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赵子轩结婚了(下)
中国传统工艺中,有两种巧夺天工的修复手段…… 织补和装裱。
上世纪五十年代有一则真实的国际趣闻。众所周知,织布机的幅面有多大,生产出来的布料就有多宽,想制成更大的纹织品就得通过缝接,哪怕装饰的再好也能看出来。当时中国人民大会堂宴会厅最大的一张主桌,桌布全展开有五米多宽。
有一次外交国宴上,在座的一位外宾也是一位仿织专家,注意到了这块桌布,甚至不顾失礼站起身来绕桌一周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丝毫的缝接痕迹,就是一整块布,花色图案浑然一体。他惊讶的问“我没听说世界哪个国家上这么大的织布机,难道中国能生产?”当时先总理笑而不言,其实奥妙就在于两个字:织补。
织补在古代丝织工艺品修复中是最重要的手段,有时甚至是唯一的手段。
至于装技的故事就更多了。晚清时期紫禁城里的太监偷皇家收藏的字画,当然不可能整幅带出来,而是将画纸揭下小撕碎小揉乱,看工去就是分辨不清的废纸,混在垃圾中运出宫。然后找到琉璃厂一带字画店的装技高手,可以重新装技修复如初,就算有细微的缺损之处,可以用同样纹质的宣纸补绘,看不出痕迹来。
这还不算难度最犬的,现代文物保护专家对一些古经卷的修复那才让人叹为观止,很多古经卷的原貌已经根本无法辨认了,卷在一起煎,像一团焦炭一碰就碎,需要用药水泡软揭开重新装技,甚至在高倍放大镜下用竹针一点一点挑着碎片拼技,然后恢复经卷原貌。
古玩门类很多,有金石甲骨小铜器小字此碑帖小玉器小陶瓷小砚章文房小丝织品小竹木角牙等等类别,修复手段各不相同。其中陶瓷走」其易碎,保留下来的完整器物的比例是非常低的,修复起来难度也很大。但是有一个人在这一行大名鼎鼎,他修复瓷器水平简直是巧夺天工,其效果甚至不亚于丝织品织补与字画装梭,江湖人称“鬼手”。
鬼手只是江湖册门中人给起他的外号,这但个人可不是混江湖的野路子出身,他叫周逍弦,出生于书香世家,高等学府毕业,而后去欧洲留学及游学十年,回国后从时古文物保护与修复工作,经他之手修复的传世对品无数,从红山文化陶壶到唐仕女俑小绵山明王彩塑,几乎“修复”了中国整部陶瓷史。
父亲游祖铭提到此人时,也是非常之推崇,直承,鬼手”之能自叹不如。周逍弦年纪不算太大,游方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五十六岁,现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文保室任职,是国内为数不多亲手修复过元清花传世真品的专家之一,也是中国文物学会文物修复委员会常务理事小高级修复工艺师。
屋子里的人竟然就是周逍弦,他不认识游方,但游方可认识他,与电视与网络中所见没什么两样。他的头发略带卷曲梳向脑后,额工微有些谢顶,面色红润说话中气浑厚,带着镜片很宽的树脂眼镜,一双手五指灵活修长但筋骨却显得很有力。
周逍弦当然是国内鉴定元青花数一数二的权威,有鬼手前辈一个人在这里坐镇也足够了。但周逍弦本人就是坚持认为民间没有传世元清花的“宫内派”代表人物,而这场征集活动明显是在与国内的,宫内派,与国际陶瓷学界唱对台戏,其幕后策划,者究竟有多大的神通,竟然能将周逍弦请,出宫”在此坐镇三个月?
游方站站在门口愣住了,莫名觉得怀中的梅瓶变沉了。周逍弦看着他笑了“怎么,这位先生认识我?”
游方旋即恢复了正常,抱着盒子走了进去“鬼手前辈大名鼎鼎,内行人哪有不认识的?”
周逍弦有一丝不悦,直截了当道“我不认为这个外号很好听,我的手也不是什么鬼手。”
游方赶紧改口道“这种江湖绰号的确不够恭敬,周老师是文玩界的回春国手,我只是有点奇怪,您怎么出现在这种活动中?”
周逍弦的废话不多,很干脆的说:“在这里没必要讨论学术观点,你既然有牙…青花送来鉴定,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工作台工还有大片的空地方,游方放下盒子,取出清花缠枝纹梅瓶,心中暗道:“老爸呀老爸,考验你手艺的时候到了!”
周逍弦神情本有些不耐烦,嫌游方打断了他的工作。也难怪,到广州已经两个多月了,陆陆续续见到了上百件所谓的元清花,当然没有一件是真的,这些人简直就是在耽误时间逗他玩。虽然活动的主办方很客气,专门为他准备了工作室,尽量不耽误他日常工作,但是每当有人送东西来鉴定时,他还是很不高兴。
他的学生罗谛客在外面把关,不入眼的器物早就挡回去了,能送进来的东西,都是各种相当高明的仿制膺品,周逍弦自然是越看越采气。但是见到这件梅瓶,他的眉头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俯下身去仔细看了半天,又戴上手套拿起来观察口沿与圈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罗谛客很意外“小声的问了一句“老师,需要拿什么仪器吗?”这间工作室中各种仪器都有,屋子的一角甚至放着昂贵的光谱分析仪。
周逍弦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将瓶子在桌上放稳,摘下了手套,双手轻轻放在瓶身工,调整呼吸变得轻柔均匀,微微闭工了眼睛,似乎进入了一种出神的状态。旁人看了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他难道是练气功想对着瓶子发功吗?游方却微微有些变色,能看出来,周逍弦此番不仅凭眼力活鉴定,而且直接工了那双成名的“鬼手”。
游方暗想,假如父亲游祖铭就在现场话,不知心中是否会很忐忑?这件梅瓶代表着游祖铭仿造工艺的最高水准,烧造时完全以古法建窑,特地从南方千里迢迢运回的瓷土,专门搜罗乘古抽料,亲手绘制,经过多次实验才烧造成功。有很多条件都很难再重复了,再烧制同样的器物都未必能如此成功,当年以二十万卖给一位土耳其华人,现在看出手还是太便宜了。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周逍弦长出一口气,…小声叹息道“有这等技艺,何苦去烧制元青花?”
罗谛客一怔“老师,您只什么意思,有鉴定结果吗?”而一旁的游方闻言却不得不佩服,鬼手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已经鉴定出梅瓶出自现代人的仿造,他叹息的那句话使游方想起了吴老点评游祖铭的另一句话:“何不创造属于自己的当代器物?”
周逍弦却没有问答学生的话,脸工的神怡似乎很为难,冲罗谛客道:“请这位先生坐下谈,你也坐下。”
罗谛客推采三张带轮的工作椅,请游方与周逍弦在桌边面对面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神情充满了好奇。
坐下之后,周逍弦问道“我看你年纪不大,可否请教名号三当然了,这次征集活动承诺可为应征者保密身份,你可以不说。”
游方答的很干脆“我叫梅兰德,兰花的兰,德行的德。”请问周老师,您的鉴定结果究竟是什么?”他对这位前辈很尊敬,但一切都按人划好的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周逍弦又看了梅瓶一眼,用舒缓但是很果断的语气说“从可描述的表面特征来看,我挑不出毛病,但作为此次征集活动的鉴定结果,我可以很明确的断定它是魔品。”
游方的反应倒算平静,一旁的罗谛客神色却很焦急甚至带着紧张,几次欲言又止。因为他清楚,以老师的身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将来的影响会非常不好。
周逍弦是受人之托不得不来,而且悬赏征集云清花的大收藏家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送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全凭周逍弦一句话。周逍弦的专业水准与权威地位众所周知,而且也是“宫内派”的代表人物,他点头说东西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主办方也完全相信他的职业素养。
但如果断定一件东西是假的,总要对千里迢迢的赶来的应征者从专业角度说明原因,这是现场悬赏征集,不仅关系到来者能否得到一笔巨额的财富,也关系到所托之人能否如愿以偿。
如果有一件东西,周逍弦说是假的,征集者当然遵从他的意见。但若他说不原因,这里面问题就犬了,因为谁都知道“宫内派,的观点~是民间没有传世元青花二作为平时的学术讨论还好说,可是东西放在眼前,挑不出毛病却硬说是假的,牵扯的事情就多了。
假如传了出去“宫外派”扔过来的,权威学霸”小,学术洋奴”的帽子肯定是扣实了,甚至会对他的专业信誉小道德评价小学术素养都会产生相当犬的负面影响。而且器物持有人因为他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失去了一大笔财富,出去之后还不知会怎么宣传编排呢,在业内不闹的满城风雨才怪!
罗谛客深知其中的厉害,听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仅既担忧又焦虑,神怡很是紧张。而游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反问道:“周老师作此结论,总有原因吧?”
周逍弦竟然笑了“兰德先生,你很镇定嘛!”
这句话犬有深意,假如是满怀信心而来,希望自己手中的东西就是真品元青花的人,听见周逍弦说出那样一番话,第一反应是失望的快晕过去,紧接着第二反应是跳起来据理力争。而游方却不是十分失望与激动,表现的过于镇定了,这说明他本人知道这件东西的来历与底细,十有八九是伪造者本人或与伪造者大有关系。
周逍弦是个学者不是江湖人,但对此也是见多识广,并不点破只在言语中提醒,他与游方都是心知肚明。
而且他对游方的称呼也很有意思,不叫梅先生,而叫,兰德先生”传纹中很亲近的一私招呼方式,此刻听起来却像难得很镇定,的意思。
暗中能看出来是一回事,明面工话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游方故意不接话,反而想起了某句电影台词,笑了笑又说道:“周老师,我了解你在业内的成就与地位,也清楚收藏界关于元清花的学术之争,假如,我就是来讨个说法呢?”
一旁的罗谛客闻言又是一阵紧张,很疑惑的看了老师两眼。他暗中猜疑游方的来意,难道是收藏界“宫外派,的专家特意派来的?带着一件真假难辨的负…青花,要么打周老师的眼,要么打“宫内派,的脸。假如真是这样,也应该实事求是的鉴定,学术观点本身争论的就是事实,真的就是真的。
周逍弦似乎看出了学生的疑惑,突然岔开话题一指工作台上尚未完工的修复品道“兰德先生,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年代的什么器物吗?”
这话问的刁啊,假如游方看不出采或者看错了,说明他是个外行,周逍弦给他解释太多的专业问题也听不懂,关于元青花的鉴定就没必要多废话。
假如一眼就看出来了,结合刚才镇定的反应,那么他的乘历就更有问题了。
刚刚修复拼接到一半的东西当然不方便动,游方只是看了两眼,老老实实的答道:“那是清光绪年间仿制乾隆朝的器物,松绿地粉彩,造型与纹饰都是模仿乾隆朝,但是瓷柚的特征都是晚清的。假如留的是光绪朝的底款,不能算是质品。”
一旁的的罗谛客看向游方不禁露出惊讶与佩服之色,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伏子是个大行家呀,水平绝不比自己低!而周逍弦闻言默默的点了占头,很奇怪站起身采,绕过工作台来到那件修复到一半的瓷器旁,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有人称我为鬼手,也不是没有道理,像这类东西,这些年我已经修复了数千件。年轻时与别人没什么两样,对照专业的程序去做,只是更加认真专注而已二但走到了快五十岁的时候,却渐渐有一种感觉,仿佛这些碎片拥有自己的生合,我好像能感觉到它们在沉睡中的呼吸。
它们在我手中重现当初的面目,煎派在沉睡中醒来会说话一般。这并不是虚构,器物本身带有岁月积淀的气息,心神真正能沉浸其间则可以感觉到。哪怕是两件很相似的器物碎片混在一起,我也能很轻松的分开,仅仅是用手,因此有人称我鬼手。
我却不喜欢这个外号,因为他们看见的仅仅是手上的技艺,看不见其背后的心神沉浸与精神共鸣。你拿来的那件青花,仿造的虽然巧妙,但却缺乏一种东西,就是穿越历史岁月的沉淀感,它没有真正经历过,就算用又光照射改变它的辐射特征也不行二”
游方闻言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中的佩服难以形容,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境界啊!周逍弦可能没有修炼过什么秘籍,也不知道什么叫灵觉,但是他的体会也可以说就是一种灵觉,在器物鉴定方面,甚至比专门修炼灵觉的高手掌握的更加精微玄妙。
想刻这里,游方沉吟着问道“你说的是一种感觉,专精此道多年才能体会到的境界,却又无法形容出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吗?”
周逍弦突然脸色一沉:“不错,这些是没有办法写在鉴定证书中,大多数人也不会接受这种解释。但是兰德先生,你也不要逼我太甚,我不是指不出这件东西打眼的破绽在那里,但是闹到那一步就得损毁器物,对你我都不好!”
他显然是误会了,游方是在夸他,他却听成一私威胁一你既然不能用业内能接受的解耀说明东西是假的,就得承认它是真的,否则传出去对你不是好事。也难怪他误会,连一旁的罗谛客刚才也在猜疑游方的来意,周逍弦本人能不怀疑吗?
游方赶紧解释道:“周老师,你说的话我完全理解,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佩服而已。”
“噢!那我还真的有些好奇了,就算你明白,刚才也可以反驳我,因为这意味着一大笔横财。”周逍弦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却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他不是没有办法证明那只梅瓶是假的,但是闹到要动用最后的手段,对他自己声望影响也的确非常不好。
游方表情有点狡猬:“我知道您还有办法证明它是膺品,又何必反驳三但是那样就不叫做鉴定了。我可以不为难你,只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人在征集元青花,居然把您这种大师给请来坐镇三个月?”
