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电子厂的工作
随着新闻效应的持续发酵，带来的是江夏音响销量的巨大提升，不光是文化宫和东湖俱乐部这些已经使用的消费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其他原本在观望的舞厅老板，也纷纷和黄品超接触，购买使用江夏音响。
开玩笑，东方音响又是全国第一又是国外先进技术拥有者，仍然被江夏音响给掀翻了，那用什么还要考虑吗？
更何况文化宫更换品牌的故事也在圈子内不胫而走，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就知道江夏音响才能吸引顾客，这就更让他们坚定了信心。
销量提升伴随着的就是货源的紧缺，原本郑南拒绝上门客户，是尽量保证代理商那边的货源，可当销量上去后，货就是真紧张了，黄品超甚至都等不及一批一批的运，都是直接派车在电子厂这里等着，只要有新音响下生产线，马上就给拉走，可见急切到了什么程度。
也幸好只有一个代理商，这但凡要多一个，都能为抢货打起来。
电子厂的职工们觉悟都相当高，看到音响销售的火爆，他们非常自觉的两班倒，拼命加班加点搞生产，他们是真不愿意再面对厂子破产的可怕境地。
工人们如此努力，郑南当然也不亏待他们，让后勤帮他们准备好绿豆汤和冷饮茶水这些，总之不能亏待了他们。
不过在全厂热情高涨搞生产的时候，郑南却三天两头叫李兴和几个技术骨干一起开会。
郑南开会不是让他们继续精进研发下一代组合音响，而是着重研究音响小型化。
“现在组合音响我们需要确保的是技术稳定，继续精进研发没有太大必要，只需要在减少成本，和增加生产效率上下功夫就行。”
李兴这些人一听就来了兴趣：“厂长，咱们是不是要跟东方音响打价格战了？”
最近关于音响的新闻满天飞，李兴这些人各种消息听了一耳朵，现在一听要减少生产成本，自然第一反应就是价格战。
郑南想了想回答：“对也不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的确要放在推进小型低价音响的研发工作上，我们不打组合音响的价格战。”
郑南看的很明白，以目前江夏的整体经济水平，能买得起大型组合音响的单位就那么多，主要以歌舞厅为主，现在自己借着这一波舆论热潮，已经将市场开发到底了。
虽说后续周边市县还会陆续有新的歌舞厅需要，但要再想复刻现在的火爆怎么都不可能了。
再加上郑南不认为东方音响会这么轻易放弃，如果真要面对面拼渠道拼资源，自己这个一个多月前还濒临破产的小厂，怎么也没办法跟东方音响那个庞然大物去比，也没这个必要。
别人要生产几十年音响，自己这只是一个阶段过度产品，因此郑南打算更换赛道。
这年代需要音响的地方可多了，除了歌舞厅，录像厅和卡拉OK厅也需要大量音响，何必非要去跟东方音响较那个劲呢？
“我们现在暂定的目标就是针对卡拉OK的音箱，相比舞厅，这种唱歌音响需要对音质的要求更高，此外还要在混响方面多做加强。”
“还有麦克风，我们仍然要加强他的收音和降噪效果，至于录音机，只要我们能做到区分左右声道，将原音消掉只留下伴奏就行。”
说起来也很无奈，郑南原本打算直接上VCD的，但现在这个年代VCD居然还没被发明出来，只能先拿录音机顶上了，就像歌舞厅做的那样。
当然同时郑南也明白未来VCD的大趋势，因此郑南定的基调也是能用就行，不用投入太多精力在这上面，以便随时转型。
李兴他们是不理解郑南这要研究又不深入研究的是什么意思，但经过这段时间，他们早就对郑南敬佩得五体投地，郑南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结束车间会议，郑南又来到财务室，原电子厂会计沈少波带着几个后勤同志正在进行上个月的核算工作，整个办公室一片算盘声。
李雷也在这里，见郑南进来，他起身三两步跑过来。
“小南你别让我学看账目了，那么多数字看的我头都大了！”李雷满脸苦涩的说，“你让我去看仓库或者传达室都行呀。”
郑南笑笑：“这就要打退堂鼓了呀，之前不是说随我安排吗？”
