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招秒杀,京师震动!
徐府外。
气氛剑拔弩张。
纷乱的脚步声,住在这片坊区的权贵闻讯赶来。
他们第一眼就认出了武湜。
正是武国舅的二儿子,消失了几年,没想到今日在徐府大张挞伐。
武湜竭力抑制满腔杀意,冷声逼问:
“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有没有偷窃武家的至宝?”
徐北望面不改色,风轻云淡地反问:
“难道邙山的蘑菇是武家栽种的?”
轰!
武湜脸庞剧烈狰狞,眼中凶光大绽。
“放肆!”
一声怒喝,人群摒气凝神。
徐侍郎出来了。
武家一介小辈上门兴师问罪,真当徐家是泥捏的?
徐靖瞥了眼门房的尸体,义正词严地训斥:
“在京师嚣张跋扈,我必将在朝堂弹劾你!”
“弹劾?”武湜狞笑,他笃定徐北望偷了晶髓,于是转身朝向众人,一字一顿道:
“我武家在邙山发现晶矿,这个矿,武家挖了整整三年!”
“而昨夜,徐北望进了矿洞,偷走晶髓!”
轰!
犹如九天惊雷炸响。
人群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竟然是晶髓!
这一刻,所有人眼神都变了。
包括徐靖和姚曼,目光难掩惊骇之色。
“不还回来,武家跟你们徐家不死不休!!”
武湜怒发冲冠,情绪彻底失控了。
人群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嫉妒之色。
原本还以为武家气焰熏天,现在看来,人家师出有名啊!
那可是晶髓,被天机阁列为天级至宝,三品大宗师都十分垂涎的宝贝。
晶髓能孕育晶石,而且每隔几个月时间,就会掉落一滴精华。
精华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源,改善根骨提升悟性,更有几率进化成特殊体质!
“徐北望,如果真偷拿了晶髓,现在交出来吧。”
隶属皇后党派的一个朝廷御史出声劝道。
“是啊,毕竟那是武家的矿洞,并非无主之物。”
“小望,有些机缘取不得。”
不少跟徐家亲近的官员也纷纷开口。
涉及到晶髓这种顶级资源,别说区区户部侍郎,就算宰相又如何?还敢跟武家对抗不成?
武湜调整情绪,不仅笑了笑,还试着缓和气氛:
“交出晶髓,武家愿意馈赠一百块上品晶石。”
“徐公子,这个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皇后也会记得。”
人群打量着俊美男子。
武家辛辛苦苦种的庄稼,你倒好,全给人偷了。
现在人家愿意给你一部分稻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做人不能太贪婪!
连西门饮月都是这个想法,如果换做是她,也会审时度势,选择拿出晶髓。
陡然,门前传来疑惑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真的在邙山采蘑菇。”
嚯!
众人脸色大变。
为了洗清嫌疑,徐北望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先是碰上诡异妖猪,鏖战了半刻钟,不敌逃走。
然后在幽谷看到一排蘑菇,他就一个个采摘,先折断根茎,再嗅一口闻闻有没有毒……
“住嘴!”武湜打断他的讲述,脸都绿了:
“最后一遍,究竟还不还?”
徐北望皱眉,小心翼翼问道:
“还蘑菇么?”
空气刹时凝固。
两人对峙了数息。
骤然,武湜一个弹指,武家族人手里举着弓弩。
“搜!掘地三尺,也要将晶髓找出来!”
说完一个箭步,在徐靖尚还犹豫中,直接冲入门内。
一步。
两步。
跨过门槛。
嚯!
武家族人猛然瞳孔一缩,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手攥住。
“小心!”
有人嘶吼出声。
武湜瞬间反应过来,衣衫鼓动,真气凝聚在后背。
轰隆隆!
空中一只手掌袭来,沛然气机蓦地散开。
庞大的威压,这一瞬银河倒泻般铺天盖地朝武湜汹涌漫去。
画面戛然而止。
人群鸦雀无声,几乎只能听到自己跳动的心跳声。
噗通!
武湜伏跪在地上,虚幻的手掌掠过后颈。
狠狠嵌入。
头颅飞离了肩膀,血如泉涌。
武湜充血的眼珠子鼓起,嘴唇翕动,他似乎从未想过,死亡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静止不动。
那半截身躯强烈地抽搐几下,随后轰然倒地。
沈幼怡看到收回手掌淡然而立的徐北望,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在狞笑。
她目光有些恍惚,直到鲜血溅在门内的青石板上。
死了。
这颗头颅真像一朵蘑菇。
轰!
晴天霹雳!
武家族人如坠冰窟,人群同样脊骨发凉。
皇后的亲侄子,就这样死了?
死在京师的一个清晨,死得像一条狗。
徐靖站在原地,顿觉天旋地转。
“厚葬。”
徐北望缓缓抬起手,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他指向的却是门房的尸体。
武家族人终于从绝望中回过神,一道道真气涌向那袭白袍。
锵!
姚曼呆滞着脸,下意识射出几支飞镖,替儿子格挡住真气来袭。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朝廷御史声音忍不住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北望。
人群心中的震骇惊悚依然难以平复。
他怎么敢的啊,那可是皇后的侄子!
这是将整个徐家拖入无边炼狱,准备承受整个武家、乃至皇后的滔天怒火!
诛九族的下场还是轻的,挖祖坟鞭尸都极有可能。
徐北望目光无波无澜,平静道:
“依照大乾律法,无故入人室宅庐舍,主人登时杀者,无罪。”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权贵们难抑震惊,纷纷将目光看向那半截身躯。
刚刚武湜的确踏入了徐家。
可律法归律法,可律法保护的终究是制定者。
现在皇后执掌天下大权,你杀了她侄儿?
你要是不死,岂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给了皇后一巴掌,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西门饮月目光始终停留在徐北望身上。
只有她注意到所有人都忽略的可怕一点。
刚刚恶獠一招,就秒杀了一个八品巅峰。
就一招!
场中气氛陷入诡异。
一击不成,武家族人没有实施报复,他们依然处于恐慌和无措之中。
时间缓缓流逝,无数道目光死死锁定那袭白袍。
所有人都清楚,一定有人暗中通知了武家,诏书马上就来了。
皇后侄儿,那不止是一条命,那还是权力之巅的脸面!
巨大的恐惧让姚曼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贵妃娘娘。
可娘娘能保住望儿么?
冗长的死寂,也就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身着褐甲的巡街士兵火速赶来,呈一个大网牢牢封锁住徐家区域。
“吱——”
空中响起嘹亮的鹤唳,伴随着落落的翅膀拍动声,紧接着一只白鹤落在石像。
它口衔卷轴,卷轴缓缓展开。
圣旨!
而不是懿旨,皇后摄政十年,颁发的诏书一律都是圣旨。
圣旨上面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
“押入诏狱。”
姚曼面色惨白,颤声道:“望儿……”
徐北望转头露出微笑,而后踏着地上的鲜血向皇城方向走去。
他缓缓而行,淡淡道:
“我倒要看看,这大乾究竟是姓姬,还是姓武。”
第十七章 放逐?
辰时。
长街主轴道朱金鼓声,香车宝马,人流如潮。
新的一天,百姓闲聊的话题都聚焦在徐府一案上。
一招秒杀皇后侄儿!
这委实太过惊悚慑人,毫无疑问引爆了京师的舆论。
长街对面,坐落着一座画栋飞甍,高耸入云的阁楼。
天机阁,冥冥中记录一切事尘痕迹。
自春秋以来,它就矗立于九州大陆,见证了人之生老病死,国之兴盛荣衰。
“快看,快看!”
有武者兴奋大喊。
阁楼前一块浑然天成的石壁,陡然金光璀璨。
一行密密麻麻的金色古文显露。
“第十五,徐北望!”
背剑游侠一脸不可思议。
哗!
人群同样震惊!
半个月前这个名字还鲜为人知,如今竟然高居青云榜第十五!
在场诸多武者,没人发出质疑声。
毕竟一招将八品巅峰的武湜削首,似乎不费吹灰之力,那徐北望隐藏的实力该有多恐怖?
众人收敛惊骇神色,继续扫榜。
除了徐北望,榜上还是这些老面孔。
“你们说,武家会宽宥徐公子么?”有武者低声问。
旁人斜睨他,言辞凿凿道:
“让武家蒙此大辱,何可赦也?”
听闻此话,人群下意识点头。
看来这位冉冉升起的天骄,就要陨落了。
“雏凤折翼,何其可悲矣!”
“是啊,徐公子原本可以光华如煌日映照九州大陆,如今却要中道崩殂。”
“私闯民宅,杀之无罪,这来源于《乾律疏议》,现在律法在大乾无效了么?”
武者们议论纷纷,皆为徐北望打抱不平。
在看待事情,他们天然就喜欢站在弱势群体的立场。
相较于权倾天下的武家外戚,徐北望完全占据弱势,任其揉搓扁圆。
……
诏狱之中,常年潮湿阴暗处处泛着霉味。
即便是白日里,不点灯也暗的不见天日。
审讯室,数位紫袍公卿注视着眼前这个白袍男子。
身处绝境,竟如此淡定从容,这份气态实属罕见。
“是否认罪?”
刑部尚书卢崇俨死盯着徐北望。
其余会审团成员一言不发。
大案发生的第一时间,武后就组建了三司会审团。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等重臣联合审讯定罪。
“何罪之有?”
徐北望手腕动了动,镣铐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廷天字第一号诏狱有禁制阵法,只要进入里面,囚犯就无法动用真气。
卢崇俨目光变得极有压迫力:
“天子脚下,肆意杀人,死罪!”
“死罪?”徐北望靠着椅背,眼底并无笑意:
“如果遵守大乾律法也是一种罪,那我甘愿引颈受戮。”
“你……”卢崇俨喉头翻滚,死死咬着后槽牙。
其实他接到了武国舅的死命令,必须诛徐家九族,方能报丧子之仇!
武家对此子的滔天仇恨,如果能放秤上称上一称,千斤恨万两仇!
“武湜私闯民宅?众目睽睽之下,谁能管这叫私闯?”
“况且府邸是以外院为私产界定,据旁观者口供,武湜仅仅踏进门槛半步。”
御史中丞不怒自威,语调很凌厉。
谁料徐北望丝毫没有慌乱失措,甚至反笑道:
“任许御史舌绽莲花,也改变不了在下正当防卫的事实。”
牢房内陷入诡异的死寂。
众臣心里很清楚,此案非常棘手!
一旦处死徐北望,何以堵住京师悠悠众口?
他的的确确没有违背大乾律法。
在残酷的武道世界,需要秩序规则,而大乾就扮演维持秩序的角色。
权力永远建立在暴力之上,一千年前,正因为姬氏出了两个半步至尊,他们才能推翻前朝,成为掌握最多修炼资源的秩序建立者。
既然依旧处于姬家统治之下,那必须遵守律法,至少在明面上做到无可指摘。
况且乾朝太祖制定律法的初衷,是彰显仁德,保护那些没有修为的百姓。
对于崩山断河的武道强者,反倒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眼前的徐北望便很好利用武湜的愚蠢,如果换做常人,只能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但是。
那终归是武后的侄子。
“如果律法偏袒权贵,视我这等平民为草芥羔羊,那我等着秋后问斩。”
牢房内再度响起温润的声音。
众臣脸色僵硬,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这小辈扣帽子的本事挺厉害的,还伪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你可是一掌割掉武湜头颅,据说当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风姿神异的容貌下,藏着一颗冷血无情的心!
你若不死,将来必成祸害啊!
卢崇俨冷着脸怒斥:“你偷窃武家晶髓在先……”
“卢尚书。”徐北望截住他的话,以轻松的口吻说:
“且不论我有没有晶髓,这是两码事,不能混淆。”
“眼下着重点在于,我自当防卫有没有罪?该如何定罪?这是审讯团亟待解决的问题。”
“至于冤枉我偷窃晶髓,那是我跟武家的私事。”
“公私分明这个道理,诸位比在下更懂吧?”
闻言,几个大佬下意识点头。
可瞬间反应过来,看这架势,好像你在审判咱们一样?
懂,全给你懂完了!
卢崇俨眼底几欲喷火,怒声咆哮:
“放肆,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说完拂袖而去。
其余紫袍公卿面面相觑,而后相继离开。
他们修炼儒家浩然正气,更能看透万物,洞察人心。
这个后辈心机简直恐怖!
或许在出手杀人的那一刻,就已经算准了接下来每一步!
短短的一句“大乾姓姬还是姓武”,杀伤力不啻于圣境强者一击!
宣德帝沉睡十年了,武后成为大乾这艘巨船的掌舵人。
当年旷世之战,大乾损失惨重,江湖秩序混乱,武后站出来扶大厦之将倾,赢得天下赞誉。
可渐渐的,再蠢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都十年了,当初借口几个皇子年幼,但现在皇长子都已经成婚,武后为何还不放权?
说委婉点是贪恋权势,直白点就是试图女主乾坤啊!
现在徐北望一席话,将武后置于难堪境地。
处死徐北望,违背了姬家制定的大乾律法,真当保皇党不存在?
此案在有心人引导下,绝对会升级到皇权之争!