周逍弦的表情有些古怪,甚至是想笑:“你就想知道这个?其实他老人家不是想故意隐瞒或者制造神秘,只是不太愿意被媒体多议论罢了,我可以告诉你。”
他轻轻说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游方闻言足足愣了五秒钟,然后一言不发抄起那只青花梅瓶,当场在地上摔的粉碎。
第四十二章:贵族式生活
行走江湖,定要清醒,不要以为懂些门道就什么人都能招惹。刘黎就曾点评过游方,凭他现在那两把刷子,连私下敲寻峦派竹扛的本钱都不够。周速弦所说的这个人,是游方根本惹不起的,而且也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此番南下借参加征集活动暗中查找与狂狐打交道的幕后势力,摆了好大一个乌龙。
此人名叫牛然淼,来自澳门,今年已经九十岁了,是一位爱国实业家小社会活动家小慈善家小金融家,大名鼎鼎在东南亚一带甚至家喻户晓。他十几岁时父亲就因投资不慎破产,白手起家进军博彩业,几十年的打拼不仅饰造了庞大的商业帝国,他的一生也堪称现代社会的王者传奇。
(注:这只是小说,讲故事而已,人物与情节皆是虚构,读者不要无端附会现实中的人与事。这位老者很“牛“那就」叫他牛老先生吧,牛老就是书中虚构的牛老而已,特此声明。)
衡量一个人的财富以及相应的地位,大多数时候不能仅看私人的名义财产,各种各样的富豪排行榜扯谈的成分也居多。这位牛老先生叮,人名下财产市值数百亿,也是一方大富豪,但是他掌管的家族直接与间接控制的产业价值数千亿,涉及的就业人员及其家庭人口几十万,而且旗下产业延伸到金融小地产小公共交通等重要的领域,影响之大难以形容。
牛然淼子侄众多,不论是商界小政界,身居要职者都大有人在,而老先生年事已高,挂着集团董事局主席的头衔镇场面,同时在商会与政协梭着虚衔,江湖地位自不必多言。他对中国文教事业的捐助颇为慷慨,同时也拥有“中国国宝工程顾问”的身份,多次花重金购回流落海外的珍贵国宝捐献国家。
故宫博物院中,就有不止一件牛老捐赠的珍贵文物,大多是从海外寻回。像鬼手周速弦这种人物,不是仅仅靠花钱能够请动的,而牛然淼老先生自然能把他请来。以牛老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是游方要杳找的人,连边都沾不上。
游方听见周逍弦说出牛然淼,这个名字,足足愣了五秒钟,然而脑筋转的极快,随即做了一个决定,把花瓶摔碎了;这一砸非常有讲究,江湖人不仅要有种种安门槛的手段,也要会撤门槛下台阶,自己拆自己的棚。
牛然淼近几十年地位崇高,但别忘了,他老人家是在上个世纪乱世中开赌场的起家的,是脚踩江湖黑白两道的风云人物,什么样的老千没见过?而游方今天的举止,在他人看来就是行骗,因为他自己清楚东西是质品却仍然送到这里,这一点不需要明说,大行家周逍弦已经看出来了。
周透弦在此坐镇,游方当然没有“得兰”但如果没有周逍弦这等国手大家,游方是否就打算骗取牛老先生一笔巨资呢?不论他原先是怎么打算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就,是这样。行骗未成功,拎着瓶子灰溜溜的走了,就算牛老本人不介意,牛家其他人听说了会怎么想?此举等于是得罪牛氏家族,将来若有机会在江湖上打交道,对游方绝非好事。
假如你三牛家的人,老爷子重金悬赏征集元青花,有人明知手里的是质品,还要送上门来行骗。就算当时大度不追究。将来再有什么事遇上了,你会对他客气吗?
牛家的影响这大小方方面面与之有关的人这么多,游方也不敢保证将来有什么事不会再撞上。假如他不知情也就罢了,如果知道了,等于在赌王门前出老千,这不是没事找死吗?谁又能证明他事先不知呢,别忘了他可是用梅兰德”这个蠢不出底细的化名身份来的,况且周逍弦已经当场告诉他实忙了。
这一砸等于表明了态度,比说什么话解释都好用:自己绝无行骗牛然淼老先生之意,而且东西都不留了,表示对牛老的尊重以及崇敬之心。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将来若遇见牛家的人再提起这茬,场面上绝对过得去。
罗谛容韩了一跳,而周逍弦只是微微有些惊讶,看着游方眼神甚至有几分佩服与好奇,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苦笑,仿佛在说:“你又何苦要问呢?”
摔完瓶子游方一抱拳:“今天是一场误会,不好意思,打扰周老师的工作了,这就告辞!”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工作室的门立刻被推开,外面有几人身形矫健一闪而八,见此情景很惊讶的问道:“周先生,出了什么事?”
周逍弦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只是在做破坏性试验罢了,你们出去。”然后又一指地上的碎片道:“兰德先生,年纪轻轻却不简单啊!”
没等他说完,游方立即道:“很抱歉,把地上弄的这么乱,还要麻烦人收拾,我该走了。”然后转身随着那些保安人员一起出门离去,故意走的非常匆忙。周逍弦只来得及冲他离去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罗谛客一头雾水,疑惑不解的连声问道:“他就这么走了?老师你为什么说谢谢?
周逍弦还在苦笑,弯腰在地上拣起一块碎瓷片,是花瓶瓷胚最厚部位的断茬,冲学生道:“他是不想得罪牛家,同时也给我一个,台阶下,所以我要谢谢他。”你看这断茬,器物表面做旧就算再高明,但是瓷脸较厚的内部,数百年前的元清花与新近出炉的膺品还是有区别的,哪怕是同样的瓷土小同样的工艺烧制,特别是刚打碎的时候看得最明显。”…、他主动摔碎花瓶,印证了我刚才的鉴定,果然是膺品。”
罗谛客这才反应过来,周逍弦从梅瓶的表面特征挑不出毛病来,要想证明它是质品,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将花瓶最厚的部位打破,看瓷胚的断茬。假如以他的身份这么做了,传出去就是个大笑话,这是重金征集真品的场合,不是王刚在北京电视台鉴宝节目搞的噱头。
况且在外人看来,他是表面上指不出毛病,才不得不打碎花瓶验证,业界鉴定权威的颜面何在?有人难免会笑话他,不管真的假的,打碎了才知道吗,那还叫什么鉴定?而周逍弦开口说它是质品,游方主动打碎了花瓶,旁人一看:“噢,果然是膺品,周老师简直是太神了!”这种情况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关于这次鉴定,后来在圈内流传一个段子:广州那次著名的征集活动中,一位神秘的年轻人带着一只真假难辨的元清花来到现场,在座专家谁都吃不准,唯有周逍弦老师伸出鬼手摸了摸,便笑着断定这是质品。来者佩服万分,当场摔碎了花瓶,众人一看,果然是靡品!
这个段子的内容真真假假,但流传很广,也不知是谁编排的,始作俑者十有**是周逍弦的得意门生罗谛客,也有可能是游方本人。周逍弦虽从未承认过,但听见这个传说,心里想必也挺舒服的,对那位“兰德先生”有一丝感激。
在江湖人看来,很多名门大家尤其只大知识分子比较注重职业操守,单纯以利益不好打动。但这种人往往过于爱惜清名,反倒成了可利用的破绽,鬼手周逍弦也未能完全免俗。像吴屏东那样不在意是否默默无闻以身殉志者,实在太少见了。游方摔瓶之举,可不止撤了一道门槛,同时也给了鬼手前辈好大的面子。
后话少叙,罗谛客听见老师的解释也回过味来,不禁连连点头,然而想了想了又疑惑道:“他就算不想得罪牛家,也给老师一叮,面子,将花瓶打破也就行了。但没必要捧的这么碎,而且连碎片都不带走。
周逍弦也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道“我看他好像另有想法,故意走的那么急,我没反应过来,否则会让他把骇片带走。”这只梅瓶,除了我恐怕没人能修复的完好如初,但谁都知道,我是从不修复的膺品的。我看这次征集是不可能找到真品了,牛老先生难免失望。现在出了这么件事,当今趣闻告诉老人家,他一安会觉得很有意思,这次活动也不至于太无聊了。”
游方蠢战了线索,差点摆了一个大乌龙,照说这一趟是白来了,也没必要按原定计划再装下去。然而他坐车回到流花宾馆后却没走,仍然住在这里,基本不怎么出门也没有与任何人联系,每天除了行功调养形神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用套房提供的电脑上网消闲。
只有到了睡觉前,他才去附近的流花湖公园散散步,以跨步跨步行桩之法习练内幕功夫,运转神气导引内劲运行。功夫到了他这个境界,习练时并一定要拉开架子,看上去与散步差不多并无异常。这座城市中不少人睡得都很晚,公园中借卖春为名设局行骗的流莺不少,游方当然懒得理会,也理会不过来。
就能不离开广州,四星级酒店的商务套房也挺贵的,应该换个地方了。游方却显得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其实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人找上门来。
他当场摔了梅瓶,拆了两道门槛司时也安了一道门槛,因为他把碎片留下了。留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是在鬼手周逍弦的工作室里,是有可能被当场修复的。像这种征集活动,要么留下东西给钱,要么不留东西走人,现在人走了,碎片却留下了,主办方请来的偏偏是大名鼎鼎的周逍弦,传出去算怎么回事?
那只梅瓶虽是魔品,但不是没有价值,本身也很值钱,甚至在某些人手中未尝没有冒充真品的可能。征集活动留下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脆片周逍弦也不好私自处置。至于征集的主办方,当然不可能贪图这些骇片,要么销毁丢弃,要么还会联系他一想找他其实很方便,打叮,电话就行。
既然招惹不起牛家,游方为何还要等着被人找上门呢?其实还是因为吴屏东,他尽量想找个机会,将吴老的一番遗言托人转告给牛然淼老先生。也真难为游方了,短短的五秒钟时间,想出了那么多花样。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游方因为吴老的遗愿,追查到元青花征集活动的现场,却发现搞错了人。然而征集人牛然淼老先生,就是吴屏东几次想见都没见到的人。吴屏东去年到香港短暂出差,曾特意绕道澳门去拜访牛然淼,却因为牛老先生身体不适未能见面。
以牛然淼的身份地位,吴屏东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吴屏东为什么想见牛然淼?当然与这位德高望重的华人大富豪的慷慨义举有关,牛然淼多次出手,以重金购回流落海外的珍贵文物然后捐赠国家,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也引起海内外收藏界对此类行为极大地关注,一时成为新闻焦点。
就,事论事,重金寻回国宝的捐赠之举,赢得赞誉是应该的。但牛然淼的行为,客观上也给国际市场对中国流散海外文物的疯狂炒作,起到了推波助懈的作用,老人家的影响太大了。
吴屏东曾在课堂上说过:“这一场炒作实际上是给西方收藏的中国文物带来了一次涨幅巨大的重新估值,推向市场后不亚于二次掠夺,它也有意无意引发了境内盗墓破坏以及文物走私的猖檄。”当时就,有学生以牛然淼的行为举例提问,吴屏东没有做太多的评价,却有了找机会拜访牛然淼的想法。
后来吴屏东认识了嫣方,听游方详细讲解了江湖术盘内滚珠”的手法,又经历了玉里拍卖连环局的事情,就更想见牛然淼一面好好谈谈了。游方曾劝过吴老:“牛然淼是在江湖中摸爬滚多年的老前辈,怎会看不穿种种江湖手法?他这么做显然另有考虑,按江湖说法也叫,投名状”但此行为本身只应赞誉,作为回归祖国的实业家领袖,表达自己的民族立场与爱国之心。”
吴老却不听劝,摇头道:“就算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我想以老人家的地位与影响力,还有更多更好的表达方式,没必要一定以这种行为,从保护与追回文物的大局来看,实际上是得不偿失,有机会我一定要与他好好谈谈。”去年到香港出差特意绕道澳门,却没有见上面,回来后吴屏东很是惋惜。
吴屏东也曾打算将自己想说的话托人转告牛然淼,但是这样做显得不太礼貌与正式,而且转告者未必会如实转述谁会原意找到牛然淼这种人,当面说难听的?说话难听的信都未必能送到九十岁的牛然淼本人手上。而如今,吴老已不在世,想说的话竟成遗言。
以游方的身份,自然更不可能想见牛然淼就能见到,他的打算很简单。既然这次活动的悬赏征集人是牛然淼老先生,主办方必定要将活动的事情向老人家汇报,如果有人找到自己询问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就解释想转告牛然淼老先生一番话。
系于主办方转不转告牛然淼本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游方只能尽力而为,算是从自己的角度为吴老尽力了。但他首先要先要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可能引起牛老先生的注意或者兴起才行,在征集现场的举动,应该够特别了。
假如没人联系他,根本老…人过问怎么办?不怎么办,江湖术安门槛也不会总是成功,就真自己的一番心机白费。既然在流花宾馆预定了一周的套房,已经过去一天,游方打算再等六天,届时无人工门他就换地方不再等。听天命,尽人事,该做的也都做了。
游方果然没有白等,仅仅过了两天,就有人找上门了。这天快到晚饭时间,游方正准备出门吃点东西,电话突然响了,不是手机而是客房电话。时间还异啊“先生,需不需要按摩服务?”一类的电话不会现在就打来吧?
拿起听筒竟是周逍弦打来的,这位鬼手前辈说话很直接:“兰德先生,你前天走得太急,有此话也不太方便当场追问。关于那只屏品梅瓶,我还有些事想请教,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见面聊一聊?”
