。
“我都记得,只要阿虞想要和离,随时都可以,只是如今你我夫妻,我还是想尽一份夫君应有的责任。”
林虞看着他,“就只是这样?”
傅钰喉咙动了动,他想要承认,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怕再进一步会把阿虞吓到,忍了又忍。
“是。”
这次轮到林虞笑了,她从矮凳上起身,褪下了华丽的婚服。
“那就好,我今日实在是疲乏的紧,先去洗澡,世子爷不介意吧?”
傅钰眼神暗了暗,“嗯。”
他看着林虞身姿袅娜的进了旁边的偏房,屏风上挂着衣物,脸不由自主的又红了。
等林虞出来,已经过了两炷香了,她一袭红色里衣,正拿着帕子擦头发,唇瓣樱粉,脸被水气蒸的有些发红,如同水中绽放的红莲。
傅钰想要帮林虞擦发,却被她阻止了,“我自己来就好,刚让花泞他们换了热水,世子爷也快去洗洗吧。”
傅钰看了看自己的轮椅,神色有些可怜,“阿虞能否帮帮我?”
“怎么办?帮你脱衣服?”
林虞说着走到傅钰面前就要解他的腰带,如此动作,让傅钰顿时脸更红了。
林虞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将他的喜服脱了,然后看着他一身单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还要继续吗?”
“不...不用了!”
傅钰的脸已经红的彻底,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先去洗澡。”
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等人进去以后,林虞收回戏谑的目光,坐在凳子上,极其耐心细致的擦干发丝,然后又抹了些芍药花油。
和衣而卧上了床,林虞忽然想起什么,走到了外间打开盒子。
里面是红绸包裹的一本书,走之前祖母给她的,不知道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洞房(下)
林虞有些百无聊赖的打开,才看第一页,脸‘腾’一下就红了,上面一男一女的姿势,这....
祖母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啊?
饶是林虞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也有些惊魂未定,她赶紧合上书,用手给自己的脸颊扇扇风,降了降温。
这边傅钰也已经从偏房走了进来,看到林虞手中拿着一本书,有些好奇。
“阿虞这么晚还在看书?”
林虞赶紧藏在身后,“阿,就...无聊随便看看,你洗了?”
看着这样的林虞,傅钰倒是起疑心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被挡住的书,‘嗯’了一声。
红色的里衣有些松松垮垮,还露着半边精壮的胸膛,虽然傅钰穿衣服的时候看着有些消瘦,但其实身材似乎还不错。
不由得,林虞又想到了刚刚自己书上一男一女,这.....
林虞连忙移开视线,抬手指了指,“你衣服,衣服没系好。”
傅钰睫毛轻颤,“阿虞能帮我吗?我头发还没干,腾不出手来。”
听到这话,林虞赶紧伸手帮他系带子,傅钰这时候的轮椅却动了一下,手直接按在了他胸口上。
林虞忙抽回手,皱了皱眉,没看那本书之前,她觉得这都没什么,看完以后...感觉就怪怪的。
最后她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给傅钰系好了带子,然后问道:“我刚刚看室内就只有一张床?”
傅钰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然后点头,“是,阿虞不用介意,我睡地上就好。”
听到这话,林虞盯着他半晌,然后道:“我信世子爷的人品,你睡在床上也不会对我如何,不是吗?”
傅钰:“...是!”
最后两人躺在床上一人一边,傅钰看着两人中间的空隙,他觉得这张床好像有点大。
而林虞却在想,她怎么能把枕头下面这本书拿走?
但林虞到底还是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下了,躺在外侧的傅钰看着林虞乖巧干净的睡颜,心开始剧烈的跳动。
手指在半空中描绘着林虞的轮廓,喜不自胜,这一世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他们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而且...阿虞就在自己身边。
他从床底下拿起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把用红绳绑着的金剪刀,然后剪下自己一缕发丝,又小心翼翼的去拨弄林虞的一缕乌发,剪断了一缕。
拿起盒子里的红绳将两缕发丝缠绕在一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傅钰做这一切的动作都很轻柔,他将东西放好,然后塞到了床底下,满心欢喜,想着明日起床就放到自己的小私库里面去。
他不知道此时背对着自己本应该熟睡的林虞这时候手已经放在了枕头下的金钗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睡意。
好半晌,她才缓缓勾起唇角,她倒要看看傅钰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合作?