那大乾朝堂,人人自危,江湖又将陷入无止尽的杀伐。
徐家这小辈若是不死,恐又是一个大祸害。
难怪唯第五贵妃马首是瞻,行事都是这般狠辣!
……
审讯室刚沉寂下来,又传来脚步声。
刑部尚书卢崇俨去而复返,他居高临下冷视着徐北望:
“主动认罪,然后交出晶髓,皇后娘娘可免你一死,将你放逐到罪恶之城。”
徐北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长城边唯一一座城池——罪恶之城。
一旦进入此城,终生成为长城守夜人。
尽忠职守,生死於斯,毕生的使命就是抵御极北之地的魔窟。
“你也不想连累徐家吧?”
卢崇俨突然阴测测说道。
徐北望表情趋冷,声音倒是依然平静:
“若是有本事,就不会言语威胁了,无能狂怒挺可笑的。”
“要怪就怪那个废物太过愚蠢。”
嚯!
卢崇俨太阳穴直跳,简直气炸了。
他恶狠狠盯了徐北望几秒,牢牢记住这张脸,随后愤怒离去。
徐北望端详着手镣,眸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幽沉深邃。
其实他奉行谨慎的行事风格,最好能低调修炼二十年。
他没心思掺和权力争斗,更从未想过去得罪武家。
可这一次,真的触及到徐北望的逆鳞了。
我根骨低劣,气运倒霉透顶,没有门阀世族做后盾,也就靠着截胡机缘勉强维持生计。
在这弱肉强食的武道世界,已经活得够艰难了。
你倒好,不同情也就罢了,还登门抢夺我的宝贝?!
这岂能忍?
只好宰了你。
第十八章 奉贵妃娘娘之命
夕阳悬在天边,余晖洒落进未央宫。
鎏金瑞兽香炉里,轻烟飘渺,宫殿弥漫着一股极为浅淡的馨香。
大理寺卿微微躬身,郑重道:
“伏惟天后裁决,臣等承顺旨意。”
三司会审团其余成员垂手低头。
此案他们不敢表态,只能推给天后了。
如果旨意要办,咱就办。
这可不是简单的辨析律法,以朝野的舆论走向来看,隐隐有升级到姬武皇权之争的趋势。
“娘娘,湜儿死不瞑目啊!”
一个美鬓中年男子跪在殿前,嗓音沙哑,隐隐带着哭腔。
此刻的大乾国舅爷武承思双目血红,宛若地狱恶鬼。
若不是还仅存一丝理智,他能冲去诏狱将姓徐的畜生碎尸万段!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大理寺卿上前宽慰,“国舅爷,请节哀。”
武承思一把推开,面孔剧烈狰狞,咆哮道:
“死的又不是你儿子!”
大理寺卿嘴角微微抽搐,一言不发退回班列。
反正你儿子多,不缺这一个蠢货。
“娘娘,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徐畜生不死,何以正刑法?”
武承思以额撞地,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众臣齐齐望着一袭明黄色流苏盛装的天后。
冗长的等待,带着独特蜀腔的嗓音在殿中响起:
“凡事都要本宫亲自决断,本宫殚精竭虑,劳神苦形,又跟谁去诉苦呢?”
雍容华贵的妇人缓缓转身,唇瓣噙着淡淡的微笑。
她生得方额广颐,凤眼娥眉,盘髻上还插着一支九尾凤簪,美艳中带着慑人的风韵。
虽已年过四十,但望去仍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众臣闻言,再次低下头装鸵鸟。
武照踱步到御案,柔声道:
“诸公很难决断么?如果那孩子真是自当防卫,那显然无罪。”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众臣竭力克制心底的震骇,可表情还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听天后这语气,是要放人?
武承思怒色骇人,怒火蹭蹭往上涨,声音高昂:
“那可是您的侄子!”
武照无动于衷,视线转向卢崇俨:
“卢尚书,你也调查了,当时武湜踏入徐府门槛,有没有经过徐家许可?”
卢崇俨神色非常无措,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天后前脚才跟他说完武家子弟不能白死,怎么现在话锋陡变?
稍稍思忖,他艰难滚动喉头,“没……没有。”
“既私闯民宅,打死活该。”
“传本宫旨意,立即释放那孩子。”
武照脸上带着嫣然的微笑,说得轻描淡写。
武承思目眦欲裂:“娘娘……”
“闭嘴!”武照笑容逐渐变淡,俯瞰着他:
“教子不严,降爵一等。”
武承思又惊又惧,指甲嵌进手心渗出丝丝血迹。
众臣脊骨发寒,这副亲近的笑容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退下吧。”
随着一声令下,宫殿只留下武承思。
“妹妹,你要让武家被天下人耻笑么?”
“那畜生杀了湜儿啊,这是在践踏你的权威,当着整个京师的面让武家难堪!”
不顾尊卑之分,武承思声音愤怒到颤抖。
武照凝视着他,眼神越来越冷:
“万物莫不有规矩,给本宫记住这句话。”
“三十而立,竟还是一个草包,以为身在武家就有免死金牌?”
“三十岁,被二十岁的孩子一招给剁了。”
“又蠢又废,死不足惜!”
武承思攥紧双拳,情绪依旧处于失控状态。
这一刻,在他眼里,妹妹将上位者的冷漠展露无遗。
武照垂着眸掀开鎏金香炉盖子,手里捏了根素银签子去拨弄香灰。
她缄默片刻,似随意道:
“午时,帝师去探望陛下了。”
武承思猛然抬起头。
他再愚钝也反应过来了。
宣德帝的老师,一品圣境巅峰强者,很少踏足皇城。
为什么今天会特意去看陛下?
难道在传递某种信号?
“大乾姓姬还是姓武,好聪明的孩子。”
武照言语带着赞赏,可眼底闪烁浓浓杀机。
尽管有保皇党施加压力,可武承思依旧不甘心,他恶声道:
“徐家小畜生之所以嚣张,无非是背后有第五贱人在撑腰!”
武照阴沉着脸,冷叱道:
“你也蠢到家了,连个二十岁的孩子都远远不及。”
“这件事上,他需要靠谁?一句话就让本宫骑虎难下,一句话就让整个京师舆论沸腾,一句话让那个老头都走出家门了。”
“他早就料准了我们武家无可奈何……”
略顿,武照轻叹一声,似喃喃自语:
“为何第五氏能招揽到这等人才。”
……
诏狱外。
群臣齐聚,徐靖夫妇翘首以盼。
铁闸门打开,一袭白袍缓缓走出。
感受重新流动的真气,徐北望慵懒地活动手臂。
“望儿!”
姚曼飞奔过来,眼神满是关切。
群臣忍不住感慨,徐家出了冢虎啊!
坊间传闻徐家独子天资平庸,无恶不作,典型的纨绔子弟。
这是彻头彻尾的谣言!
青云榜第十五,杀伐果断,心机恐怖,完全一副人杰做派!
难道此前在藏拙?
或者自污?
躲在人群中的沈吉一脸茫然。
这女婿为何变化如此之大,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之前迫于贵妃娘娘的威压,他才不得不将女儿送进徐府。
可如今看来,这个决定也不算那么糟糕,至少在恶獠身上还能看到几个闪光点。
“徐!北!望!”
压抑到极致的怒腔,武承思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杀子仇人。
“你是?”徐北望皱眉。
人群愕然。
杀了别人儿子还不够,又要羞辱老子是吧?
武承思咬紧牙关,强忍着愤怒,冷冰冰道:
“立刻交出晶髓!”
徐北望迎着他杀人的眼神,淡淡道:
“我没有。”
嚯!
刑部尚书卢崇俨跳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纸诏书:
“搜查令在此,若不予以配合,那就是忤逆朝廷!”
话落,气氛一阵沉寂。
群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俊美男子。
一码归一码,虽然你杀人被赦免,但偷窃晶髓一事逃避不了。
这回喊“姓姬姓武”可不管用了。
他们之所以来诏狱,也是满足一下好奇心,徐家小子还会坚持不交晶髓么?
至于其有没有晶髓,都动手杀人了,不言而喻。
“物归原主,切莫自误!”
武承思目光怨毒,额头青筋根根绽起。
他已经接受暂时不能给湜儿报仇的事实。
虽然明里拿这个畜生没辙,可暗里还收拾不了吗?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晶髓。
在妹妹眼里,湜儿的性命在晶髓面前微不足道。
这颗晶髓,是给武家麒麟准备的。
那可是梵天战体,绝世之才!
从十岁觉醒体质,潜修十年,从来不参与战斗,亦不追逐青云榜虚名。
但只要他出世,那必将横推九州天骄,成为武氏的骄傲。
武家打算用晶髓精华给他淬炼,使其原本就接近完美的肉身,达到毫无瑕疵。
“徐北望,既然你熟读律法,那也该知道偷窃重宝该当何罪吧?”
卢崇俨再次开口,语气夹杂着嘲讽。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姚曼神色极为担忧,眼前这么大阵仗,绝对有武后的暗示。
也就是说,武后可以对武湜之死视若无睹。
但晶髓不行!
徐北望眯着眼,表情依旧没有波澜。
他只是想笑,这一手先扣帽子,再以权压人玩得真溜啊。
晶髓乃天地灵物,何以成了你们武家囊中之物?
真要是你们武家的,何苦挖三年矿洞?
不过他清楚,口舌之争毫无意义,资源最终还是靠拳头说话。
“究竟还不还?!”
武承思怒吼,忍耐性已经损耗殆尽,濒临爆发!
其实他打心里希望对方死咬强撑,那就有借口杀人了。
徐北望盯了他几秒,平静道:
“在下奉贵妃娘娘之命,前去邙山寻找晶髓。”
第十九章 是,又如何?
气氛在刹那间凝固,群臣目瞪口呆。
怎么跟皇贵妃扯上联系了?
绝不可能!
此子一定在胡诌乱扯,虚张声势!
“荒谬!”
“你算哪根葱?贵妃娘娘会找你办事?”
卢崇俨哈哈大笑,毫不掩饰笑声中的揶揄。
在场诸臣摇摇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还以为徐家子有什么新颖的计谋,原来是扯大旗做虎皮。
以为借助皇贵妃的滔天权势,就能安稳下坡走丸?
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且不说皇贵妃知不知道邙山有晶髓,就算知道,她麾下大宗师强者不知凡几,根本不可能派你去执行任务。
更何况,这个女魔头视天下为蝼蚁,真会在意你徐北望这号小人物?
武承思手成爪状,狞笑道:
“你如果再狗仗人势,在这里逞脸……”
他后半句没说,但谁都能感受到那暗藏的强烈杀机。
搜查令,代表着天后的意志!
“徐侍郎,你作为徐家之主,表个态吧。”
这时,同一党派的官员隐晦地劝道。
继续做无谓地抵抗,就是给武国舅送把柄。
杀子之仇死死嵌刻在其心中,一旦被他找到借口,那徐家将迎来雷霆打击。
顶级修炼资源在性命面前,真的重要么?
徐靖表情僵硬,他偷觑了儿子一眼,就见到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做爹的只能咽下喉间苦涩,一言不发。
“很好!”
武承思冷笑一声,怒挥袍袖:
“传天后旨意,搜查徐府,谁敢阻拦,以谋反罪诛之!”
“找不到晶髓,将徐家押入诏狱!”
声若洪钟,在场中回荡不休。
众目睽睽之下,徐北望神色平静,淡淡道:
“武家权势熏天,真要强取豪夺,在下唯有双手奉上。”
“但必须先征求贵妃娘娘的同意。”
清晰温润的嗓音传遍场中。
群臣难掩震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此子好勇!
其态度之坚决,绝无转圜余地!
武承思表情越来越难看,可心情却十分快意。
就喜欢你又弱又逞强的模样,本国舅正好折磨死你这只蝼蚁,让湜儿含笑九泉。
姚曼手心立时起了一层粘腻细汗,她下意识攥住徐北望手臂。
望儿依然镇定从容,似乎天塌地陷都不足以让他皱眉。
为什么拼着性命也要保住晶髓?
她陡然一个激灵,出于职业惯性,很快就理清了纷乱的思绪。
卯时武家登门,望儿为何只字不提贵妃娘娘,宁愿冒着滔天风险也要斩首武湜?
因为提了也没用!
贵妃娘娘从不帮人善后,更不会轻易出手为下属摆平困难。
除非你能证明你的价值!
而望儿以一己之力让整个武家、甚至让皇后颜面尽失,杀完她的侄儿还能大摇大摆走出诏狱。
这就是能力!
如今,在面对皇后势力的欺压,她会袖手旁观么?
姚曼不确定,这完全取决于望儿在娘娘心中有几斤分量。
“先抓了!”
一声厉喝打断她的思绪。
卢崇俨大手一挥,位于檐下的狱卒疾驰而至。
姚曼娇躯紧绷,浑身真气急速运转。
“放肆,姚副千户你是在与朝廷抗衡!”
武承思盯着她,语气阴冷。
场中一片死寂。
群臣相互对视,看来徐家子又要进诏狱了,这回还连累整个徐家。
可就在这时。
远处一阵飓风席卷而来。
鸟禽的尖鸣踏破黄昏残留的氤氲。
“是,又如何?”