郑南接着说：“我知道刚开始接触财会方面的东西，对你确实有难度，但这不是你轻易放弃的理由，而且当仓管或者传达室，你觉得轻松，但你真准备一辈子做这个事情吗？你才二十岁，不是七老八十了。”
放在前世，郑南不会跟李雷说这么多，但这次重生回来，看到只有李雷那么力挺自己，对于这个自己能完全信任的兄弟，郑南生拉硬拽也要给他拖起来。
郑南还说：“你再看看咱们这个财会办公室，严格说起来会计就只有沈会计一个人，现在就已经吃不消，汇总的时候就要找后勤的同志帮忙，这还只是一百多人的小厂，那要是等以后厂子越做越大了呢？我肯定需要招更多专业的财会人员。”
郑南重重的拍拍李雷的肩膀：“雷子你是我信任的兄弟，我最希望就是你能在这里，当然如果你真的学不来，到时候你跟我说，我再给你调去其他岗位。”
李雷脸色郑重的摇摇头：“小南我明白了，你不用给我调动，我就在这里跟着沈会计学，我死也要把财会知识给啃下来！”
随后李雷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回到了座位上。
其实郑南也不想这么逼李雷，实在是财务这一块太重要了，说一句得财务者得公司也不为过，任何企业老板都要安排自己最信任的人管账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郑南现在起来的太快，整个电子厂是直接承包下来，可以说唯一最信得过的就是李雷。
倒不是说沈少波这个人人品哪里不行，实在是财务一旦出事就是危及企业存亡的大事，为了安全起见，将企业安危寄托在一个人的人品上，那是相当愚蠢的。
这时的郑南只是求稳，却因为这一手安排预防了未来的一次大危机……
第六十一章 未雨绸缪
对内的生产和财务在忙忙碌碌，对外的销售部门也同样清闲不到哪去。
说起来销售部门是郑南在承包了电子厂以后最先成立的部门，也是老厂长亲自下车间和后勤挑的人，抽调那些积极主动能说会道的职工，再由郑南亲自面试评选，并且最终培训的。
但就算如此，销售部门的发展仍然不尽如人意，毕竟电子厂破败那么多年，要真脑子活络一点的，早就出去找门路去了，因此一直硬挺着留在厂里的不说都是歪瓜裂枣吧，至少在脑筋活络这一块不会让人满意。
后来郑南指示李兴开发音响，销售部门的业务员们天天走街串巷去跑单子，可终归没经验，再加上石啸林这些债主上门逼债，以及他们手中搞了低价音响，让销售处的工作越来越难。
这很正常，原本能打江山的销售能手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更别说厂里这些赶鸭子上架的家伙了。
上来就抽SSR，那可是赌命的手气。
因此一段时间下来，销售毫无进展，这也是郑南会那么急着发展代理商的重要原因。
开拓市场不行，就只能做跟单了。
对于只有一个代理商的销售处来说，跟单还是比较简单的，只是后来当郑南吹响反攻号角，江夏音响的舆论风起，销售处的工作量骤然增加。
无数老板看到黄品超代理了江夏音响的销售，看到了商机，于是纷纷打电话来电子厂，希望也能代理销售音响。
销售处的同志们很高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只是他们兴冲冲的将信息汇总报到郑南这里，却招致郑南的一顿臭骂。
不是郑南苛刻，实在是这些家伙一点脑子都不会动的，所有信息不加筛选的一股脑全送自己这里来，那自己还要这些人干什么？
“这些人分别都在哪里？他们所在的区域有没有足够的客户，能不能发展足够的经销商？他们有没有自己的门店？他们的人脉关系，或者经济实力如何？发展代理商该如何帮他营销？”
郑南随口提出一连串问题，这些人唯唯诺诺一个也答不上来。
好家伙，一群人形传真机是吗？
发一通脾气后，郑南才冷静下来继续给这些人上课，告诉他们现在有人主动上门联系是好事，同时也是对他们的考验，他们需要学会分辨哪些人是真心想做并且有能力做代理商的，哪些人只是想碰碰运气，或者干脆就是骗子。
至于如何分辨，在阅历不足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动腿下去跑了。
“比方说这位魏老板，他说自己跟夏口供销社有关系，你们只需要给夏口供销社打个电话，派人假装顾客去夏口供销社打听打听，就一切都知道了。”