一开始林虞的确是信了,因为她没得选,而且梦里容王府满门也很惨烈,自然就没有怀疑。
可是傅钰做的太明显了,让她想要忽视都难,丰厚的聘礼嘘寒问暖的关切,他太越界了!
林虞未婚夫是死的早,的确感情上很空白,但她不是傻子,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总能分清楚。
林虞有还几次都想把事情捅开,毕竟她既然明知道傅钰喜欢他,还愿意嫁,也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让她愿意一辈子走下去的人。
但是傅钰好像不是这样想,他在遮掩,甚至经常退缩!
今晚大婚,她都问的那么直白了,傅钰还是含糊过去了,这是她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既然他喜欢演,那就继续演下去好了,看他到底能演到什么时候!
傅钰还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暴露了,只觉得今夜心满意足,他娶了两世最喜欢的人,和她结发夫妻。
他愿意温火慢炖,一辈子的时间抓住阿虞的心。
翌日林虞从床上起身,她每日早上都有固定的时辰练剑,傅钰感受到床边的动静,也跟着睁开眼。
“阿虞,早!”
林虞也跟着笑了笑,“早。”
屋内两个主子起来了,七喜和花泞两个人就敲门进来了。
花泞去拿衣裳,七喜拿帕子浸湿拧干,递给林虞。
“姑娘,早...世子妃,早上先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还是先去练剑?”
林虞把架子上的衣服递给傅钰,然后回头,“先请安。”
她嫁过来是新妇,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倒是傅钰皱眉,看向花泞和七喜两个人,“你们两人是阿虞的丫鬟,怎么忽然改口叫世子妃了?”
七喜没说话,倒是花泞没忍住,“是您府里的嬷嬷说的,说我家姑娘嫁过来就是世子妃了,以后得跟着王府这边喊。”
“哪个嬷嬷?”
傅钰的声音明显听出不悦,“不必理会他们,你们照旧喊姑娘姑爷就好。”
林虞倒是没当回事,“一个称呼罢了。”
难不成花泞和七喜两人叫她世子妃,日后真要是出事,还能站在傅钰这边不成?
傅钰却很执拗,而且神色认真,“阿虞,我娶你不是想当你的禁锢,而是想做你的后盾,只要你回头,我就在!”
“而不是让你在王府感觉孤立无援,连自己府里带来的人也要随着王府的下人喊你世子妃。”
听到这话,林虞抿了抿唇,“多谢。”
旁边的花泞和七喜对视一眼,对这位姑爷更满意了,尤其是花泞还十分热情的把帕子递了过去。
“姑爷,快擦脸!”
这边七喜看着傅钰坐上轮椅,就开始整理床铺,先是抖了一下把床铺平,林虞忙喊:
“等等!”
啪——
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傅钰脚边,他伸手捡起,下意识的翻开。
“.....”
林虞:“....”
看着傅钰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林虞觉得她可以解释一下!
两个丫鬟也忍不住凑过去,“姑娘也太刻苦了,昨夜还看书?”
傅钰赶紧把书合上,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你们不用看了,这是我和阿虞一起看的。”
林虞也赶紧道:“行了行了,该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了,你们不要闹了!”
这要是让她们看见,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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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请安
“母妃他们此时应当还没起,阿虞不妨练了剑以后再过去。”
傅钰知道林虞有一早就起来先练剑的习惯,既然是早就养成的,嫁到王府也不必改。
林虞摇头,“既是已经嫁过来,第一天给王爷王妃敬茶,还是要早些去的好。”
话说道这个份上,傅钰当然不可能再拦着,然后笑着颔首。
“好,不过阿虞现在还要叫王爷王妃吗?”
林虞:“....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
“若是今日阿虞在我母妃面前喊一声王妃,她定会哭出来。”
傅钰对自己母妃的手段很是了解,都是父王纵着,养成母妃如此性子。
哭?