冷冽的声音仿佛从苍穹之上传来。
呼啸的风中,一株海棠花飘在诏狱上空,气息磅礴如九雷压顶。
群臣满脸震撼,来不及抑制心中惊悚,纷纷躬身:
“臣等拜见贵妃娘娘。”
武承思如坠冰窟,脊背寒意丛生。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她来了!
她竟然真的会为一个小人物出手!
“本宫忤逆朝廷,你能怎样?”
冷漠的语调自海棠枝传出。
这声音落在徐北望耳边,就像珍珠滑过丝绸,是那般悦耳。
武承思四肢冰凉,低着头颤声道:
“娘娘,这是武家的私事……”
话音戛然而止,海棠花瓣散开,竟凝聚成一只修长的手。
彭!
顿时,武承思宛若被击飞的炮弹,笔直倒飞而去。
重重砸在地面,地面的青冈岩龟裂,向四周蔓开裂缝。
“噗……”
武承思气血翻涌,呕出大片鲜血,血中夹杂着牙齿。
全场毛骨悚然,灵魂仿佛都在颤栗。
姚曼心中狂喜,连忙恭声道:
“娘娘,晶髓由天地灵气诞生,乃无主灵物,并非武家所有。”
海棠花居高临下俯瞰着众人,冷漠开口:
“本宫就是抢了你们武家的晶髓,那又如何?”
轰!
群臣噤若寒蝉。
这就是女魔头的行事作风。
霸道绝伦!
武承思已经站起来,保持着卑微的姿态,面孔剧烈涨红。
这种屈辱的难堪,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可他一直咬牙在坚持着。
“这是皇后的旨意……”
还未等他说完。
啪!
左脸已被煽成红肿。
武承思伏跪在地,恐惧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悄无声息游走至他四肢百骸。
海棠花瓣重新聚拢,娇艳的颜色仿佛死神血腥的爪子。
“想要晶髓?有种来找本宫拿。”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在空中飘荡,这株海棠渐渐消失在群臣的视线中。
“恭送娘娘!”
“恭送娘娘!”
“恭送娘娘!”
声浪逐渐平息。
望着狼狈的武国舅,所有人都脊骨发凉。
皇后的亲兄长,站在大乾权力塔顶端的人物。
却如同路边一条凄惨的野狗,被肆意羞辱!
在面对这个女魔头,他又敢怎样?
那可是第五锦霜!!
世人仅仅惧怕她皇贵妃的身份?
不!
十年前这桩震惊天下的婚事,只是政治联姻,宣德帝需要门阀望族的力量抵御邪魔,捍卫社稷。
当第五锦霜嫁入皇宫时,宣德帝已经在出征极北之地的路上了,而后战败昏迷沉睡。
而女魔头之所以愿意做姬氏媳妇,极有可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朝野真正惧怕女魔头的是她遍布天下的势力。
还有她恐怖的实力!
能将意志神识附于一株海棠,那可是属于二品涅槃境界!
也就是说,年仅二十七岁的女魔头,至少是二品!
甚至可能是圣境!
简直离谱啊!
这样的存在,就如一块巨岩横亘在天下人面前!
而眼下,天后敢不顾一切去跟巨岩碰撞么?
第二十章 升级速度太慢了
场中冗长的死寂被打破。
“武国舅,晶髓的事,恕在下无能无力了。”
白袍男子声音清亮徐徐,表情一脸无辜。
武承思只觉全身的血液直冲上头顶,他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吼:
“你给老子等着!”
群臣心中暗笑,撂狠话本质就是无能。
真要有能力,谁还跟你叽叽歪歪?
挖矿三年,死了儿子,到头来晶髓影子都没看到,还搞得武家颜面扫地。
悲哀啊!
徐北望负手踱步到他身前,轻声道:
“令公子之事实在抱歉,在下能不能去灵堂祭拜一下?”
轰!
武承思愤怒到全身发抖,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旁观者闻言,也缓缓打了个寒颤。
此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仗势欺人!!!
小小年纪就已经这样了,等成长起来还了得?
徐北望淡淡一笑,随后跟武承思擦肩而过,忍不住回头问道:
“你们武家该不会报复在下吧?”
表情透着一股惊惧,精湛程度比西苑唱戏的伶人还要入木三分。
武承思擦掉嘴角血渍,竭力控制内心滔天的阴沉戾气。
忍!
一定要忍!
路还长!
徐北望盯着他,突然凄怆长叹:
“武家若是因此嫉恨在下,就是跟贵妃娘娘作对,好好掂量吧。”
群臣内心直呼好家伙,这也忒无耻了吧。
不过一些人略有存疑,此子究竟在故弄玄虚还是狗仗人势?
保不齐他真是女魔头悉心栽培的亲信呢?
正思量间,那道白袍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这场精彩的大戏也随之落下帷幕。
群臣端详几眼萎靡不堪的武国舅,而后相继离去。
……
深夜,瑶光殿。
堪称神品的玲珑玉足踩在地毯上,紫裙长袖管轻曳于地,逶迤三尺有余。
徐北望刚刚从府邸修炼室取来了晶髓。
“做得不错。”
女反派红唇吐出的声音依旧冷漠。
嗡!
半空悬浮一枚橙色令牌。
徐北望迅速接过。
赤色……已经沦为过去式了。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搞到黄色,还有绿蓝紫。
眼前这双圆润的美腿,必须死死抱住不松手。
不过他依然觉得升级速度太慢。
如果拥有尊贵的紫牌,那就是女反派麾下核心机要人员了。
“卑职受宠若惊。”
徐北望连忙奉上一记彩虹屁。
第五锦霜平静俯瞰着他。
“这是卑职献给娘娘的。”
徐北望从袖中掏出一根晶莹剔透的鞭子。
刚松手,鞭子就在地毯上蠕动,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喵!”
臃肿的白猫从内殿冲出来,朝晶髓使劲叫唤。
第五锦霜绝美的面容依旧没有表情,只是淡淡道:
“整天捡破烂,终于捡到好货了,真舍得给本宫?”
细心观察,那双冷艳的碧色凤眸中藏着一丝戏谑。
徐北望毫无犹豫,铿锵有力道:
“区区晶髓又算什么,卑职愿意为娘娘去死!”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娘娘指哪卑职打哪!”
坚决的语气,配上俊美的容貌,望去异常真诚。
“马屁精。”第五锦霜睥睨他,而后踱步到紫檀长案,神色慵懒:
“本宫拿小半截。”
说完取下玉簪,如锦缎般丝滑的墨发披肩,更具有一种飘逸的仙姿。
咻!
空气泛起涟漪,晶髓瞬间就出现在案几上。
玉簪迅速膨胀,庞大的威压充斥宫殿,通体金色气雾缭绕。
“圣阶……”徐北望委实被震撼到了。
这股浩荡气息,超越了天阶宝物。
没想到女反派随便一根簪子,都是圣宝。
锵!
清脆的金石碰撞声。
玉簪斩在晶髓上,光芒璀璨。
在天阶至宝威力下,天地坚固的灵物被摧毁。
晶髓直接分成两半。
断根处磅礴的灵气升腾,一滴浓缩精华掉落在案几上。
徐北望见状,连忙跑过去案前,将精华收起来。
近在咫尺的第五锦霜面色冷淡,一道真气灌向精华,精华瞬间融进徐北望身体。
“吸收了么?”她冷言。
“娘娘稍等。”徐北望说话迷糊,尽力消化。
随着气海经脉一阵舒爽,他这才抬起脸,略有尴尬地说:
“杜绝浪费。”
第五锦霜指了指那一小截鞭子,漫不经心道:
“晶髓受损,会影响分泌精华以及孕育晶石的速度。”
徐北望嗯了一声表示了解。
“喵~”
胖猫闻到气息窜到主人怀里,躺在伟岸的酥胸上盯着晶髓,那双红宝石的眼珠子灵性流溢。
第五锦霜伸出纤手抚摸着胖猫脑袋,“吃吧。”
小半截鞭子悬起来,陡然扭曲凝成一颗丹丸状。
胖猫迫不及待,直接一口吞下。
徐北望咂舌,看样子这是灵兽了。
灵兽与妖兽的区别,一个是高贵的氪金玩家,一个是苦逼的刷经验玩家。
同样QWER,灵兽的技能威力就强数倍!
没办法,谁让它们跟特殊体质一样,都是天道的宠儿呢。
“你要什么报酬?”第五锦霜淡淡看他。
徐北望倒也没矫情,恭声道:
“卑职没有储物……”
话刚说一半,随着叮铃的一声响,月牙状的晶莹戒指落在案几上。
女式……
“这是娘娘炼制的么?”他问。
“很奇怪?”
第五锦霜面无表情,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
当然奇怪!
炼器炼丹炉火纯青,武道修为更是深不见底。
一个人为何能将技能树全部点满啊?
徐北望拿起戒指,略疑,“娘娘,我的很大。”
“笨蛋。”第五锦霜语气又开始不耐烦了,一个冷冽的眼神袭来。
徐北望额间飞出一滴精血,精血滴在戒指上。
戒指能宽能窄,恰好扩张成适合徐北望手指的尺度。
戴上储物戒,徐北望利用意识探寻戒指。
戒指空间广阔,角落里还有两瓶丹药。
“半截晶髓的价值也不止于此。”
耳畔传来的冷漠腔调打断了他的意识。
徐北望忍不住感慨——
跟着这样的老大,本小弟如何能不死心塌地啊!
徐北望将剩下半截晶髓收进储物戒,随后恭敬道:
“多谢娘娘馈赠。”
虽然暂时不知道丹药的用途,但女反派炼制的丹药,岂是凡物?
第五锦霜盯着他:“所以呢?”
“所以?”徐北望困惑。
第五锦霜轻拂长袖,徐北望整个人倒飞而出。
“所以你还不滚?”
第二十一章 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徐府。
苑中轩榭。
沈幼怡穿着薄荷色长裙,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长发松松挽着,有着一种慵懒而温婉的美态。
“女儿拜见爹爹。”
她微微福礼,声音如画眉般婉转。
沈吉点点头,而后低声询问:
“怡儿,徐家究竟是怎么个说法,这婚礼办不办了?”
沈幼怡微怔,摇摇头。
沈吉立刻皱起眉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办?”
略停顿了一下,他有些犹豫地问:
“你们……”
沈幼怡拢了拢耳边发丝,表情清冷:
“我跟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嚯!
沈吉僵住了,表情凝固得像砧板上的死鱼。
没有交流,更别提圆房了。
他直视着女儿,陡然加重语调:
“你是不是还心心念念那个废材?当初就不该纵容你出门游山玩水!”
“叶天不是废材。”沈幼怡罕见顶嘴。
沈吉霍然起身,一掌拍在石桌上,怒声道:
“你要明白,在徐北望惊才绝艳的映衬下,那个废材一切都黯然失色。”
“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姓叶的给徐北望提鞋都不配!”
极为尖锐的语气,沈幼怡绝美的杏眸一下子就红了。
“要不是为了沈家几百条性命,女儿早就自缢了!”
沈幼怡针锋相对,嗓音带着哽咽。
成为笼中金丝雀以后,快乐就再与她无关了。
沈吉气得脸煞白,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了几分:
“怡儿,爹爹不会害你的,徐北望是提着灯笼都难找的夫婿。”
沈幼怡自嘲,“你不是十分嫌恶他么?”
她突然觉得爹爹也是攀附权势的阿谀俗人。
“不错,徐北望实力卑微,作恶多端,他那些陋习自然无限放大。”
“可今时不同往日!”
“青云榜第十五,心机谋略极为出众,这样的青年才俊,有几个缺点无伤大雅。”
沈吉回答得十分坦荡。
徐北望在诏狱简直堪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武家羞辱得体无完肤!
亲眼目睹这番表现之后,他坚信此子之前一直在暗中蛰伏!
沈幼怡无动于衷,表情也很冷淡。
“你……”见说不动,沈吉试探道:
“那徐北望喜欢你么?”
沈幼怡哑口无言,沉默看几秒,随后低声喃语:
“没有。”
她从那双漆黑瞳孔里,看不到一丝爱恋占有,唯有冷漠。
这一定程度上击溃了她的矜持与高傲。
有时候,沈幼怡甚至觉得,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目光,竟与看勾栏清倌人无异。
“唉!”
沈吉长长叹息一声。
这样看来,女儿恐怕都难以入徐北望的眼。
他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丝悔意,如果早几年跟徐家定下婚事就好了。
作为在朝堂久经风雨的官吏,他很清楚一点。
一个人实力低贱,却又残忍无情、罄竹难书,那就是人人喊打的恶獠!
可当一个人天资心机皆为上乘,当其无恶不作时。
那是枭雄之资!
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般现实。
“怡儿,爹不求你们相濡以沫,但至少别分叉破镜。”
女儿虽然是伪无垢体质,开始修炼就能过滤灵气中的杂质。
但武道之路岂能如此顺利?