游方赶紧道:“前天走得急,是不敢多打扰周老师,能有机会再向您请教当然是求之不得,请问您想约在什么时间小什么地点?”
周逍弦的答话让他吃了一惊:“方便的话,就是现在,我就住在你对面的套房。”
游方放下电话走出会客室打开客房的门,正好看见周逍弦也打开了走廊对面的房门,笑着对他说:“是我过去,还是你过来?小游方连忙道:“您是前辈,理应我登门拜访,您稍等,我这就过去。”
周逍弦能找到游方并不令人意外,游方那天就是坐着流花宾馆的车来回的,客房登记也是用“梅兰德”这个名字。
然而他竟然在对面开了一间房,如此约游方见面,还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假如游方本不想见他,此刻躲都躲不掉。难怪事先没有人打他的手机联系,原来是怕打草惊蛇”于是查到落脚点直接来堵门了,此举也正中游方下怀。
第四十三章:李治要出征
游方换了一身衣服,稍微理了理头发,出去关上门来到了对面的套房。与他所住的房间一样,里面是卧室,外面有一间还算宽敞的会客室。周逍弦开门见山的解释道:“牛家财雄势大,办事效率就是高,我只是提了一句想找你聊聊,就有人找到了你的落脚点,并且在对门开好了房间。”
游方苦笑道:“是啊,这么见面的法子实在太周到了。”
周逍弦也笑了:“兰德先生不要误会,之所以没有事先与您联系,是怕您有忌讳,其实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你前天走的太急,有些事情我想找个私人场合请教,快请坐吧。“
游方在沙发上坐下,很客气的说道:“请教不敢当,周老师是前辈,也是业内公认的大家,有什么话想问尽管直说。“
周逍弦却不着急,看了看时间道:“兰德先生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我们去餐厅找个包间聊?”
游方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了,如果周老师也没吃的话,就打电话叫客房送餐好了,在这里边吃边聊。“
在客房用餐看似很随便,比较熟悉不怕失礼的人才会这样请对方吃饭,游方故意如此分明是想与周逍弦套近乎,既然要周逍弦请他吃饭,就让对方在客房请顿便饭。周逍弦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一个叫餐电话。
时间不大晚餐就送来了,看见这个架势,游方就明白周逍弦不是一个人自己来的,而且早有准备。一般客人在房间里打送电叫话餐,餐厅不过是叫个服务员用方便盒装好,拎着塑料袋送过来,顺便送一双方便筷与塑料汤匙,游方昨天也在客房叫过送餐。
然而此时却是厨师椎着餐车进门,菜品显然也是刚卧出锅的,杯碗盆碟在会客室的茶几上摆好,与餐厅包间没什么两样。酒也准备好了,啤的白的红的黄的米的洋的都有,而且红酒已经起开在冰罐里镇好,黄酒也是烫好的,很显然这一顿饭是特意安排好的,周逍弦不过是打个电话让人送到房间。
搬了两张圈椅在理石茶几旁坐下,周逍弦问了一句:“兰德先生喝什么酒?”
游方:“周老师喝什么,我就陪您喝什么。”
游方敬了半杯红酒,吃了几筷子烧腊,周逍弦这才问道:“你打碎的那件青花梅瓶,烧造的非常高明,我对它的来历很感兴趣。当然了,这个话题有点忌讳,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兰德先生可以不说。“也难怪他会先问这个,像周逍弦这种人,最关心的当然是专业
问题。游方想了想答道一一
“既然是周老师问,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那只梅瓶出自当代一位仿古工艺师之手,但此人并不是伪造赝品出售,据我所知,他做器物有三个规矩。一是必然在表面留下独门印记,二是亲笔开具仿制品证书并且拍照留档,三是接受订制从不还价。
这只梅瓶最早应该是钝往海外,后来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落到中国一位考古学者之手,却成了一件真假难辨的元青花。
这位老学者为文物保护与传统文化遗产整理工作奉献了毕生,梅瓶是他的遗物。我之所以带着这件元青花赝品来参加此次征集活动,也与这位长者的遗愿有关。至于他的名字,我可以暂且不说吗?”
这件事拐了好几道弯,周逍弦听的直眨眼,首先问的还是最专业的问题:“那只梅瓶上有作者的印记,我听说传统的江湖艺人常有这种雅好,但我当时却没看出来。”
游方微笑道:“这与周老师的专业水平无关,作者个人的趣味而已。”他却故意不指出印记在哪里,卖个关子。
周逍弦是个懂行的人也不好追问,于是转而问道:“兰德先生那位长者的遗愿,恐怕不是让你拿着梅瓶来打我的眼吧?”
游方:“这是个误会,能碰到周老师真是太巧了!……我很冒昧的也想请教一句,您对此次元青花征集活动怎么看?”
周逍弦:“你巳经知道这次活动的征集人是牛然淼老先生,以他老人家的财富与地位,想收藏一只元青花也无可厚非。我虽不是很赞同此次活动,可老人家开口也不得不来。看上去虽然儿戏了一点,场面也有点乱,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方面就显得孩子气,老小孩嘛,你要理解。”
游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想问周老师从业内专家的角度,怎么看典次活动的影响,还有那些来此参加征集的人?”
前文已经说过,这次征集活动在圈子里造成的影响不小,各路赝品伪造者以及盗墓团伙都有所动作,狂狐就被惊动了,就游方现场所见,有人拿着刖刚出土的乾隆粉彩瓷跑到现场来探风踩线,却被罗谛客挡了回去。
周逍弦本人就在故宫博物院文物保护科研室就职,怎会不明白游方说的话,却不太好直接回答,于是拐个弯拿自己的学生说事:“我在工作室中眼不见为净,例是我带的那个博士生罗谛客,在外面处理了大部分的事,他也认为这场征集活动影响很复杂,有很多造假的文物贩子和盗墓团伙的人前来试探,不胜其烦。
但是我想,这与牛老先生的本意无关。”
游方立即接过话头道:“牛老先生的本意当然不是如此,但以他的地位,所作所为产生的影响恐怕也是他始料未及,我那位长者的遗愿与此有关,他生前一直想找机会与牛然淼先生面谈,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近几年国际市场对中国文物,尤其乱世中流散海外的珍贵文物的狂炒,周老师一定也知情吧?我那位长者身份与您差不多,曾对学生说过,已出土传世的中国文物中,海外的收藏量远远大于国内的馆藏。而这一轮炒作明显有幕后的推动,其实是给西方收藏的中国文物带来了一次涨幅巨大的重新估值,其性质不亚于二次掠夺。
牛然淼老先生多次重金出手,购回流散海外的国宝捐赠祖国,怎么赞誉也不为过,但也引起了一批与他身份类似的人效仿。而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东西根本不应该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购回,也为其他人保存与索回其它文物制造了巨大的障碍。牛老有他自己的用意,但却没有考虑更多,是在推波助澜!从保护与追回文物、整理与继承传统财富的大局来看,得不偿失。
牛老先生身为回归祖国怀抱的实业家领袖,表达自己的民族立场与爱国之心,还有更多更好的表达方式,而且他老人家在其它方面做的也很令人钦佩,比如捐助文教科研事业,没必要一定以这钟行为来表达,更莫要引导与他人以及子侄辈继续效仿。
这就是那位长者的遗言,他一直想当面劝告牛老先生,可惜如今已不在人世。周老师,您是中国古文化研究以及古文物保护的顶尖专家,一定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托您一件事,既然牛老请您负责这场征集活动的鉴定,事后一定会向你询问情况,您可以将这些话转告他吗?
我知道,一般人不太可能在牛老先生面前这么说话,但是以周老师的身份以及专业立场,应该会转告的,拜托了!”
游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倒了满满一高脚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周逍弦深深鞠了一躬。
他说话的时候,周逍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开始是疑问,后来是惊讶,最后叹息一声也站了起来,伸手拍着游方的肩膀道:“兰德先生,我该敬你一杯,也敬你的那位长者一杯,快坐下说话吧,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重新落座之后,周逍弦果然连敬了游方两杯酒,这才说道:“难怪你走的那么急,把碎片留下了,事后却不换地方一直住在这里,原来在等着我呢?”
游方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我确实有这个用意,但没想到是周老师亲自来,能等到您当然是最好不过,这些话确实只适合私下里慢慢说。“
周逍弦的神色又亦些疑惑:“听你这番话,就是冲着牛然淼老先生来的,难道你事先已经知情?”
游方实话实说:“我事先不知情,听见周老师告诉我才知道。”
周逍弦欲言又止:“那么你当初……”
游方略显尴尬的解释:“我当初也没有打算以那只花瓶行骗,假如我真那么做了,家中的长辈恐怕会打断我的腿。我是去找人的,不料闹了个误会,却碰巧获悉征集人是牛老,于是想起了一位长者的遗言,故意卖了个关子,想找机会托人转告。”
周逍弦看着游方似有考问之色,似笑非笑道:“长辈打断你的腿?我对学生可不敢这么根!要不然会上法院当被告的。按过去的老话,你应该是江湖出身,而且学艺时规矩还挺严!……好了,我就不追究你的来历了,前天的事也应该谢谢你,照说你托我的事,我应该替你办了,但是……”
游方有些紧张的问道:“难道周老师有什么难处吗?”
周逍弦呵呵一笑:“难处倒是没有,但你的运气更好,有机会亲自对老人家说。我已经将那天发生的事打电话告诉牛老了,当作一段趣闻,老人家说你这个年轻人做事很有趣,当场拆了两道门槛却又留了一道门槛,反应很不简单,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顺便见一面。我虽不太请楚老人家说的门槛究竟是指什么,但他却给了你一个机会当面说话。”
游方闻言好悬没冒汗,心中暗道牛然淼果然是江湖老前辈出身,太“专业”了,自己那些把戏被一眼看了个底掉。他有些不安的问道:“老先生要见我,去澳门吗?”
周逍弦摇了摇头:“老先生不是特意请你去,只是顺道想见一面。最近他要到内地散散心,在广州要住两天。今天上午老人家的一个秘书打电话,问那个摔花瓶留碎片的年轻人走没走,如果没动地方的话就打声招呼,看你愿不愿意陪老人家喝顿早茶?……而我正好有事情想请教,也想当面说声谢谢,于是就亲自来了。“
喝早茶?想想也正常,牛老先生到广州来,如果是午饭或晚饭时间想待客,恐怕有一批政界、商界的显要名流排队等着。只有在吃早点的时候,才会见一见游方这种无英紧要的小人物,当乐趣解解闷,就与报纸上的趣味新闻差不多,但这次是见一面真人。
牛然淼只是目个乐子,而游方却不得不认真且有点紧张,下意识身体前倾问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周逍弦:“三天之后,你起床早点,会派车来接。……私人提醒一句,老人家已经九十岁了,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有些话注意一点语气,意思到了就行,不必说得太过分。”
游方:“我明白,而且很多事牛老先生恐怕比我更明白,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因为是转告他人的遗言。……您刚才说年纪大了,人也变的有些孩子气,但他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小孩,还会与我这个真正的小孩乎计较吗?”
周逍弦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道:“说的也是,牛老怎会与你计较!以我们的年纪阅历,在他面前可不都是小孩,倒是我多虑了。”
晚饭后周逍弦就离开了流花宾馆,并没有真的住在这里,还有一个细节让游方微感意外,周逍弦既然找到了他,却没有把梅瓶的碎片送回来。获悉三天后牛然淼要见他,游方本有些紧张,就冲老人家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自己所有的手段看穿,在牛然淼面前耍什么门道恐怕都是班门弄斧,就得老老实实的。
然而转念一想,心下也就释然了。以刘黎当年之富贵,恐怕不亚于今日的牛然淼,至于江湖阅历以及手段的老辣,更不在牛然淼之下。有怪老头刘黎这碗水垫底,自己也不憷与世上其他的老头打交道了。
三天之后,游方起床很早,刚刚梳洗完毕,客房电话就响了,牛家派车来接,问他方不方便下楼?下楼时游方还在想,牛家会派什么骄车来接,太高档了没必要,他不是什么重要客人,太低档了也显得没面乎,结果看见楼门口停着一辆牌子他不认识的越野车。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手握方向盘不芶言笑,副驾驶门边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眉目甚为秀丽精致,妆化的不浓不淡刚刚好,表情却是淡淡的,见到游方只是略带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随即很客气但也颇有些傲然的问道:“您就是梅兰德先生?”
游方微笑着点头,表情就像看着邻家小妹:“我叫梅兰德,您是……?”