“还有这位林老板，他说自己要二十套组合音响，你们就一点怀疑也没有吗？你们可知道我们现在唯一的代理商黄老板，他押二十万还买不到二十套音响，现在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一个电话，你们就信了？”
“如果你们都是这种工作态度的话，我觉得这销售处没有存在的必要，调你们去看仓库或者传达室都行，反正你们也干不了什么活！”
郑南的话故意说的很重，就是要激起这些家伙的积极性。
而且现在还是市场反馈非常好，不需要他们下去到处开发代理商，只要坐在办公室就有人主动打电话上门，这时候不练兵那等什么时候。
当然还有更重要一点，郑南说完愤愤起身离开：“小刘你在这里帮我督促他们！”
是的，这才是郑南想做的。
郑南第一天来，看他通知老厂长的做法，就知道他是个脑子活络的，就想让他负责销售的相关工作。
于是经过一段时间观察，确定了以后，借着这一次销售处的汇报机会，把他安排进去。
刘半山本人对这个安排是很懵的，因为郑南并没有跟他通过气，他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跟销售处的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以后，刘半山只能叹息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厂长交办的事情一件一件完成，以后再有什么事情都谨慎一点，向厂长汇报前自己多想想多看看。”
销售处众人都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知耻而后勇，一定要把销售处给撑起来。
从这天开始，江夏电子厂销售处，开始了蜕变。
……
沈少波那边很快将近期的财务情况汇总，最后交到郑南手上，甚至由于有了销售处的前车之鉴，沈少波在上交前，自己还认真核算了一遍。
郑南非常满意，在看了结果后，让老厂长带着沈少波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去取钱。
郑南给石啸林和刘主任他们打去了电话，还有黄品超。
所有人都知道郑南这是打算给分红和代理返利了。
老厂长对此很惊讶，因为这才一个月，是不是太早了点，而且现在音响的销售情况很好，没必要依靠这个来笼络人心吧。
郑南点头表示早肯定是早了点，按照他们签的合同，都是一年分红返利的。
“一年这个时间太长了，如果慢慢拓展市场还好说，现在东方音响就在上面压着，他们不可能甘心接受吃这么大一个亏，肯定要想办法找回来，谁也不知道后面那么长时间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现在就得趁着现在行情好，先把分红返利给了，这样后面不管出什么问题，都有转圜余地。”
郑南这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东方音响在舆论吃亏后一直没声音太诡异了，这完全不像一个大厂在杀鸡儆猴失败反被鸡啄了眼后的做派。
要么是对方对江夏市场完全无所谓，被打脸就打脸了。
要么就是对方在憋大招。
郑南更倾向后者，所以郑南需要先把事情做了，先把基本盘给稳住，再见招拆招。
郑南忙忙碌碌，不断强化电子厂的各种工作安排，连分红和返利都开始了。
而在这忙碌中，郑南就忘了时间，忘了今天是郑克捡郑志强俩父子拘留结束，被放出来的时间。
“郑南你这个混蛋！”郑克捡咬牙切齿。
第六十二章 郑克捡的“生意”
“出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别再进来了。”
拘留所大门打开，郑克捡和郑志强父子俩走出拘留所，郑志强是初犯，显得有些茫然，这时几进宫的郑克捡就没好气的一巴掌拍过去，告诉他回家。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位要坐车吗？我送送你们。”
郑克捡和郑志强回头看去，就见王旭坐在一辆破烂的面的车上向他们招手。
“该死的混蛋！都是这家伙出的馊主意害我们进拘留所，爸，咱们不理他！”