一旦遇上重大坎坷,以她的单纯心性,很难迈过去。
沈幼怡踱了几个碎步,扶着栏杆眺望湖景,目光逐渐恍惚:
“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没救了。
沈吉横眉怒眼,厉声喝道:
“老夫告诉你,这世上可没有后悔丹药!”
说完拂袖离去。
……
府邸发生的事徐北望一慨不知,就算知道,他也根本不会在意。
晚霞穿透小窗,映照在白袍男子身上,犹如画卷。
徐北望闭目,浑身真气涓涓溪水般在气海经脉中流淌。
他在巩固八品上阶的境界。
用挑剔的眼光来看,自己真气精纯充沛,但气海有些不太适应,也就是根基还不够扎实。
一味追求进度,可能会有隐患,隐患就会酿成事故,最终导致豆腐渣工程。
所以接下来要暂时压制提升境界的诱惑力。
“笃——”
敲门声响起。
徐北望睁开眼,阔步而出。
门外站着六扇门书吏,其毕恭毕敬道:
“徐公子,指挥使有请。”
六扇门老大?徐北望轻轻颔首,关好房门随书吏而走。
一路上,陷入可怕的安静!
可以听得见,庚组每个捕快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敬畏!
无比的敬畏!
徐公子跟武家发生的争斗,在京师掀起巨大的浪潮!
更是给六扇门捕快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波澜!
强势无畏,这不是修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么?
“北望!”
两撇狗油胡的刘苗巴结上来,献媚道:
“可否有幸,请北望去勾栏嫖娼?”
“北望龙章凤姿,也得尝尝美人舌卷枪的滋味嘛。”
徐北望驻足,斜睨着他:
“最近有没有新出的花魁?”
刘苗:“没有。”
徐北望背影远去。
“呸!”远处的西门饮月目光更添几分憎恶了。
穿过层层阁楼,在无数道尊崇的目光下,徐北望踏进总部。
朴实简陋的指挥使衙署。
太师椅上,两鬓微白,相貌不起眼,还有轻微驼背的中年男子。
六扇门指挥使陆炳!
“参见陆指挥使。”
徐北望躬身施礼。
他察觉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游戈。
几息后,陆炳站起身,眯着眼笑道:
“咱们六扇门的栋梁,不必多礼。”
他说话时,语气随和,浑身散发着亲近的气息。
却给人如岳临渊的压迫感。
陆炳也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道:
“是这样,你已位居青云榜,亦能独当一面了,有没有想过当组长?”
看似在商量,却又像是命令。
徐北望来时就有猜测,六扇门组长,一直都是采取优胜劣汰。
实力不济,那就没资格领导组内上千捕快。
“属下不擅统筹兼顾,根本做不好组长。”
他直接拒绝。
就算朝廷给他内阁辅臣的位置,他都不做。
浪费这些时间,去找几个气运韭菜,不香么?
见其态度强硬,陆炳皱了皱眉,却没有强求。
沉默片刻,他淡笑道:
“你虽只是六扇门的四星捕快,但下个月的武林大会,你也去吧。”
第二十二章 你看吧,徐兄果然古道热肠
武林大会,照例一年举办一次。
今年琅琊郡的落雪山庄是东道主。
听起来很有逼格对吧?
其实参加比武的都是些二流门派弟子,争夺第一也是为了打响招牌做宣传,从而招揽更多生源。
江湖鱼龙混杂,朝廷六扇门负责维持比武秩序。
一般都是挑选五个组长带队前往。
“属下愿往!”
很快权衡好利弊,徐北望答应下来。
只要碰上几个鸿运当头的门派弟子,这趟差事就不会亏。
更何况,这种装逼打脸的事,岂能少了主角叶天的身影?
天命之子这根韭菜,应该长熟了。
陆炳笑着颔首,随后端起茶盏。
徐北望闻弦知意,拱手道:
“属下告退。”
离开总部,刚拐过甲组衙门进入小巷。
一个红袍男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气质很是出尘。
徐北望停住脚步。
巷子陷入冗长的寂静。
不说话装高手?
“你来了。”
阴暗处,传来如同钝刀磨石的沙哑嗓音。
徐北望嗯了一声,平静道:
“有何贵干?”
一阵微风袭来,红色袍袖吹拂。
“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
“小小的六扇门,竟同时出了我商煜这个卧龙,还有你徐北望这个凤雏。”
男子这般说道。
徐北望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怪异之色。
商煜,甲组组长,四大名捕之首,青云榜第五。
特别喜欢人前显圣。
“你资质平平无奇,却能修炼到这个实力,有我几分风姿了。”
商煜抬起普通的侧脸,仰望苍穹。
徐北望盯着他的后背,随意道:
“有志者,事竟成。”
商煜微微愣住。
有志者,事竟成。
好,非常好,有深度有涵养,从今往后这句话就是我的了。
他心中甚喜,语气却轻描淡写:
“真羡慕你,通过努力就能修为进阶,哪像我,不努力就行。”
徐北望微微一笑,目光十分诡异:
“我也羡慕你啊。”
这逼气运塔八十九层,算是中型气运之子了。
掠夺!
一定要找机会掠夺!
“你有资格让我认识你,以后遇上事,直接报我的名号。”
男子袍袖一卷,身影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逼格可谓是拉满了。
徐北望眯了眯眼,一步踏出巷子。
见过商煜的气运塔之后,他倒是萌生一个念头。
青云榜真的囊括了所有天骄,毫无遗漏?
怎么可能!
九州大陆有门阀望族、远古部落、各大道统,儒法墨道等等。
这些传人根本不会入世,除非有天道机缘!
而神秘的天机阁,每隔十二年开启一次天枢。
明年恰好轮到了。
到时候天骄满地走,武道天才不如狗。
现在青云榜前五,天枢开启之后,极有可能前二十都挤不进去。
“真期待啊!”
想象那些大气运天骄聚集的场面,徐北望跃跃欲试。
他似乎有种预感,自己未来能不能至尊,就取决于这次天枢。
……
“徐公子,衙门外面,有人自称是你的朋友,想来拜见你。”
徐北望的修炼又被打扰了。
他盯着捕快,“谁?”
“来人自称柳东方。”
捕快恭敬回答。
徐北望略有疑惑,这是谁?
不过他还是平静道:
“让他进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走廊传来脚步声。
两个容貌相似的男子神色局促不安,走得也很慢。
柳东方深呼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名震京师的徐公子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淡漠。
一袭白袍绣金纹,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徐公子!”
柳东方调整表情,一脸激动地喊道:
“还记得小弟么,咱们一起捡银子,结伴去南市。”
徐北望审视了他几秒,而后颔首。
名字虽然记不得了,但这张脸还稍微有点印象。
“当然,我对你印象深刻。”
徐北望话语透着一股亲近。
没有这个书生,就得不到砚台,那自然无法击杀诡异妖猪。
晶髓就跟他彻底无缘了。
没有晶髓,后续就拿不到橙牌和储物戒。
“此来所为何事?”
徐北望微微一笑,还亲自给二人沏茶。
柳东方受宠若惊,随后有些尴尬地说:
“其实主要是想让徐公子帮个忙。”
话音落下,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
徐北望靠着椅背,手指有节奏叩动桌沿。
他似是想起什么,询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
记得上次没有透露姓名啊。
柳东方微微低头以示尊敬,而后羡慕道:
“徐公子一战高居青云榜,市面上有青云榜天骄的画像,小弟这才知道有眼不识泰山。”
他委实震撼到了,本以为只是权贵之子,没想到竟是天骄!
一招秒杀八品巅峰,当面羞辱武国舅,而且还是皇贵妃的亲信!
当初被抢砚台的怨恨早就消失殆尽,只剩对强者的膜拜。
“哦。”
徐北望抿一口茶,平静道:
“如果方便,我会出手的。”
其实他也只是客套话,谁会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柳东方闻言大喜,急不可耐道:
“事情是这样的,小弟村庄在京师郊外,从前几天起,村里出现了几个实力强悍的盗墓贼。”
“眼看着祖坟被挖,小弟又怒又怕,奈何实力不济,只能求援。”
略顿,他信誓旦旦道:
“一码归一码,徐公子时间宝贵,小弟会奉上丰厚报酬,绝不会让徐公子白帮忙。”
说完他一脸紧张。
盗墓触犯了大乾律法,这事属于六扇门职责范围之内。
他原本想随便找几个捕快,可捕快能解决掉盗墓贼么?
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了这里。
就算不成,也有机会巴结徐公子,然后跪舔他。
徐北望轻轻皱眉。
谁看得上你的报酬?
他刚要出声拒绝,突然抬眼,看了看柳东方的头顶气运塔。
轰!
一瞬间,徐北望如遭雷击。
太震撼了!
光芒急速飙升,就好像火箭冲天,滔天光浪冲到九十八层!
九十八层啊!
这该是何等机缘?
“你是我兄弟,既然你开口,我义不容辞!”
徐北望突然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柳东方狂喜。
竟然真的答应了?
这么尊贵的人物,就因为一面之缘,却愿意出手相助。
柳东方眼眶通红,哽咽道:
“徐兄高义,小弟感激涕零。”
说着,看向旁边的亲弟弟柳西方:
“我早就说了,徐兄心地善良、古道热肠。”
“我有难,他怎可能不帮?记住,徐兄是我们柳家的命中贵人!”
第二十三章 地狱无门你偏闯
衙署。
徐北望状似无意般随口问了一句:
“柳弟,怎么总感觉你语焉不详呢?”
柳东方兴奋的笑容刹那僵住。
徐北望脸色趋冷。
这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原本就战战兢兢的柳西方更是吓得直打哆嗦。
“啪!”
柳东方甩了自己一个耳巴子,苦丧着脸道:
“徐兄,小弟撒谎了,那不是我家祖坟……”
随着他的讲述,事情脉络逐渐清晰。
墓主是柳家村一个村正,孑然一身没媳妇没孩子,生前是八品境武者,柳东方推测,墓里应该有陪葬品。
这下就勾起他的贪婪,一直谋划着要掘坟取宝。
可就在昨天晚上,后山坟林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虽然第二天村正墓完好无损,但柳东方心急如焚。
这是盗墓贼在找墓踩点,勘察风水啊,也许今晚就会动手。
不能被盗墓贼捷足先登,所以他火急火燎地寻求奥援。
“你想截胡?”
徐北望听完后,表情毫无波澜。
柳东方脸上满是羞愧之色,呐呐道:
“小弟混得差,至今还是练气境,暗恋的女子肆意羞辱小弟,恩师也疏远小弟,同窗更是看不起小弟……”
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
徐北望淡淡抿了一口香茗,未予置评。
一般这种废柴,容易踩狗屎运,然后回过头装逼打脸。
“徐兄,墓中最好的宝物给你,小弟只要残次品。”
柳东方泪痕未干,嗓音带着哭腔。
徐北望缓缓起身,踱步到他身前,眼神坚定:
“什么叫兄弟?”
“那就是无论对错,我都帮你!”
“戌时,城门口等着我。”
“徐兄……”柳东方愣住了,随后脸上溢满的激动兴奋。
“徐兄义薄云天,小弟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柳东方又哽咽了,整个人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当场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徐北望看。
徐北望摆摆手,微笑道:
“不足挂齿,去吧。”
柳东方重重点头,随后与弟弟心满意足地离去。
走廊上,柳西方忍不住感慨:
“大哥,徐公子长得真帅,那气质简直绝了,笑起来让我如浴春风。”
“关键身为青云榜天骄,还这般亲近随和,实在罕见。”
柳东方昂着下巴,一脸得意的吹嘘:
“那是,你哥才华横溢八面玲珑,结交的岂是普通人物?”
衙署内,徐北望来回踱步。
机缘这道光,如此美妙。
实则暗藏危机!
危机不在于柳书生,而是武家!
天子脚下,迫于各方面舆论压力,武家还能按耐住刻苦铭心的仇恨。
一旦他离开京师,相当于给了武国舅报仇雪耻的绝佳良机。
可面对九十八层的璀璨光芒,徐北望的确经受不住这个诱惑。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自己毕竟不是天命之子,没有所谓的护道者。
但又不是没钱。
瑶光殿鱼公公,三品大宗师。
钱到位,事好办。
……
夜幕降临,灯火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昼。
徐北望来到城门。
他已经买通了鱼公公,两人之间有信号锁,一旦徐北望启动信号锁,鱼公公就会拍马赶到。
“徐兄!”
在茶肆等候的柳家兄弟兴奋地招手,二人牵着三匹马过来。
徐北望颔首:“事不宜迟,走吧。”
三人翻身上马,一夹马肚,飞驰而去。
远处,一个独眼老人拄着拐杖,久久凝视着那道白袍身影,嘴角露出一抹狰笑。
他暗中盯梢,终于逮到机会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让皇后难堪,杀我武氏族人,小杂碎你还敢出城!”
“你一日不死,我武氏一日被钉在耻辱柱上下不来!”
……
接近半夜四更,空荡荡的田野,三个黑点在拼命奔驰。
三声骏马的长声嘶鸣响起,徐北望拉住了缰绳,平视柳书生:
“到了么?”