女子:“我叫齐箬雪,是澳门牛氏企业派驻广州亨铭集团的执行董事。牛老先生今天要见你,请随我来吧!”说完话随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迎客的姿势很标准,表情却始终有些冷。
元青花征集活动所在地就叫亨铭大厦,看来就是这伞亨铭集团的产业,游方第一次看见时还在想,怎么和老爸的名犯一个字?单听说话当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究竟怎么写,游方心中暗道:“妻若雪?嗯,是够冷的,典型的冷美人,谁把你娶回家得小心点,别放太阳底下晒化了。”
游方上了车,齐箬雪也没多废话,直接招呼司机开车,却不是往市内的方向,而是沿环市中路东行,从越秀山北麓经过,进入了白云山风景区,再向北沿麓湖岸边行走。出了人烟嘈杂的市区,行走在依山傍水之间,风景很好心情也好,更兼有美人同车而游,唯一有点煞风景的就是美人有点冷也不说话。
到了白云山深处,越野车向上驶入一个没有路牌、却有岗亭设卡的路口,绿村掩映的山路上转了几个弯,来到面对麓湖的一片缓坡上。这里背依青山却不显险峻,两侧林木葱笼却不显森郁,山间缓坡被人工修整为一个很大的草地平台,朝山下的那一侧还装了别致的栏杆。
平台的一侧是个停车场,巳经停了三辆车,平台中央放着撑好防紫外太阳伞的休闲桌椅。从这里往前看去,白云山下麓湖风光尽收眼底,空间上却有相当的一段高度与距离,不受湖面夜雾湿气的影响。
平台北侧是一栋三层建筑,没有挂招牌,看上去不知是私人别墅还是度假村、会所之类的地方,但此刻显然是牛然淼在广州的落脚点。
真没想到,在人气杂乱的广州市郊竟有这等清幽雅致的居所,风景与风水都不错,就是老年人住着稍有点问题,但也无关紧要。游方心中暗叹,有钱人就是有条件去挑别,或者自有人替他将一切安排的很舒适,住这种地方一般老百姓想都别想。
然而他只是感叹并没有太多羡慕,也许与心态有关吧,他精通风水善寡地气,只要愿意去找,自然也能找到小环境不比这里差而且便宜很多的地方,只是人工修饰上无法相比而已。
在门前下车,仍是齐第雪将他领到一楼,先在一间洗舆室的门口站定,请他进去洗手,之后才进了餐厅。这里朝南装着双层落地长窗,拉开帘子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中央放了一张白枫木餐桌,桌边共有六把椅子,却只放了两套餐具。一套当然在主座前,另一套在主座的右手边,游方一看就知道自己该坐那里。
几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厨师正在往桌上摆放各色早点,然而游方一眼就被餐桌中央放的东西吸引了,赫然正是那只巳被他摔碎的青花梅瓶!
第四十四章:驸马要随行
赵子轩和晋阳看着大义凛然的李治,忍不住面面相觑,这李治怎么被小玉儿一激就成了这副德行?像打了鸡血似的。
见李治走远了,刚才没有说话的赵谦突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赵母感觉很奇怪,道:“老爷,还没吃饭呢,你去哪儿啊?”
赵谦没有止步,边走边道:“老夫去祠堂祭拜一下祖宗,保佑子轩这次能平安回来……”
几人皆觉奇怪,子轩又不会出远门,干嘛要跑去拜祖宗求平安?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下午的时候宫中就传来旨意,封赵子轩为左卫将军,跟随太子出征漠北!
左卫将军虽然是从三品上的品衔,但还是个虚职,名义上让你领一个折冲府的人马。一个折冲府的士兵少则八百,多则一千二,这样算起来赵子轩手底下还是有些小弟的,但是每个折冲府都有专门的正品郎将管理,你左卫将军的话基本上是没人听的,平时上班训练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人说什么,俸禄照拿。
赵子轩这才知道父亲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别看父亲平日里沉默寡言,这眼睛亮着呢。
靠啊,早知道自己多什么嘴呢,现在好了,放着家里的太平日子不过,要跟着大部队去漠北观赏草原美景喝西北风了。晋阳也急了,就要进宫找父皇把旨意撤销掉,内侍赶紧劝阻:“皇上早就知道公主要进宫,特意要小的给您带个话儿,‘太子体谅朕的身体,主动代父出征,朕心甚慰。让赵子轩陪他一起出征是太子的唯一请求,朕不忍拒绝。无论是谁来求情,朕都不会改变主意。’”
事已至此,再想办法也是枉然。赵府一时间愁云满雾,平日里赵子轩宽厚待人,从没有耍少爷脾气,府中每一个人都很喜欢他。可是现在他却要上前线去打仗了,那里刀光剑影,人命如草。都怪那该死的李治,枉少爷平时对他那么好,没想到人这么坏。
李治大概知道自己此时正被赵府大大小小的人诅咒着,赶紧上门来致歉了。把自己说得像个从小到大没人关心的苦娃子,现在又被迫离开家去外面拼命,只是想找个伴儿解解寂寞哀愁一样,又再三保证在他的东宫六率的保护下,赵子轩连根毛都不会掉,这才让晋阳稍微放下了心。赵子轩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在古代太子这么看重你你应该感激涕零到死而后已才对,更何况李治都这么放低姿态了,还要他怎么样呢?
只是赵家三代都是文官,家里也没有什么传家铠甲什么的,兵情紧急,明天大军就要上路了。赵子轩本来还想要去他的折冲府取套铠甲兵器宝马什么的,李治把自己的瘦弱胸口拍得啪啪作响,说你跟我去打仗,一切伙食衣物都包在我身上了,去什么折冲府啊,去咱的东宫六率兵库去选,要什么我给什么。
东宫六率是直接归太子管辖的兵马。分为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每一卫率领三到五个折冲府,换算下来差不多每一卫率有五千人,总共三万人。
但是这么多人明显不会全让李治拿去挥霍,他这一次能带的只有两率一万人,算他的亲兵。一万人是够多了,可惜在战场上有时候一场战役就能死伤数十万人,所以一万人的亲兵主要作用不是打仗拼命,而是打仗的时候陪太子观观战,若是形势大好还可以上前杀杀敌,形势不妙就立马成了飞毛腿,负责带着太子进行战略性撤退。
李治把赵子轩带到了当中一个卫率营的兵库,让他随意挑选。自己还拿出一套白袍黄金甲显摆,“怎么样?这套甲威武吧?”
赵子轩暗笑,还好你坐镇后方,这要是当先锋官的话,肯定会引来敌方所有人的注意,相当于就是在这战袍上写了一句“我是大官,快来杀我”的广告语啊。
赵子轩选了一套明光甲,这种甲看起来简洁,跟士兵们的甲颜色差不多。本来想选细鳞甲的,可惜又厚又重,还是放弃了。
他又选了一把横刀,一匹黑鬃骏马,这才作罢。选完了赶紧回家,毕竟还要收拾东西,还要跟父母妻子话别。
头一次离开家,赵母哭得像个泪人一般,非要亲自为赵子轩收拾行李,晋阳想帮忙都不让。晋阳只能退在一边,和赵子轩说着情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赵谦倚在门边,也不说话,只是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明天这时候,儿子就该在百里之外了吧。
晚上的时候晋阳一反往日的羞涩,盈盈欲露,娇啼婉转,似是要将自己融入赵子轩的身体一般。直到最后再也没有半点力气,这才沉沉睡去。
一大早,公鸡还未报晓,赵子轩就偷偷从床上爬了起来,到院子里洗了把脸,穿好盔甲挎好刀,一声不响地就去马棚牵马。他不想再跟家里人道别,太伤感。牵好马让门房小声开门,不要声张。
出得门外,此时天色尚早,路上半明半暗,日头才露出了一点亮光。路上也没有行人,很是空旷。赵子轩上马往东宫赶去,还未走远,就听后面传来阵阵呼喊:“儿啊,在外面要当心啊”“郎君,你一定要回来啊”“哥哥……”“少爷……”
赵子轩身子一颤,忍不住停住了马,掉转马头往后看去,只见自己的家人和府里的家丁丫鬟们都站在门口,边朝自己挥手边叫喊,边喊还边流泪,自己的母亲已经哭得无力倒在了地上,父亲赶紧搂住她。
赵子轩只觉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潸然落下。他在马背上深深鞠了一躬,高声道:“爹,娘,妹妹,晋阳,你们要保重身体,不要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掉转马头,再不肯回头,扬起的马鞭狠狠落下,马儿嘶鸣一声,飞快地朝东宫跑去,马蹄声中,点点泪珠从空中掉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票票。)
更新 最快
第四十五章:逆水寒
贞观时期的唐朝对于打仗有种莫名的偏爱,这不,前天晚上才得到的消息,当天就订好了战略,回去之后那些大臣觉也不睡了,赶紧调粮调兵写讨檄文。还好为征高句丽准备了不少粮草,辽东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先拿来救救场子。
百姓们对于打仗也没什么话说,除了家中有人当兵的担心之外,其他人还挺。因为“天可汗”的名声是打仗打出来的,“贞观盛世”是打出来的,世界最强大最富有的帝国也是打出来的。这给他们这些大唐人带来了多少骄傲啊,路上看到那些波斯人大食人都会觉得自己比他们高一头,现在有人居然欺负上门了,打,一定要打!
李世民任命李绩为行军大总管,总领征讨事宜。任命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为庆州道行军总管,出云中;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屯灵武;太子李治为行军副总管,亲率东宫左右卫率,出灵州。大军共八万人,向前线开进。
长安城外,旌旗蔽天,刀尖如林。八万儿郎笔笔而立,亮银盔甲寒光闪闪,神情肃穆。李世民站在点将台上,旁边一左一右站着李绩和李治。
李世民的家族遗传病又犯了,脸色还有点差,手中撑着宝刀,慷慨激昂道:“我大唐雄兵盖世,刀剑所指,皆是我大唐领土,剑刃所杀,皆是我大唐之敌。现在,薛延陀的夷男小儿怕我大唐无仗可打寂寞了,特意送上十万人的小菜,大唐儿郎们,告诉朕,这十万人的小菜,你们还吃得下吗?”
台下士兵们群情激昂,个个喘着粗气眼神狂热,吼出的话差点把长安的城墙给震裂了:“吃得下,吃得下!”
赵子轩在下面一边喊一边咋舌,我的个乖乖,这个人崇拜搞得,比斯大林还斯大林呐。李世民不但是个打仗的好手,鼓动人也是一把好手,轻而易举地就提升了士兵们的士气,顺便狠狠鄙视了一把薛延陀的总瓢把子夷男。
李世民对于士兵们的反应很满意,转头对李绩道:“茂公啊,这次就靠你了。不要因为太子在就有顾虑,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李绩赶紧弯腰称是。李世民又把李治拉到一旁,小声地传授经验:“雉奴啊,不要怕,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打过好几仗了,也就那么回事。不过你别犯浑往前冲,你是太子,主要的职责就是坐镇后方,鼓舞士气。”
说的太委婉了,直接点就是你手不能提脚不能跑的,千万别想不开上去送死,躲在后面喊两声“加油”就好了。他又看看台下东宫亲卫军阵中的赵子轩,又道:“赵子轩虽然没打过仗,但是为人沉稳,主意也多,所以有什么事多向他问问,懂吗?”李治大力点点头,这句话李世民不说他也会照做的,不然真带着赵子轩上前线去做啦啦队的吗?
李绩和李治下台上马,华发已生的李绩抽刀入手,向北方一指,面目狰狞道:“出发——”整个队伍像一条长龙,缓缓地向北方驶去。赵子轩的第一次军旅生涯,就此拉开了序幕。
李治不经常骑马,才走了大半天就觉得大腿被刮得生疼,忍不住向身旁的赵子轩低声问道:“妹夫,我大腿好疼啊,你疼不疼?”
赵子轩是个书生,虽然这两个月坚持锻炼,力气也变大了,肌肉也鼓了起来,但是这大腿内侧的肉可不是跑跑步就能练厚实起来的。他尽量让大腿不要贴着马鞍,劝道:“先忍耐点吧,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到时候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李治不语,心里倒是暗暗下了决心,等咱以后当了皇上,说什么都不搞御驾亲征这形式主义,什么仗都要我去打,还要将军有啥用?
一路上也没几个人说话,都是马蹄声脚步声,甚是无趣。这种声音很是奇异,即使你身边有几万人陪着,却更能让你感到寂寞和害怕。不一会儿,队伍里面就传来了阵阵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这首《无衣》是诗经中的精品,也是一首请战书,后来行军打仗的时候有将军觉得士气太低落了,就让士兵们唱这首歌,这一唱士气果然变好了,从此以后这就成为古往今来约定成俗的“军歌”了。
只是此时已临近黄昏,大家都是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甚是疲惫,这首歌也被唱的有气无力,基本上没人唱了,都是在哼哼。
李治见状,朝身边的郎将道:“你们都吼起来,让他们看看我东宫六率的精气神儿。”
亲卫们勒紧了裤袋,开始吼了起来:“岂曰无衣……”
声音大是大了,但是并没有达到李治想要的效果,除了自己的亲卫,别的士兵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都在等着队伍停下来生锅造饭呢,亲卫们也觉得甚是无趣,声音又很快小了下去。
李治正要发脾气,赵子轩制止了他:“算了吧,大家早上一大早起来,赶了一天的路,当中就中午休息过一回吃了点干粮,现在都饿了,让他们怎么唱得起来。”李治放下手中的马鞭,苦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因为他也饿了。
赵子轩想起了后世的一首歌——《逆水寒》,当时觉得这首歌很能鼓舞人,这时左右无事,肚子又在造反,得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一个人唱了起来:
“逆风千里乱云飞
水涌孤舟激浪开
寒光闪烁青锋在
英雄踏歌纷至来
情义二字自古难全
善恶分明笑对苍天
好男儿今生不后悔
举美酒喝它三百杯”
他的声音不大,再加上马蹄声,只有他旁边的几个人才能听到他在唱什么,只觉得这首歌很是大气,也很上口,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唱得人热血沸腾,直想永远听下去,不要停。
“立马昆仑扬帆沧海
要留美名在人间
好男儿今生不后悔
举美酒喝它三百杯
好男儿今生不后悔
举美酒喝它三百杯”
李治和其他几个郎将都尉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从太子亲卫一直席卷到其他队伍中,很多士兵都觉得既新奇又豪情,仿佛身上的饥饿感觉都消减了很多,于是跟着一起吼了起来:
“好男儿今生不后悔
举美酒喝它三百杯……”
(感谢韵文轩兄弟的打赏。大家多给点推荐啊,谢啦!)