林虞想到性情温柔的容王妃哭的梨花带雨,就因为她不小心没改口,也太罪过了!
“我记下了。”
两人一路到了正院,外头站着的婢女见到两人,愣了一下。
“世子,世子妃来的这般早?”
林虞:“过来给王...父王和母妃请安。”
婢女回过神来,看了眼微微朦胧亮的天色,忙不迭的点头。
“世子和世子妃稍后,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等人进去,傅钰这才偏头看着林虞,“看,我说了父王和母妃这时候还没起。”
林虞:“.....”
刚才她以为傅钰是在和她客气,毕竟她在府里寅时三刻起床惯了,而且天都亮了!
院子里头很快就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端着铜盆,总之好像寂静的燕院子一下就热闹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婢女小跑着过来,“王爷和王妃在里面等着了,请世子和世子妃进去。”
“有劳。”
林虞答应了一声,跟着傅钰两人就走了进去。
容王一脸端正,倒是容王妃眼角挂着泪珠,头上珠翠都是歪的,似乎还有些困倦。
见到林虞,容王妃立刻打起了精神,笑盈盈的看着林虞。
“阿虞怎么起的这么早,是不是钰儿这臭小子非要你这么早过来请安的?”
“我昨日就吩咐了,你受累今儿不用这么一大早就过来请安受罪的,他半点不放心上!”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容王妃的眼刀在傅钰身上刮着,还是容王拉住了容王妃。
“好了,好了,儿媳妇和少言过来请安,得给你敬茶,刚刚都让人在外头站了一炷香。”
容王妃立刻闭了嘴,看着林虞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阿虞啊,今儿是母妃起晚,可不是故意让你在外头院子站着的,你千万别怪母妃,大不了明儿母妃早点起!”
林虞摇头,“不会。”
容王妃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道:“不过吧...咱们府上没那么多规矩,其实你晚点来,差不多卯时再过来就行。”
她是真的不想起啊!!
越想越愤然,容王妃看着自家儿子就生气,她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究竟牺牲了多少!
听到这话,林虞哪里有不明白的,知道傅钰说的是真话了,忙点头应下,“今日是儿媳妇不周,明日起就卯时二刻再过来请安。”
儿媳妇上道,容王妃笑的合不拢嘴,“好,好极了!”
很快丫鬟就拿着软垫放在林虞面前,又递了茶过去。
林虞伸手接过,端的很稳,“父王,请用茶。”
容王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然后就让人拿了个匣子递过去。
“日后劳烦你多照顾少言。”
“是,父王。”
林虞伸手接过,然后交给身后的七喜,紧跟着又去端另外一杯茶递给容王妃。
“母妃请用茶。”
容王妃笑眯眯的接过喝了一口,“阿虞的茶果然甜,日后我家钰儿就归你管了!”
紧跟着,容王妃从手上褪下紫黄玉的镯子,“这是当初我嫁给容王时候,母后给我的,今儿就交给儿媳妇你了。”
然后容王妃又让丫鬟拿了一串钥匙递了过去,“阿虞,这是王府里府库的钥匙,还有田契庄子什么的,日后就交给你了。”
终于有儿媳妇替她分忧了,以后她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林虞看着沉甸甸的钥匙,“母妃,儿媳妇才嫁进门,实在不妥。”
“妥当,没什么不妥。”
容王妃连忙摇头,不容林虞拒绝,“你进了容王府的门就是容王府的人,更何况你之前把林府打理的都井井有条,母妃信得过你。”
“你要是觉得打理的累,可以找人帮忙,不然你让钰儿帮你打下手也行,反正这个家就交给你和阿钰了!”
傅钰抿唇笑了笑,“阿虞要是不愿意,就还给母妃,她不过是自己想躲懒罢了。”
容王妃:“....臭小子!我是你母妃,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信任阿虞,怎么会是躲懒呢?”
说完她眼圈有些红的看着林虞,“阿虞,母妃就你这么个好儿媳,如今我这儿子都不心疼我,以后母妃就只能靠你了,呜呜....”