柳东方指着村落后山,恭敬道:
“徐兄,就是那里了。”
周遭漆黑,柳西方从马上取下一盏灯笼点燃。
三人抄近路往后山而去。
一处墓穴,外围站着两个黑衣人,手持沾满泥土的铲子。
“赶明咱们兄弟几个进城,找小娘子乐呵乐呵?”
“那自然要的,这地风水极佳,绝对能挖出好货。”
“你说有没有粽子?”
“有僵尸早就破土而出了。”
两人正闲聊着,陡然传来由轻变重的脚步声。
“什么人?!”
盗墓贼很快发现三个人的身影,持铲怒喝。
声音响彻坟林,墓穴里随后走出两个黑衣人。
“敢问三位可是元良?”
一个面黄肌瘦,颧骨凸起,看上去像个病痨鬼似的男人目光凌厉。
身边的瘸子悄悄运转体内真气。
元良,就是同行。
不曾想这墓被同行盯上了。
“快跪下,你知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样的存在?”
柳东方腰杆挺直,趾高气昂地斜睨着四个盗贼。
病痨鬼审视着那个白袍男子,容貌俊美,贵气逼人,浑身透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他语气堤防道:“先来后到的规矩,阁下……”
“滚。”
冷冽的一个字截住他的话头。
瘸子目光阴鸷如苍鹰,双手十指如钩,大声道:
“大言不惭,有种试试我的龙爪手!”
气势霸道凶狠,朝徐北望奔袭而来。
徐北望平静地挥手,气浪冲击波横扫而出,威压磅礴。
砰!
瘸子轰然倒地,半截身躯直接陷进地里,七窍鲜血喷涌。
怎么可能?!
病痨鬼大骇。
可下一瞬,周遭三道飓风席卷。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浮现一道血线,气息消散。
“太强了……”
柳东方目瞪口呆。
两个八品,两个九品,在徐兄面前,就像四只蹦跶的蚂蚱,轻而易举碾死。
而且徐兄杀完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愣着做什么,先进去。”
身边传来平静的声音。
三人一前一后,走进阴森昏暗的墓穴。
穴中到处都是浓郁的腐臭味,中间摆着一口斑驳的棺材。
看来盗墓贼还没来得及撬开棺材。
“动手吧。”
徐北望远离棺材几步,朝柳东方说道。
柳东方捡起地上的撬杆,跟柳西方一人撬一边。
第二十四章 北冥噬血神功!
两人一点一点,把那棺材板撬开,然后拿灯笼往里一照。
“啊!”
柳西方捏着鼻子尖叫。
“怂货!”柳东方踹了他一脚,转头道:
“只是尸蹩。”
棺材躺着一具腐烂的残骸,许多小点的尸蹩从残骸嘴巴和眼洞里爬出来。
残骸旁边摆着一个发霉的紫檀盒。
宝贝!
柳东方眼里绽放着兴奋的光芒。
滔天机缘!
身后的徐北望也很难保持平静。
那气运塔的光芒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差点晃瞎他的眼睛。
甚至有几缕光芒朝第九十九层飘去。
柳东方颤抖着手,不顾呛鼻的恶臭,弯腰将紫檀盒抱起来。
他擦拭灰尘,而后缓缓打开。
身边瞬间出现白袍的身影。
紫檀盒里只有三物。
一本用羊皮卷包裹的秘籍。
一个盾牌。
堆叠起来的金锭。
“徐兄,小弟说了给你丰厚的报酬,就不会食言。”
柳东方一边说着,一边扔掉羊皮卷,打开秘籍。
“无尘剑法!”
“竟然是玄阶中品!”
他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嘴唇颤抖不止。
如果拥有这本秘籍,他岂不是能实现剑仙梦?
一剑在手,衣袖飘飘,如游龙惊鸿,让女子眼花缭乱。
端的潇洒不羁,仙风道骨。
不过,他很快醒过来,沙哑着嗓音说:
“徐兄,你选吧。”
目光却死死盯着秘籍,充满了忍痛割爱的不舍。
徐北望面无表情,玄阶剑法在他眼里跟烂白菜差不多。
那面盾牌也用真气查探了,更是低劣的玄阶下品。
至于金锭,就是普通的金子罢了。
不过他倒没有失望,气运塔绝不会出岔子。
“拿来吧。”
徐北望接过秘籍,而后观察气运塔。
没有变化。
“算了,此剑法于你有大裨益,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他很淡定地开口。
什么?
柳东方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喃喃道:
“徐兄,你比我爹对我还好,你就是小弟的干爹啊……”
一时间激动到口不择言,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淌。
徐北望又拿起盾牌,气运塔还是没有动静。
他这次语气就冷了几分,漠然道:
“这是防御盾牌,我用不着,给你弟弟吧。”
说完递给柳东方。
噗通!
柳西方跪在地上磕头,蠕动着嘴唇:
“多谢徐公子大恩,小弟做牛做马都无以报答。”
也哭了,声音哽咽。
徐北望眉头微皱,低喝道:
“你是在给我哭坟?起来!”
他的心情也愈发糟糕,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金锭上。
“徐兄,你若是只拿俗物,小弟恐寝食难安啊。”
柳东方攥紧剑谱,表情十分犹豫。
徐北望置若罔闻,拿起一块金锭,然后看着柳东方头顶,便扔给他。
紧接着又拿起一块。
如此重复。
灯笼光芒忽明忽暗,那张俊美的脸庞冷若冰霜。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疑惑。
“徐兄?”柳东方恭敬询问。
徐北望扔掉最后一块金锭,目光逐渐凌厉,隐隐有翻脸的迹象。
他冷视着柳东方,余光却注意到地上的羊皮卷。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阔步捡起。
柳东方顿时紧张起来,徐兄该不会杀人夺宝,一招把小弟给剁了吧。
气氛刹那僵硬。
“柳弟,为兄就拿这羊皮卷。”
温润亲近的声音在墓穴回荡。
徐北望盯着彻底黯淡的气运塔,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尽管拿去,小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东方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感动。
这种用来包裹秘籍的破烂货,连乞丐都不屑要,徐兄为什么拿?
象征性拿一下,那是为了不让我们兄弟二人愧疚。
“小弟前世修多大的福分,造了八百级浮屠,才能遇见徐兄啊!”
柳东方发自内心地感慨。
徐北望淡淡一笑,轻声道:
“出去吧。”
墓穴外,四具尸体鲜血流淌,土地浸染成猩红色。
“你们二人先回村子。”
“我怀疑盗墓贼还有活口,为了避免你们遭到报复,我去四周查探一下。”
徐北望徐徐开口,而后往山顶方向缓缓走去。
“我……”柳东方差点也磕头了,眼眶通红。
如果九州大陆只剩一个好人,那非徐兄莫属。
……
静谧的小树林,徐北望靠着一块巨头,查看羊皮卷。
很普通很破旧,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他推测,墓主大概闯荡了什么秘境,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羊皮卷。
可他一个八品境的村正见识短,穷极一生,都不知如何打开。
徐北望额间飞出一滴精血,精血滴在羊皮卷上。
嗡嗡嗡!!!
上面浮现一行行小字。
【北冥噬血神功】
嘶!
徐北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功法威力暂且不论,听名字就很霸气。
开篇说明只有十个字。
【此法凶险莫甚,慎之,慎之。】
足足两炷香的时间,徐北望才看完功法介绍。
他的内心很不平静。
至于表情,那是相当震骇。
此法的核心就是吞噬精血!
它不生产精血,只是精血的搬运工,吸收别人的精血来淬炼肉身。
练到第三层,就能成为金刚不灭体!
简单点说,就是护甲点满的肉装战士。
第五层更是可怕。
简明扼要——反弹!
纵然敌人加一起,打我等于打自己。
相当于一座行走的防御塔,护甲将叠得极为恐怖。
而怎么修炼到第六层,功法创造者都不知道。
羊皮卷上只留下十四个字。
【肉身横渡诸天,一拳灭杀九天神佛!】
徐北望神色恍惚,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特么能不能别吹了?
还横渡诸天,还一拳诛神,九州大陆就不存在这么牛逼的人。
若换做平常武者,二话不说把羊皮卷给扔了。
但徐北望不同,他有气运塔。
九十八层的光芒,足以证明北冥噬血神功是一件至宝。
要不要修炼呢?
徐北望陷入沉思。
吞噬别人的精血,他是毫无道德压力。
可摸着石头过河,一旦绊倒了,那就可能被淹死。
未知才最令人恐惧。
时间缓缓流逝,徐北望闭目养神,像一尊雕像。
山林鸟禽啼鸣,初阳高悬青空,煊赫而耀眼。
终于,徐北望睁开眼,做出了决定。
他重新展开羊皮卷,末尾处一片空白,这需要注入真气才能查探修炼之法。
保险起见,徐北望指间仅仅涌出一丝真气。
瞬间,羊皮卷金光绽放,最先浮现几个图案。
轰!
轰隆隆!
安静的天空突然响起闷雷声,竟出现一朵灰黑色的劫云。
徐北望毛骨悚然,强行停止了灌入真气。
第二十五章 武道世界,碰上好人不容易(加更)
黑色的劫云,在迅速消散。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雷劫……”
徐北望心有余悸,这一幕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北冥噬血神功,为天道所不容!
“终究是错付了。”
徐北望摇摇头,情绪倒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验证了功法创造者没有吹牛逼。
另一方面,即使最低级的雷劫,也并非八品境所能扛下的。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几十丈外站着一个独眼老者。
徐北望眼神沉凝,身躯悄悄绷紧。
“小杂碎,像狗一样朝老夫摇尾乞怜,可留你一具全尸。”
老者独眼绽放残忍的笑容,他浑身气势暴涨。
真气在空中凝成一根铁钩,钩尖慑人心魄。
“不说话?难道绝望到崩溃?”
老者踏出一步,直接走到徐北望身前。
气息外放,毫无遮掩。
赫然是三品大宗师!
徐北望很快冷静下来,一只手摸上腰间,盯着他:
“武家?”
独眼老者察觉他的动作,目光轻蔑,就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别徒劳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监视下。”
“你以为老夫为何现在才出现?那是料准你有援手!”
“老夫花费几个时辰,不惜动向一张禁制符,现在这座山什么信号都传不出去。”
独眼老者脸上纵深的褶皱之中都舒展了,亦如他话音的放松惬意。
徐北望脸色阴沉,一颗心坠入万丈深渊。
“第五氏那个贱女人,给了你什么底牌,尽管使出来。”
“老夫允许你拖延时间。”
已经胜券在握,独眼老者有了忙中寻乐子的悠闲心思。
就这么杀,未免太便宜他了。
先让他陷入绝望,再慢慢折磨!
濒临绝境,徐北望沉默了很久,平静道:
“我能让你晋级涅槃境。”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仰天长笑,苍老的脸庞狰狞起来:
“好大的诱惑啊,就凭你这只卑微的蝼蚁?”
砰!
一击让巨石粉碎,化为齑粉。
“小畜生,不杀了你,我们武家的脸面怎么找回来?”
“既然不懂何为敬畏,那就只有碎尸万段!”
说完独眼迸射出强烈的杀机。
徐北望面色突然惨白如纸,颤声道:
“前辈,晚辈不懂事,能不能用储物戒抵消罪过?”
他赶紧取下月牙戒指放在地上。
“这就原形毕露了,你的强势无畏呢?你的不可一世呢?”
独眼老者笑得更是肆意猖狂,看到这个小杂碎恐惧的模样,真令人愉悦啊!
随后盯着戒指,目光贪婪。
好歹也是青云榜天骄,更是第五贱人的亲信,宝贝岂能少得了?
“嗯?”他皱了皱眉,注意到徐北望隐蔽地将羊皮卷塞进袖中。
“拿过来。”
“不……”徐北望嗓音沙哑。
嗡!
一道真气,羊皮卷轻易被攫取过来。
“这般不舍,大概是你最大的宝物吧?”
独眼老者冷笑一声,旋即利用神识粗略扫过。
徐北望神情很是惊惧,可眼底深处却一片平静。
“小杂碎,这种胡编乱造的功法,你也信?”
独眼老者满脸怒意,杀机更足了。
“前辈息怒,贵妃娘娘指派我前来寻找。”徐北望身体抖如筛糠。
老者盯了他几秒,老脸很是兴奋,随后指间涌起磅礴真气。
第五氏看上的东西,至少是天阶宝物!!
真气在一瞬间全部灌入羊皮卷,上面浮现密密麻麻的炼体图案。
轰!
苍穹一声巨响。
轰隆隆!!!
雷霆咆哮!
“雷劫!”老者独眼满是震骇,他感知到强烈的危险信号。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天而降,锁定在了他身上!
黑色劫云汇聚,雷斑不断闪耀,天劫之力在疯狂涌动。
天地间,一片电光!
轰!
雷霆旋涡之中汇聚成了十丈直径的巨大雷柱,朝着下方的老者劈落。
“不!”
老者扔掉羊皮卷,而其束腰带内,涌出数件法宝,试图抵抗天劫。
哗——
恐怖的天道雷柱瞬间将老者吞噬。
早已趁机远遁的徐北望被波及,胸口剧烈鼓动,嘴角溢出猩红的血迹。
仅仅承受雷劫一丝威压,体内就受到不小的伤势。
那渡劫之人下场该如何?
