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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公子凶猛txt下载     公子凶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五章 暴毙

    聚华殿群臣愤怒。

    这愤怒源于他们是武朝人,源于他们内心的骄傲,也源于他们捍卫武朝尊严的决心。

    傅小官一个虞朝人站在武朝最顶端的这群人面前,他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这风暴给湮灭。

    但他却毫无畏惧。

    他站在了群臣的面前,然后说了一句话:

    “【诗经、大雅】有云:‘匪言不能,胡斯畏忌!’胡之言何也,贤者见此事之是非,非不能分别皂白言之于王也。所以诸位,若是你们仅仅凭着关大人这番言语,就作出想要将我生吞活剥之势,说一句让你们不高兴的话……”

    他的手往前一划拉,“在站的各位,你们,都是有眼无珠之人!”

    傅小官前一番话还令诸位臣工心里有了反省之意,可他这后一句话却顿时将这些大臣心里的仇恨再次拉满——

    你个虞人,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我等是有眼无珠之辈!

    这厮之狂妄如此便可见一斑!

    南宫一羽听闻此言心里一紧,卓一行却忽然一笑,而文帝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表——你小子前一番话将众怒压下去不就对了?为何要画蛇添足的说后面那一句呢?

    就在这风暴即将铺天盖地的向傅小官扑来之际,他又笑眯眯的开了口:“当然,诸位能够立于这朝堂之上,自然有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当然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我相信你们也没可能站在这里。”

    风暴一滞,傅小官这话一出,这些大臣们可就不好意思对傅小官口诛笔伐了啊。

    为什么?

    因为如果自己在没弄清楚这事儿的是非曲直之前对傅小官发飙,岂不是说自己有眼无珠?岂不是在陛下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无能?

    这时候,南宫一羽捋着胡须笑了起来,而卓一行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文帝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这小子牙尖嘴利,他可是听说过的。

    “所以诸位,我现在就当着你们的面,将这位关大人脸上的这张苍白的面具揭下来,让你们看看他那丑陋不堪的嘴脸。”

    关桐大怒,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着傅小官:“你这小儿,莫非要在这大殿之上扬你虞朝之威?”

    他转身面向皇帝,再次拱手,“陛下,臣已经将此事经过……”

    他的话被傅小官给阻止了,傅小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关大人,我且问你,我虞朝一行至繁宁城外时候,你究竟是在马车里呢还是在和别国的学子们交流?莫要说谎,说谎全家死光光。”

    关桐心里一惊,心想难不成这小子知道?

    而且这誓言也太恶毒,可现在他却不得不说谎,因为这之前,他已经对陛下说了谎。

    “哼,本官当时当然在与别国学子交流。”

    “那我再问你,你和那些学子们是在哪里交流的?”

    “这……”

    傅小官又拍了拍关桐的肩膀,“别急,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莫要露出了马脚。另外,我还想问问关大人,繁宁城半月楼的酒,可好吃?”

    “你也别急着回答,我再问你,你可曾将文帝放在眼里?”

    傅小官接连三问,前两问是针对这件事情,可第三问却是诛心!

    所有的大臣们便又看向了关桐,心想自己那番慷慨激昂可别被这厮给坑了。

    关桐顿时胀红了脸,“我对陛下……”

    傅小官又打断了他的话,“关大人,别激动,你一个一个挨着回答我的问题,可好?来来来,先回答第一个。”

    “本官在迎宾楼与诸位学子交流。”

    “很好,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交流的学子都有哪些?”

    “自然是鄢晗煜拓跋渊和樊国的十三皇子樊天宁等。”

    “交流的都是什么内容?”

    “此行文会的注意事项。”

    “从何时开始交流?”

    “……酉时末。”

    “交流到何时?”

    “……戌时。”

    “交流了多久?”

    “半个时辰。”

    “我是几时抵达的繁宁城外?”

    “申时。”

    傅小官忽然一笑,又问了一句:“半月楼喝的可是西山天醇?”

    “不是。”

    关桐忽然一惊,连忙又补充了一句:“那晚并没有去喝酒。”

    可傅小官此刻再没看他一眼,而是对文帝拱手一礼,说道:“陛下,此事已经明了,你的这位臣子撒了谎。”

    刚才傅小官前面分明问的是三个问题,可他后面却问了许多问题,而且语速极快,关桐被他带着回答的也快。

    这其中已经有了破绽,那便是时间。

    这些大臣们没几个反应过来,脸上露出茫然,不知道关桐究竟在哪里撒了谎。

    傅小官又道:“陛下,外臣所率使团于申时便抵达了繁宁城外,而按照关大人的说法,他是在酉时末与那些学子们交流的,请问,申时至酉时的这一个时辰里,关大人为何没有出城来迎接我虞朝使团?”

    群臣恍然大悟,前面关桐说的是傅小官一行抵达繁宁城外的时候他正在与别国使团交流,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傅小官在抵达繁宁城外一个时辰之后,他才与别国使团交流。

    傅小官问了那么多问题,其实只有这一个问题才是致命的,而其它,不过是为了给这个问题作掩护以麻痹关桐的心神罢了。

    这小子……当真是个妖孽!

    关桐顿时呆立,却又很快醒悟,他正要辩解,却听傅小官又笑道:“关大人,你要不要带人证来此问问?”

    “要,我要,我肯定是记错了时辰。”

    “很好,那么关大人,你说那晚并没有去喝酒,这事儿你恐怕还没有和鄢晗煜等人通气,呆会我倒是要问问他们,半月楼喝的可是西山天醇!”

    关桐一听,一颗心顿时冰冷。

    他确实与鄢晗煜等人商量过如何陷害傅小官,可他真没有和他们说不要提及那晚半月楼之事。

    而群臣们此刻再一看,心里顿时明白,自己被那关桐给骗了!

    文帝大怒,傅小官此刻也补上了一刀。

    “所以关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那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曾将文帝放在眼里?”

    关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文帝长袖一拂:“拿下,脱去他那一身官袍,打入大狱,待……秋决!”

    关桐一听,本就伤寒严重,此刻豁然绝望,便觉天旋地转,双眼一番,砰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他居然暴毙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朕收回旨意

    聚华殿忽然安静。

    所有人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关桐,待得太医确认关桐已经死了之后,他们的视线便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

    听闻这厮在虞朝就将施朝渊和彗亲王骂得吐血,没料到他在这武朝的金殿上居然将左侍郎关桐给问死了!

    这厮……恐怖如斯啊!

    幸亏他不是这武朝的臣子,否则只怕这金殿之上会人人自危。

    而傅小官却看着关桐的尸首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慢悠悠又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可是打过赌的,你若说谎,全家死绝,现在你倒是死了,可就没法看见了。”

    群臣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厮当真是睚眦必报啊,难不成他连这关桐的家人也不会放过?

    可随后,傅小官却转身看向了卓一行,他笑眯眯拱手一礼:“外臣傅小官向右相爷问好,我可是仰慕右相之名许久,今日终于得见,见你身体倍儿棒,精神极佳,这一缕长须极美,我这心,终算是安定。”

    傅小官的这一席话令群臣包括文帝都莫名其妙,可卓一行却回了傅小官的这席话:

    “小官大人之名,老夫也仰慕许久,今日终于得见,当真是人中龙凤,虞朝少年!下朝之后可有暇去老夫府上喝一杯?”

    “这酒,右相大人就留着慢慢喝,趁着现在还能喝,就多喝一点,我毕竟比你小了很多岁,喝酒的时间自然比你长许多。”

    这句话便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众臣心想这傅小官第一次来武朝,难不成两人之间还有何恩怨?

    莫非是因为卓东来喜欢太平公主,而傅小官却极有可能夺得文会之魁首抢了太平公主之缘故?

    没有人知道傅小官这番话的意图。

    上元节时候,在兰庭集行刺傅小官的那些刺客都被他给逮住,并送去了金陵府牢狱之中。

    金陵府尹宁伐春在审问之后给了傅小官一份卷宗,然后傅小官去了三次那牢狱,通过他自己的手段,才知道四皇子虞问书手上的那四名刺客,居然是从武朝而来。

    而他们却是受命与武朝右相卓一行!

    这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傅小官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任何人。

    因为在这一消息之前,也就是去岁他在金陵城被绑架,其幕后之人居然也是卓一行!

    所以他在临行前对四皇子说过一句话:你堂堂四皇子,没必要去为别人背那口锅。

    四皇子并非是背锅,他仅仅是在掩饰。

    他不希望傅小官将武朝的右相牵扯进虞朝的这些争端之中,他更不希望傅小官将这事公之于众,所以他想要背下那口锅。

    而傅小官在三思之后,也确实未将此事宣扬,因为此刻的虞朝本就内外交困,他明白就算是告诉了陛下或者尚皇后,也于事无补。

    他来武朝也很想问问卓一行,老子在三千多里远的地方,你特么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现在当然没有问,因为卓一行在这武朝的势力太强大。

    卓一行此刻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人生无常啊,你看这关桐,刚才还好端端的,现在却死了。”他摇了摇头,很是感慨,又道:“你那西山天醇着实不错,自从传至观云城,老夫便一直喝着那酒,心想若是你死了,那酒可千万不要失传才好。”

    文帝皱起了眉头,这二人之间似乎有极深的恩怨,难不成就是因为朕的那道旨意?

    再加上先前南宫一羽对此旨意的再次反对,他思量片刻,开口说道:“朕思之,以此次文会之文魁来定太平公主的夫婿,着实有不妥之处。这是朕欠缺了考虑,便依循此前左相的意思,将这道旨意收回。”

    群臣看向了陛下,眼里满是赞许。

    心想这文会之魁首十有八九被那傅小官夺去,那样一来,太平公主可是要下嫁到虞朝去的!这在他们的内心里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情。

    现在既然文帝收回了那旨意,想来其一是为了安抚右相,其二也是不愿太平公主嫁给那傅小官吧。

    他们都以为傅小官会很失望,却未曾料到傅小官的那颗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豁然放松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聚华殿的侧门处冲入了一个红衣女子。

    她径直跑到了文帝的面前,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

    “父皇,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是太平公主,她听说傅小官被父皇召到了聚华殿便按奈不住想要来偷看两眼,却惊闻了这一噩耗,她难以控制,便闯入了大殿。

    文帝皱了皱眉头,说道:“此中另有隐情,你以后便会知晓。”

    “不,我可不会嫁给卓东来!”

    太平公主这话一出,群臣看向了右相卓一行,心想这老家伙会不会很是尴尬?

    “你可是皇帝,那金口一开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太平公主转过身子,看向了卓一行,“我敬佩卓师兄,但是我请你转告卓师兄一声,他仅仅是我的师兄,请他不要乱想,也请你不要以手中权势而要挟父皇!这可是武朝,是姓武的天下!”

    这句话威力太大,吓得卓一行慌忙上前行礼:“公主言重,老臣哪里敢要挟皇上?这可是皇上的主意,老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要求皇上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而改了旨意,老臣……冤枉啊!”

    文帝生气了,“你给朕下去!”

    “我偏不?我就想问个究竟!”

    “……你以后就会知道!”

    “我现在就想知道!”

    “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父皇,你说话不算话!傅小官,你可得等着我……!”

    “……”

    傅小官这就很郁闷了,你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傅小官,很认真的说了一句:“你万万不可娶太平公主!你必须想办法断了她的念头!”

    傅小官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什么道理?

    文帝同样没有给他解释,而是抬起头来看向了群臣,“工部在寒灵寺新建的房舍要快一些,千机阁从现在开始给朕密切监视寒灵寺,此处文会,朕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退朝!”