林虞:“....”
最后两人在正院和容王还有容王妃用了早膳,这才回了房,她望着手里的账册还有一串钥匙,忍不住道:
“世子爷,母妃她....向来如此吗?”
难怪第一次她就觉得有些不对,这位王妃是不是有些太...爱演了些?
傅钰颔首,“小时候我还单纯些,被母妃用眼泪骗过几次后就长记性了。”
“日后母妃怕是要骗你了,要小心了!”
林虞偏头想想,“还好吧,我觉得母妃...挺可爱的!”
傅钰:“...有吗?”
他怎么不觉得,他只有一听到母妃哭就想跑,头疼的很,也就只有父王能受得了吧。
不过看林虞拿着账册看了起来,他倒是也没打扰,想到自己昨夜放在床下的盒子,就先进了内室。
傅钰弯腰去捞,却摸了个空,顿时目光沉了下来。
“杜宇!”
林虞在外头看账,听到傅钰的喊声,忍不住回头,“怎么了?”
“一些小事,阿虞看书罢。”
面对林虞,傅钰的声音温和了许多,等看到杜宇的时候,声音压着怒气。
“我和阿虞走了以后,谁进过屋子?”
杜宇摇了摇头,“属下一直守着,没人啊,就...就世子妃身边两个丫鬟进去过,七喜和花泞。”
第一百一十八章:北齐和谈
等把七喜和花泞叫过来的时候,傅钰皱了皱眉。
“今日的床是谁打扫的?”
七喜看了眼花泞,“回姑爷,是奴婢。”
傅钰有些烦躁,却还是压着,“床下有个木盒子,你有见过吗?”
七喜想了半天,摇头,一旁的花泞忍不住道:“姑爷,上面是不是有并蒂莲花图样,里面装着一把金剪刀?”
傅钰颔首,“对,东西在哪儿?”
“哦,扔了!”
花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早上奴婢收拾的时候瞧见,里面只有一把剪刀。”
“姑娘瞧见了,就说把剪刀拿出来,那个木盒子也不值钱,就让奴婢扔了。”
说着,花泞看着傅钰有些呆滞的样子,“姑爷是要那把剪刀吗?”
傅钰:“....”
气不打一处来,剪刀有什么重要的,里面有他和阿虞的结发,就这么扔了?
听到动静的林虞走了出来,“怎么了?”
傅钰回过头,声音万分委屈,“床底下都盒子,你让花泞扔了?”
林虞响起昨夜傅钰苟苟祟祟剪她头发的样子,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
“嗯,我想着没那么值钱的东西,还以为是你不要的,就让花泞扔了,是不是做错了?”
傅钰低头,“没有,只是...一点小事。”
“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林虞瞪大眼睛看着傅钰问道:“不然我让花泞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
“不然还是我去吧,我亲自去找!”
傅钰摇头,“不用,你看账册就行,花泞扔到哪里了,我自己去就行。”
要是让阿虞看见,那他不是就暴露了?
林虞意味深长的看了傅钰一眼,正要说什么,外头响起动静。
“世子爷,太子那边传信,说四殿下昨晚认罪自戕,如今皇上让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停手,不再追究长宁侯的案子了。”
“三皇子这次...又逃过一劫!”
林虞有些震惊,“四皇子死了?自戕?”
傅钰推着轮椅走了过去,握住林虞的手以示安抚,“自戕不至于,有可能...”
听到这话,林虞眼底更冷,“这位三皇子还真是够狠的,自己的亲皇弟,也能下得去手?”
不过想想又明白了,要不是三皇子和顾长垣两人够狠,林薛两家还有容王府,前世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林虞看向傅钰,“接下来要怎么办?三皇子和顾长垣一日不死,就一日没有安宁。”
“阿虞,放轻松,别急!”
傅钰也是有些没料到,傅焱狠起来竟然连四皇子傅翊都杀!