更新 最快
第四十六章: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云中城靠近大漠,自古以来就是草原民族进攻中原、打草谷的好地方。长年战乱,再加上此地很是荒凉,是以百姓基本上都迁走了。只有朝廷还驻扎着近万人马守在这里。
平日里士兵们守在城里很是无趣,但是这两天却不一样。薛延陀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突然在这时候出兵侵袭云中。虽然人数比之前几年的大举进攻少了不少,只有五万,但是却像中了巫术一样不要命地进攻,若不是他们拼命抵挡,说不定早就冲上城楼了。
云中城的城墙只有八米,底宽二十三米,由土夯成。这才两日间,修了没多长时间的城墙又变得坑坑洼洼了,城墙上刀痕无数,血迹斑斑。虽然打退了敌人数次进攻,但是士兵们也死伤惨重。断肢残骸随处可见,中午的时候很多人才吃完饭,又立马吐了出来。
午时刚过,云中城下,薛延陀的金狼旗又升了上去,高亢凌厉的进攻号角吹响了起来。又一轮进攻开始了!疲惫不堪的士兵纷纷拿起兵器站了起来,打算再一次用生命来守护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
突厥士兵们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口里“嚯嚯”地叫着,搬着梯子咬着弯刀就往城墙上爬,城墙上箭如雨下,滚木礌石也不停地倾泻,可就是挡不住这群不要命的突厥人。
薛延陀因为有五个万人队,城墙就那么大,一哄而上反而不好,因此每次都派一个万人队上去,其他四个都在后方整饬休息。不过两天的战斗对于他们的伤亡也很大,云中城下已经埋葬了万名草原勇士的性命。大王子曳莽看着城墙上惨烈的战斗情景,死命地咬住嘴,仗打到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已经由不得他撤退了,只有拿下这座城池,回去之后才能向父汗交待,才能把自己的弟弟拔灼压下去。至于死去的战士,为我曳莽,未来的草原之王而死是他们的荣耀。
战争是一件很摧残人的事情,生命消失得很快,可给人的感觉却很难熬。两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有两个万人队撤了下来,不过他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很快曳莽被城墙上的一幕吸引住了。因为城楼上唐兵死伤惨重,留下了孔子,突厥士兵们乘机冲了上去,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面突,已经在城楼上上占住了一片空间,破城有望!
曳莽这两天一直紧绷的脸终于笑了开来,旁边的叶护(一种突厥的官职)和几个万夫长见状赶紧上前恭贺,并纷纷请兵出战,希望能一股作气拿下云中,曳莽欣然应允。
守城将军冯万里领着将士们拼命朝敌人杀去,要把那些敌人赶下城去,奈何那些突厥人悍不畏死,用自己的胸膛去堵住唐兵的刀剑,上来的敌人越来越多。
冯万里心灰若死,怔怔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突厥士兵冲了上来,难道,云中就要失守了吗?
旁边的副将满脸血污,拉着他的胳膊大喊道:“冯将军,云中守不住了,咱们赶紧撤吧。”
旁边的几个亲卫也看着他,只要他一点头,他们立马就带着他撤出云中。冯万里摇摇头,摘下自己的头盔,手中横刀指向前方,脸上再无往日的风度,只剩一片狰狞:“我大唐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逃跑的将军。众将士听令,这是咱们这辈子最后一场仗了,给我有多大力使多大力,揍他丫的——!”
冯万里当先朝前冲去,后面的士兵们本来已生退心,被冯万里的豪气一激,又纷纷朝前扑去。
前几日的伤亡远远比不上今日,整个城楼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碾碎了无数条生灵,唐军只剩下不到三千人,而且城楼狭小,只能容纳千人,余下的士兵都提着刀站在城楼的阶梯上,一有空挡就往里冲。而突厥人已经源源不绝地朝城墙上涌来,越来越多!拼消耗,唐军已经拼不起了!
突然,城楼下传来阵阵欢呼声,士兵们欣喜若狂地朝楼上大叫道:“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北门传来阵阵如暴雷般的马蹄声,很快一队大唐骑兵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当中竖着一面大大的旗帜——“唐”!领头的乃是一员五十多岁的大将,手拿马刀,边冲刺边指着紧闭的大门狂吼道:“开城门,开城门……”
城楼下的士兵赶紧打开门,骑兵们眨眼间就冲到了眼前,马不停蹄地朝城门外的敌人杀去。城外的敌人正在忙着爬梯子,没想到城门突然大开,一时间回不过神来,难道对方要投降了?
投降没有,马刀倒有两千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爷”一马当先,从一个突厥士兵面前穿过,刀轻轻一抹,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落入地上被马蹄踏了个粉碎。
援兵,来了!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张士贵带着先头部队两千骑兵赶到了。所有的守城士兵发出阵阵呼声和哭声,很多云中守军都认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突然间又不用死了,这种生死两重天的感受换了谁都受不了啊!
冯万里砍翻一个突厥士兵,见援军已至,举刀高声道:“援军已到,大家随我杀敌,为兄弟们报仇啊!”城墙上气势陡然掉了个个儿,刚刚还欣喜万分悍不畏死的突厥士兵再无战意,特别是那些刚刚从城墙上冒出个头的士兵更是直接往下蹿,后面的士兵猝不及防,好些都被挤了下去,一片混乱。
曳莽的笑脸凝在了脸上,功亏一篑啊。因为是攻城,所以用的都是步兵,步兵面对骑兵的劣势就不必说了,基本上是移动的活靶子,但是现在让他们组织骑兵也来不及了,因为士兵们都跑去爬楼了,只剩下数千亲兵保护自己。
眼看着唐骑如猛虎下山般冲入自己的军队,所到之处无不掀起腥风血雨,士兵们再无战意纷纷躲避,曳莽只能握紧了拳头,不甘地从牙齿缝里蹦出四个字:——“鸣角收兵!”
突厥士兵们听到号角声如逢大赦,拼命往后逃去。张士贵冲杀一阵,见对方大部队已进入营寨,这才作罢。只是城楼上还有数百突厥士兵无法撤退,被前后包了饺子。
当城墙上最后一个突厥士兵的惨叫声结束,已经是夕阳黄昏了,残阳如血,将城墙上、城墙下的尸体照得一片金黄,如同披上了金衣,鲜血浸透了土地,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如此妖艳!
荒凉如是,残忍如是,生命如是!
(大家不要留存货啦,帮忙投投票啦。
感谢血洒征衣的打赏,嘲墨会继续努力的。)
更新 最快
第四十七章:交易
“砰——”曳莽将面前的一个万夫长狠狠踹了出去,他力气颇大,一脚把万夫长踹出好几米远,万夫长痛叫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却又很快掩饰了下去,爬到了曳莽面前。
曳莽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看向帐中跪着的几人,道:“混蛋,这次寸功未立,还折了两万兵马,回去一定会让拔灼那个兔崽子笑话的,父汗也不会再信任本王了。”
叶护在一旁劝道:“拔灼暴虐无常(跟你一样),志大才疏(跟你一样),又不会用兵(比你还差),灵州守卫比云中要强多了,他能打出什么胜仗来?说不定到时候全军覆没,身首异处呢。”
曳莽在脑子里幻想起了那一幕,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拔灼啊拔灼,你小子除了是嫡子之外,什么都比不上我,还想跟我抢汗位?做梦吧你。
一个士兵走了过来,跪下道:“大王子,营外有人求见。”
曳莽的好梦被人打扰,烦躁道:“谁啊?”
“一个唐人。说想跟大王子做笔交易,保证你会感兴趣的。”
曳莽自己是个嚣张的人,见一个商人居然也跟自己一般嚣张,还想跟我做生意?“不见,给我打出去,再敢磨叽就剁了他。”
士兵正要出去,叶护赶紧拦住他:“慢着,让他进来。”
曳莽不喜道:“蒙鞠,干嘛让他进来。咱们现在在打仗,不是在行商,做什么生意?”
蒙鞠心里鄙视不已,就你这智商还想做可汗?“大王子,生意分很多种,有求财,有求利,有求名。那个唐人既然敢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求财这么简单,左右无事,见见又何妨?”
曳莽这才作罢。人很快就过来了,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衣,相貌也很普通,见到曳莽也不下跪,只是弯腰拱手道:“参见大王子。”
曳莽见他对自己如此懈怠,又要发怒,蒙鞠赶紧插话道:“不知阁下过来,有什么大生意想介绍?”
青衣人一笑,道:“此生意关乎大王子能否战胜对面的唐军,关乎大王子是否能够打败拔灼,更关乎大王子是否能够荣登汗位。这个生意,够大了吗?”
蒙鞠奇怪了,“阁下也是唐人,为何要帮助我薛延陀,置唐军于不利呢?”不但是他,就是曳莽和其他几个万夫长都很奇怪。
青衣人先不说话,反而朝左右看看。蒙鞠会意道:“无关人等都退下。”青衣人这才道:“很简单,我主跟李唐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正秣马厉兵,只待时机一到,登高一呼,大业即成。凡是李唐的敌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你说我不帮你这个朋友帮谁呢?”
李唐的仇人?李唐如今国泰民安,江山稳固,连我们薛延陀都不敢樱其锋芒,你们这些小虾米能成什么事?还登高一呼,呼谁呢?
“怎么,不信?”青衣人也不动怒,反而笑道,“你们不信也没关系,反正今日来我是来跟你们做交易的。这个交易只是一句承诺而已,你们答不答应都没有损伤,如何?”
曳莽到这时反而有点犹豫了起来,别看他不聪明,可疑神疑鬼起来倒是不输他人,一句承诺就能换来自己的汗位,他心里头算来算去,老觉得不太踏实,该不是有鬼吧?
青衣人见说到这儿了曳莽居然都不敢答应,心底下暗自鄙视不已,又看向了蒙鞠,蒙鞠心里头亮堂着呢,这种事可不能由他做主,否则日后出了什么事曳莽第一个就会拿自己开刀,于是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决定。青衣人暗叹,只能使出了激将法:“我以前一直听人说,薛延陀的大王子勇猛无双,聪明盖世,是薛延陀将来的一代明主。可是今日一见才发现,见面不如闻名啊,罢了,我还是去找二王子拔灼吧。”说完就要走。
“慢着!”曳莽大吼一声,他对于“拔灼”二字有天生的仇恨,自己虽是大王子,却是庶出,拔灼是二王子,却是嫡出,一直以来父汗都对拔灼甚是偏心,就连汗位都一直未立,这次若不是他突然病重,想出了以战功来定汗位的方法,自己还不知得等多久。如今有这么个机遇,说什么也不能让给拔灼啊。“不就是一个承诺吗?你说说,假如不是太为难的话本王就答应了。”
青衣人暗自一笑,道:“大王子请放心,这个承诺对你而言,如喝水一般简单。我主的条件就是,有朝一日他起天下王师讨伐李唐,大王子能够出兵相助,帮我主分担一点兵力。”
曳莽和蒙鞠心里暗松了口气,很真如喝水般简单。只要能夺得汗位,这个条件并不过分,更何况这人说的什么讨伐李唐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呢,到时候自己往边关放个几万人马做做样子就行了,不费一兵一卒,说不定乘机会还能从双方那里捞点好处呢。
“好,”曳莽再不迟疑,道,“这个条件,我曳莽答应了。”双方歃血为盟,若违此誓言,必定不得好死,全族俱灭。
青衣人谈好了条件,自然就把筹码给搬了出来:“你们知道现在云中守城的是什么人吗?”
曳莽不明所以,“冯万里啊,今天又来了个很厉害的老家伙。”
青衣人摇摇头,“错,大错特错。对面现在官最高的,不是什么将军,也不是什么老家伙,而是大唐现在的太子,未来的储君——李治!”
曳莽的脸色一变,刚想却又阴沉了下来,紧接着就是脸黑了,他压抑着怒气道:“这就是你说的交易?本王现在兵马不过三万,且疲惫不堪,粮草不足,对面却是不知几万的大唐精锐,我连大唐太子的脸都看不见,知道了有什么用?再说了,你说的根本不是什么绝密消息,只要本王稍微探查一下也能得到。”
青衣人见曳莽要发怒,也不急,他知道下面这个消息肯定会让曳莽得跳起来的:“大王子不要急,我还没说完呢。太子亲临的消息你自然能查出来,但是你也说了,查出来也无用。若是我说,我能帮你把大唐的太子捉住,让你去真珠可汗那里邀功,这样的交易……够大了吗?”
曳莽果然兴奋得跳了起来,他在帐内不停地走动,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干脆不玩平静了,直接抓住青衣人的手道:“当真?”
青衣人一笑,让曳莽的耳朵伸过来,小声地把计划和盘托出,曳莽一开始很是疑惑,再然后嘴角就翘了起来,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狂笑不止,重重地拍了青衣人一下,“这个交易,我做定了!”
……
(大家对于驸马未来的发展有什么建议的都可以在书评区里说说,嘲墨会注意采纳的。当然老婆不能随便娶滴。
明天晚上嘲墨会在书评区发放精华,想要的冒冒泡啊。)
更新 最快
今日更新说明
抱歉,嘲墨的电脑中午崩盘了,怎么都启动不起来。只能重装系统,昨天晚上放桌面上的两章存稿全没了,还要重新写,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大家请见谅。
第四十八章:空城计
天黑的时候李治的大军也赶到了。听闻白日里的战报很是庆幸,幸好勋国公怕云中有什么闪失,领着两千骑兵赶去驰援,否则的话现在只能在云中城下看敌人朝自己吐口水了。
冯万里激战几个时辰,敌人退下去的时候已经身中十几处刀伤,浑身脱力昏迷了过去。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李治赶紧前去安慰,称赞他们是大唐最勇敢的士兵。冯万里等将士感激涕零,对于他们来说,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了还要被人说是孬种!