    “傅小官留下。”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再临观云台

    曾经在虞朝的承天大殿,宣帝两次对傅小官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而今在这武朝的聚华殿上,文帝居然也对傅小官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句话自然令这些武朝的大臣们同样惊讶,他们在离开大殿的时候便免不得多看了傅小官几眼。

    当然,他们仅仅是看看,唯独只有左相南宫一羽在傅小官面前站了片刻,笑眯眯说了一句话:“我忽然后悔劝告陛下收回旨意,你很不错!”

    他拍了拍傅小官的肩膀,背负着双手得意的离开。

    这自然又令尚未出殿的那些大臣们更为惊讶,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攀附上了左相大人?亦或……会不会是左相大人想要将他那孙女南宫冬雪嫁给傅小官?

    刚才在这大殿之上,左相大人可像一只战斗的公鸡咄咄逼人的说着陛下那道旨意的荒唐,和他战斗文行舟文老的时候气势不相上下。

    他那般处心积虑,总没可能无的放矢——这老匹夫,可狡猾得很!

    如此分析,许多大臣对傅小官便高看了许多,刚才的羁傲此刻便放了下去,甚至还有左相一派的大臣对傅小官满含热情的拱了拱手。

    傅小官莫名惊诧,对于这种好意,他自然谦虚的接受,他也一一拱手,虽无言语,却仿佛有一种依依惜别之情。

    这一切自然看在文帝的眼里,他的眼里愈发欣喜,眼神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欣慰与慈爱之色。

    这一神情便落在了他身侧的那老公公的眼里,那老公公却心里一颤,垂着头,瞟了傅小官一眼,其中意味,难以言喻。

    直到大殿里的臣子们走得干干净净,文帝这才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手一挥:“走吧,陪朕走走。”

    于是,在那老太监的服侍下,傅小官跟在文帝的身后,向偌大的皇城后宫走去。

    傅小官自然没有战战兢兢,他很是好奇的打量着一路所见,欣赏着这异域它国的建筑风貌,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恢弘宫殿前。

    养心殿!

    “你在这等等,朕去换身衣服。”

    于是,文帝进了养心殿,傅小官站在殿外,那老公公没有随文帝进去,便也留在了傅小官的身边。

    傅小官便问道:“敢问公公大名?”

    “杂家姓赵,乃十二监之司礼监秉笔。”

    “赵公公好……我听说这十二监权利极大,那厂公高公公岂不是位极人臣?”

    赵公公心里一抖,连忙回道:“这一切,可都是陛下所赐。”

    傅小官淡然一笑,这赵老太监并没有否认,如此看来高公公还真如曾经明朝那魏忠贤。

    他没有再问,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天空上有一群大雁飞过。

    赵公公没明白傅小官忽然问那一句话的意思,他想到了昨晚听来的,关于这傅小官和厂公那儿子起了冲突之事,于是低声的说了一句:“公子乃当今大才子,在这观云城所呆的时日也不多,有些事情莫要放在心里,随他去吧。”

    傅小官点了点头,心想我倒是希望随他去吧。

    养心殿里出来了一辆四匹马拉的漆黑马车,马车停在了门口,车帘掀开来,文帝正坐在马车里,对傅小官招了招手,“上车。”

    傅小官一怔,这是要去哪?

    他登上了马车,赵公公一直看着马车从视野里消失,这才徐徐转身,去了正阳宫——那是当今武朝萧皇后的寝宫。

    他需要去将这一消息告诉给萧皇后,因为他愈发的怀疑曾经在这皇城里的那传言,恐怕是真的!

    ……

    马车里,文帝与傅小官相对而坐,随口而谈。

    “朕不知道你在繁宁城受了那等委屈,这是朕思虑不周,你不要往心里去。”

    “陛下无须自责,这等小事若是我还放在心里,恐怕我的心都被那些破事给装满了。”

    文帝咧嘴一笑,“初来武朝,可还习惯?”

    傅小官心里有些惊讶,不明白这武朝的皇帝为何对自己表现得如此亲密,居然还嘘寒问暖?

    他也一笑,回道:“不瞒陛下,我搬去了镜湖山庄,在使馆里住了一宿,不太舒服。我寻思我爹既然已经将镜湖山庄买下,可是花了一百万两银子的,这次文会我若是输了……这镜湖山庄可就不是我的了,所以住一天算一天吧。”

    文帝一乐,心想虞朝那使馆在什么地方?难不成环境很差?这事儿明儿得问问。

    他的嘴里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怎么?对这文魁还有些担心?”

    “陛下啊,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少年如星辰大海,我哪里敢保证自己的诗词文章就一定能够压过别人一头?”

    “哈哈哈哈……!”

    文帝爽朗的大笑起来,似乎觉得傅小官这句话挺有意思,“朕看过你的红楼一梦,也读过你的虞朝少年说。朕还令翰林院将你那虞朝少年说改了两个字,改成了武朝少年说,同样推行于武朝天下。当然,署名之人还是你。”

    顿了顿,文帝又道:“朕很喜欢你的这篇文章,比那些诗词更喜欢,你可知道为何?”

    傅小官一怔,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你想啥?免费剽呗,一文钱的版费都不给的那种。

    “朕在你这篇文章里面看见的是朕曾经如你这般年纪的影子!”

    这就不要脸了!

    傅小官瘪了瘪嘴,心想难不成你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就有了那觉悟?

    “朕写不出你那样的文章,但朕却一直在做。朕即位至今十年,这十年里朕励精图治,为的就是将这武朝打造成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你那文章勉励着天下少年,也在朕觉得疲倦之时勉励着朕。”

    “所以……”文帝似乎极为感慨,他坐直了身子,身上霸气侧漏,“所以朕一直想要见见你,见见那个写出了红楼一梦不朽文章的少年,见见那个写出了虞朝少年说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所以这次寒灵寺文会,朕唯独点了你的名,怕的是你不来。”

    “还好,你终于来了。”

    马车停了下来,傅小官下了马车便是一呆——观云台!

    文帝也下了马车,又说了一句话:“朕知道你昨日已经来看过,朕不是带你来看云海的,而是想问问你……你母亲弥留之际,可曾给你留下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八章 旧日足迹

    你母亲弥留之际,可曾给你留下了什么?

    傅小官一呆,随着文帝向那颗老松走去,想来想去,记忆里关于徐云清的信息极少,她除了给自己留下一个爹,似乎并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东西。

    而且就算母亲给自己留下了什么,关他这武朝皇帝何事?

    两人在棋桌前坐下,有随行女婢送来了茶水糕点。

    “母亲走时,我才……六岁,岁月匆匆转眼便是十年过去,若说物件,母亲还真没给我留下什么。”

    文帝微微有些失望,“那枚玉佩,她没留给你?”

    “没有啊,我倒是戴着一枚玉佩,不过是我未婚妻燕小楼临行前送给我的……不是,陛下,我母亲为什么要给我留下一枚玉佩?你怎么知道她有还是没有那劳什子玉佩?”

    “泰和四十年虞朝中秋兰庭集诗会,朕那时候还是太子,那一年随文行舟去过一次虞朝,就在兰庭集上,朕遇见了你母亲……”

    文帝似乎陷入了对当时场景的回忆,他的视线落在了云海深处,眼里不再有帝王的威严,而是对初恋的美好记忆。

    “徐云清是朕这一辈子心里最大的痛!”

    “她美若空谷幽兰,她的才华令朕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中秋诗会结束之后,朕本应该返回武朝,但朕却因为徐云清而留了下来,并与她一起在稷下学宫求学。”

    “朕是武朝太子,朕去过虞朝的皇宫,并面见了虞朝先帝,对他表明了自己对徐云清的喜爱,想要请他为媒,按照虞朝礼数向徐府求婚。”

    “朕在学宫呆了半年,那半年是朕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云清不知道朕是武朝太子,我们俩相恋了,我们的影子留在了稷下学宫的书山学海以及那座清幽岛上的梨园里——你娘说那处梨园很美,每逢三月梨花开时,便如清幽岛上降下了一层雪。可惜我去的时候是八月,倒是吃了不少梨。”

    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傅小官,很是认真的说道:“你记住,梨,不可分而食之!”

    “我们早上同看朝霞漫天,傍晚共赏夕阳染红未央湖。”

    “我本以为她就是朕的太子妃,我本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却没想到云清的父亲在知道我是武朝的太子之后,他拒绝了我的提亲。”

    “我亲自登门拜访,却被他拒之门外,云清也被禁足,我又在金陵城盘亘数日,终不得入门。”

    傅小官早已张大了嘴巴,这不对啊!

    他是听虞朝老太后说过那么一嘴,泰和四十年中秋,这文帝确实来过金陵,也确实在稷下学宫求学半年。

    可她并没有说过这文帝居然还和自己的母亲徐云清谈了一场恋爱!

    当然,老太后也说过这么一句:她说她想要让宣帝娶了徐云清,但先帝却未曾同意——如此想来,这文帝那时候已经向先帝表明了心意,这便导致宣帝失去了娶徐云清的机会。

    如果文帝的这番话没有任何问题,也说明了徐云清在那时候并没有看中宣帝,当然,也没有看中燕师道和董康平等虞朝的才子们。

    那父亲……那个胖子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难不成他捡了个漏?

    “朕当年送给了你母亲一个玉佩,它和别的玉佩不一样,那是血玉,唯独只有武朝才有。那只玉佩上有朕和你母亲的名字,所以它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玉佩。”

    “我真没见过。”

    文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你既然未曾见过,这便说明她至死也未曾原谅朕!”

    “不是徐绍光拒绝了你的提亲吗?”

    “他是拒绝了我的提亲,可我曾经对云清说过,我说……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再来金陵娶你。”

    “那我爹又是怎么回事?”

    文帝一声苦笑,却欲言又止。

    “知道朕为什么会收回那道旨意吗?”

    傅小官摇了摇头。

    “因为傅大官在三天前来过观云城,与朕也是在这个地方聊了足足半天。”

    然后呢?

    这关那道旨意什么事?

    “在事情未曾弄明白之前,太平公主绝对不能嫁给你!”

    “我也没想过要娶她呀,等等,你前面说一定会再去金陵娶了徐云清,这么说来你爽约了?”

    对于这样的八卦,傅小官觉得很有味道。

    他不是原本的傅小官,对于徐云清,他虽然尊重,却也极想知道曾经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文帝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说道:“朕因为武朝的内部争斗,晚去了一年半!”

    “朕再次前往金陵,是虞朝泰和四十二年秋。此间我多次写了信给云清,却未曾得到她的回复。待得我再次到了金陵,她与我相见之后,我才知道她根本没有收到那些信。”

    傅小官稍微回忆了一下徐云清墓前的那块碑。

    按照那碑文上的时间推算,傅大官是在泰和四十一年与徐云清相识,也就是文帝回武朝的第二年……这胖子趁虚而入了?

    “我再次去了徐府,这次云清的父亲让我进了那门,却依然没有同意我的求婚。”

    傅小官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我是武朝人,更因为我是未来的皇上!”

    所以文帝没有娶到徐云清,徐云清便一气之下嫁给了傅大官那个胖子?

    这样说来,红袖招的胡大家至少有一点是说对了,她说云清自始至终就没喜欢过傅大官!

    这爹也是个悲剧,娶了那样的一个美人儿,却没有得到她的心,着实可怜!