“如今太子失去圣心,最不想看到三皇子好过的,还是二皇子傅尧。”
从前二皇子傅尧隐忍不发,所以一直都是坐山观虎斗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败了,对他都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如今傅尧已经被拉进了战局,先和三皇子傅焱对上,那么他就不可能让傅焱再得实,所以他才是最着急的人。
就在这时候,林虞忽然问道:“四皇子的死,郑贵妃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阿虞,你的意思是....”
傅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如今四皇子自戕,才让祁安帝痛失皇子,不再彻查。
但是要让他知道三皇子谋害兄弟手足相残,祁安帝绝对忍受不了。
只是如今缺的就是三皇子杀人的证据,这个证据就很关键。
有什么证据能由三皇子的母妃郑贵妃亲口承认来的更彻底呢?
傅钰忍不住道:“郑贵妃是四皇子的母妃,可也是三皇子的母妃,她不一定就会因此揭发。”
林虞摇了摇头,“不用郑贵妃揭发,她只要对四皇子是真心疼爱,面对三皇子就总会有纰漏之处。”
傅钰点了点头,“我派人去调查顾长垣的身世,那边也已经有眉目了。”
“十二月有一场秋猎,届时就不可能让三皇子和傅焱再跑了。”
林虞看着傅钰,“我听说这段时间祁安帝解了太子禁足,想让他继续上朝,你没让太子去?”
傅钰‘嗯’了一声,“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人斗的厉害,太子这时候还是称病的好,最好病到明年春,就能见分晓了。”
林虞点头,反正如今他们不缺的就是时间,撒一张网,总要慢慢布置,不能让猎物提前察觉。
只是没想到除了四皇子自戕,没几日的功夫,居庸关那边也有消息传来,平南王大捷,北齐皇帝求和,即日派使臣进京。
而这次平南王得胜,特意说明了是因为当初长宁侯回京之前生擒了北齐大皇子,这才得胜。
所以一大早长宁侯就被叫进宫里去了。
祁安帝这段时间因为丧子之痛,整个人消瘦了不少,颧骨都有些吐出。
“林赫,这次是朕失察,让你受委屈了!”
林赫一掀袍子,正准备要跪在地上,就被祁安帝伸手扶了起来。
“当初朕还是皇子时,你一路陪着朕,朕如今老了,做了许多糊涂事,你不会怪朕吧?”
林赫摇头,“陛下是圣明之人,当初不过是一些小人作祟罢了。”
“是啊!”
祁安帝叹了口气,“的确是小人作祟,伤了你与朕君臣之情,否则...你怎么会忽然递了折子要辞官还乡?”
林赫这次直接笔直的跪了下去,“皇上圣明,臣早有此意,只是当时居庸关常年征战,臣不敢请辞。”
“如今有平南王坐镇,北齐战败,臣已经心安,还请皇上允许臣卸甲归田!”
祁安帝盯着林赫许久,还是亲自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朕不允!”
“北齐皇子是当初你亲自拿下,朕不信平南王,只信你,这次北齐入京,朕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说到深处,祁安帝甚至眼睛有些红,“林赫,当年你与朕兄弟情深,此番在帮朕一次,如何?”
林赫也有些动容,当时年少,一番情意,可如今也不过是物是人非,徒生猜忌。
“陛下,臣母亲重病,只有几个月可活,臣这辈子都未能侍母尽孝,还请陛下成全臣的心愿!”
两人对望,祁安帝看出林赫的执拗,忽的长叹一声。
“朕允你半年,虎符还是你拿着,半年后继续当你的长宁侯。”
林赫也知道这是帝王的底线,他只能点头,“多谢陛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做梦
长宁侯遭人陷害的案子,在四皇子傅翊自戕而亡后就不了了之。
紧接着三皇子被解了禁足,太子称病,长宁侯侍奉亲母,一时间整个朝堂上就只剩下二皇子傅尧和三皇子傅翊两人。
不少人见风使舵,原本效忠太子的人不少转投了二皇子傅尧。
府里养病的太子正在教长子傅长睿习字,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的墨因为太过饱满而滴落,字迹就这么被毁了。
太子傅启辰放下手里的笔,接过帕子擦了擦,然后道:“孤如今已然如此,他们自己有所选择也是应当的。”
一旁的皇长孙傅长睿睁圆着眼睛看向太子,“父王,他们背叛主子,难道不该杀吗?”