三万大唐将士和一万亲卫军的加入让云中显得如此牢不可破,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对面的曳莽好像跟云中有杀**之仇一样,只有拿下云中城才能证明他还是个爷么儿,接下里的两天一如既往地进攻再进攻,被张士贵冲出去打了两个败仗后干脆也不进攻了,就躲在营寨里不出来,任凭唐军在外面怎么叫骂都不出声,颇有“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风度。
“奇怪了,那个曳莽是不是有病啊?打又打不过,还非赖着不走,莫非有什么阴谋?”张士贵坐在主帅位上,拼命进行换位思考,把自己想成曳莽,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曳莽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某非,曳莽是什么大智若愚那种人,在酝酿着一个大阴谋?
他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对于薛延陀这个突厥国家他们有时候了解得比突厥人自己还要深,要说薛延陀有聪明人他相信,但是更多的就是一些脑子里面插了个锈掉的铁棒子一样的人,曳莽和拔灼这两个王子更是其中的领军人物,他能有什么大阴谋。
李治脸上一片肃穆,似乎也在思考着战局,其实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身后的赵子轩脸色发白,本来他这种后世人就不习惯骑马这种交通工具,前几天赶路已经很难受了,再加上看了几场战役,说实话后世有些拼命砸钱拼规模的大片比这种场面宏大多了,里面的武器战术也比自己看到的丰富多了,可是在屏幕上看跟亲眼见到完全是两回事。
屏幕上再激烈杀再多的人你都知道这是假的,那些人吐出来的血不是番茄酱就是鸡血猪血,但是他亲眼见到的却不一样,当成千上万支泛着寒光的利箭朝自己射来,当人命在自己眼前比野草还不值钱,当自己走路的时候脚上沾满鲜血,当断肢残骸堆积在自己旁边的时候,赵子轩吐了。他吐得如此剧烈,以至于自己的内脏都快吐出来了。
他也幻想过有一天能够提三尺青锋纵横沙场,杀敌无数成为英雄。可是当他真的面对战争这个食人机器时,他恐惧了。他不是一个吃豹子胆长大的人,他只是一个来自后世的普通人,有着普通的身份,过着普通的生活,接触普通的人群,信奉着天授人权的真理,穿越后也是个小小的公子哥儿,接触的都是上层社会的生活,乍然让他见到暴力残忍的一幕,他受不了。
虽然很丢脸,但是没多少人会去笑话他,因为赵子轩并不是唯一一个。李治和他的卫率很多人都吐了。不要奇怪,东宫六率的士兵都是高等级士兵,家里面虽不敢说有钱有势,小康小势还是有的,平素里训练再刻苦,没见过血都和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一样。
但是古人对于这些东西免疫力就是强,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唯独赵子轩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每次吃饭的时候似乎放在眼前的不是菜,而是那些血淋淋的肢体一样,然后一些液状化合物就会从喉咙口喷涌而出。
“报!”门外跑进来一个士兵,“禀将军,李大将军派人来了!”
张士贵从帅位上站了起来,“快宣!”
一个风尘仆仆满面含霜的士兵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禀将军,拔灼现已被我军击败,正往东面逃去,途中和云中曳莽兵马会合,号称八万,已在夏州城外摆阵想和我军决一死战。李大将军命我连夜赶来,通知将军派兵埋伏于敌军后方,前后夹击一举击溃薛延陀。”
张士贵看了看李绩的密信,的确是李绩的笔迹,上面的帅印也红彤彤做不了假,当即愤恨道:“我说那些兔崽子这两天猫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呢,原来给我来了个空城计,想暗度成仓啊。哼,传我将令,点齐两万兵马,踏平曳莽的营寨,直奔夏州!”
将士领命而去,张士贵又看向李治,道:“太子殿下,臣要去驰援李大人,你暂且留于云中,待击溃薛延陀,就可以回长安了。”李治一脸喜色,还以为需要过个把月的苦行僧日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去了,他郑重道:“勋国公请放心,有孤在此,云中城绝无闪失。”想要有闪失也难啊,曳莽的大部队溜走了,剩下的也要承受张士贵的怒火,能捡条命回去就不错了,哪有人有兵马过来搭理他啊。
很快李治和赵子轩上得城楼,见张士贵一马当先,带着两万铁骑朝十几里外偌大的营寨汹涌而去,如同洪流般冲进了敌营,刀光剑影在夜光下不断闪烁,似乎比燃起的大火还要耀眼光亮,惨叫声呼喊声即使在城楼上也清晰可闻。
赵子轩苍白着脸叹道:“怪不得大唐能让敌人如此胆寒,就这种雄兵猛将,世间又有谁敢迎其锋芒?”
李治一脸骄傲,“那当然,我大唐将士无不是百战余生之士,兵甲也是世间最强的,如此还不得胜利,非兵之过,乃君之过也。”
赵子轩没想到这小子这时候还跟自己拽两句文言文,不过李治说的很有道理,上面人不争气,下面人再怎么争气也是白搭,就跟岳飞一样,打得金军哭爹喊娘,可有用吗?官家不想打非要称臣你有什么办法?
其次唐朝的兵甲也着实厉害,更舍得下本钱。军队里面制造工时为三年的强弓基本上是人手一把,遇上敌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轮两把再跟你亲密接触,而重骑兵的马槊就更牛了,骑兵对阵冲刺的时候马槊基本上就是一次性武器了,对方冲击力太大的话很容易造成断裂,可就是这马槊造起来耗时最少三年才算合格,造价惊人,成功率也只有四成!这么舍得下本钱打仗再不胜利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营寨中的士兵并不多,只有三千左右,两个来回就被大唐的铁骑给杀得干干净净。张士贵并未停留,直接带着兵马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夜,更深了。
(虽然有了点挫折,但是嘲墨今天会坚持三更的,不过可能会晚一点,早睡的童鞋们可以明天再看。)
第四十九章:计中计
看着张士贵远去的背影,李治叹了口气,回身道:“大家都回去吧。虽然敌人都走了,但是晚上切不可懈怠,知道吗?”众将点头称是。
赵子轩总觉得奇怪,从自己这几天的观察和张士贵对曳莽的评价来看,曳莽绝对是那种一根肠子直到底的人,玩空城计可不是他的风格啊,更何况是和他的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弟弟拔灼联合起来呢?他摇摇头,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曳莽身边的蒙鞠也是个聪明人,说不定是他想出来的办法呢。
不过他们再怎么想也是白费力,有李绩那种打了一辈子仗的人在那儿,曳莽和拔灼这两个愣头青能逃回去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也不知那夷男是怎么想的,就是前两年被大唐打败的大度设都比他们两个强,怎么这次就把这两个败家玩意儿给派出来了呢?
可惜事实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众人已经在着手准备班师回朝了,一匹快马和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奔到了城墙下,惨声喊道:“快开城门,我要见太子,快点……”
城墙上的守将见他浑身是血大吃一惊,看了一下周围,见周围没有人影,正要叫人开门放他进来,想想还是小心为上,让人放了一个筐下去,把士兵吊了上来。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李治面前,一问才知,原来张士贵的兵马居然在浅水河中了埋伏,对方趁他们过河的时候突然袭击,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曳莽!
大军猝不及防,加上在河中来不及反应,在对方的箭雨下死伤惨重,阵型大乱,河的两边都是突厥兵。张士贵当机立断,立刻让士兵们退回去,打算冲出一条血路,让李治派兵前去支援!
李治冷吸了口气,曳莽怎么突然间如诸葛在世一样,智力值冲破了自身障碍,从低智商儿童一跃成为高智商男人,居然戏耍了所有人使出了计中计!
张士贵不能死!先不说他是大唐的名将之一,如果全军覆灭唐军士气肯定会重重受挫,他李治也定然逃不了责任!李治想到此处再无计较,高声道:“传我将令……”
“慢着!”赵子轩突然出声,今天的事实在太诡异了,他感觉自己这些人好像落入了一个圈套里,每一步都在被人算计,他走到逃出来的士兵前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本将差点就被你蒙骗过去,其实,张将军根本没有遭到伏击,对吗?”虽然脸色苍白,但是此刻赵子轩的眼神如夜晚繁星,粲然明亮,只要这个士兵一露出心虚或者闪避的眼神,他就立刻可以断定这件事的真伪。
却没想到那个士兵似乎根本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到,眼中满是决绝和惨然,他猛地朝李治跪了下来,哭道:“太子殿下,张将军此刻生死未卜,还在等着您救命啊,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小的愿意立刻撞死在你面前,以此来证明小人的清白!”
说完就要向帅案撞去,李治的亲卫赶紧拦住了他,李治急声道:“你寻死作什么,孤相信你,来人,赶紧点一万人马,随孤去援救勋国公!”
“太子殿下!小心有诈啊!”赵子轩见李治如此不冷静,赶紧上前劝道,“今日之事实在诡异,先是李大将军派人过来调兵,再然后是张将军派人过来求救。要知道张将军身经百战,什么仗没打过,怎会一个小小的偷袭就能让他如此狼狈?即使真的出了事,让其他将军去援救就行了,你千万别……”
李治平素很佩服赵子轩的急智,听到他这样说一时有些犹豫,他刚才一时冲动,现在听赵子轩一提醒才想起来,这边不还有勋国公的一万人马吗?派他们去救就可以了,何必自己亲自出马?正要改变主意,他旁边一个郎将上来朝他耳边言语了几句:“殿下,军中一向对你不服气,若是此次能亲自救回张将军,不但张将军会感激你,就是军中其他人也会对你刮目相看啊。”
李治听了心里一动,是啊,你派再多的兵去张士贵也只会感激亲自救他的人,反正曳莽不到三万人,此时已经和张士贵缠斗了起来,根本不会有多余的兵力,若是自己突然杀进去必定能收获奇效,到时候不但救了张士贵,还实实在在地立了一大功,朝廷里那些一直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也可以安静一阵子了。他咬咬牙,决然道:“我意已决,再不更改,传我将令,速速召集右屯卫军一万人,再带亲卫两千人,随孤一起杀曳莽,救勋国公!”
赵子轩还待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也只是直觉而已,可是直觉不能当证据。更何况若是张士贵真的出了事,到时候非但军方会恨自己,就连李治都会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自己一个小驸马,实在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后果。
因为他身体还没好,李治说什么都不让他去,反而让他安心在城内养伤,并节制城中的八千亲卫保护好云中城,到时候准备好爆竿等候他凯旋归来。
晚上的时候走了两万人马,现在又走了一万两千人,云中城又空了下来。八千人的亲卫军加两千多的云中守军,即使有敌人打过来,也能对付个两三天了。因此余下的人并不担心,赵子轩顶着大漠晚上的寒风巡视了一下城楼,吩咐守将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放松警惕,这才放心了点,打算回去休息。
为了防止敌人趁晚上偷袭,城楼上一般都会放几十口大油灯,照得灯火通明,让敌人无处藏身。油灯里燃的是桐油,周围很是温暖。一些守城士兵感到冷了就蹲在旁边取取暖。这时候就有两个士兵蹲在那里边伸手取暖边聊天,一个年轻像是个新兵,一个却是胡子拉碴,应该是个老兵。赵子轩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一声不响地从旁边走过。
“这鬼天气,真够冷的。”新兵一边哆嗦一边使劲往火旁边靠。
“咱们还算好的呢,外面风更大,可太子还要带人去浅水河救张将军呢。”老兵使劲地攥了攥披在盔甲外面的破旧棉衣,“张将军也真够奇怪的,去夏州怎么不走近道,非要从浅水河过?”
新兵奇怪道:“浅水河不够近吗?我听说从浅水河后面有条官道,专门为军队铺的。”
老兵见新兵质疑他的阅历,心中很是愤怒,“老子在云中待的时间比你的年龄还要大,往夏州的几条路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浅水河过后是有条官道,但是那条官道是从延州通往威州的,从浅水河去夏州必须先到延州,再拐弯多走两个时辰才能到夏州,远不如直接从布谷山穿过去,一路直奔到夏州省事……你拉着老子干啥,把老子的棉袄都给拉下来了……”
新兵拉了拉老兵的棉袄,指了指他后面,老兵回头一看,脸色立马就变了,赶紧和新兵站了起来,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将军,我们太冷了,所以才……”
又一阵疾风吹过,吹得油灯中的火忽明忽暗,火星四溅,灯火下,赵子轩铁青着脸,死死地盯着他,声音硬邦邦地从嘴里挤了出来:“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第五十章:黑色火焰
城门大开,数百大唐骑兵骑着骏马,拼命向浅水河驶去。领头的,正是赵子轩!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曳莽打的什么主意,什么和拔灼会合,什么大决战,什么前后夹击,什么浅水河中伏,全都是假的!
对方费劲心思使尽手段,最终目的就是李治——大唐太子!先是假装暗度成仓,让人相信曳莽和拔灼合军一处;然后调虎离山,调张士贵前去夏州;最后假传张士贵中伏消息,逼李治前去救援!