    “所以,这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文帝很是怅然,故事并没有这样结束。

    “当你的名声传入武朝之后,朕便托人调查了你的一应信息,知道了你是云清的儿子,朕……百感交集。”

    “你若是生在武朝就好了,朕定然会让你官居一品。当然,你就算是虞朝人,朕也向你保证昨晚之事再也不会发生。”

    这么看来文帝倒是个重情义之人。

    作为武朝的皇帝,他既然亲口向傅小官作出了保证,那么傅小官在这观云城可就没有人再敢招惹他了。

    这倒是一条意外的大腿。

    他正要表示谢意,没料到文帝又说了一句:“虞朝那四皇子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不若就留在武朝算了?在虞朝你太危险,朕也帮不了你,你觉得这样可好?”

第三百一十九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傅小官在观云台与文帝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味道。

    但在这皇城正阳宫里,武灵儿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萧皇后看着窗外绽放的梨花,面容儿萧杀,却不是因为武灵儿的悲伤而愤怒,而是因为陛下撤回了这道旨意,便说明了曾经的那个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赵公公,宣高公公,本宫要见他。”

    “老奴这就去!”

    武灵儿一听,止住了哭声,那双朦胧泪眼看向了萧皇后,心想母妃难不成是要让高公公为自己出这一口气?

    可那样一来是会伤到傅小官的,而且若是傅小官知道了,岂不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这当然不可以!

    “母妃,此事不可!女儿受了那委屈只是一时想不通,这哭了一阵子倒是看开了,父皇既然收回了旨意自然有他的深意,若是母妃令高公公作出了对傅小官不利之事……女儿担心父皇不喜弄巧成拙了。”

    萧皇后徐徐转身,看着武灵儿一笑,“你那弟弟又被你父皇罚了抄那武朝少年说,听说他在东宫愤意难平,他也就怕你了,你去劝劝他,就说……最近的这些日子,安生一点。若是他依然顽劣,你便责罚于他。至于母后叫那高公公来倒不是针对傅小官,而是母后想要嘱托一下高公公,注意一下这观云城里的安全。”

    “当真?”

    “母后骗你作什?”

    ……

    ……

    时至巳时末,傅小官告别了文帝离开了观云台。

    这番聊天令他更加迷糊,文帝对他释放的善意太过——文帝居然一力邀请他来武朝定居,并许诺给他位极人臣之地位!

    这太过梦幻,大家都是初次见面,不是应该聊聊你喜欢吃啥或者你喜欢喝啥这种话题吗?

    然而这样的话题一句都没有!

    文帝未加铺垫直入主题——这种感觉就像面都未见直接进了洞房,连盖头都未掀开的新娘子直接吹灭了灯,扑倒在床上。

    虽然过程很是愉快,但未免让人觉得那新娘子会不会是难以入眼。

    文帝说了许多,傅小官分明看见了一张偌大的饼,这一度让他觉得仿佛在梦中,但文帝那张极其诚恳的脸却分明表露出他的热切期盼!

    那灼热的眼光与慈爱的神色以至于让他以为自己就像是戏文中写的那种私生子——这让他很是欢乐!

    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他乐于让这平淡的生活多一些色彩,也乐于在这个世界多抱住一条大腿,所以他没有拒绝文帝的那些善意,他照单全收,当然,前提是如果真在虞朝混不下去。

    如果说对虞朝和武朝的感情,他当然是对虞朝更深一些,毕竟已经在虞朝呆了一年,无论是临江还是金陵,都已经留下了他太多的足迹,也耗费了他极大的心血。

    西山是他的根据地,无论文帝或者宣帝给他画了多大一张饼,他依然清醒的明白,西山,才是自己以后最大的牌面。

    而且他更喜欢金陵的那种小家碧玉,这观云城……实在太高了。

    当他回到镜湖别院的时候,虞问筠和董书兰已经到了家,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欢喜的聊着上午侯府之行。

    当傅小官坐在她们身旁,虞问筠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我那二姑答应帮我们在观云城寻一处好铺子,她说这观云城内城最繁华之处是洒金大街,中城最繁华之处是甜水巷子,而外城最繁华的地方叫作浣花街。我们的东西二姑也很喜欢,她说这些事物适合放在内城售卖,这内城里住的可都是达官贵人,他们一来有那消费的能力,二来也更容易接受这些东西,所以我和书兰便决定将第一家铺子放在内城。”

    傅小官点了点头,“这事儿你俩看着办就得了。”

    董书兰比虞问筠的心儿更细致一些,她看了看傅小官,说了一句:“二公主殿下倒是问起了你。”

    “她问我什么?”傅小官还以为又是自己的那些诗词文章,没料到董书兰的回道却不是这样子。

    “她问……你和武灵儿之间,是不是真有了感情?”

    傅小官一怔,连忙摆手说道:“这可真没有,今儿个在武朝那聚华殿上,文帝收回了那道旨意,也就是武灵儿和此次文会的文魁再没关系——那圣旨本就不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当成筹码来赏赐呢?”

    “哦……”董书兰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颔首,又道:“二公主殿下还说,如果你有空了,可去一趟侯府,她有些事儿要和你单独聊聊。”

    这肯定又是关于母亲徐云清的事情。

    傅小官想了想,点头应下,他也需要去和虞渔聊聊,自己那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后邓修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使馆的官员,抬着一口箱子。

    “这些是学子们写的文章,他们说……这是大人您在路上给他们布置的课业,让下官送来给您看看。”

    傅小官来了兴致,他很想看看在这一百个学子的文章中,有没有几个能够对商业,对格物有独到见解的人。

    于是他打开了箱子,一张张仔细的看了起来。

    其间春秀送来了饭菜,道院五个弟子和傅小官三人一同在这院子里用了饭。

    苏珏本想让傅小官继续练他那轻功,可在看了那一箱子的文章之后放弃了这一想法。

    心想这小师弟真不是练武之人。

    那只乌鸦他已经放了出去,过些日子才能收到师傅的回信,但他相信师傅是一定会收傅小官为真正的关门弟子的——虽说这个弟子在武道上面着实没有前途,可对于道院而言,这个师弟却无比重要。

    所谓江湖,终究还是在这大陆之中。而道院,也不过是江湖小小的一份子。

    道院宣扬的宗旨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追求的是人与世界共存,所以道院在乱世出世。

    既然要出世,自然就得有应世之人,师傅诸多安排皆是围绕着傅小官,他当然看中的是傅小官在这个俗世中的不凡。

    傅小官放下碗筷继续看着那些文章,忽然眼睛一亮!

第三百二十章 格物说与货币论

    傅小官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喜色。

    董书兰好奇的问道:“好文章?”

    “好文章!”傅小官点了点头,弹了弹这张纸,欣然道:“一百个学子里面出了这么一篇好文章,就不枉我一路给他们洗脑、额,不,给他们灌输新的理念。”

    他的视线落在了这篇文章的末尾,署名是陈束,他记得这个少年,一路上这陈束对格物表现的极为有兴趣,从这篇文章便可以看出他着实用了很大的心思。

    这篇文章叫格物说。

    它从生活中的一些例子开始,比如家家户户都会做的生火做饭。

    柴火燃烧产生了火焰,但为什么这火能够将锅里的水烧开?

    这在现代人看来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但在这个时代,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思考过这是为什么。

    但陈束却在这文章里问出了为什么,并作出了他的解答:

    “我以为,火在燃烧的过程中产生了热,我们都能感觉到火释放的热。这热烧在锅底,通过锅底传递到了锅里的水中。

    锅里的水受到了持续的火焰加热,然后便会沸腾,里面的食材同样受到了这热的影响,于是它们在沸腾中变熟。

    为了更加清晰的认识这种热,我借用了老师常说的一个词:量化,将这热命名为热量。那么多少热量才能够将锅里的水沸腾呢?

    这需要试验,此问题待回国之后再行解决。

    在水沸腾的时候又产生了一个现象——我发现有大量的水雾从锅盖处溢出,这说明这种热量在释放。若是用茶壶煮水,我们便能发现壶盖会被顶开少许,我以为这种热在释放的过程中会产生出一种力量,姑且将之称为热力。正是因为这种热力的作用,才会将壶盖顶开,如果我们将这壶密封起来不让这热力传递出去,并且对它持续加热,它最终会不会爆炸?这个问题也需要试验来验证,待回国之后再行解决。

    既然将水烧开能够产生出这样的一种力,如果这种力足够大,比如有牛的力气那么大,是不是可以设计出一种器物,来取代牛马?

    ……

    我想天下万物都有其因,比如火能够将水烧开,比如船能够浮在水面而石头却会沉下去,又比如四季的变迁从不受任何人的影响等等。

    老师说所谓格物,便是追求这万物之因,寻求其中的道理,然后加以应用,便产生了对应的工具。我以为正是因为工具的不断改良,才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接下来我想要先研究的是,这热量产生的热力如何应用到生活之中。”

    这是对力的粗浅认识,但傅小官在这篇文章中看见的是智慧以及希望。

    看来得指点一下这个陈束,万一他能够弄出蒸汽机来……这个时代的发展那可是飞跃的!

    无论如何得试试!

    如果从金陵修一条铁路去临江,坐着火车唱着歌,想想都不要太美丽。

    他将这篇文章放在了一旁,又拿起了剩下的文章看了起来。

    其中又有几篇落入了他的眼里,皆是对格物之认识,并没有陈束那般深刻,却也有可取之处。

    然后有几篇关于经济以及商业的文章,颇有新颖之处,但不足以令傅小官刮目相看。

    他将这些能够入眼的文章都放在了另一边,这一看就到了申时,还剩下几篇文章。

    他又拿起了一张,这篇文章名为货币论。

    单单这个名字,就让他心里一喜,然后他便看了下去,

    “吾以为如何在两国的商业竞争中脱颖而出,其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对货币的掌控权。”

    开篇明义,而且一针见血,好极!

    “放眼而今天下,各国铸币无非三种,金、银、铜。其中以金最贵,这是因为金这种矿物各国的矿脉有限,开采量也有限,而银次之,以铜最为易得。故铜钱最便宜,也在市面流通最广。

    细看千年历史,人类的交易方式从最初的以物易物渐渐的演变至今,而成了以钱买物,以物卖钱,虽然以物易物的方式依然存在,却不再是主流。

    而货币在这交易中起到了与物品相等的作用,我将之称为等价物。

    货币方便了交易,这是因为它的流通更为方便,也在千年历史上得到了所有国家的认可。

    如果大虞掌控着足够的金银,就能从各国买到需要的商品。大虞之疆域在四国中最为广阔,定然有许多的金矿并未曾被发现,吾以为当派出专业的人才去探寻金矿,有了金,就是有了物。如果有足够的金,甚至可以卖下整个世界!

    ……

    那么如果探寻不到金矿,大虞又该怎么办呢?

    我以为当大力发展国内商业贸易,在国策上,从重农转为重商,商业的繁荣才能促成税赋的增加,税赋是以银钱的方式收取,国库中便会有更多的银钱,国家就能够用这些银钱去别国买到需要的商品。

    商业的大力发展必然推动格物的进步,因为商人需要生产出更多的商品,就需要更先进的器具。当更先进的器具产生之后,商品的产量增加,成本降低,却又是别国所需,那么卖给别国,就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

    洋洋洒洒一篇文章,确实论述了货币的重要性,也提出了别的方法,在傅小官看来其中当然还有许多瑕疵,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少年而言,已经是瑕不掩瑜的好文章了。

    他看向了这篇文章的署名,不是秦文哲,而是商梁。

    看来中书令商余是花了心思教育他这个孙子的。

    随后剩下的几篇文章看完,唯有一份让他眼前又是一亮。

    这个文章没多少字,言简意赅。

    “商业竞争欲脱颖而出,我以为当有强大军事!”