少顷,电光消失,雷劫来得快,去得也快。
徐北望看向前方,而后轻轻勾动嘴角。
好奇心、贪婪作祟的大宗师死透了,一颗眼珠子充盈病态的血丝。
自脖颈到腹部,一条条蛛网般的裂痕,浑身每根骨头都被劈断了。
而那些抵御雷劫的法宝,全部破碎。
精血,七魂六魄俱在天道劫难之下,化为灰烬荡然无存。
徐北望缓缓走过去,沉默了很久很久,轻声道: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他眯着眼,捡起一旁的羊皮卷。
依旧完好无损。
而且……
上面每一幅图案都已经清晰明了。
徐北望喜不自禁。
难道?
这个倒霉鬼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徐北望盯着第一幅图案。
上面标注了真气流转到十个经外奇穴的顺序。
谨慎起见,徐北望只将真气运到阙俞,然后蠕动到当阳位置。
天很蓝,云也白。
“狗天道,快劈我!”
徐北望怒指苍穹。
毫无动静。
他看向尸体,脸上涌起一股怪异的笑容:
“残酷的武道世界,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多见。”
随后他拿起长刀,刀内法力被雷劫震碎,一柄普通的刀。
但足够割下头颅了。
徐北望裁剪老者烧焦的灰袍,再将其头颅包裹起来。
“我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该向你们武家讨个公道了。”
他表情很冷漠,眸子里寒光闪烁。
第二十六章 只求一个公道
柳家村槐树下。
柳东方神色焦急,来回徘徊。
直到那袭白袍映入眼帘,他慌慌张张道:
“徐兄,你有没有看到山中的雷柱?难道咱们掘坟会遭天谴?”
徐北望表情淡然,审视了他几秒:
“你肾虚阳气不足,眼花了吧?”
“是么?”柳东方一脸茫然,随后颇为尴尬地说:
“小弟得到剑谱太过兴奋,凌晨去村里寡妇那酣战……”
说着,注意到徐北望手里的灰色包裹,上面沾着猩红血迹。
“这是?”
徐北望随意开口:“盗墓贼的同伙。”
闻言,柳东方既感动又愧疚。
徐兄非但没有拿走本属于他自己的报酬,还替兄弟二人善后,而他却像个白眼狼一样跟寡妇快活。
我柳东方何德何能,才能结识这样义薄云天的贵人啊!
“徐兄,小弟想做你的跟随者,坚贞不渝!”
柳东方表情严肃,心中透着一股强烈的信念。
就算没资格成为追随者,做门下走狗也好,一定要为徐兄服务!
徐北望略默,下意识就否决了对方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成为他的小弟,至少得是各大道统的天骄,区区练气期还不够格。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徐北望摇摇头,目光变得深邃,而后很平静的离去。
柳东方僵住了。
他满怀的热情被一盆冰水浇灭。
即使天南海北,但江湖闯荡,总会有重逢的机会。
言下之意,就是不收他这个走狗鹰犬!
柳东方眼睛酸涩,在风中凌乱了很久,最终长长叹息一声:
“就当这是一场梦吧,醒来还是会很感动。”
突然,远处传来温润的声音。
“一个人闯荡江湖才能获得奇遇。”
“等到时机合适,我自会出现。”
柳东方脸色瞬间转悲为喜,右手紧握成拳。
徐兄还没有放弃我,我要好好修炼,寻觅机缘,争取有朝一日能站在徐兄身后!
……
京师,喧闹的朱雀长街。
一个白袍男子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他仪容俊美,气质尊贵,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夺人的风采。
任何看到此人的武者,心中难免生出自卑之意,纷纷避路。
男子表情透着森然的寒意,不紧不慢一步步往前走。
“这不是徐公子么,手里提着什么?”
“他好像往皇城方向去了。”
“难道好戏即将开幕?”
“谁知道呢,跟上去看看。”
一群武者兴致勃勃跟在白袍身后,一直走到皇城承天门。
恢宏壮阔的承天门,紫袍公卿来来往往,贵妇小姐谈笑风生。
“他要……”
围观者十分惊愕。
只见白袍走到无人问津、已然生锈的登闻鼓前。
拿下鼓槌,奋力敲鼓。
“咚——”
嘹亮的鼓声让周遭刹时死寂,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铛!”
“铛!!!”
皇城望楼钟声也訇然响起,由近及远,恢宏深远,惊得宫内鸟雀齐飞。
这些年来,登闻鼓立在这里形同虚设,更像一种象征,没人上前击鼓。
不曾想,今日皇城钟鼓齐鸣!
难道眼前的白袍男子有着滔天冤屈,要向天子述说?
有冤民申诉,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重判。
“咚!”
余音缭绕。
白袍迎风飘舞,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好似谪仙擂鼓。
承天门前,无数权贵屏气凝神,一个身着玄袍的青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让武家难堪的徐北望?”
“回王爷,正是。”身边的太监嗓音阴凉。
皇长子姬无道略默,神色有些遗憾:
“就凭这份无所畏惧的胆魄,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本王真想笼络他,可惜是女魔头的恶犬。”
皇城议论声此起彼伏,纷纷猜测徐家子敲鼓的意图。
刑部尚书卢崇俨率先忍不住,怒喝道:
“徐北望,你是故意找茬是吧?”
“还不来人,将哗众取宠的罪犯押入天牢?”
现在都敢敲登闻鼓,以后做什么,想都不敢想了。
万众瞩目之下,徐北望表情平静得可怕,一字一顿道:
“小民蒙受不白之冤,何罪之有?”
卢崇气火攻心,俨戟指着咆哮:
“现如今是什么世道?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你在这敲登闻鼓,这不是给皇后娘娘脸上抹黑么?”
“脸上抹黑,不是罪是什么?”
话音刚落,浑厚洪亮的嗓音传来。
“天后驾到——”
白鹤声鸣振九皋,燕莺环绕,宫婢太监前呼后拥着一驾凤辇。
“参见天后!”
“参见天后!”
山呼海啸,官员权贵整齐划一地躬身。
华贵典雅的辇车里,一袭曳地长裙的武照朝群臣点头,凤颜上带着雍容的笑意。
皇后摄政,登闻鼓敲响,她必须受理。
辇车碾过白玉地砖,缓缓行驶到登闻鼓前。
气氛刹时沉寂。
“登闻鼓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否则不得击鼓,违者重罪。”
武照凝视着他,温婉的蜀腔嗓音,透着一股威严。
徐北望垂着头,毕恭毕敬道:
“启禀天后,小民冤枉啊。”
群臣暗中腹诽,一口一个小民,脸都不要了。
武照环顾四周,柔声开口,“说,本宫给你申冤。”
徐北望指着地上的包裹,小心翼翼地请示:
“娘娘,此物太过血腥,您看……”
皇城鸦雀无声。
不少儒家强者瞳孔缩成一根针,眼中有着浓浓的惊悚。
稍微运气探查,就能确定里面是一个头颅!
武照眯了眯凤眸,很好隐藏了眼底深处的愤怒,轻拂袖管:
“无妨。”
徐北望点点头,缓步过去揭开包裹。
哗!
全场哗然!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血腥味逐渐弥漫,头颅独眼兀自圆睁。
“不……不可能……”
躲在人群中间的武承思喃喃自语,仿佛丢了魂魄,而后神情悲恸至极。
一些武氏族人眼神震怖,此刻的画面几乎让他们陷入崩溃!
承天门安静诡异,宛若无人绝域。
“天后,小民虽不是官员,但身为六扇门捕快,好歹也是朝廷差役吧?”
“昨晚执行任务,去缉捕几个盗贼,谁料途中遭到此人堵截。”
“此人自称武家大宗师,小民根本就不信,武家杀小民作甚呢?”
徐北望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对老友聊天一般。
轰——
此话瞬间像晴天霹雳一般轰击在群臣脑海。
震得他们头皮发麻!
震得他们脊骨发寒!
而后,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三品大宗师啊!
死了?
被徐北望反杀?
绝不可能!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大宗师跟八品境何止是天壤之别?
谁也不敢相信,可头颅就摆在眼前。
“恳请天后,为小民讨个公道。”
徐北望神色平静,微微躬身。
第二十七章 签!
大宗师的头颅,怆然裸露在傍晚的残阳下。
皇城静得就像一座空山幽谷,群臣神情恍惚,还没从浓浓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
“天后,武湜私闯民宅,小民正当防卫,是您赦免小民的罪名。”
“至于矿洞晶髓,那是皇贵妃娘娘的东西。”
“所以小民始终想不通,武家为何对小民欲杀之而后快?”
极为疑惑的声音,在场中缓缓响起。
群臣下意识齐齐看向凤辇。
辇车里,武照一直挂在唇角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僵住了,久久没有回答。
群臣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骇然之色。
泰山压顶亦从容不迫的武皇后,慑政十年翱翔权力巅峰的天后。
竟然也会不知所措?
“天后,请给小民做主。”
徐北望向前躬身,举止恭敬有度。
武照眯着凤眸,神色晦暗不明,依旧保持沉默。
“徐!北!望!”
一声近乎撕心裂肺嘶咆哮。
武承思额头青筋绽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厉声质问:
“你凭什么说他是武家族人?你这是蓄谋已久的诬陷!”
尽管武承思努力要表现出一个大乾国舅应有的威严,可他分明听见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徐北望面无表情,缓缓走向他,漠然道:
“堂堂大宗师,怎会是无名之辈?我就不信在场没人认识他。”
“或者换种方式,随便抽一个武氏族人,司天监术士搜魂。”
“若是查出武家没有此人,我甘愿受五马分尸而死!”
话音落下,气氛僵硬如铁。
武氏族人冷汗直冒,面色惨白,冰冷的寒意席卷他们全身。
群臣一片死寂,每个人目光都是意味深长。
徐北望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么?
不是!
此子心智若妖!
既然他敢搞出这么大阵仗,甚至以兴师问罪的态度直面天后。
那就足以证明他底气十足!
其实在场权贵很能理解武家的遭遇。
接连受挫,偷鸡不成反蚀了好几把米,其愤怒可想而知。
为了发泄胸膛郁积的仇恨,更为了挽回颜面,私下暗杀很正常。
一个大宗师对付八品境还不是绰绰有余?
可百密一疏啊!
没杀掉!
还被反杀了!
那就必然要遭到反噬。
也许旁人会选择忍气吞声,可这个人是徐北望。
提着头颅敲登闻鼓,摆明了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场中陷入冗长的死寂,武承思脸庞扭曲,死死咬住后压槽。
而那袭白袍森然的目光,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一样缠绕着他。
就在此时。
温婉的嗓音响起,凤辇里的天后恢复雍容神态:
“告诉本宫,你要什么公道?”
徐北望眼神无波无澜,天边晚霞照耀在他平静的脸上。
“很简单,所谓恩怨的起源就在于,我杀了武国舅的儿子。”
“既然武国舅对我恨入骨髓,那我给他一个机会,也化解这桩恩怨。”
“现在就签订生死契约,让仇恨在擂台上消失。”
他很淡然地陈述,就像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尾音在皇城回荡,一石激起千层浪!
轰!
所有人瞬间如遭雷击,大脑几乎陷入宕机状态!
满脸不可思议,目光骇然到了极致!
他要签生死契约?
以八品境去跟一个五品境一决生死?
这是何等的猖狂桀骜!
这又是何等的无知无畏?
但此刻,群臣只看到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和耸壑凌霄的姿态。
“天后,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徐北望平静看向凤辇。
群臣从这双深邃的瞳仁,看到了坚定。
何止不过分,简直是愚不可及,主动伸出脖子给武家割!
纵然是最妖孽的天骄,都很难跨越三个境界迎敌。
就算你底牌再多,可一朝国舅,难道还缺法宝法器么?
“现在就签吧。”
徐北望很从容地看向武承思,语气甚至带着催促。
武承思如芒在背,好似被极其可怕的洪荒猛兽给盯上了一般。
“签不签?!”徐北望冷喝。
武承思神情剧烈变幻,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
心脏就像一面隆隆的战鼓在他胸中剧烈擂动,仿佛随时会击破他的胸膛。
“望儿……”
一声悲痛的呼唤,人群中姚曼眼眶通红。
徐北望视若无睹,目光扫视着满朝权贵,声音振聋发聩:
“我死后,请衮衮诸公去徐府吃席,对着我爹娘说一声节哀顺变。”
轰!
一句话全场死寂,群臣彻底震撼!
这胆识,这气魄,这风采,当为不世人杰!
倘若不死,未来必是搅乱九州的枭雄!
“签了契约,我的小命,你的了。”
徐北望极具压迫性的眼神,朝武承思席卷而来。
这一刻,武承思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愤怒,同时又都浸透着恐惧。
对,就是恐惧。
他陡然发现,自己不可遏止地掠过一阵战栗。
凤辇里,武照森然的目光死死盯着武承思。
武氏族人攥紧双拳,心中满怀期待。
必胜的把握,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群臣屏气凝神,余光观察着武国舅的微表情。
时间缓缓流逝,空气都仿佛凝固。
武氏族人一颗心刚攀上山巅,又瞬间坠入谷底。
“签!”