听到这话,傅启辰神色一冰,“睿儿,谁教你说如此话的?”
傅长睿乌溜溜的眼睛转着,“皇爷爷说,若有人背叛,就该抄九族,皇权不可颠覆!”
听到这话,太子抿了下唇,“皇权不可颠覆,但有些背叛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
“睿儿,人心都是复杂的,他们有自己的私心,在私心不会对大魏王朝不利之时。”
“身为一位主君,要有容人之量,杀人诛九族这种话万不可再随意说出口,明白吗?”
傅长睿依旧有些懵懂,“可是之前他们是父王的人,父王庇护他们,他们得了许多好处却不知感恩。”
“如今却因为父王病了,就投靠了二皇叔,只能同富贵,不能共贫贱之人,这种人没有德行,也能入朝为官吗?”
听到这话,太子倒是笑了,蹲下身子摸了摸傅长睿的额头。
“品德兼修之人世上少有,是圣人,可遇不可求。”
“而身为主君,要做的就是把一个人有能力的一面发扬光大,并且遏制住他们的阴暗面。”
“若朝廷上人人皆是圣人,那便是太平盛世了!”
听着太子的话,傅长睿拧了下稚嫩的眉眼,“这么看来,坐在皇爷爷上的位置好难啊,儿臣不想去那个位置,为什么二皇叔和三皇叔还要争抢呢?”
“因为你皇爷爷那个位子象征着无上的权利,若是没办法坚持本心,就会很容易变成一位昏君,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太子拉着傅长睿的手坐在窗边,教他为君之道,他还记得小时候父皇就是这么教他的,可物是人非,如今父皇已然变了当初的模样。
他忽然再想,若是自己坐上了那个位子,日后子嗣越来越多,晚年会不会也变成父皇那样?
这么一想,他便忽然觉得遍体生寒,忙找了府内的侍卫。
“去容王府一趟,就说太子妃请世子妃来府叙话。”
他如今病着,总不能直接见傅钰,自然只能以太子妃的名头传话,反正傅钰这种妻奴,林虞来了,他自然也会跟着来。
二皇子府内,今晨又被摆了一道的傅尧脸色阴沉的可怖。
“本殿之前还想,太子和长宁侯府还是废物能被老三和一个小小的状元郎顾长垣玩弄到入狱的地步。”
“如今瞧着,倒是本殿小瞧了这两个人!”
眼见着傅尧脸色不好,福安有些不太敢说话,每到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不小心触了眉头,定然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傅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长宁侯府和太子府那边都有什么动静?”
福安老实的摇头,“没有,真要是说起来,长宁侯府老夫人病重,如今已经起不来床,这算吗?”
“滚!”
傅尧踹了福安一脚,福安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他脸色难看的厉害。
之前是他在暗处,太子和老三在明处争斗,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如今太子退出,却得他跟老三斗,表面上看着是他如今风光了,可处境转换,实则是对他很不利。
如今他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想办法把太子拉进战局,第二个办法就是速战速决,解决老三,再和太子斗!
想到此处,傅尧问道:“北齐使者进京和谈,几月份入京?”
福安揉着肚子,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平南王信上说的是半个月前就已经进大魏边境了,算日子应该是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上旬左右。”
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上旬?
秋猎?
傅尧想到往年秋猎都是十一月下旬左右,若是稍微拖一拖,正赶上北齐使者进京,是个机会!
这么想着,傅尧招了招手,在福安面前耳语了几句,福安忙不迭的点头,转身就去准备了。
夜里子时,郑贵妃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刚有些睡意,忽的寝殿内的窗就开了,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怎么回事儿?”
郑贵妃恼怒的坐起身,她还以为是宫里哪个丫鬟不细心,忘记关窗。
然而偏殿却没有动静,好像根本没有人,郑贵妃有些慌了。
“谁?谁在外头装神弄鬼,本宫饶不了你!”