好精妙的一盘棋啊,赵子轩禁不住感叹道,只是自己等人成了这盘棋上的棋子,这让他很不爽。眼下对方已经布好了棋局,张好了布袋,正等着李治往里钻。自己只能尽快赶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他才行。只是李治的队伍已经走了有段时间,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上。
城中马匹已经不多,从中选了百匹骏马,赵子轩从亲卫中选了百来个孔武有力的汉子,直接跟着他去报信。一路上马不停蹄,最苦的就是马儿了,跑得浑身是汗,马鼻子一张一弛,张大了嘴巴拼命呼吸着空气,每当速度一落下来就会遭来一阵狂抽,逼着它们死命地往前跑,一些马甚至已经开始口吐白沫,内脏就快撑不住破裂开来。
还好李治的队伍没这么虐待军马,跑了三十多里路,在一段长长地山谷前,赵子轩终于发现了大唐骑兵的身影。原来李治也怕中埋伏,走了一阵把速度稍稍降了下来,派斥候在前边探路,而且上万人的队伍不像百来人那么随意,需要统一控制速度,否则的话前后队形就会拉开太大。
“给我停下,全部都给我停下!”赵子轩见唐军已经有一大半进入了山谷,后面的队伍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开去,赶紧喊了起来,紧随身后的亲卫们也都扯开了嗓子纷纷大喊,让后面的部队停了下来。
李治正在前头,听到后面喧哗不止,不喜道:“谁在后面吵吵闹闹呢?”身旁赶紧有人上后查看,很快就回来道:“太子殿下,好像是赵将军赶过来了,在让队伍停下呢。”
赵大哥过来干嘛?李治感觉有些奇怪。刚才报信的士兵就在他旁边不远,闻言一惊,难道被发现了?赵子轩很快就赶了上来,见到李治出现在自己眼前赶紧叫道:“太子殿下,快让队伍停下来,末将有话要说。”
李治举手示意队伍停下来,催马上前问道:“赵将军,你怎么也赶过来了?”
赵子轩先不回答,手拿马鞭指向那报信士兵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身后亲卫抽刀入手,上前围住了他,就要将他拿下。那人握着刀的手一抖,却看向赵子轩道:“赵将军为何如此不信任小人?”
赵子轩摇摇头,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什么?张将军根本就没从浅水河过,又怎会中伏,怎会派你过来求援呢?”李治越听越糊涂,催问道,“赵将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说啊。”
赵子轩知道不说个明白李治是不会退兵的,道:“太子殿下,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张将军去夏州和李大将军会合是薛延陀的阴谋,为的就是把张将军的人马调走,你才是他们的目标!浅水河的事情也是假的,从浅水河到夏州并非捷径,军情紧急,张将军根本不会选择那条路,他们把你骗往浅水河就是想埋伏抓你啊!”
李治闻言大惊,赵子轩是不会骗自己的,他忍不住再看向那个报信士兵。只见那报信士兵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摘掉头盔扔在了地上,露出了他半遮在头盔中的面容,可不正是曳莽帐中的青衣人!
“没想到唐军中也有如此细致之人,在下实在是佩服!”青衣人一脸随意,似乎自己身处的不是唐军阵中,而是无人的原野,“没错,一切都是假的,李绩的密信是伪造的,帅印也是我们的内应偷偷印上去的,更没有什么夏州决战,浅水河遇袭,一切都是我们下的套子,而猎物,就是你,大唐的太子!”
李治闻言大怒:“把他给我拿下,细细审问。传我命令,赶紧退出山谷,返回云中城!”亲卫们正想拿下青衣人,突然身后一人高叫道:“现在才退,晚了!”只见一个郎将率众而出,挥刀将拦住青衣人的一个亲卫砍伤,他身后的数十名士兵也把刀抽了出来,围在了郎将和青衣人周围。
“郑斌,你在干什么,想造反吗?”李治见此人正是方才劝自己出兵的郎将,又恼又气,这次出征实在无聊,这郑斌却能说会道,很会讲故事,给自己增加了不少乐趣,还想着回去后给他点奖赏,没想到他居然背叛了自己!
郑斌大笑道:“没错,我就是造反了,怎地?如今突厥人已经埋伏在乱石谷周围,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识相的都给我放下武器投降,否则这乱石谷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这郑斌也算条好汉了,几万人中面不改色,甚是威猛。
只是这不是武侠小说,有什么盖世内功,一个人再威猛也挡不住数十人的围攻。李治一声令下,数百把刀登时迎了上去,挡在郑斌前面的几十个士兵只几个呼吸间就成了刀下之鬼,身首异处。郑斌能做到郎将自有一身本事,连伤两条人命,终于被乱刀砍死。
青衣人对同伴的死似乎一点都不伤心,神情中甚是平静,见只剩自己一人,唐兵已经拿着血淋淋的刀围了上来,这才轻轻一笑,猛然抽出腰间横刀,往颈间一抹,热血自刀口处涌出,浑身再无力气,从马上重重跌落了下来。
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李治嫌恶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过去吩咐后军变前军,打道回府。赵子轩眼睛尖,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郑斌旁边,将他左臂破裂了一大块的衣服拨开,方才遮遮掩掩的刺青顿时显露了出来,一窜黑色的火焰!
火焰很简洁,只由三笔勾勒出来,像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但是却给人一种邪恶的感觉,似乎这团火是有生命的一般,在赵子轩的眼睛里跳动、燃烧!
他走到青衣人旁边,将他的左臂衣服也撕了开来,只见他的左臂也刻着同样的刺青,同样的妖艳,同样的邪恶!
(有书友劝嘲墨不要写军事。放心,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的,驸马又要换地图了。
这一章刚刚写完,写完后修改了一下立刻就传了上来。从晚上六点半一直写到现在,虽然只写了几千字,但是当中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半小时,现在头都昏沉沉的了,赶紧睡觉,明天早上再给书友们加精华,嘲墨保证!)
第五十一章:突围
赵子轩把李治叫了过去,把黑色火焰纹身给他看了看。李治也觉得很是诡异,“难道,这是什么组织的记号?”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了,因为敌人已经出现!
漆黑的山谷被成千上万个火把照亮,如同火蚁般朝唐军涌来。山谷前后加起来怕不是有两万多人,还没进谷的几千唐军赶紧回身抽刀,紧张地看着敌军。
一个郎将拍马到李治身边,急道:“殿下,我们被包围了,末将在这儿挡着,你带着亲卫们从两边的山岭撤退吧。”李治慌了神,就要答应,赵子轩赶紧拦住他们,“山谷上肯定也有伏兵,千万不能上!”
话音刚落只见两边山岭果然冒出数千条身影,个个手持弓箭,只待一声令下,数千火箭就会如火龙般窜入唐军阵营。
“四面都是敌军,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我李治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李治差点哭了出来,早知道当时向父皇请缨干嘛?这太子谁爱当谁当去,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赵子轩见曳莽那一边部队后方有些乱糟糟的,料定对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出现,陷阱还没有布好,一咬牙道:“太子殿下,前面敌兵已经把路塞住了,左右山岭都是松散的土坡,很难攀爬,而曳莽那儿虽然有数万人,但是匆忙布阵,肯定会留下突破口,不如趁此机会杀过去,说不定能冲出一条血路来。”
其他几个将军见曳莽后面的阵型有些乱,皆同意赵子轩的观点。李治见逃生有望,连连答应。现在他已经没了主见,赵子轩当仁不让地接过指挥权,调派数百人贴身护着李治,一冲出去什么都不要管,只管逃命。其他将士必须垫后,拖住敌人的兵力。
“本王乃是薛延陀的大王子曳莽,得知大唐太子亲征云中,特来拜会,可敢一见?”曳莽声如洪钟,一脸嚣张得意,只要这次抓住大唐太子,父汗就再无理由偏袒拔灼了,哼哼,等自己当上了可汗,第一个就拿拔灼开刀。
赵子轩等人布好了计策,假装上前叫喊道:“曳莽,太子殿下在此,可有胆子到阵前一叙?”
曳莽狂声大笑,一双铜铃眼都笑得眯了起来:“本王乃草原勇士,岂会怕了你们。”说完带着数十个亲卫上前,唐营中也有数人上前,当中一人穿着黄金甲,甚是显眼,看来,此人就是大唐太子了。
拍马到两军阵前,曳莽已经见到了大唐太子的模样,相貌英武,仪表不凡,没有他想象中的文弱样子,正要开口,突然见“太子”拔出横刀,指着他狞叫道:“杀——”
曳莽大惊,没想到这个“太子”居然如此无畏,对方的人马似乎也像疯狂了一样,自己的亲卫一时不敌,反而落了下风。他现在倒顾不得勇士形象了,赶紧往后逃去,蒙鞠见状赶紧挥手下令:“冲啊,打败唐军,活捉李治!”
四面八方的敌兵都动了起来,但是唐军动得更快,“太子”抽刀的时候他们就突然分成两路,悍然发动了进攻,两边山岭的敌军赶紧施放火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只一轮就死了数百名唐军,还有千人受伤,唐军对于头山的危险却是不管不顾,拼命往前冲去。
两军离得如此之近,不过几个呼吸间最前面的骑兵就冲撞了起来。冲击力之大,两方相撞后士兵们连刀都来不及举起就被撞了出去,尚在空中就幸福地断了气,不用被马蹄生生践踏而死。
穿着黄金甲的“太子”已然战死。方才这位东宫都尉和李治互换了盔甲,毕竟李治的黄金甲实在太惹人注目了。此时的李治一身明光铠,被拥在人群中很是不显眼。赵子轩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即使千军万马中,也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恐惧,对身旁的将军道:“马将军,一切都靠你了。”
马将军知道这是最要紧的关头,一个失误都能葬送所有人的性命。重重地点点头,朝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千兵马大喊道:“士兵们,到了我们为大唐尽忠的时候了,跟我上啊!”
他调转马头,带头向左边侧翼冲去,那里的敌兵并没有卷入战场,因为他们的责任就是一旦唐军逃跑,拖延唐军的速度。但是因为曳莽的兵马不到三万,还要四面埋伏有些吃紧,所以只在两翼分别放了三千人,其他一万兵马都集中在中军。
按曳莽的打算是等唐军全部进入山谷,到时候自己把前后一堵,两边再摆上数千弓箭手,李治就是插翅也难飞,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阴谋被识破,唐军并未全部进入山谷,所以只能临时改变策略,打算把唐军的后路包成个半圆的铁桶阵,一个人都不放走。
这就给了唐军可趁之机,当唐军的大部队和曳莽的中军缠住以后,马将军领着两千精锐骑兵朝左翼的三千人冲了过去。到了敌军身前的时候马速已经提升到最快,这一冲之下立刻冲出了一个缺口,两千兵马疯狂地朝这个缺口涌了进去,不管身旁敌人递过来的弯刀有多锋利,不管身上被砍了几刀,只要还有口气就只管往里突。
曳莽大叫不好,只恨自己前些天大手大脚,把手里的两万兵马给交代了出去,眼下侧翼空虚,敌人又如此不要命,眼看就要被对方突围出去,他料定李治肯定就在里面,赶紧指挥着自己身后仅余的一千亲卫冲了过去。
但是两千精锐骑兵的全力冲刺是很可怕的,对方虽然也是骑兵,但是冲起来的骑兵跟站在原地的骑兵完全是两个概念,加上突厥士兵不善布阵,后方空虚,唐骑就像一把快刀般飞快地将撕开了个大口子,终于冲了出来。
还来不及庆幸,曳莽已经带人赶到,被冲晕了的突厥士兵也驾着马朝他们杀来,方才一番冲刺已经折损了近千人马,剩下的人也都浑身是伤。
他们,该怎么办?
(感谢望风的蜗牛和戴墨镜的蚊子书友的打赏。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本书。)
抱歉
抱歉,今日是本周推荐的最后一天,嘲墨应该爆发一下的。只是下午的时候很忙,大家都知道这两天是农忙,田里忙着收稻子,昨天收割机把稻子收掉了,但是稻草还在地里,需要运掉,不然拖拉机不能翻土种麦子。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家里就母亲一个人在忙着地里的事,这两天村里要统一组织收稻种麦,所以比较傲赶时间。下午嘲墨在地里帮忙装稻草装了一个下午,到晚上六点半才算完事。洗完澡吃晚饭脑子疼得厉害,本来想好歹先更一章的,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希望大家见谅。
明天嘲墨会按时更新的,假如笔风顺的话多写一点,就当是给大家赔礼了。新的一周就要开始了,大家准备好票票砸嘲墨吧!
第五十二章:真假太子
马将军见情势危急,大叫一声:“你们先走,我带人拦着他们。”带着八百名士兵又调转马头朝后杀去。余下的士兵和亲卫带着李治和赵子轩拼命打马朝前狂奔。
看到此处,曳莽更加确信李治就在前边队伍中,一声令下,夹着马腹朝一旁闪去,身后的突厥兵越过他和马将军对杀了起来,他自己带着几百亲卫越过战场继续朝前边的两百唐兵追去。马将军杀死一名突厥兵,见此情景睚眦欲裂,狂叫出声,但是他的八百骑兵已经被团团围住,生死两难,再无力回追过去。
突厥人是天生的骑马好手,更别说是整天待在马背上的士兵了。马匹也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追赶之下离那两百唐兵越来越近,曳莽举着弯刀在后面狂笑道:“李治,你逃不掉了,跟我去草原吧——”
李治穿着明光铠,夹在这两百骑兵中间,此时再无往日的王子威严,见曳莽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有数百步的距离,着急地向一旁的赵子轩道:“赵大哥,敌人快追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子轩知道情势危急,若是被那群凶残的突厥兵追上,不但李治被抓,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余人等都会被残杀至死,他看了看一旁的李治,虽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将来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他却是一个合格的兄弟。若是现在他被抓了,大唐将会在历史上留下再也洗刷不掉的耻辱,李恪和李泰也会乘此机会上位,到时候赵家也就离败落不远了。
想到此处,赵子轩一咬牙,对李治喊道:“太子殿下,待会儿你继续往前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我赵氏一门就拜托你了。小理晋阳还年轻,让她,让她不要守寡,替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李治不知他为什么说这种话,道:“什么?孤怎么听不懂?”