徐北望目光凌厉如刀。
武承思四肢冰凉,圆睁的瞳孔恍如惊鸟,咆哮道:
“凭什么跟你签狗屁契约?!”
一瞬间,全场所有人目光遽变。
怕了!
他怕了!!
一个五品境武者,在满朝权贵的注视下,竟然面对八品境选择退缩?
简直方寸大乱,丑态尽出!
难道你看不出此子色厉内荏,看不出他在用气势恐吓你么?
徐北望一步步走向武承思,寒声道:
“光明正大不敢,偷偷摸摸擅长是吧?”
武承思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看到了无数道嘲弄的目光,以及妹妹那双满是阴霾的凤眸。
他感到无比的耻辱,好像脱光衣服在天下人面前裸奔,尊严荡然无存!
群臣看向场中脊梁挺直的那袭白袍。
不可一世啊!
他活像个赌徒,压上所有筹码,包括身家性命。
可对面连走上赌桌的勇气都没有!!
锦衣玉食惯了,享受着荣华富贵,哪还有冒风险的勇气呢?
境界悬殊,结果已然注定。
可万一赌输了呢?
富贵安逸磨掉了这位国舅的勇气,也将武家的懦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天下人面前。
第二十八章 这波啊,真赚得盆满钵满
皇城承天门。
大庭广众之下,当朝国舅刻意维系了大半生的骄傲和尊严瞬间坍塌!
当恐惧和软弱暴露的那一刻,武家一败涂地!
还要徐北望怎么做呢?
本身就是受害者,在外执行任务遭到大宗师截杀。
人家非但不记仇,还主动尝试消弭仇怨,这份宽豁大度,足以让世人膜拜了。
既然不准备化解仇恨,那就还人家一个公道吧。
徐北望注视着武承思,目光充满失望:
“国舅爷,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呐。”
“够了!”
苍老的嗓音响起。
一个美鬓及腹,容貌儒雅清朗的紫袍大臣缓缓走出。
大乾首辅,张太岳!
他端详着徐北望,沉声道:
“闹够了没有,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徐北望面不改色,恭声道:
“张阁老,在下只是要一个公道。”
张太岳眉头皱起,语速突然放缓:
“朝廷自会给你公道,但众目睽睽之下,你的言行举止就是在亵渎朝廷权威!”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群臣垂着头,从而掩饰极为怪异的目光。
张阁老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徐北望么?
不,是天后!
正如没有人会问,死的是武家大宗师,你徐北望明明安然无恙,却为何还要得理不饶人?
在朝堂这个天下最险恶的角斗场上浮沉了大半生,群臣已经炼就了一种深刻洞察力。
徐北望一直将矛头对准武承思,难道他不明白谁才是幕后主使么?
就凭武承思有资格命令族内一个大宗师?
血腥的獠牙,会是谁张开的呢?
“天后,既然他执意要公道,您能不能私下开导他?”
张太岳佝偻着背,朝凤辇方向毕恭毕敬询问。
群臣俱是缄默,神情有微微的耐人寻味。
张阁老并非偏袒徐北望,首辅的职责是维护朝廷体面。
以及保证秩序稳定。
到此为止,别因为此事升级扩散到党争!
那可是女魔头的亲信,她巴不得天下混乱。
而保皇党又在蠢蠢欲动,一旦借题发挥,那朝廷极力维持的平衡有可能被打破。
徐北望敢不敢一口咬定天后要杀他?
绝对敢!
此子根本不知道畏惧是何物!
在场权贵都很清楚,他口中的公道,无非就是索要补偿。
朝堂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赔偿到位,这事就揭过了。
皇城气氛一直沉寂,犹如阴森的墓窖。
过了很久。
“准。”
声音传来。
徐北望镇定自若,步履缓慢地朝凤辇而去。
群臣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描述,只是怔怔地看向前方,那一身被明媚晚霞照耀的白袍。
胆魄、城府,手段各方面,都是极为危险的人物!
跟十年前第五魔女何其相似?
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强势崛起,从而像浪潮般席卷九州,天下谁不噤若寒蝉?
呼风唤雨,世间规则在她眼中不过是虚妄罢了。
此子亦有魔头之资啊!
……
宽敞华贵的凤辇。
“小民拜见天后娘娘。”
徐北望恭敬施礼。
武照居高临下俯瞰着他,语气轻描淡写:
“你的冤屈本宫已知晓。”
没有任何威胁,不含丝毫情绪,似乎刚才的动静在她心中毫无涟漪。
凤辇是一件伪圣阶法器,可以隔绝声音,不过徐北却望如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看着他超乎常人的冷静,武照突然粲然而无声地笑了。
“你要什么?”
她开诚布公。
徐北望垂着头,亦很坦率的说:
“五瓶三阶妖兽精血、一根赤精芝、螈尸之毒,以及十颗九曲灵参丹。”
嚯!
武照一张脸瞬间阴云密布,眼神凝成了两根锋利的针。
她从未想过,竟有人敢当面勒索她,无疑是对她权威的极大藐视和挑衅。
甚至是践踏!
武家死了一个大宗师,还得赔偿你炼体至宝?
无言的沉默,在辇车里蔓延。
她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那滔天的气势汹涌扑来。
“咯吱——”
徐北望双肩一坠,肩骨发出脆响,磅礴的威压似要将他血液凝结。
“你以为本宫真不敢宰了你?”
武照冷着脸,情绪几乎失控。
“小民束手待毙。”徐北望语气没有波动。
他是真的毫无恐惧。
既然已经结怨了,难不成摇尾乞怜或者跪地求饶,再泪流满面地说一声天后大人有大量?
去你妈的!
我,第五锦霜,罩的。
怕什么?
大不了撕破脸掀桌子,我家老大何曾怕过你?
况且徐北望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生长着权力欲望。
一个人有多大的野心就有多大的隐忍力。
果真如此。
武照脸色很快恢复平静,轻启朱唇:
“小小年纪,贪婪如远古巨蟒。”
徐北望根本没有谈判磋商的意思,直言不讳道:
“天后娘娘,当初无主之物的晶髓,都能给武国舅说成是武家的。”
“小民索要的东西也不算珍贵,何来贪婪之说?”
武照凤眸满是戾气,寒声道:
“除了妖兽精血,其余全是地阶以上炼体资源,胃口真够大的。”
尖锐的寒意如万千细针,弥漫开来。
徐北望垂着眼,置若罔闻。
要不是雷劫,我早就死了,尸体被野狗叼走,冤屈跟阴间牛头马面诉说?
现在只要亿点点赔偿,过分么?
若是有镇压苍穹的力量,早就一掌屠了你们武家满门,让武氏鸡犬不留。
武照冷视了他很久,紧绷的脸庞逐渐舒展。
“好,本宫满足你的贪婪。”
……
凤辇云壁霓裳一角飘扬,垂挂的鎏金銮铃轻响。
承天门的喧闹声瞬间消失。
无数道目光之中,白袍下了辇车,而后快步走到武承思面前。
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挂着十分歉意的笑容:
“武国舅,经过天后的一番开导,在下明白自己无理取闹了。”
“也请诸位原谅在下的年轻气盛。”
气氛刹时诡异起来。
武承思脸庞狰狞,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
而群臣面面相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此子赚饱了!
这该一笔多么丰厚的赔偿,才能让他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首辅张太岳严肃着脸,厉声斥责道:
“若再有下次,以谋反论罪!”
“是!”徐北望恭敬施礼,随后转身看向凤辇:
“天后拥有仁者的非凡胸襟,一国之母的雍容气度在天后身上熠熠闪光,小民感激涕零。”
凤辇里,大乾天后笑意盈盈,旁人难以窥破她此时的内心活动。
“起驾——”伴随着太监嘹亮的呼喊。
凤辇徐徐行驶。
“恭送天后娘娘。”
“恭送天后娘娘。”
“恭送天后娘娘。”
在浩大的声浪中,凤辇消失在人群视线中。
群臣暗叹一声,娘娘近乎溃逃啊!
又一个小魔头在大乾冉冉升起了。
陡然,一声咆哮。
“小杂碎,我跟你签订生死契约!”
武承思双目血红,如同地狱的厉鬼。
他受不了那些嘲讽的目光,他痛恨刚刚那个软弱的自己!
他羞愤欲绝,无地自容!
他要在生死擂台上洗刷耻辱!
群臣大为震撼,随即而来的就是无比的荒谬!
滑天下之大稽!
你这个无能鼠辈,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五品境?
现在才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屈辱?
晚了!
尘埃落定,恩怨已清,再后悔有何用?
徐北望很是讶异,轻皱眉头道:
“国舅爷,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这种风气助长不得。”
说完露出矜持而又礼貌的笑容,负手离去。
皇城权贵盯着他的背影,皆陷入沉思。
大宗师怎么死的?
此子身后绝对有护道者!
极有可能是女魔头给他安排的。
那就意味着,这个小魔头真是女魔头的心腹悍将啊!
第二十九章 不会用力是吧?
承天门之事,如同惊涛拍岸,顷刻间席卷了整个京师。
无人不为之震撼!
在普通百姓武者眼里,徐北望以一个无助的受害者身份,对权势熏天的武氏外戚,发出强有力的声讨和控诉!
而大多数人心如明镜,这小魔头将猖狂展现得淋漓尽致!
以昂然之姿,同时也用一种平静的嘲讽表达了对天后彻头彻尾的蔑视!
武家死了一个大宗师,到头来还得巨额赔偿洗清徐北望的冤屈?
何其耻辱!
但没办法,只能说咎由自取。
你要不就打死他,一旦失手,以此子的心性,必然会展开雷霆反扑!
这小魔头不是一个可以按世俗规范去衡量、可以用人之常情去揣度的人物。
区区一介八品境,就已经锋芒不可一世!
未来随着其修为增长,将会强势到何种地步?
谁也无法预测!
但隐藏在京师的远古道统弟子、门阀世家的族人,已经将徐北望这个名字深深刻在脑海中。
……
徐府大厅。
气氛有些怪异。
徐靖姚曼夫妇二人表情很复杂。
一方面,拥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儿子,肯定是无比骄傲。
但同时心里也怅然若失。
儿子再也不需要生活在他们羽翼保护下。
成长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太快了,快到他们猝不及防。
徐靖略默,低声劝道:
“往后行事收敛点。”
徐北望神色波澜不惊,却是反问:
“爹,你教我的,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
“……”徐靖僵着脸,像是被卡住脖子,一下子哑掉了。
老夫教你去羞辱天后?
再给老夫一万个胆子,老夫都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那是青上天了!
“望儿,武家背后的势力远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天后为了实现女主乾坤的野心,暗地里培植了庞大的力量。”
姚曼还是难掩忧色。
徐北望不以为意,淡淡道:
“我纵然卑微如草芥又如何?但我的根子埋在贵妃娘娘那里。”
闻言,姚曼忧色淡了一些。
她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不止朝野疑惑,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一团迷雾!
儿子究竟在贵妃娘娘心里有多少分量?
莫非真是心腹亲信?
不然怎会安排护道者呢?
徐北望端详了母亲几眼,清楚她心中的想法。
这也正是他达成的目的之一。
就好比租一辆法拉利跑车去酒吧泡妹。
你有没有钱不重要,妹子认为你有钱就行,晚上还不是任你摆布?
同样的道理,对手以为他身边有大能跟随,就不敢轻易派人截杀。
“公子。”
这时,一个婢子站在厅口,恭声道:
“武家求见。”
徐北望轻轻颔首,负手而出。
府门前,一个瘦削老头满脸怒容,当他看到那袭白袍出现时,身躯更是止不住颤抖。
显然是恨到极致!!
这双怨毒的眼神,徐北望感觉自己要被千刀万剐,剖心挖肝了。
“我要的东西呢?”
他语气轻描淡写。
老头面孔剧烈扭曲,额头青筋一根根绽起,死死盯着徐北望。
“吾弟怎么死的?”
他的声音嘶哑暗沉,像前朝锈迹斑斑的铁器。
徐北望很认真道:“遭雷劈死的。”
轰!
老头愤怒到眼球凸起,厉声咆哮道:
“快说,究竟被谁杀死的?!”
徐北望面不改色,只是摇摇头。
“说了前辈又不信。”
“令弟真是遭到无妄之灾,被一道天雷活活给轰碎了。”
“小杂碎!”老头怒吼一声,满腔仇恨几乎爆发。
徐北望脸色趋冷,漠然道:
“天后让你来威胁我是吧?”
一句话浇灭了老头眼中的熊熊怒火,他竭力遏制失控的情绪,咬牙切齿道:
“记住,在未来某一天,会让你百倍偿还!!!”
砰!
一个盒子砸在地上。
随后老头带着滔天耻辱消失。
“有趣,难道人类的本质就是撂狠话打嘴炮?”
徐北望轻轻一笑,随后真气涌动,盒子飞到手心。
天阶灵草、天阶剧毒、地阶丹药,以及三阶妖兽的精血。
全都是炼体至宝!