“母妃!”
一声幽幽的呼唤,饱含了怨气和委屈,郑贵妃顺着声音望去,却瞧见窗边影影绰绰,似乎是个人。
“母妃,我死的如此冤,你竟然不为我报仇?”
郑贵妃猛然一惊,忙推着门往外走去,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上。
“翊儿,是你吗翊儿?”
影子远了一些,可郑贵妃还是看见他那张脸,和老三一模一样,是翊儿,她死去的翊儿!
郑贵妃满脸泪痕,“翊儿,是谁?究竟是谁害了你?”
“你和母妃说,是不是太子?还是长宁侯又或者是哪个傅钰?”
“你和母妃说,母妃饶不了他们!”
听到这话,那影子忽然靠近,满是怨气,“是三哥!他给我下毒,他可是我三哥啊!”
郑贵妃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惊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惨白的脸,猛的摇头。
“不可能!你胡说,你不是翊儿,你怎么会是翊儿?”
“焱儿是你二哥,他绝对不可能害你,绝对不会,你们是亲兄弟,世上至亲!”
听到这话,影子忽然笑了,有些悲痛和惨烈,“我就知晓母妃不会信,原本我也不信的,三哥怎么会杀我呢?”
“去问问小夏子吧,他什么都知道!”
“翊儿!”
看着影子渐渐飘远,郑贵妃想要去追,却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阵冷风,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喊她。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郑贵妃从床上坐了起来,身边是贴身宫女碧玺,另一个丫鬟正在关窗。
“刚刚夜里风大,窗户都被刮开了,娘娘没着凉吧?”
郑贵妃看着炉内点着的香薰,从床上站起身,“刚刚就只是刮风了吗?你们人一直守在外头?”
碧玺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啊娘娘,刚刚奴婢听到您在呓语,一直念叨着四殿下和三殿下的名字。”
听到这话,郑贵妃闭了闭眼,“之前服侍翊儿的内侍小夏子呢?翊儿走了以后,他去那儿了?”
第一百二十章:林老夫人病逝
“小夏子?”
碧玺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来,“之前娘娘因为四殿下自戕的事儿,哭晕了七八回。”
“三殿下怕娘娘瞧见他触景生情,就给了恩典,让小夏子离京回乡了。”
‘是三哥!他给我下毒,他可是我三哥啊!’
‘“去问问小夏子吧,他什么都知道!’
郑贵妃似乎又听见了耳边响起翊儿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么一想,她连呼吸都是急促的,手指也在轻颤。
“派人去找,把那个小夏子给本宫找回来!”
“还有,这件事不许让任何人知晓,包括焱儿,但凡有人走漏了一丝风声,别怪本宫无情!”
听到这话,碧玺连忙跪了下来,“奴婢明白。”
从前郑贵妃也很跋扈,但是却不会真的打杀奴婢,可见这次是真的很严重了。
等人都退下以后,郑贵妃穿着外衣站在窗边心凉了半截,她怎么会忽然做这样的梦?
不会是焱儿,一定不会是他,翊儿可是他亲弟弟,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这么想着,郑贵妃心里却没有底,翊儿只是贪玩了些,没有参与党争。
太子等人真要害也该是焱儿,而且当初牵扯到长宁侯案子的也是焱儿!
不!
郑贵妃不敢再想下去,先找到小夏子,找到他一切问题就都能解释了。
这一晚上,郑贵妃都没有再合眼,原本碧玺是打算把熏香再点上,让郑贵妃睡个安稳觉,但是被郑贵妃阻止了。
自从四皇子傅翊死了以后,郑贵妃就整夜的睡不好觉,日日想哭,后来才找了太医院开了方子,专门找内务府制的熏香,有助睡眠。
林虞和傅钰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人都在林府,因为林云堇递了消息,说林老夫人快要不行了。
不过是短短两个月,林老夫人就几乎瘦脱了相,整个人骨瘦如柴,颧骨凹陷,真真正正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看到林虞的时候,林老夫人眼眶有些湿润,“阿..虞!”