郑志强对王旭同样很深恶痛绝，但郑克捡略略思索片刻，然后带郑志强走过去坐上车。
郑志强很不理解，郑克捡却满脸坦然：“谢谢王老弟来接我们，要不这段回去的路，还真有点难走。”
王旭看一眼后视镜：“你可别谢我，是另外有老板想见你，我只是帮忙跑腿的。”
郑克捡挑挑眉，却什么也没说。
一路无话，王旭一路开车来到青山饭店。
郑克捡下车感慨：“看来是为有身份的大老板嘛，王老弟是有好生意谈？”
王旭锁好车门：“不是一般的大老板，不是一般的好生意。”
两句废话，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郑克捡郑志强父子跟着王旭走进饭店，来到豪华包厢，里面是一位等的很不耐烦的年轻人。
“居然让本少爷等这么长时间，你们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来来来，都给我自罚三杯！”
王旭和郑克捡这才看到桌上摆着九杯白酒，郑克捡冷笑一声，带着郑志强坐下就开始吃菜，根本不去动那九杯酒一下，大有一副老子不喝你能拿我咋地的架势。
最后还是王旭出来打圆场说大家是出来谈事情的，酒肯定认罚，但也得等谈了事情以后。
这才让气氛不那么紧张了，随后王旭给他们双方做介绍，才知道这年轻人居然是大名鼎鼎东方音响集团的少当家沐元长；沐元长也很惊讶这俩才从号子里放出来的瘪三，居然是那个江夏电子厂厂长的大伯和堂哥。
“果然我就知道江夏电子厂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人都是劳改犯呀！”沐元长轻蔑道。
你说什么？
郑志强眼睛一瞪就要发飙，但老油条的郑克捡却不为所动，甚至还拦住了儿子。
“那么不知道沐大公子找我们父子俩有什么事吗？总不会想问我们号子里的生活体验吧。”郑克捡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王旭帮忙告诉他：“是有一个大生意谈。”
“你知道江夏音响吗？我准备做这个生意。”沐元长说。
听到‘江夏音响’四个字，郑克捡和郑志强父子俩都抬起了头，他们可太熟悉这个了，他们知道郑南承包了电子厂，这音响就是主打产品。
郑克捡眯着眼睛想了想：“你要卖江夏音响？那你可找错了人，郑南那个龟儿子跟我们的关系很差，我们可没办法从电子厂拿货。”
沐元长笑笑，然后给郑克捡强调：“不是我们卖，而是你们卖！”
王旭给郑克捡解释说沐元长手上有批货，希望能打着江夏音响的旗号卖掉。
“那不是卖假货吗？那可是犯法的！”郑志强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他可不想再回去了。
王旭笑眯眯的给他解释：“那不是假货，只是这些音响恰好没有打上该有的标签，是私底下从电子厂拿出来的。”
郑克捡完全明白了，他们就是要卖假货，自己是郑南的大伯，只要自己亮出身份，说能私下从电子厂拿出便宜的货出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郑克捡擦了把嘴巴：“现在的唯一问题在于，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王旭和沐元长对视一眼，俩人都笑了，知道郑克捡这么说，就代表他答应了，接下来只不过是讨价还价的问题。
最终双方定在五万块钱上，郑克捡就决定跟他们干。
谈妥了生意，郑克捡倒很豪爽，端起桌子上的几杯白酒全都一饮而尽，反而吓的王旭和沐元长劝他别这么猛，下午还有事的。
饭局过去，王旭开着自己的破烂面的带郑克捡父子来到市郊的一个仓库，打开大铁门，一股刺鼻的胶水气味扑面而来，捂着鼻子定睛看去，仓库里面密密麻麻全是音响。
“准备还挺充分。”郑克捡说，“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可不会做生意，不管最后卖掉多少，我的五万块钱一份不能少！”
王旭笑笑让他放心：“不需要郑老哥你会做生意，客户我会带来，郑老哥你只需要证明自己是郑南的亲大伯，给客户说明这些都是你凭关系从江夏电子厂拿出来的货就好。”