徐北望叹了一声:
“让我本就富裕的身家,更是火上浇油。”
这下能好好看看,北冥噬血神功究竟有何等威力。
……
转眼已是半个月。
“吼!”
“吼——”
五只妖兽的虚影在屋檐上方浮现,整个徐家被血色笼罩,上方的苍穹都被染成刺目的猩红!
嗡嗡嗡!
一声声闷响,煞气冲天而起,朝四周席卷开来。
远处安静的酒楼。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许多人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无以名状却又摄人心魄的非凡力量!
“徐公子在修炼魔功么?血煞之气恐怖啊。”
有武者站在窗前,盯着那片猩红的天空。
有人压低声音道:
“据说天后娘娘赐予的宝物,最次的都是地阶!”
酒楼众人皆缄默。
赐予?
真当大伙是愚民傻子?
那是赔偿!
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们修炼之路异常艰难,为了区区一件黄阶宝物,就必须将生死置之度外,拼上性命抢夺。
可徐公子呢?
直接敲诈天后!
想到都不禁毛骨悚然,他在勒索一个帝国主宰者啊!
何其强势睥睨?
“哼,咱们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有青年眼神嫉妒,酸溜溜地说道。
旁边的酒客大声嗤笑,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真是蠢货,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贵妃娘娘的倚为心腹?”
“徐公子,那是注定要横推九州的枭雄人物,再惊才绝艳的天骄遇见他,都须低眉。”
略顿,他斜睨着青年,“若是给你一个机会,做徐公子的跟随者,你愿不愿?”
青年哑然,旋即面色臊热,呐呐道:
“肯定立马跪舔……”
“嘁——”
……
典雅素净的院落里,沈幼怡抬起臻首凝视着天空。
一直笼罩的血红煞气消失了,天空逐渐恢复湛蓝。
她情绪起落不定,某种复杂的念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前种种粗鄙卑劣的恶迹,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坏到骨子里,浑身看不到任何闪光点。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在慢慢推翻心中那座成见的大山。
一无是处的人,怎敢在皇城羞辱天后?
如果换成叶郎,他会怎么做?
应该是忍辱负重,逆来顺受,等到时机成熟,再把当初的遭遇加倍返还于武家。
正因为这种隐忍坚毅,她才对叶郎暗许芳心。
但那个男人呢?
报仇从不延迟,似乎稍晚一点,就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拥有无所畏惧的胆魄,以及令人窒息的冷静。
她那天其实也在皇城。
面对满朝公卿,这个男人举手投足气场强大,每个微小的动作都是人群的焦点。
优雅而又疯狂。
危险而迷人。
她很不想用迷人这个词汇形容,但如果她不是沈幼怡,而是一个普通女子。
站在女子的视角,万众瞩目之下,从容走进凤辇的男人,的确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恶魔都有一层迷人的伪装。”
沈幼怡喃喃自语,唯有如此才能说服自己。
但不知怎么,她总有一股想去窥探那个男人的好奇。
就在这时。
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沈幼怡循声而望,白袍如雪的男人缓缓走来。
她美眸闪过慌乱,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捏了捏裙角缓解紧张。
这个男子,第一次踏足她的院落。
徐北望端详着她绝美的容颜,突然问了一个极为突兀的问题:
“你想杀我么?”
沈幼怡错愕,整个人僵住了。
“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徐北望的语气,不含丝毫情绪。
沈幼怡定定看着他。
“我厌恶你这幅高傲的模样,在我眼里,你跟勾栏清倌人毫无区别。”
徐北望冷言,眼神如浸透冰水。
感觉到深深的恶意,沈幼怡俏脸寒霜,她被激怒了。
嗡!
一柄精致的匕首陡然浮现,周遭灵气汹涌。
“如你所愿!”
云履点地,裙裾飞扬,直刺而来。
咚!
闪着寒芒的刀尖刺进袍衫,却像撞在一块铁板,寸步难进。
徐北望声音似蛊惑般,轻声开口:
“就是这样,用力,再深一点,把整个匕首插进去。”
嗡!
沈幼怡咬着贝齿,浓郁的真气涌向匕首。
砰!
真气一碰到那胸膛,仿佛石沉大海,泥牛入海,在无形中消弭。
“能不能用力?”徐北望一动不动,居高临下俯瞰着她:
“你在给我刮痧么?”
沈幼怡后退几步,酥胸一阵起伏,冷冰冰道:
“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似乎在宣告胜券在握,你以为你是谁?!”
“我也讨厌你!”
轰!
周遭灵气形成一个漩涡,周遭震荡,灵气竟汇聚成一柄蓝色的长剑。
长剑铮鸣,带着呼啸的飓风,宛若一片星河,要淹没徐北望。
漫天黄尘之中,徐北望面容平静地站立,而后随意伸手。
握住了长剑。
蓝色光华骤然黯淡下来。
紧接着破碎。
沈幼怡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石化般呆在原地,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轻描淡写之间,就将她无垢体质的天赋杀手锏给化解。
甚至连真气都没有动用!
他为何会这么强……
“就这?青云榜天骄,有够废的。”
徐北望语气冷淡,说完转身离去。
不愧是为天道所不容的功法,很不错。
注视着他的背影,沈幼怡精致面容上,一片雪白。
一瞬间,她的高傲被这个男人彻底踩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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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佳肴
天空阴沉,细雨连绵。
白袍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出徐家作坊,朝皇城而去。
御道上,一辆朱梁画栋的奢华马车缓缓停下。
“徐公子。”
马车下来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朝徐北望微微一笑。
徐北望止步,淡淡地看着他。
“本王可否有幸,请你小酌一杯?”
帝国皇长子的声音明朗清越,很有质感。
徐北望轻轻颔首,“却之不恭。”
雨势渐壮,雨点倾泻在车顶砰砰作响,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
姬无道斟了一杯香茗递过去,笑着轻叹:
“徐公子龙章凤姿,本王自愧弗如,唯有主动攀交了。”
面对如此低姿态,徐北望眯了眯眼,打趣道:
“殿下是在捧杀我么?”
“哈哈哈哈……”姬无道笑容温和,眼神热络:
“哪里哪里,就凭徐公子当众羞辱那篡权妇人,本王是万万不敢的。”
正菜来了。
徐北望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冷笑,未置一词。
“这个权欲熏心的女人祸乱朝纲也就罢了,竟还打算牝鸡司晨!”
“父皇圣体虽有小疾,然则春秋鼎盛,岂可轻龟鼎?”
姬无道一拳砸在案几上,神色忿忿不平。
呵,真没见过小疾能躺十年的。
徐北望饶有兴致地审视他,期待会有什么精彩的说辞。
姬无道悄悄皱眉,这种赤裸打量的目光让他略感不适。
“殿下,别绕圈子了,有事不妨直言。”徐北望懒得耗时间。
姬无道沉默半晌,旋即异常严肃说:
“北望,咱们同仇敌忾,誓将作乱的武家铲除干净!”
徐北望面色风轻云淡,轻抿一口茶。
这是笼络我,让我背刺老大啊。
“本王想与北望结为异姓兄弟,共享荣华富贵,如有违,天雷磔之!”
姬无道话语直白,声音也不再平稳。
可对面依然一言不发。
姬无道盯着他,试图劝诱:
“皇贵妃手段残忍,惹得天下怨声载道,她倒是怡然不惧,可你会不会因为身份遭到波及?”
“要知道,她的敌人不止大乾,还有远古道统、门阀望族!”
“若是跟本王做朋友,本王可以将北望引荐给帝师。”
誉满天下,声望隆高的一品圣境!
话音刚落,徐北望一口否决:
“多谢殿下厚爱,我可没资格跟殿下做朋友。”
嚯!
姬无道脸色僵硬,早已无名火大动,恨不得怒吼一声,却如鲠在喉。
毕竟眼前可不是什么普通天骄,而是一个强势无畏的天纵之才。
“本王以为,凭北望的能力,有机会成为帝师的衣钵传人。”
姬无道声音竭力保持温润亲近。
徐北望略默,真诚凝视着他:
“那殿下能给我一株七霞莲么?”
“天阶?”姬无道惊呼一声,察觉到自己失态,于是迟疑道:
“天阶宝物,本王也很难办……”
徐北望闻言,皱眉道:
“难办?那就别办了!”
“连天阶宝物都拿不出,殿下不会让我跟着你吃苦吧?”
姬无道以为徐北望在开玩笑,可对方脸上殊无笑意。
车厢陷入死寂。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羞辱感袭遍全身。
“在本王看来,做不成朋友,那就是敌人!”
他卸下伪装的面具,脸色难看至极。
徐北望缓缓起身,撑伞走下马车。
“好的。”
很随意的两个字传来。
姬无道攥紧拳,彻底愤怒了,尖声道:
“你确定想与皇族为敌?”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徐北望转过头,表情冷冽:
“我一句同样的话不会跟你讲两次。”
而后消失在雨幕中。
姬无道铁青着脸,情绪就如阴雨一般阴晦沉郁。
……
难怪皇权旁落,姬家全出降智玩意儿。
徐北望嗤笑一声,将伞递给鱼公公,随后踏入瑶光殿。
“喵——”
臃肿的狸猫飞跃过来,直接跳进徐北望怀里。
徐北望一把丢开,“我可没有晶髓喂你。”
胖猫躺在地上撒泼,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
“你是闲得发慌么?”
熟悉的冷漠声音,女魔头一袭紫色百褶裙,神品玉足踩在松软的茵毯。
“卑职特意制作了几件小物什,献给娘娘。”
徐北望恭敬开口,随后储物戒飞出一面铮亮的落地镜,以及几个玻璃瓶。
“喵——”
灵猫跃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清晰的一只胖猫,旋即乐得两脚支地,对着镜子摇来摇去。
第五锦霜一步踏到镜前,镜子里女子容颜高贵典雅,挽起的青丝垂下,碧色凤眸像是镶嵌了星辰大海。
她端详了半晌,轻轻扯动唇角,绽蔓出嫣然笑意。
徐北望怔住,他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笑容。
很淡的浅笑,却像层层裹闭的蛹茧在一声咔擦的轻响后剥落,露出动人的蝶翼,在晚风中徐徐舒展。
女反派竟然会笑!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足以在九州大陆掀起滔天波澜!
“不错。”
镜前女子的语气很快恢复冷淡。
学好数理化,穿越仙侠都不怕!
武道世界又如何嘛,铜镜分辨率低得令人发指!
稍稍动用化学知识,就能造出晶莹透明的玻璃来。
对着领导送礼要投其所好啊。
“这是什么?”第五锦霜问。
一排精致的玻璃瓶,黑色流苏点缀。
“娘娘,这是香水,卑职调配了各种味道,比如……”
徐北望一一介绍。
第五锦霜裙袖一拂,各种沁人心脾的香味,轻柔地在大殿弥漫。
她表情依然高冷,却抬手将所有瓶子收纳进玉簪中。
“说吧,这回要什么?”
徐北望摇头,“能让娘娘开心,卑职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可恨自己不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胖猫喵了一声,拿屁股对准徐北望。
马屁精!
第五锦霜盯了他几秒,转身朝殿外走去。
“陪本宫用膳吧。”
徐北望错愕半晌,俊美的脸庞难掩喜色。
他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雨停了。
整座太初宫紫竹楼阁,水榭流香,宛若人间的琉璃仙境。
穿过一条幽深的青石板小径,眼前的环境却截然不同。
一座普通小宅,菜圃绿意浓郁,青竹篱笆栽种蔬果。
第五锦霜弯腰采摘菘菜,席席凉风很温柔地拂过她慵懒的脸庞。
肥猫蹄子抓着葫芦瓢,立在菜圃边缘,悠悠然浇起水来。
此情此景,徐北望目光恍惚。
他甚至不敢移动脚步,生怕浊气污染这幅唯美的画卷。
……
膳厅内,案几摆着两道菜,一小碗菘菜,还有清蒸鲈鱼。
徐北望用筷子夹一口菘菜,细嚼慢咽,脸上露出钦佩的神情。
“卑职真是修了八辈子福分,才能尝到娘娘的手艺。”
胖猫瞪大猫眼,直直盯着他。
第五锦霜置若罔闻,用餐动作很优雅。
这白菜还吃出苦味了,分明是没有炒熟……徐北望再夹一口鱼肉。
清蒸鲈鱼还放盐?肉质太老了!
“真是滑嫩鲜美,卑职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佳肴。”
徐北望不停夹菜入口,神情充斥着浓郁的赞叹。
“闭嘴!”第五锦霜冷叱一声,而后轻描淡写地问:
“你过两天要离开京师?”
果然,老大一直在关注我的动静。
徐北望咽下鱼肉,点点头。
嗡!
案几出现一张舆图。
“这里有个钩蛇蛋。”第五锦霜冷言。
灵兽啊……
“卑职等它孵化么?”徐北望收起舆图,恭声问。
第五锦霜审视着他,淡淡道:
“不,直接吞了它。”
“你炼体有成,唯一的破绽就在七窍上,这个蛋能弥补你的缺陷。”
徐北望感激道:“多谢娘娘。”
第五锦霜没再说话,扫了一眼空盘子。
徐北望:“实在是太美味。”
“可以滚了。”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