    “若是有强大的军队,直接入侵夷国,将其洗掠一番,我朝国库定然充盈。”

    “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若是有哪国敢不卖……那就抢他丫的!”

    “如此一来,虞朝自然脱颖而出。”

    傅小官看了看这文章的名字——上官淼,他笑了起来,也将这文章放在了选中的一批里。

    这是很有道理的文章,资本这个东西的积累,从来都是鲜血淋漓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高圆圆

    前世关于资本的掠夺最有名的当然是西班牙。

    哥伦布在发现美洲大陆之后,通过战争几乎征服了整个美洲大陆,掠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让它的国力一时无两,也让它成为了前世历史上第一批真正意义的全球帝国之一。

    所以傅小官曾经对董康平说过,要想解决银子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抢!

    当然虞国而今并没有这样的条件。

    可这并不妨碍傅小官对这个想法的记挂,如果虞朝的工业能够发展起来,有了坚船利炮,说不定还真能去干干这种事情。

    他将一应文章分别收好,决定明天让选中的这几个学子来一趟镜湖山庄,他需要给他们开开小灶。

    另外,他还得去一趟断水桥巷,当然不是去拜访荒人的使馆,而是要去拜访一下那三个小国的使馆。

    出海口,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虽然他现在还用不着,但以后万一要用到呢?

    二师兄高圆圆从始至终除了吃饭,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傅小官。

    他觉得这个小师弟必须是小师弟,如果师傅不收——那就是师傅瞎了眼!

    他没有文化,三岁那年母亲病逝,随后父亲续了弦。

    因为他的饭量实在太大,导致他那个在平陵邑当了个小小胥吏的爹实在供养不起他,再加上后娘的尖酸刻薄,结果就是他被赶出了家门。

    那一年,他才仅仅六岁。

    而后他和道院的孤儿们没什么两样,流浪世间两年,活生生饿得瘦成了皮包骨头。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饿死的时候,师傅出现了,就因为一个许诺——饭管饱,他便跟随师傅去了道院,成了道院的二师兄。

    师傅有教过他功课,但是,他仅仅对吃的有兴趣。所以就算是字,他所认识的也不多。

    但这并不妨碍他极度仰慕有文化的人,因为自幼根植于心的一个念头就是:文化人,才能够吃饱饭!

    你看那高门大阀。

    你看那锦衣罗缎。

    你看那八抬大轿。

    你看那前呼后拥。

    他们……都是读了许多书的人!

    就算是将军,能够开牙建府的将军,也一定是读过书的将军才行!

    而且他早已发现了一个现象,书读得越高,那户人家的门楣就越是高大光鲜。

    他曾经就在永宁城呆了大半年,他仔仔细细的看过那些门楣,虽然字不认得,但是他知道门楣越高,门楣上的字越大越光鲜,这户人家一定有人当大官。

    他现在不知道傅府的门楣究竟有多高多大,但他看着傅小官如此专注的审阅那些文章,就莫名觉得这小子好厉害!

    再加上平日里大师兄寄到观里去的不多的信件,他听过一些关于傅小官的事情,此刻再一印证,就愈发觉得这小子好厉害!

    在高圆圆的心里,能够被他评为好厉害的人不多——道观的观主,他的师傅算一个,而第二个却不是大师兄,而是苏苏!

    苏苏弹琴好厉害!

    就因为六师妹苏苏的琴音,他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鸟,烤着吃,炒着吃,焖着吃……直到道院方圆百里再无鸟,苏苏也便在那时候出观了,他再也没有吃到过鸟。

    现在有了第三个他认为好厉害的人,自然就是这小师弟傅小官。

    当傅小官将那些文章分门别类放好之后,他那巨大的身躯向前一俯,那张肥头大耳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于是,傅小官骇人发现二师兄之笑……简直能够吓死人!

    二师兄的眼睛没了,鼻子剩下了一丢丢,那张大嘴的嘴角牵扯去了耳根子处——这厮若不是道院的二师兄高圆圆,他定会以为这是弥勒佛降世!

    你本为佛,为何修道?

    高圆圆笑眯眯说话了:“小师弟,这些东西……是干哈的?”

    苏苏瞟了二师兄一眼。

    苏柔抬起了那双细细的眼看了看二师兄。

    苏珏假咳了一声,正了正冠帽。

    而四师兄苏冰冰忽然散发出一股凉意,令董书兰和虞问筠打了个寒颤。

    傅小官笑了起来,这个二师兄可牛皮了,居然能够用两根手指夹住剑林那长老的剑!

    “这些东西是我的学生写的,放在左边的表示写得还行,放在右边的表示不合格。好的文章要给别的学生去传阅,而不合格的文章……”

    高云云那大手“啪……!”的一声拍在了石桌子上:“我知道,不合格的文章要打屁股!”

    傅小官陡然一惊,却不是因为他这句话,而是那石桌子居然在二师兄随意的一巴掌之下,碎了!

    这特么的!

    这可是我的财产!

    用汉白玉做的呀,你丫就这样给我拍碎了?

    若是这一巴掌落在楼柱上,是不是那楼也就倒了?

    随着这石桌乒乒乓乓碎了一地,高圆圆才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师弟,我真不是故意的。”

    “额,没事,你别拍那些楼就好,不然塌了不好修。”

    高圆圆因为傅小官的谅解而大喜,说道:“这个你放心,自从我将咱道观的那处七窍玲珑塔给拍垮了之后,师傅就将我关在了思过崖,关了足足半年!从那以后,我绝不会拍楼拍塔什么的。”

    这就好!

    傅小官觉得观主教育有方,可随后苏苏却说了一句话,让傅小官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可是,二师兄,自那以后,你喜欢拍树,拍石头,还……拍人!”

    这二师兄的爱好太过奇葩,关键是这厮下手貌似不知道轻重,道院里可都是高手,他拍拍还无所谓,我这刚刚入流的小身板,他这一巴掌下来,可非得打个骨折不可。

    所以傅小官顿时严肃的对高圆圆说道:“二师兄,拍敌人可以,自己人,你可别乱拍。”

    高圆圆看着傅小官那慎重的表情,心想:他读的书多,那他说的话自然最有道理,我便听他的。

    所以他点了点头,只是这头点的着实轻微,也很艰难,因为他的脖子太短,还太粗!

    就在这时,敬业的门房宁思颜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他就站在门口吼了一嗓子:“傅小官,有人前来拜访,接客!”

    就像个专业的老鸨一样!

第三百二十二章 摘星台

    进来的是樊国十三皇子樊天宁和佛宗宗主的关门弟子枯蝉。

    樊天宁远远便拱手一礼,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说句实在话,我现在才知道钱多,真是任性!这镜湖山庄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傅兄这才来观云城,居然就置办了如此大的一份家业,着实令在下汗颜!”

    傅小官也已经起身,他也拱手一礼,笑道:“你堂堂樊国的皇子,说这话岂不是打我脸么?”

    樊天宁站在了傅小官的身边,他首先看了看那碎了一地的石块,有些诧异,视线又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说来你不信,莫要说要我拿出一百万两现银,就是十万两,我也是拿不出来的。看来这地主还是有搞头,回去之后我得请求父皇赶紧给我一个封地,我也去当那地主得了,不过……在当地主之前,我可得好生向你取取经。”

    傅小官哈哈大笑,“这处地方是我爹买的,你爹可是皇帝,拼爹我哪里拼得过你!你那地主想怎么当就怎么当,无论怎么当,都是妥妥的。”

    “我可不管,若是有暇去了虞朝,我还真要去你的地方瞧瞧。”

    “自然欢迎……这桌子不行,破了,里面请坐。”

    “我可是想去摘星台坐坐,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按说这也算是你的乔迁,却没带礼物,但是我定了一桌仙客来的席面,呆会我的扈从会送来,我们就在那摘星台上赏星赏月赏美酒,如何?”

    说起了这摘星台,傅小官等人还没空上去看看,此刻天色将晚,既然樊天宁提起,正好一同去看看。

    只不过……

    傅小官看了看二师兄,对樊天宁说了一句:“一桌席面不够。”

    樊天宁一怔,也就是十来个人啊,为何不够?

    然后他看向了高圆圆,顿时明白了傅小官的意思,颇为歉意的一笑,“那便再定一桌送来,只是,这事儿……”

    随他而来的只有枯蝉,枯蝉是佛宗宗主的弟子,和他并不是主仆关系,他又想和傅小官聊聊天,那谁去才合适?

    倚在门口正在喝酒的宁思颜说话了,“哎……那就只好我去一趟了,不过得先给你说一声,我得在仙客来取两箱西山天醇,算是路费,如何?”

    樊天宁并不知道他就是此间曾经的主人,但是看宁思颜倚着那门的随意模样,可不是个正经的门房——谁家的门房敢如此大胆?

    所以他立马对宁思颜拱了拱手,“可就辛苦兄台跑一趟了。”

    宁思颜扬了扬眉头转身离开,傅小官便带着一行人往摘星台而去。

    摘星台位于镜湖山庄后面的一处山上。

    这山虽然不算高,可是观云城这地方本来就很高了。

    山下立着一个石头,石头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颜山二字,想来是宁伐天写的,取的是颜如玉的颜字。

    上山的路全是由汉白玉铺成的台阶,这台阶就在苍松翠竹之间蜿蜒,这里的光线顿时暗淡,隐约看见路旁有许多的旗杆,旗杆上挂着一盏盏灯笼。

    傅小官抬头望去,心想这玩意若是全部点亮,倒不失为一道靓丽风景。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苏冰冰已经飞了起来,轻飘飘落在了旗杆上,向灯笼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取出了火折子——这灯笼里居然有满满的灯油!

    灯芯也是尚好,甚至一次都未曾用过。

    他一路飞去,点燃了一路的灯,然后回到了傅小官的身边,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黑。”

    苏苏一听,便看了四师兄一眼,心想他明明是怕黑!

    这颜山的顶上是一处宽阔的平台,而那摘星台便在这平台的中间。

    傅小官四下打量了一下,平台的四周是汉白玉雕花围栏,这地面居然也是用汉白玉铺就而成——这般手笔,究竟是以前的皇室所为还是宁伐天买下这地方之后所建?

    他愈发觉得胖子老爹这一百万两银子花得值当,心想自己在凤临山设计的那处湖中别业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四师兄苏冰冰可没去欣赏这些,他貌似喜欢点火。

    他将这一大群的灯笼统统点亮,然后去了那摘星台,于是傅小官等人便看见那摘星台一层一层的亮了起来,极为壮观,令人震撼!

    枯蝉仰望着这摘星台,忽然冒出了两个字:“真像!”

    傅小官一怔,问道:“真像什么?”

    “真像七宝塔!”

    所谓七宝塔,在《法华经、见宝塔品》有述:尔时佛前有七宝塔,高五百由旬,纵横二百五十余旬,从地踊出住在空中。种种宝物而庄较之,五千栏楯,龛室千万……!

    若是形容这摘星台之大倒是贴切,可传说中的七宝塔却是佛教安放历代高僧舍利的地方,这就不合适了。

    傅小官倒没有去为这事辩解,一行人进入了摘星台里,拾级而上,才发现这中间居然是实心的——楼梯环绕而上,却没有分层,外面的墙上有许多窗,而里面……居然是石头筑成的墙!