说完王旭最后拿出一万定金交到郑克捡手里，说这只是个开始，事后还有重谢。
郑克捡掂了掂手里的钱，这才露出了笑容，和王旭握手表示合作愉快。
随后王旭去找客户，而郑克捡则让儿子回家把户口本拿来。
不稍半天时间，王旭就为郑克捡介绍了第一位客户，王旭开着面的带着郑克捡和一套音响去到一个新装修的舞厅门口，正如他们准备的那样，王旭告诉他们这是从江夏电子厂私拿出来的货。
“袁科长你知道现在江夏音响的货有多紧缺，到处搞歌舞厅的都想买江夏音响，这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渠道。”
袁科长上下打量郑克捡：“你就是江夏电子厂长郑南的亲大伯？”
“如假包换，这是我们家的户口本，你看看。”
郑克捡拍着胸脯回答，并直接递出了准备好的户口本。
这一家伙直接给王旭和袁科长俩人都给干蒙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位‘大伯’证明的办法居然如此硬核，不过这也更有力证明了事情的真实性。
袁科长查看了郑克捡的户口和身份证，确认无误以后，十分痛快的花八千块钱买走了一套音响。
王旭见郑克捡直勾勾的眼神，分给他一千，告诉他只要努力干，钱少不了。
郑克捡舔了嘴唇，被勾起了贪婪的欲望。
而后的几天，王旭每天都带郑克捡满城乱转的卖音响，每次也都给郑克捡分红。
郑克捡每天数着钱，越发的贪婪越发的卖力。
然而郑克捡并不知道，仅仅三天过后就出事了。
“这他板马的什么破烂玩意？才三天就坏了，江夏音响就是废物！”
袁科长在自己的舞厅里对着音响破口大骂……
第六十三章 你被骗了
早上，当郑南来到电子厂，就看到一群人在厂门口大吵大闹，郑南皱着眉头过去。
副厂长江且先苦口婆心商量着，但他并不买账的继续嚷嚷着：“你们江夏音响就是垃圾，我买来才用两天就坏了，我的舞厅停业一天损失多少你们知道吗？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直到有人给他介绍了郑南的身份，他才惊讶看向郑南：“原来你就是这里的厂长？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难怪你们的东西做的这么烂，我告诉你们今天必须给我退了，我以后再也不买你们的垃圾东西……”
厂里工人哪忍得了他这么骂骂咧咧，一个个恶狠狠围上去。
那人也不退让的跟工人们对峙，大吼着有种就动手，自己是钢厂科长，不怕事情闹大就来。
他这一喊还真镇住了局面，毕竟钢厂是江夏鼎鼎有名的大单位，更关键是他们人多社会关系广，一般人还真不愿意招惹这样单位的人，因此一个小科长就敢在外面牛气哄哄的。
见被自己吓住，更助长了袁科长气焰：“本来我准备在工人俱乐部搞舞厅，给你们面子才买的江夏音响，可结果你们给我这种东西，他板马的还有没有一点革.命友谊了？你们就是这么坑人吗？”
郑南听明白了，于是上前问他：“你好，我是江夏电子厂厂长郑南，你说你买我们的产品坏了，能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吗？”
江且先和其他工人也都要他先拿东西出来，一张嘴就是骂骂咧咧，谁知道你有没有买。
郑南更明确表示如果真是自己厂里产品的质量问题，自己愿意双倍赔偿。
袁科长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他从自己的面的车上搬下音响，放在地上就是一片叮铃哐啷的响声，很明显里面坏的不是一点两点。
看到音响，周围的工人们哗然一片，不明所以的袁科长还得意洋洋：“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们的垃圾.玩意，赶紧赔钱吧。”
郑南多看了音响两眼然后上前：“那个……袁科长是吗？我想请问你这音响是在哪买的？是东昌商场那边吗？”
袁科长却不耐烦：“你管我在哪买的，赶紧赔钱就是了。”
“那恐怕很抱歉，我不能赔你钱，因为你这音响根本不是我厂里的。”郑南说。
其他围观工人也指责袁科长不要脸，不知道从哪搞来一部坏音响，就想来厂里骗钱。