林虞走上前去,单膝跪在林老夫人床前,“祖母,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祖母年纪大了。”
林老夫人这个时候还笑都出来,“我瞧阿虞这次回来,面色红润了不少,可见没在王府受委屈,祖母也就放心了。”
傅钰推着轮椅过去,“祖母,我会善待阿虞的。”
林老夫人点头,“好,我知道世子爷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扫视了一圈,林老夫人眼中就蓄满了泪,“宝珠...宝珠她....”
林虞和林云堇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林赫大踏步上前,声音悲伤而又低沉。
“母亲,咱们府里已经没有林宝珠这个人了!”
“没有了?”
林老夫人喃喃一声,“是啊,没有了,我只有一个孙女,是阿虞呀!”
这是第一次,林虞看着白发苍苍,奄奄一息的祖母。
“父亲,不然让人接顾夫人来一趟?”
林赫却皱着眉,“既然族谱已经没她这个人,就不该再踏进咱们长宁侯府这个大门,阿虞,你莫要再说了!”
林老夫人这时候好像也很清醒,“对,阿虞,你父亲说的对!要听你父亲的话。”
“你们都要听父亲..的话.....”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落下,林老夫人的手就落了下去,人也没有了气息。
林赫顿时哀恸,“母亲!”
“祖母....”
十月十七,长宁侯府挂上了白绸,林老夫人去世了,一片压抑。
林宝珠的值这个消息,闯也似的跑到了林府门口。
“祖母...你们让开,我要见我祖母!”
祖母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怎么能走了呢?
刘管家穿着一身白衣,将林宝珠拦在府外,“顾夫人,外府前来祭拜的时候还没到,麻烦你在外面等一等!”
正好林虞从院子进过,林宝珠瞪大眼睛,“长姐!”
林虞顿住脚步,在看到林宝珠的时候,眼神有一瞬复杂,她并不想过多理会。
可林宝珠哪里会让她走,大声喊道:“林虞,你站住!”
“祖母重病,你明知道她最喜欢我,竟然还不让我见祖母最后一面,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听到这话,林虞停下脚步,眼神已经十分陌生的看着林宝珠,养了十几年的妹妹,她好像今日才看清楚林宝珠的真面目。
如此自私,可笑!
她也知道祖母最喜欢最疼爱的人是她,可是当初嫁给顾长垣的时候怎么就不想一想祖母呢?
“这里是林府,你在此处闹什么?要闹滚回你顾府去闹!”
未等林虞发话,一道沉闷冷肃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林赫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站在林虞面前挡住。
“不让你来林府见母亲最后一面,是我的意思,怎么顾夫人要指责本候吗?”
林宝珠一阵手脚冰凉,血液逆流,可更多的确是无助,父亲在为了长姐训斥自己。
这个时候,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父亲划清了一道界限,亲人和外人!
而她就是那个外人!
好半晌林宝珠都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很久才认命一般的道:
“侯爷,我能...我能去祭拜一下林老夫人吗?”
她感觉自己如今每说出一个字都仿佛在承受剐刑。
林赫看着林宝珠许久,然后让刘管家让出路,“我母亲在前厅,顾夫人祭拜以后就自行离开吧。”
林宝珠低着头,“好!”
林赫还站在原地,忽然出声,“路是自己选的,如论如何都没有退路,好自为之吧。”
眼泪簌簌落下,林宝珠抬手有些狼狈的抹了一把脸,她的确没有退路,家都已经没有了!
顾长垣....
林宝珠有一瞬的茫然,她为了顾长垣抛弃家族,真的是对的吗?
看着眼前白绸上大大的‘奠’字,她有种恍惚的感觉,当初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如今祖母也没了,亲人也没了,她失去了那么多,最后只换来一个顾长垣。
而且他还骗了自己那么多?
她想起在宫里的时候,安阳郡主和她说的话,顾长垣要害她,为了能迎娶安阳郡主。
她说不信,可是真的不信吗?
她失去了那么多才换来的顾长垣,林宝珠不想要承认自己的选择是失败的,是愚蠢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告诉自己和顾长垣是真心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