    直到他们走出了楼梯,站在了这台顶,才知道这摘星台上,大得可以跑马!

    其上有楼阁九处,有花园三处,有假山两处,还有一面湖!

    所有人为之震撼!

    才知道作为观云城的三台之一,它果然名不虚传!

    傅小官一行去了湖中的那处亭台,便看见这亭台上写着两个大字:云庭!

    不是亭,是庭!

    作何解?

    傅小官不得知。

    他们在云庭里面靠湖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这里面有三张放好的木桌,空间还极为宽敞,傅小官仅仅扫了一眼,便算出若是要举办宴席,这里面至少可以再安放十张大圆桌。

    想起临江闲亲王的上林洲,自己以前觉得那地方太好。可若是比起这地方,上林洲却不堪一提!

    他的视线投向了窗外,上面是仿佛伸手可摘的灿烂星辰,而下面——

    下面隐约可见乳白云雾,却不知那是云,还是雾。

    “摘星台距今已经有四百三十年历史,曾经是武朝祭天之处。”樊天宁极为感慨,“后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宁思颜的剑

    傅小官看向了樊天宁。

    等了许久,樊天宁才徐徐开口,又道:“大致是百余年前,武朝内乱。有三十余万黄衫军攻入了离落高原,与武朝十余万禁军在离落高原一战。”

    “那一战便是武朝历史上有名的天罚之战。”

    “按照道理,十余万禁卫军是没可能抵挡三十余万黄衫军的——那不是守城之战,而是离落高原双方展开的大会战。”

    “可那一战,禁军胜了,而胜利的原因是因为离落高原南边的那座常年积雪的名为大雪山的山神发了怒!”

    “三十余万黄衫军的大本营就在大雪山下,而就在会战即将开始的时刻,所有离落高原上的人,都看见了一幕奇异的景象,后世的人们将之称为日照金山!”

    “就在所有人震惊于日照金山的奇观时,天上有轰然雷鸣之声响起,随后便见那大雪山上的雪如狂潮一般奔涌而下。”

    傅小官一怔,雪崩!

    “天罚就这那一刻开始!”

    “三十余万黄衫军行大逆之事,惊扰了上天,上天降下神罚,山神抖动了他的身体,那狂潮积雪顿时吞没了黄衫军的大本营,仅仅只跑出来了数千骑兵。”

    “三十万人祭奠了山神,武朝十年内乱因此而平息,自那以后,这祭天的地方,便改在了大雪山下。”

    “而今的大雪山下有一处武朝祭天的巨大神庙,所以这摘星台也就不再承担祭天之功能,而后被划入了这镜湖山庄,却成了你独有的私产。”

    樊天宁摇了摇头,“世事难料啊!”

    傅小官想的却是那神庙建在大雪山下,若是再来一场雪崩……这特么该算是天罚呢还是人祸?

    若是发生在虞朝,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劝陛下废了那神庙,可这事儿发生在武朝,哪怕文帝对他释放了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巨大善意,可他明白他根本无法说服文帝。

    关于神这个东西,在古人的心里,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所谓天命神授,这是皇权的最高旨意——老子为什么是皇帝?因为这是神授予我的!所以尔等皆是臣,所以《诗经、小雅、北山》才会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是皇帝统治天下的根据,凭他傅小官这身本事,他当然无法和神抗衡,若是他真敢对文帝说出将那神庙给拆了,估计文帝立马就会翻脸把他给拆了。

    所以这念头他连闪都没有闪一下。

    若真那么巧恰逢文帝去祭天发生了大雪崩,这也只能说是天意!

    樊天宁将这故事讲完,感慨了一番之后问到了昨日傍晚发生在近水楼的事。

    “昨儿下午那高衙内倒是来过樊国使馆请了我,但我有点事情并没有去,而后听说你和他发生了冲突——他那爹你可得当心着点!厂公高显可非易于之辈,此人手段极为阴狠,内厂有绣衣使上万,他还网罗了许多江湖高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傅小官点了点头,高衙内吃了那亏,他那爹是极有可能寻了机会找回那场子的。

    樊天宁的扈从送来了来自仙客来的两座席面,二师兄高圆圆独占一席,其余人等围坐一席,傅小官看了一眼来人,才发现宁思颜没有上来。

    他们在这摘星台上愉快的吃着酒,宁思颜此刻正躺在门口那小楼外面的椅子上,手里拧着他那巨大的酒馕,仰望着璀璨星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少年,这少年一直看着宁思颜,说了一句话:“你的剑……只怕已经生了锈!”

    宁思颜嘴角儿一翘,却答非所问的问了一句:“北望川……是不是也去了落梅山?”

    那少年眉头一皱,“家师去哪里弟子不敢问,但家师临行前却说,道院的苏苏来了观云城,家师与观主的十年之约便在今岁,我要进去找苏苏比试,你拦我是何意思?”

    宁思颜喝了一口酒,砸吧了两下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这镜湖山庄的,我既然是这里的门房,当然要为他守好这处的门。”

    这少年居然是北望川的弟子晏归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轻蔑一笑。“堂堂宁思颜,居然沉沦到给虞朝的傅小官当门房这样的地步,你可真是为我武朝人长了脸。”

    宁思颜丝毫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甚至他脸上的神色依然淡然。

    他没有再说话,依然望着星空,似乎觉得那些星星无比的美丽。

    晏归来取下了背着的那张弓,搭上了一支箭羽,指向了宁思颜,“我若是非得进去,你是否会拔出你的剑?”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银光一闪——仅仅是一闪,便听见了“锵……!”的一声。

    那是长剑归鞘发出的声音。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有冷汗流了下来——

    他搭在弓上箭,居然被那银光给劈断,而他却连宁思颜是如何拔的剑都未曾看清!

    宁思颜的剑非但没有生锈,反而比以往更加锋锐,这让他一瞬间才明白彼此之间天堑般的差距,才明白宁思颜居然即将踏入圣阶的那门槛!

    宁伐天因为极于情故而极于剑。

    宁思颜却因为忘了情故而忘了剑!

    这不是晏归来看出来的,这两句评语是他的师傅北望川所说的!

    “若是宁思颜彻底忘了剑,他才能成为真正的武道圣者。”

    此刻的宁思颜显然并没有全忘,因为他出了剑,并产生了剑痕,那么,他真的能忘了跟随他这么些年的剑吗?

    晏归来收弓,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镜湖山庄,宁思颜却起身捡起了地上的断箭,他看了许久,又躺在了椅子上,喝着酒,看着天上的星空。

    对于傅小官的了解依然是皮毛,可他忽然很是欣赏这小子。

    一来是因为他在那副《悲伤的鸳鸯》上作了《折桂令》这一首精妙的词,二来,他很是好奇天下四大圣地之一的道院,为什么会派了那么多弟子跟随在了傅小官的身边?

    “要不,我也把命卖给他算了?”

    “北望川,我等你养好伤!”

第三百二十四章 高公公的棋

    武朝皇城。

    正阳宫后花园的澜月轩里。

    一柱檀香悠悠而燃,其烟如柱,其味芬芳。

    武朝皇后萧嫱此刻正在与内厂厂公高显对弈。

    萧皇后执白棋此刻落下了一子,堵住了高公公的一条大龙,她抬起凤眼看了看高公公,“你这奴才,心思儿放去了哪里?”

    高公公随意的在棋秤上落下一子,说道:“今儿上午,大朝会结束,陛下与傅小官在观云台对话了一个半时辰。”

    萧皇后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脸上并没有丝毫异样,她甚至又在棋秤上落下了一字,彻底断了高公公这条大龙的命脉。

    “他究竟是不是陛下的儿子?”

    高公公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却未曾落下。

    “奴才一直在寻找当年陛下的起居录,但是那三年的记录却无故丢失。所以……奴才不敢妄断傅小官就是陛下与徐云清的儿子。”

    萧皇后没有说话,视线变得沉重了少许,高公公低声又道:“娘娘就不对上午陛下与傅小官之间的谈话感兴趣?”

    “那就说来听听。”

    “陛下与傅小官相谈甚欢,并极力邀请傅小官久居观云城,而且……陛下还许诺了傅小官位极人臣之地位!”

    萧皇后这才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么看来,傅小官就是那孽种无疑!

    陛下如此青睐傅小官,这对于太子而言可不是个好事。

    这太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东西,都已经十四岁了,却不思上进,不关心社稷民生,偏偏喜欢流连于十里平湖……若是傅小官真的留在了观云城,凭着那厮的名声手段,陛下定然对他更加喜欢,若是有一天陛下让傅小官去拜了太庙归入皇室族谱金册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真到了那时候……这太子之位,只怕就要让给他了!

    “若本宫要傅小官死,你怎么看?”

    高公公手里的棋子再次落下,“奴才不敢瞒娘娘,未时陛下召见了奴才,却是要傅小官活。”

    萧皇后的手微微一抖,捏在她拇指和中指间的那枚白色棋子居然化成了齑粉!

    她看着那些齑粉洒落在棋桌上,抬起那只手,轻轻的一吹,两指间残留的齑粉吹了高公公一脸。

    “我萧家可对得住你?”

    这句话萧皇后看似说的极为随意,可高公公却感觉到了山一般大的压力。

    他慌忙站起,噗通一下跪在了萧皇后的面前,惶恐的回道:“当年若没有娘娘相救,奴才早已身死化为白骨一堆,对于娘娘之天大恩情,高显没齿难忘!”

    萧皇后徐徐站了起来,却没有去将高公公扶起,而是来到了窗前。

    “这些年来,你也算争气,本宫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现在本宫问你一句,若是傅小官真改成了姓武,并且成了东宫的主人,你认为凭着他的手段,你这内厂的厂公,可还能坐得安稳?”

    高公公心里一惊,对于傅小官的了解他当然极为深刻。

    虽然十二监并不负责国外的情报,但是因为和右相卓一行之间的配合,他通过天机阁可是掌握着傅小官所有的情况,

    那厮可非易于之人!

    就在他心思百转之时,萧皇后又说话了:“去岁,傅小官刚刚在虞朝金陵冒了个头,右相便安排了劫持傅小官之事。本宫问你两个问题,其一,若是傅小官知道了你也是那件事的背后主要人物之一,他会放过你吗?其二,你莫要以为本宫深处这深宫之中,就不知晓那些事。本宫现在也开诚布公的对你讲,那件事,就是本宫令卓一行做的!”

    高公公豁然抬头,连忙又低了下去,这么说,皇后早就知道了傅小官可能的身份?

    她早已想要除掉傅小官,可那次却未能成功。

    那么虞朝的那人,可否也是娘娘早已布下的棋子?

    “虞朝四皇子是个聪明人,可他并不知道傅小官这可能的身份。而傅小官在虞朝上京就是个危险人物,大皇子虞问天为什么会去了北部边军?紫金山帝陵之事难道真的是宣帝演的一出戏?”

    “不,大皇子是真的发动了帝陵事件,而傅小官为宣帝出了那主意,这才让虞问天活了下来去了北边。可同时,虞问天失去了问鼎虞朝的机会。这对四皇子看似有利,可实则……虞问书也很清楚,尚贵妃升为尚皇后,那么五皇子虞问道便有了一争储君的机会。”

    “这一切看似虞朝皇权之争,可若是仔细的去捋一捋,便会发现其中皆有傅小官的影子。”

    萧皇后转过身来,看向了依然跪在地上的高公公,“傅小官之心机,可不是像太子那么简单!他若不死,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这观云城会出什么大事,你现在明白本宫的意思了吗?”