好歹也是钢厂科长，袁科长被这么围着圈指责，他当场就恼了：“滚你板马的！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可是钢厂科长，老子还需要到你们这来骗钱？现在就是你们的东西有问题，想赖账吗？”
郑南本能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才问：“袁科长，你坚持是我们的音响，我想请问你是在哪里买的。”
“是在你郑厂长大伯那里买的！”
袁科长大声说道：“郑厂长，我本来是想给你留点面子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也就说了，你们的郑厂长，就是偷偷把厂里产品通过他大伯在低价卖出去！”
说完袁科长挑衅看着郑南，却发现郑南那一脸怜悯的眼神。
袁科长：？？？
“袁科长，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不好听，但我可以肯定你是被骗了。”
袁科长张嘴正要说话，郑南先开口道：“首先我们江夏音响现在只通过东昌商场黄老板一个代理商进行销售，其次我们江夏音响拥有独特的造型，一眼能分辨。”
郑南说着让工人去展厅搬来一个音响，郑南给他介绍：“袁科长你看这里，我们的音响全都是木制结构，而且专门打磨成这种新潮的圆弧形，这种造型工艺是我们江夏音响专门向厂家定制的，就连东方音响都没有。”
啊？
袁科长有些傻眼，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地步，但紧接着他眼底发狠：“我不知道什么造型什么圆弧形的，我只知道这是通过你大伯买的音响，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马上报官去抓他！”
郑南笑了：“那你去报官吧，赶紧去！那就是一个骗子，我为什么介意你报官抓他？”
袁科长这下真傻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郑南心下笑笑，上前搭着袁科长的肩膀带他去一边：“我知道袁科长买这音响肯定被骗了不少钱对吗？”
“这破音响八千块呀！我没想到王旭那个混蛋，居然联合那个姓郑的骗我。”
“我就说他干嘛随身带着户口本什么的，感情是为了更有说服力吗？”
袁科长说起这个事情恨得咬牙切齿。
郑南听后默默点头，事情聊到这就很清楚了，无非还是王回王旭这父子俩在背后搞事，骗郑克捡利用他是自己大伯的身份卖假音响，或者还给了不少钱。
如果再细想一点，这或许不单纯是王回王旭父子利用郑克捡身份牟利的事情，可能还有东方音响在背后推一手。
想利用假货败坏江夏音响的声誉？
就这？
本以为东方音响沉寂那么长时间是在憋什么不得了的大招，可结果到头来就搞出这么一手卖假货的手段？还是他们认为这事涉及到自己亲大伯，自己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就不知道查一下自己和大伯的关系吗？
不管怎么说，要这真是东方音响憋了这么长时间的反制手段，那真太让郑南失望了。
“郑厂长你说到底怎么办呀，郑厂长你说句话呀，郑厂长！”袁科长越说越急了。
我他吗的不是老公！你这个诡计多端的0！
郑南险些脱口而出，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知道袁科长你急于想追回损失，但你想让我赔你八千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不可能。”
“但我也能理解袁科长你现在的处境，我可以个人拿出一千块补偿给你。”
郑南打断袁科长接着说：“袁科长你是被骗了的，本质上跟我郑南没半毛钱关系，我能补偿你一千块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不接受，那你尽管去报官好了，只不过我保证那样做你一毛钱也别想拿到。”
袁科长最终只能低头：“我明白了，我接受郑厂长你的补偿，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第六十四章 搞大事一点