赵子轩再不回答,见敌人离自己更加近了,朝左右几个骑兵道:“来十个人,跟我一起走,掩护太子撤退。”
很快十余骑就从唐兵中分了出来,向旁边跑去,赵子轩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道:“太子殿下,末将回去搬救兵,你暂且忍耐一下——”
李治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敬重的赵大哥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为了活命离自己而去!他就要出声大骂,旁边的郎将赶紧劝道:“太子殿下,赵将军这是在把曳莽往他那儿引呢,你可千万别回头!”
李治不相信,曳莽可没那么笨,怎么会被这么轻易受骗呢?人多的不追去追人少的?
曳莽正在后面拼命追杀,却见前边队伍中分出十几人来向旁边逃去,惊讶之下速度忍不住慢了慢。再听到赵子轩的呼喊,心中忍不住一阵狂笑,总以为唐军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呢,没想到也出现了逃兵。
身后的亲卫长也忍不住朝曳莽笑道:“唐军终于开始出现逃兵了啊,这李治的人马越来越少,看他还能往哪儿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曳莽本来就是疑神疑鬼的性格,本来自己也认为对方是逃兵,可是听亲卫长一说他却迟疑了起来,刚才对方就用了一个假太子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谁知道现在会不会再来一次?正所谓虚虚实实,若是对方料着了自己会追人多的一方,故意让李治带小股人马装作逃兵逃出去,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想到此处速度又慢了慢,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抬头朝那十几个正在拼命打马“搬救兵”的唐军望去,只见当中一人正朝自己看来,虽然是在夜光下,但是草原七八月份的晚上还是很亮堂的,相隔数百步他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出那人脸上的惊慌失措,似乎察觉到自己正看着他,吓得赶紧回过头去,头伏在了马背上不让自己看见。
长得像个小白脸似的,一看就知道养尊处优,还这么年轻这么怕自己看到,难道,他就是李治?!曳莽越想越有可能,大唐人真是太奸诈了,居然想出了个这么个鬼主意,居然玩心理战,还好自己聪明,否则的话还不得被他们给骗了!他手挥马鞭,朝身后速度也慢下来的亲卫道:“去三百人继续追赶,其余人等都跟我来。”说完当先向逃兵追去。
亲卫长着急道:“大王子,咱们不去追李治,追这几个没用的逃兵干嘛?”
曳莽百忙之中还抽空鄙视了他一眼,道:“谁说他们是逃兵?在本王看来,李治恰恰就在那十几个人当中,想来个金蝉脱壳把本王引开?哼哼!”
亲卫长“恍然大悟”,谄媚道:“原来如此,齐哈儿太蠢了,差点就上了他们的当,幸亏大王子聪明盖世,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诡计!”
曳莽很享受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更享受被人拍马屁的感觉,闻言大笑道:“本王乃是未来的草原可汗,这点伎俩怎么能骗得了我呢?加把劲儿,距离又给拉下来了。”他前后两次放慢速度,对方早已趁这个机会拉开了距离,又跑远了。
数百突厥兵开始发力,他们半蹲着身子低着头,虚坐在马鞍上拉着马缰,嘴里更是“嚯嚯”地叫了起来,想给前边的唐骑施加压力。
他们这种骑马姿势降低了晚间劲风的阻力,让身下的马跑得越发快了起来,离对方越来越近了。
唐兵都穿着厚重的铠甲,不像突厥人穿的都是皮甲,无形之中延缓了他们的速度,虽是拼命逃命,但半柱香过后,终究还是被追上来了。
数百名突厥兵将这十几人层层围住,围成了铁桶阵,曳莽一脸得意地拍马而出,也不看其他人,直接看向“李治”:“李治,没想到吧,我曳莽居然没上当!”
虽是被突厥人层层围住,数百把弯刀正寒光闪闪地指着自己,那十几个唐兵却毫无惧色,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听到这番话相视一笑,脸上的神情甚是古怪。
“李治”傲然一笑,看着曳莽,似乎在看自己的臣民一般,脸色冷冷道:“成王败寇,孤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李治若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好汉!”
曳莽见他如此桀骜,心里很是不喜。在伟大的草原大王子、未来可汗面前,居然还如此嚣张,真是不知死活,“本王怎么会舍得杀你呢?非但如此,还要请你当座上宾,去草原观赏观赏我薛延陀的牙帐呢。不过——”他看了看余下的十个唐兵,“其他人嘛……”
唐兵们将刀横在胸前,齐声叫道:“废话少说,要战就战!”
突厥士兵慢慢向他们涌来,“李治”猛然抽出腰间横刀,抵在自己颈间,曳莽大惊叫道:“你干嘛?不要冲动!”
“不干嘛,你已经捉住了孤,就放过孤的亲卫吧,否则的话孤宁愿以死捍卫我大唐的尊严!”“李治”不屑地看了曳莽一眼,冷然道。
曳莽脸上闪过一丝暴怒,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对他来说李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杀了也就杀了,不杀也无妨,勉强笑道:“好,本王就给你个面子,你们都退开,放他们走吧。”
唐兵们看着“李治”,纷纷道:“属下愿誓死追随殿下!”
“李治”摇摇头,道:“这是命令,大好男儿,岂能意气用事,以后在战场上多杀几个突厥兵,孤就很满意了!”
曳莽脸上一沉,当着和尚骂秃子呢你,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唐兵们闻言相视一眼,纷纷从马上跳了下来,给“李治”磕了三个响头,领头者高声道:“大恩不言谢,若是属下能活着回去,一定不负方才所托!”
看着唐兵们骑马离去,渐渐消失在眼前,曳莽这才笑道:“好了我的太子殿下,本王已经遵守诺言了,你也该放下刀了吧。”
“李治”将手中的横刀一抛,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曳莽狞笑着走了上来,猛然举起刀背往“李治”的后颈一砸,“李治”顿时昏了过去……
草原上还在进行着一场数百人的追逐战,沿途不断有大唐骑兵落单,被席卷而过的突厥士兵乱刀砍死,很快唐骑就只剩下了百人。就在所有人都开始绝望的时候,前面出现了黑压压一片身影,刀剑盔甲的摩擦声传来,让所有的大唐骑兵心里一阵狂喜,突厥士兵穿的都是皮甲,所以眼前的绝对不是突厥军队,而是大唐的军队!
身后的突厥士兵一愣,看看前方的军队人数,怕不是有五六千人,赶紧勒住了马缰,踌躇了一下,终究没有三百对五千人的勇气,退了回去。
领头的正是还在养伤的冯万里!他听到赵子轩的分析后也觉得很有道理,让赵子轩赶紧去通知李治。后来想想还不保险,干脆亲自披挂上阵,前去接应。因为城中马匹不多,所以这五六千人都是步兵,速度不快。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就在这最危险地关头他出现了,赶紧迎了上来。被围在中间的李治见到终于脱困,一直紧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身上再无力气,就要朝地上摔下来。
旁边的骑兵赶紧托住他,只听得李治双目无神,口中只不停地念叨着“赵大哥,赵大哥……”才念了两声,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
第五十三章:菊花台
长安城内,万籁俱寂,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只有巷间时不时地传来更夫“笃笃”的敲竹筒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沙哑的喊声——“三更半夜,小心火烛;灶前灶后,仔细看看”。
一只夜猫正在垃圾堆中找东西吃,突然耳朵竖了起来,动了两动,轻轻地趴了下来,暗黄的眼睛看向街道前面。很快,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蹄和青石板的击打声在空旷的街道上阵阵回响,马上的士兵身背黄绸竹筒,筒顶已经被蜡封住,筒身注明四个大字——“马上飞递”!
因为已是晚上,皇宫正门已关,士兵径直跑到北门玄武门,刚下马就跌了个踉跄,却顾不得休息一下,跑到宫门前拍打着大门叫喊道:“云中六百里加急,快快开门!”
楼上巡逻守将探出头,见没有异常情况,这才道:“宫门已关,没有皇上传召不得开门,你把公文呈上来吧。”
让人吊下一根绳子,让对方拴住拉了上来,楼下的士兵不放心,叫喊道:“这是太子殿下从云中发来的六百里加急快报,可千万不能拖着了。”
守将闻言不敢拖沓,拿着公文亲自往禁宫赶去。跑到两仪殿见高昌还在殿外守候,赶紧道:“高公公,太子……”
“嘘!”高昌见他声音有些大,赶紧阻止了他,上前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守将道:“太子殿下发来前线公文,要呈给皇上审阅。”
高昌有些迟疑,“皇上忙了一整天了,刚刚才休息,不能打扰他啊。”
守将急了:“这可是六百里加急公文啊,太子殿下发来的时候让尽快呈报,千万不能拖着了。”
高昌见到竹筒上“马上飞递”四个字,也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但是皇上这两天不知为何,火气特别大,若是自己跑进去搅了他的好梦,说不得又会被训斥一通了,正在他左右为难时,殿内传来声音——“高昌,谁在外面说话呢?”
李世民醒了。他这两天总是感觉心里有些烦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一样。就刚才还做了个噩梦,醒过来后见外面似乎有人说话,出声问道。
高昌道:“皇上,太子殿下发来六百里加急公文,说要尽快呈给您审阅。我怕吵着您睡觉了,不敢打扰。”
李世民一听赶紧让他进来。高昌让守将不要动,自己进去招呼宫女们为李世民更衣,把竹筒中的公文拿了出来,递给了李世民。小理
“儿臣李治万死禀报,贞观十七年七月一日,薛延陀和神秘势力相勾结,通过内应盗取大将军帅印谎报军情,儿臣于乱石谷遭遇敌军埋伏,死伤八千有余,马将军战死,左卫将军赵子轩为助儿臣脱困,假称太子引走敌兵,为薛延陀大王子曳莽掳去……”
李世民身体一颤,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高昌赶紧上前托住他,朝左右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召太医啊!”
李世民摆摆手,“老毛病了,还需要看什么太医啊。”他看了看那掉在地上的公文,叹了口气,歉然道,“明儿个,让兕子进宫一趟吧。”
……
“李治现在怎么样了?”曳莽骑着马,问一旁的蒙鞠。
蒙鞠脸上似乎有些惊异,道:“这位大唐太子真是个人物,一点当俘虏的觉悟都没有,现在居然在悠闲地唱着歌呢!”
曳莽冷哼了声:“他倒是自在,唱什么歌?”
“属下也从来没听过,不过据他自己讲,”蒙鞠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这首歌的歌名是什么意思,“叫《菊花台》!”
曳莽脑子里面又被插了根铁棒,什么菊花,什么台?是大唐发展太快,还是我薛延陀走路太慢了,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首歌呢?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菊花残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
我心事静静淌
……”
在旁边看着赵子轩的突厥兵觉得很奇怪,不是奇怪这个“大唐太子”为什么要唱歌,而是奇怪他唱的歌,跟漠北民歌的粗犷豪放不同,似乎也不像大唐那种曲风,但是听起来琅琅上口,很是顺畅。有几个懂大唐话的突厥兵向众人翻译了一下歌词,听者无不动容,就连他们这些连字都不会写的粗人都觉得既浅显易懂,又优美动听。
赵子轩悠闲地唱着《菊花台》,心底却远没有脸上表现得那般平静。毕竟迎接他的可不是鲜花,而是铡刀。本来自己不想做什么英雄,因为英雄不是早死,就是早残,只要能在这个不**度只讲权力的时代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也不枉他穿越一回了。
敌兵追上来的时候,他真的很害怕。但是当李治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突然间又想当英雄了。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换来这么多人的性命,那应该,也是值得的吧。李治跟自己这么亲近,也算自己的兄弟了,更是自己的大舅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抓,于是,他想出了个冒险的主意。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大丈夫,想出了这么个“驸马换太子”的主意,还真成功了!当他离开李治的队伍时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因为主动权在曳莽手里,曳莽可以选择追他,也可以选择继续追李治,他只能像个搔首弄姿的风尘女子一样尽量在曳莽面前展现自己“太子”的身份,惊慌失措、心虚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算后世再挑剔的影评人见到这一幕,都会夸两句。很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曳莽果然是那个一朝被蛇咬的农夫,抛下了人数多的一方,一心一意向自己追来,把自己当成了太子捉了回去。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回到乱石谷后居然置大好形势于不顾,抛下已经被合围起来的数千大唐士兵,主动撤走了,好像输的一方是他一样。
撤走之后也不停留,立马整顿人马回薛延陀。这实在让赵子轩很摸不着头脑,夷男一家脑袋里面是怎么想的,兴冲冲地带兵来,又兴冲冲地带兵走了,若不是自己这个假太子被抓,别人还以为他们是郊游来了呢。
正想着事情,曳莽跑来了,得意道:“怎么样,太子,过两天就要到我薛延陀的牙帐了,害怕了没?”
赵子轩笑了笑,反问道:“若是大王子也被捉到长安去,面见天可汗,会不会害怕?”
曳莽一愣,我问他呢,怎么他反而问起我来了,忍不住鼓起了胸膛,豪气道:“本王乃是未来的草原之主,数百万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本王手中,脑子里又岂会有害怕二字?”
赵子轩似笑非笑地看着作态的曳莽,道:“既如此,大王子又问孤作什么?”
真是死鸭子嘴硬啊,曳莽咂咂嘴,这些唐人说话就是婆婆妈妈的,不怕就不怕呗,直接说不就得了,忍不住挖苦道:“你就装吧你,等到了都尉揵山,别吓得尿裤子才行!”说完不再搭理他,拍马朝前赶去。
都尉揵山,薛延陀的牙帐!那里,就是我赵子轩的埋骨之地!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