    高公公磕头说道:“奴才明白。”

    “本宫希望这事你能够办得漂漂亮亮的,你可是本宫的体己人了,本宫不想你再次失手,也不想你有把柄落在了陛下的手上……另外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陛下那三年的起居录,恐怕在太后的手里。”

    “本宫希望……在四月初十太后的寿辰上,能够给那老家伙一个天大的惊喜!”

    高公公心里又是一紧,萧皇后却又转过身望向了窗外的星空。

    “你说……要是在她的寿辰上将她吓死了,本宫的日子是不是就再无阴霾?”

    这话高公公当然不敢接,也不能接!

    当朝奚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自十六岁成为先帝皇后,执掌后宫至今已经四十四年。

    这四十四年里,死在她手里的嫔妃可不少,死在她手里的大臣,可也不少!

    当今天子文帝能够坐在这张龙椅上,可以说便是奚太后一手之功劳。

    “起来吧。”

    “谢娘娘!”

    高公公站了起来,萧皇后依然望着星空,“棋秤就在那里,至于你若是想赢了这一局,那便用点心去落子。若是输了……”

    “那就是满盘皆输了!”

    “奴才明白,奴才这一子,就落在寒灵寺!”

    寒灵寺正在修葺,这当然是极好的机会。

    萧皇后淡然一笑,“不要怕死人,就算那些学子们死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卓一行的茶

    观云城内城,凌云巷。

    这里并不是观云城的繁华街巷,正好相反,它极为幽静。

    右相府就坐落在这条街巷的中间,占地极大,有古木参天,掩映楼阁憧憧,清幽雅致,却又大气磅礴。

    就在这右相府的主宅书房里,武朝权势倾天的右相卓一行正在认认真真的煮着一壶茶。

    能够在他这书房里饮茶的人,放眼整个武朝也屈指可数,此刻便正有那么一位,正随意的坐在他的面前。

    同样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他是天机阁阁主,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周同同!

    “那小子倒是有点本事,居然查到了我的头上,同同啊,昨儿那小子在聚华殿上对老夫说的那番话,你可也是听着的,你怎么想?”

    周同同哈哈一笑,“我能怎么想?就像现在这样,躺着想。”

    卓一行微微扬眉,“那老太监去了正阳殿。”

    “水温正好,快快下茶……他去就去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陛下那三年的起居录,还是不知下落?”

    周同同忽然坐了起来,一把将卓一行手里的茶叶抢过,将火关得小了一些,从茶叶罐子里取了五条长长的茶叶放进了茶壶中。

    “这可是来自樊国的佛手!……那三年的起居录,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执着的去找寻。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但我依然还是那个看法——傅小官的身份根本不重要!”

    卓一行抬眼看了看周同同,说了两个字:“理由?”

    “而今太子已经入主东宫四年,虽然不堪,却也无大错,而傅小官生于虞朝长于虞朝,按照天机阁情报,此子对权利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不去招惹他,他并不会胡乱咬人。”

    卓一行皱起了眉头,“可若他真是陛下的儿子呢?陛下若是真认了这个儿子呢?”

    周同同一声叹息:“都这么多年了,陛下若是要认,何须等到今日?另外……不妨告诉你,那三年的起居录,一直在太后的手里。”

    也就是说,傅小官的身份,事实上陛下早就知道!

    那么太后将那三年的起居录拿去……这意思是不想这个私生子回来认祖归宗?

    “所以你干的那些破事,反而令陛下担心——陛下是个痴情的种子,这你我乃至百官都是知道的。而此次文会,也正是因为你和萧皇后干的那些破事而起……适得其反,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卓一行眉头皱得更紧,他不过是为了将那隐患消弭于无形。这个隐患来自于宫里早几年的一个流言,说文帝少年痴情,在金陵与徐云清……,而后生下一子,其名傅小官!

    而后他自然派了人去临江查探,得到的消息是这傅小官为临江一纨绔,不懂诗词文章,不修四书五经,爱好寻欢作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废材这一灿烂光芒。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值得他去出手,心想就算是陛下知道,陛下也绝对不会将这样的私生子告知天下。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萧皇后,都没有再关注过傅小官,却未曾料到就在去岁,这个金光闪闪的废材突然就出名了。

    他居然作出了了不得的诗文,居然成了临江的大才子,而且他的那首《水调歌头》还留在了千碑石甲字第一列!

    这让他和萧皇后大吃了一惊,二人重新正视了傅小官,对此的看法一致——傅小官隐瞒了足足十六年!

    此子之心机,着实可怕!

    于是,有了去岁在金陵的第一次劫持。

    当时劫持傅小官,并不是想要将他杀死,而是想要秘密的送回武朝,因为无论是他卓一行还是萧皇后,都很想瞧瞧这个隐忍了十六年的少年究竟长得像什么模样。

    当然傅小官最后还是得死,只是这死之前,却要了了他们心中的那份好奇。

    最后这事儿当然失败了,然后有了陛下要在今朝召开天下文会的事情——按照周同同所言,那次劫持陛下是知道的,那么陛下的视线显然也落在了三千里之外的那个私生子的身上!

    难不成真是因为那次劫持,才导致了陛下改变了心意?

    卓一行沉默数息,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那三年的起居录就在太后手里?”

    “太后在今岁二月二去过观云台,她老人家亲口所言。”

    卓一行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么多年过去,太后为什么会在今年的二月二说出那三年起居录的下落?

    没有见到那份起居录,对于傅小官的身份就无法确认,当然,卓一行与萧皇后的想法类似,傅小官的存在,给武朝的庙堂带来了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尤其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傅小官,他在学子和百姓之中的声望太高,比之太子……实在太过于璀璨。

    这么多年过去太后才说出了那起居录的下落,这释放了一个令卓一行极为不安的信号:太后认可了那个私生子!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陛下会不会亲口承认?

    甚至陛下会不会领傅小官去祭拜太庙入了皇室金册?

    可既然陛下早就知道傅小官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又要下了那样一道圣旨将武灵儿许配给此次文魁之魁首?

    难不成是为了迷惑萧皇后和我?

    曾经以为陛下的这道圣旨太过草率——万一傅小官没死,万一他真的是陛下的儿子,万一他还夺了那魁首,这该怎么办?

    可此刻在听到周同同的这番话之后,卓一行明白了这就是陛下所布的迷魂阵。

    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却又极为不甘的问了一句:

    “当年陛下再去金陵,确定与徐云清有了关系?”

    “你这是在质疑我天机阁的能力!”

    周同同倒了两杯茶水,推了一杯过去,独自端起,眯着眼深深的嗅了一口,“陛下与徐云清不但有了关系,徐云清还确确实实怀上了陛下的龙种。”

    “就笃定是傅小官?”

    周同同看向了卓一行,“不然你以为还能有谁?”

    或许是为了彻底打消卓一行再次犯险的念头,周同同又说道:

    “徐云清生产的那段时间,虞朝尚皇后将她接去了宫里,由定国侯之妻虞渔殿下亲自陪伴,还有清风细雨楼的人十二时辰严密的守着,而其中,正好有我的人!”

    “尚皇后和虞渔殿下?”

    “对!”

    卓一行端着茶盏站了起来,在这书房中来回的走了几步,“也就是说,尚皇后和虞渔殿下这两人是一定知道徐云清生下的孩子究竟是谁?”

    “事实上知道那孩子的还有虞朝的太后,只不过她死了,而今这天下,除了太后和陛下以及你我,恐怕还真只有尚皇后和虞渔殿下以及宣帝知道那孩子就是傅小官。”

    “傅大官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你别问。”

    卓一行品了一口茶,却丝毫未曾品出这茶的味道。

    他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这茶上,而是又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

    “萧皇后可是会对傅小官动手的。”

    “你头发白的比我快,还比我稀疏,这是有原因的。陛下既然和傅小官在观云台聊得那么愉快,他当然不会看着傅小官死在观云城。”

    卓一行这次沉默了许久,又坐在了茶桌前,盯着周同同摇了摇头。

    “这次你恐怕错了,我比谁都了解萧皇后!”

    周同同微微一怔,才想起这观云城里卓家和萧家的关系可不一般。

    可随后他淡然一笑,“你或许了解萧皇后,可陛下作为萧皇后的丈夫……只怕他比你了解得更深入一些。”

    “其实,我倒是真希望傅小官死在萧皇后的手里!在陛下未曾宣布他的身份之前!”

    这话很好理解,陛下没有对天下宣布傅小官的真实身份,那么在天下人看来,傅小官当然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如果他死了,最多是这个世界少了一个才子。

    而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才子。

    一旦傅小官死,萧皇后就会心安,东宫那位虽然顽劣,但帝位能够稳定传承,这对于武朝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周同同抬眼看了看卓一行,“我真的很佩服你,去岁傅小官刚刚冒个头,你就刺出了一剑。傅小官来武朝,在边城时候,你刺出了第二剑。作为老友,我得慎重的告诉你一句,千万不要再出第三剑!”

    卓一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自然明白周同同的意思。

    陛下很喜欢傅小官,自己的两次动作陛下肯定知道,虽然未曾怪罪,但若是再有第三次——陛下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这武朝终究姓武而不姓萧,所以他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心想那高太监只怕这次会翻了船。

    “你说……尚皇后和宣帝隐瞒徐云清那孩子的意图,难不成想要威胁陛下?”

    周同同却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你能不能不要将视线落在那破事上面?四月初十太后的寿辰以及四月初九的陛下登基十年祭天大典,这才是你我目前的大事。”

    他又倒了一杯茶,“甚至你可以关注一下文会,现在距离三月二十五寒食节还剩下仅仅七天,这些事才是重点。”

    “你这茶很好,这一罐我带走了。”

    周同同起身,又说了一句:“至于傅小官,若是萧皇后规规矩矩,傅小官依然就是那个才子傅小官,可若是萧皇后还是不规矩……!”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是他请来的门房

    宣历九年三月十九,这是傅小官一行抵达观云城的第三天。

    昨夜在摘星台喝了不少,他乡未曾遇故知,仅仅是因为樊天宁那家伙想喝。

    作为樊国的十三皇子,樊天宁很是郁闷,他渴望像傅小官这样自由,他讨厌宫里的那些明争暗斗,甚至他居然在喝醉了之后说想要出家随佛宗宗主大人修禅……傅小官当时就看见枯蝉那一脸鄙夷的模样。

    后面他问了问枯蝉,才知道这枯蝉和樊天宁正好相反——枯蝉无意修禅,却被迫事佛。樊天宁有意修禅,却与佛无缘。

    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傅小官不知道,也没那心思去知道。

    反正最后樊天宁大醉,此刻就歇息在他这处院子的客房里。

    一如既往,傅小官围绕着镜湖跑了三圈,这用了他半个时辰。

    随后他又在院子里正儿八经的打了一遍太极,苏珏来到了院子中,他开始锻炼那该死的恐高!

    他飞落了不知道多少次,忽然感觉好了一些,因为飞上去之后脑子晕得没那么厉害。

    心里一喜,知道这是一个好兆头,于是,他忘记了今儿个得去一趟虞朝使馆——本打算将写了那几篇好文章的学生叫到这里来,后面觉得不妥,别的学生也需要听听,万一开了窍呢?

    所以他本来是决定今儿上午去使馆的。

    他在这院落里一飞就飞到了辰时末,樊天宁起床走了出来,看着一蹦一跳的傅小官,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傅兄活得真精彩!

    文能落笔成书,武能一跳三丈!

    就是落地的姿势不太美好,居然还需要一个人接……他是不是对这轻功有什么误解?

    樊天宁未曾习武,因为国师说他不是习武的料!

    这一度让他很沮丧,这么些年过去,倒是看开了。

    枯蝉背着那极有卖相的禅杖棍子也站在院子里,也看着傅小官一飞一落,心里也很是羡慕——他至今未曾开窍,所以他和凡人毫无区别。

    若是能飞,那就表明他踏入了佛道,那才说明自己和佛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

    可是在那烂陀寺呆了七八年,莫要说佛性,他觉得自己的人性都快被磨得没有了。

    他很是羡慕道院的这些师兄师姐们,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尤其是那高圆圆,一人独享一席,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弄得他差点犯了戒律——那些肉菜被高圆圆吃得像稀世美味一般,让他陡然觉得若是不尝尝简直是枉来人世走一遭。

    席散时候,道院的师兄师姐们居然是从那摘星台上跳下去的!

    那是何等样的功法?

    以至于在那一刻,枯蝉极其想要判出佛门,投奔道院!

    这念头至今还存在他的脑子里,只是师傅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他实在不忍心丢下背上的这根棍子。

    傅小官在这院子里跳的起劲,镜湖别院门口此刻却来了一群人。

    宁思颜此刻就坐在门口,面前放了一只刚刚烤好的鸡,当然还有他那巨大的酒馕。

    来的人以鄢晗煜为首,他的左侧是一个青衣背剑的老者,他的右侧是一个白衣背刀的虬髯中年男子。他们的身后是黑压压一群足足有上百个之多的武者,个个手里提着刀剑,一脸凶相的看向了拦住他们的路的宁思颜。

    “傅小官可在此处?”鄢晗煜说话了。

    宁思颜仅仅抬眼看了看,然后垂下头用手里的大剑小心翼翼的将这只热气腾腾的鸡削了一片下来,他伸出两根手指,将这片鸡肉捻起,放在了旁边的一个醋碟中蘸了蘸,丢进嘴里,惬意的吃了起来。

    鄢晗煜视线一凛,今日前来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连理由都找得无懈可击——决斗!

    他要和傅小官决斗!

    文的不行咱来武的,若是在挑战中一不小心把傅小官给弄死了,这只能怪他学艺不精。

    他知道傅小官的身边有道院的五个高手,所以他带来了两个高手,还有这一百五十个昨日招募来的江湖豪杰。

    这些人打不打得过道院的五弟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自己与傅小官决斗的时候,让他们阻止道院的弟子出手相救,这就够了。

    在繁宁城的时候,自己可是在三国的学子面前说傅小官恐怕会被太平公主囚禁,却没料到自己居然入了傅小官的瓮,导致自己被囚禁,坐着囚车送来了这观云城。

    这当然是莫大的耻辱!

    作为夷国的皇子,他必须洗刷这番耻辱,不然回了夷国,他根本没脸去面见父皇,更不用说率兵打去临江了。

    鄢晗煜并不认识宁思颜,他仅仅以为那就是个小小门房。

    他身边的两个高手此刻却神色严肃的看着宁思颜,主要是宁思颜用剑切肉的水平太高!

    那鸡肉被宁思颜切的厚薄几乎完全一致!

    还正好避开了下面的骨头!——若是这剑切在人身上……他们难以想象,便觉得那少年很是高深莫测,却又看不出他究竟武道修为如何。

    因为宁思颜的沉默,鄢晗煜更加生气。

    老子堂堂六皇子,你个小小门房居然不搭理我!

    他踏前一步,颐指气使的又说了一句:

    “本王最后问你一次,傅小官,可在此处?”

    宁思颜正在吃肉,腮帮子蠕动着,然后拿起酒馕来喝了一口,继续切肉,但开了口:“他就在这里面。”

    “你让开!”

    “我是他请来的门房,看你们……”宁思颜抬头扫了一眼,又低头将那片鸡肉放在了醋碟里,“看你们不像好人,要不你先写个拜帖,若他要见你,我自然让路。”

    鄢晗煜一怔,我特么是来找他决斗的,可不是来拜访他的!

    拜帖,没有!

    你若不让开,我便将你打残!

    “动手!把这条狗给老子打残丢那湖里去喂鱼!”

    傅小官此刻正好飞到了天上,正好向这地方看了一眼,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是谁,但看得到门口围着许多人。

    这次他平安落地,却皱了皱眉头。

    “好像有人来,我们去瞧瞧。”

第三百二十七章 那一剑的风情

    宁思颜皱了皱眉头。

    吃饭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尤其是吃早饭。

    昨儿偷偷去十里平湖岸边的寒露家偷了一只老母鸡,今儿起了个大早才将这只鸡烤好,正是享用的关键时候,却来了这么一群大煞风景之人,着实让人恼火。

    “你能不能等等?”

    鄢晗煜身边的两个高手正要拔剑拔刀,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于是他们看向了鄢晗煜。

    “等什么?”

    鄢晗煜也是一怔,杀人这种事情肯定是不需要等的,难道这门房被老子一吓开了窍要去叫傅小官出来?

    可接下来他却气得差点吐血——

    “这鸡肉冷了肉质就会变硬,口感就会变得很差,吃起来难以下咽,你等我半柱香的功夫,让我把这只鸡吃完,可好?”

    我特么是来杀傅小官的,难不成还要站在这里看着你吃鸡?

    鄢晗煜顿时大怒:“你给老子躲路边去吃!”

    宁思颜很认真的摇了摇头,“都是跑江湖的,应该明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傅小官用西山天醇请我守门,我当然没可能让开,倒是你们……这大清早的跑这来喧哗,若是被傅小官听见了,恐怕会怪我守门不力,要不,你们回去可好?”

    宁思颜一边说话一边切肉,鄢晗煜一听乐了,心想这武朝的规矩倒是可以,连门房都有这么强烈的职业操守,若是平时,他甚至不介意和这个有趣的门房喝一杯,可现在不行。

    现在他得进这镜湖山庄,去弄死那早就该死的傅小官!

    “我数三声,你若不让,休怪我刀剑无眼!”鄢晗煜面色一沉,宁思颜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希望这三声数得慢一些,还有半只鸡呢,糟蹋了。

    于是他垂头切肉,动作极快,一边切一边草草的蘸了醋汁丢入嘴里,鄢晗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三!”

    他鼓着腮帮子咀嚼,然后咽下,然后又丢了两片在嘴里。

    “二!”

    他拿起酒馕灌了一口,继续切肉。

    鄢晗煜相信他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要吃不要命的人!

    既然你不惜命,那我便取了你的命!

    “一!”

    “杀!”

    一个杀字出口,宁思颜将正好切下的一片肉丢入嘴里,却来不及蘸了那醋汁,味道明显没那么美妙。

    鄢晗煜身边的两个高手拔出了刀和剑,他身后的一百五十名江湖好汉也拔出了刀剑,他们发出了一声怒吼,向坐在门口的那门房冲了过去。

    这么多人杀一个门房,鄢晗煜觉得杀鸡用牛刀也不过如此。

    他的视线甚至离开了那门房,投入到了远处烟波浩渺的镜湖上。

    这地方着实不错,若是杀了傅小官,是不是也将这地方的契约一并抢了?

    作为一个夷人,抢这个字他们再熟悉不过,也是深刻于骨子里的习惯。

    与此同时,傅小官等人刚刚从林间走出,正好听见了那震天的一声“杀!”字。

    傅小官的心里一紧,却不是为宁思颜担忧,而是为那群不长眼的家伙担心。

    果然,他们看见了一道明亮的剑光一闪而过……

    一剑!

    无声无息只有一线银光的一剑!

    这一剑之后,连惨叫声都没有!

    这一剑之后足足十息,那些尸体才整齐划一的“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才有一个个头颅在地上滚动,同时有许多的鲜血从那无头的颈项中喷了出来。

    宁思颜这才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看到这样惨烈的景象,更不喜欢一大清早就闻到如此浓烈的血腥气味。

    这一剑之下,倒下了足足五十余具尸体,那两个高手并不在此列。

    他们在宁思颜抬头的那一刻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以他们拽着鄢晗煜在那瞬间退后了十步,并同时出了刀和剑将那一剑之剑气挡下,而他们此刻手中的刀和剑,仅仅剩下了半截!

    这是什么样的剑?

    鄢晗煜还未曾回过神来,他甚至还皱着眉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心想本王叫你们去杀那门房,你们将本王拽到这后面来干什么?

    然后那些尸体倒下,他在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才突然打了个寒颤,浑身变得冰冷,冷得他的牙齿都在咯咯直响。

    这特么是门房!?!

    谁家的门房有这么厉害?

    就算是夷国皇宫里的御前侍卫头领,也断然没有一剑砍死五十多个江湖高手的能力!

    傅小官这厮,仅仅是用了他那西山天醇,就收买到了如此厉害的剑手?

    而他心心念念的傅小官,此刻走到了宁思颜的身边,他也皱了皱眉头,然后视线落在了鄢晗煜的脸上。

    傅小官对鄢晗煜勾了勾手,“你,过来!”

    鄢晗煜被宁思颜这一剑吓破了胆,他哪里敢过去,哆嗦道:“我、不过去。”

    傅小官乐了,这厮兴师动众,当然是没安好心,他当然更不需要对这厮以礼相待。

    所以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数三声,你若不过来,那就去死!”

    宁思颜抬眼看了看傅小官,眼里颇为疑惑,为什么他们都是说数三声呢?

    “三!”

    同样是数三声,效果却不一样。

    鄢晗煜数三声宁思颜都懒得鸟他,可傅小官刚刚才数出一个三字,那鄢晗煜却哆嗦的向前走了一步。

    当然,他的内心是不想走的。

    “二!”

    这一次鄢晗煜必需走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飞,也飞不过那一剑的速度。

    他战战兢兢的来到傅小官面前三米距离,“你、你想干啥?”

    这话问得傅小官楞了一下,这特么的,老子还想问问你带这么多人来我的地盘想干啥呢。

    “那些都是你的人?”

    傅小官指了指对面那百来个幸运的武士,那些武士被傅小官这一指,指得差点把魂都吓没了。

    “不是,我们不是他的人!”

    傅小官皱了皱眉头,“我特么又没问你,你过来!”

    说话的那武士吓得黄白之物顺着裤管流了一地,傅小官连忙摆了摆手,“你特么别过来!”

    那武士一怔,心里一喜,连忙站住。

    “你们,现在立马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衣服脱了把地上的血也擦干净,弄完了赶紧滚蛋!”

    这些武士如释重负,顿时行动了起来。

    鄢晗煜心想这没自己什么事,那我就先滚为敬。

    他正要转身,却听傅小官轻飘飘说了一句:“我让你走了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借剑一用

    “我让你走了吗?”

    鄢晗煜顿时收回了迈出去的那条腿,他看着傅小官,莫名心悸。

    他比傅小官高了半个脑袋,他也比傅小官更加魁梧壮实,可他此刻在傅小官的面前,却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至于和傅小官决斗——他此刻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如何决斗?

    数息之后,他见傅小官未曾搭理他,心里渐渐安稳,心想自己可是夷国的六皇子,他一个临江小地主还能把自己怎的?

    若是自己少了一根汗毛,只需一封书信回去,夷国对虞朝的侵略就更有理由,当夷国大军踏破兰陵重镇之际,便是虞朝皇帝砍下傅小官脑袋之时。

    如此一想,他心里笃定,也不再慌张。

    “本王现在就要走。”

    傅小官的视线落在了鄢晗煜的脸上,微蹙着眉头看了片刻,瘪了瘪嘴摇了摇头,“你这个人,真的已经愚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你走一步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还敢将本王怎样?

    可在傅小官的视线之下,他居然无法跨出那一步!

    我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怕了他?

    不!

    我拥有夷国最高贵的血脉,我怎么可以在这个低贱的小地主面前卑躬屈膝?

    我要捍卫夷国的尊严!

    我……就要走!

    他跨出去了一步,傅小官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鄢晗煜心肝儿一颤,却见傅小官转身向后走去。

    果然!

    这厮不过是吓唬一下我,他哪里敢对我动手?

    于是,鄢晗煜跨出了第二步,他转过了身子,向自己带来的那两个高手走去。

    他走得很慢,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句话:“借你的剑一用。”

    这是他无比熟悉的傅小官的声音,他要借剑?借谁的剑?他想干啥?

    素质三问,内心惊奇,于是他又转过了身,便看见宁思颜将那把杀了五十来人却不沾一滴鲜血的剑递给了傅小官。

    而此刻樊天宁却慎重的走到了傅小官的身边,伸出手按住了傅小官持剑的手。

    “你若是杀了他,恐怕会给你带来天大的麻烦。”

    傅小官明白樊天宁的意思,他淡然一笑,说道:“我可不会杀他,杀了可惜。”

    樊天宁和鄢晗煜都是一怔,“什么意思?”

    “樊兄,你说要是我帮他一把,让他成为夷国的九五之尊,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樊天宁心想你可是把他得罪得死死的,若鄢晗煜成了夷国的国君,岂不是更要对你虞朝穷追猛打?

    可随后他却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才明白傅小官这话的意思。

    “夷国当今皇帝可是有四个儿子,凭他六皇子的本事,哪里有可能登基为帝。”

    “那我就把他另外三个儿子给杀了,留着这鄢晗煜一根独苗,夷帝就算再生,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樊天宁愕然的看着傅小官,心想这个疯子,他没可能真那样做吧?

    他哑然一笑,自己想多了,任凭他傅小官本事再大,也没可能刺杀三位皇子。

    对面的鄢晗煜也是一怔,这家伙脑子有病吧,说的夷国那皇宫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不过……如果傅小官真的能杀了他那三个哥哥——

    对于夷国的帝位,这位六皇子从来未曾去想过。他不是皇后所生,他那大哥而今已经在太子位足足四年。

    太子哥哥鄢良择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此次入侵虞朝,太子哥哥便统领着后勤调度之责,深得父皇喜欢。

    凭着他自己的那点本事,根本不会对太子哥哥的地位产生丝毫的威胁,而且弄不好自己还会丢了性命。

    傅小官手里有那么多的江湖高手,若是他有了那机会,真的将自己那三个哥哥给杀了……

    鄢晗煜的心思儿顿时活络了起来,九五之尊啊!

    偌大的夷国就是我的了!

    皇后虽然已经三十有二,却像二十有三一样,那娇嫩的模样儿实在惹人怜。

    后宫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宾妃们,还有那太子妃,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可那身段儿却丝毫未曾走样,浑身上下多了一种贵气儿。

    看着就眼馋,以往只能偷偷的想想,可若是我坐上了那把龙椅——这一切,统统都是我的!

    鄢晗煜有些激动,他甚至想要走回到傅小官的身边,盛情的邀请傅小官喝一杯酒,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去办。

    傅小官提着剑站在了鄢晗煜的面前,“我是这么想的,武朝一应事情结束之后,我会派人去一趟夷国和你联系。到时候你只需要把你那三个哥哥的情况向我的人说明,其余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你就等着当夷国的皇帝吧。”

    鄢晗煜心里一喜,脸上却未曾表露出来,他看着傅小官,没有说话。

    “为了表示这次合作的诚意,也为了让你不被怀疑,所以……你得留下点什么。”

    鄢晗煜一怔,傅小官又问了一句:“你自己选择,要左手还是右手?”

    这厮想要断我手臂?

    这怎么可能!

    鄢晗煜正要说话,傅小官却很认真的又道:“你自己考虑好,你如果想全身而退,这计划就此放弃。”

    “我数三声,三声之后你不回答,就请回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彼此不再相干。”

    宁思颜看向了傅小官,心里起了两个念头:

    怎么又是数三声?

    那个叫鄢晗煜的傻大个没可能那么傻吧!

    “三!”

    “二!”

    樊天宁此刻想的是这是傅小官给他自己的一个台阶让那六皇子全身而退,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如果傅小官真砍了六皇子一剑,哪怕这里是武朝,夷国的皇帝也必然大怒而加大对虞朝的进攻。

    那结局宣帝肯定无法接受,虞朝庙堂之上的那些大臣们也定然会对傅小官口诛笔伐。

    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像现在这样。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鄢晗煜说话了:

    “左手!”

    “很好!”

    傅小官手起剑落,便见寒光一闪,鄢晗煜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右臂齐肩被这一剑砍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恭喜六皇子,夷国的皇帝,很快就是你了!”

    “我说要左手!”

    “是啊,”傅小官捡起那条右臂递给了鄢晗煜,“我保留了你的左手,是不是砍错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菩提偈

    “怎么会这样?”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镜湖山庄的主院里,围着一张八仙桌而坐。

    樊天宁到现在都难以相信此前的那一幕!

    鄢晗煜居然会相信傅小官那番完全没谱的谎言!

    这该说是鄢晗煜蠢呢?还是说傅小官蛊惑人心的本事太强大?

    那小子被傅小官一剑砍去了一条胳膊居然丝毫没有怨恨,反而那张痛的有些变形的脸上还隐约带着期待,尤其是他最后看傅小官的那一眼,樊天宁分明看见了那眼里散发出来的灼热光芒。

    这特么的!

    樊天宁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这次远行,着实令他开了眼界,更长了见识。

    就连二师兄高圆圆在那一刻也惊呆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直到此刻,他那百转千回的神经才反应了过来。

    他抬起那蒲扇大的手正要拍下,却被傅小官给拦了下来,“二师兄,这桌子可是木头的。”

    “哦……”高圆圆放下了手,一脸兴奋的看着傅小官,“我明白了,刚才那人太傻,他应该说要右手,这样小师弟就会砍下他的左手。”

    傅小官直愣愣看着二师兄,然后点了点头,“二师兄说的对!”

    高圆圆哈哈一笑,四师兄却瞪了他一眼,散发出一股寒意,“那人太傻,他应该说要一根小拇指,这样就能保全两臂。”

    “四师弟这话不对,小师弟是让他选左手还是右手。”

    “……”

    傅小官无言以对,二师兄和四师兄为了这事争执起来,到了后面两人像两只愤怒的公鸡,他们站在了院子里,于是这处院子弥漫着彻骨寒意。

    “不要以为你胖你就有理!”

    “不要以为你冷我就要让着你!”

    “我以后不给你买吃的!”

    “那我晚上就要吹灭你房间里的灯!”

    “……”

    苏苏一拍额头,苏柔绣着花儿嘻嘻一笑,苏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了正冠帽,“够了!”

    “现在让大师兄评评理。”

    苏珏似乎对处理这种事情很有心得,他严肃的说道:“二师弟去房间静心冥想,四师弟去把那镜湖冻成冰,然后大师兄才告诉你们谁有道理。”

    二师兄和四师兄彼此瞪了一眼,各自去了,苏珏这才对傅小官说道:“小师弟以后自然会习惯。”

    傅小官心想我其实很担心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落在了鄢晗煜的身上,傅小官笑道:“人的贪欲是无限的,这种贪欲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比如我很喜欢银子,比如那鄢晗煜渴望权利。”

    “他明白自己没有机会去争夺帝位,他只有借助于外部的力量,比如我。所以我说将他那三个哥哥杀了,这看似完全没可能,可若是我请道院还有宁思颜去夷国行那刺杀之事,夷国可没有圣阶强者,这件事是可能成功的,因为鄢晗煜一定会配合。”

    “我不过给了他一丝希望,却点燃了他心中藏着的贪欲之火,以至于他宁可舍弃一条手臂,为的是博一个缥缈的可能。”

    “所以佛说:众生诸根钝,着乐痴所盲,那鄢晗煜大致如此。”

    枯蝉一怔,眼里忽然散发着一抹光彩,而苏苏等人却是一愣,心想你就快成道院的小师弟了,为何会说出这样的禅语,那是什么意思呢?

    傅小官想了想,说道:“芸芸众生活在红尘,令慧根沾染了污垢,于是有了各种欲望,这些欲望便会蒙蔽我们的眼睛,导致我们失去辨别真伪的能力,也导致我们选择了错误的方向,还自以为是的愈行愈远。”

    苏苏等人恍然,枯蝉却忽然说道:“那么如何才能令慧根不染那污垢?”

    傅小官尚未回答,却见宁思颜领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他同样依在那门口,对着里面吼了一嗓子:“文行舟文老来访,傅小官接客!”

    他就是文行舟?!

    傅小官看着那面容矍铄的老人站了起来,连忙迎了过去,躬身行礼:“在下傅小官,不知道文老来访,有失远迎,请文老见谅。”

    “傅小弟可别多礼,老夫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傅小弟莫要怪老夫唐突。”

    “岂敢岂敢,在上京时候就听秦老数次说起文老之大名,本应该在下登门拜访,哪里有让文老劳顿的道理。”

    一边说着傅小官一边将文行舟引入了上座,文行舟看了看桌前的这些人,笑道:“老夫知道你忙,但迫切的想要见你,这不,我就来了,秦老可好?”

    “尚可,最近他在为圣学作纾著,颇为伤神,我劝不了他。”

    文行舟沉默片刻,一声叹息:“一晃差不多八年没有看见秦兄和上官兄还有李春风李兄他们了,甚是想念啊!犹记得那时我们也和你们这般年纪,也曾在金陵坐而论道……你们刚才是在论什么?老夫就是来看看你,莫要耽误了你们论道。”

    枯蝉有点讨厌这老头儿,自己的那个问题傅小官还没回答呢,就被他这一来给打断了,所以他说道:“佛宗弟子枯蝉,正在向傅公子讨教禅学。”

    文行舟一听,顿时一惊,这傅小官诗词文章已经冠绝天下,难不成他因为高处不胜寒而转攻佛学了?

    “你们继续,老夫最近对那佛学也感兴趣,说来听听。”

    枯蝉没有客气,又问了一句:“傅公子,如何才能令慧根不然那污垢呢?”

    傅小官沉吟片刻,问道:“你可听过《菩提偈》?”

    枯蝉想了想,摇了摇头,傅小官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么出名的偈语难不成这个世界也没有?

    “我且诵来你听听。”

    枯蝉顿时坐直了身子,而苏珏等人也屏息住了呼吸,心想小师弟难不成还真懂得禅意?

    文行舟眼光灼热的看着傅小官,想的是自己果然来对了,正好听听这少年对禅意的理解。

    傅小官徐徐开口,诵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静,何处惹尘埃。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枯蝉在这一瞬间陷入顿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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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凶猛介绍:
有幸穿越了,还是生在地主家,此生不缺吃穿却也不想混吃等死,所以傅小官随意的做了些事情,没料到产生的影响如此巨大。
皇帝要让他官居一品,公主要招他为驸马,尚书府的千金非他不嫁,荒人要他的头,夷国要他的命,樊国要他的钱……
可是,傅小官就想当个大地主啊!公子凶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凶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凶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