和成熟的人打交道就是畅快，因为你只要一拍屁股就知道换姿势……不对，是你稍稍透露一点意思，对方就能马上心领神会。
就像现在，郑南只是大方表示可以补他一千块钱，袁科长马上就问他需要做什么，显然明白这一千块自己不可能白给。
既然你这么大方痛快，那自己也不能扭扭捏捏，郑南告诉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待会我会把这个事情通知报社和电视台，袁科长你只需要将事情完完本本给他们复述一遍就行。”
就这样？
袁科长感到十分惊讶，他都做好被郑南狠敲一笔的打算，甚至有可能要他帮忙在钢厂搞点低价材料，却没想到郑南最后只开出这么个要求。
要知道这严格来算都不是自己在帮他做事，而是他在帮自己伸冤呀！
“当然如果袁科长有顾虑什么的，我也不强求……”
郑南的话还没说完，袁科长就马上握住郑南的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决定好，郑南分别给许清风和报社副主编打电话，请他们过来电子厂采访。
报社这边直接答应下来，许清风则需要跟台里同事商量，当然这也是走个形式，毕竟许清风作为广告部主任，在电视台里有相当的话语权，一般平级的同事多少都得给这位‘财主’一点面子。
不稍十分钟，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就都赶来了，但郑南却并没放在自己的电子厂，而是让他们去了东昌治安所门口。
身处闹市区，看着周围的吃瓜群众，袁科长低着头感觉自己很没脸，他咬牙切齿的指责郑南是骗子，事先他可没说来这里。
郑南嘿嘿笑着让他稍安勿躁：“袁科长你演好了我再加你五百块钱。”
袁科长眼睛一瞪：“不行！至少得两千，否则我现在就不干了！”
郑南十分痛快的成交。
那边报社和电视台已经摆开了架势，郑南拍拍袁科长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了。
袁科长嘴角一抽，突然感觉自己要少了，应该再多要一千才对。
不过这时再说也来不及了，袁科长只能牙一咬心一横，干了！
他走到自己的音响面前放声大哭：“这些板马日的杂碎呀，我们工人下海创业容易嘛，居然骗我们的钱，兜售假音响，这些龟儿子不得好死！”
郑南在一旁看着：哦豁！袁科长这演技可以呀！
这一幕是郑南刻意安排的，因为如果只是单纯的报案那多没意思，要搞索性就搞大一点。
于是郑南叫来了媒体，并且还选在了东昌治安所门口，不仅因为这里人多，更重要旁边就是一个东方音响的经销点。
那么只要照片拍出来或者录像出来，什么都不用说，大家自然而然会把这根东方音响联系在一起，会想这是不是东方音响为了打压竞争对手用的手段。
再然后，东方音响的舆论评价只会越来越差。
开玩笑，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就以为只有你会搞这种背后的小动作，要真玩起来，老子能把你玩哭。
那边东昌治安所的人不得不出来查看情况，袁科长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们哭诉自己遭骗的事情，郑南也适时让老厂长出面向治安所报案称市面上有人故意制造假音响坑害消费者。
“同志，一套音响上万块钱呀！这得是老百姓存多久，借了多少人才能凑到的，这些骗子和制假商贩他们连这个钱都骗，他们没良心呀！”
“这些假音响非常劣质，抹黑了我们江夏音响的声誉还是次要，最重要是这些假音响还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很容易短路起火，酿成火灾，到时候那才不可收拾啦！”
治安所根本不敢怠慢，承诺会马上向上级报告，一定会尽早将这些制假贩假的不法商贩抓获归案。
袁科长这时还不忘加一句请求追回自己被骗的钱。
这毫无疑问是袁科长的擅自加戏，不过却很真实，治安官们表示也一定会尽全力追回所有被骗资金。
采访结束，袁科长被带回治安所做笔录，郑南则分别给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一边一个红包，拜托他们一定要为老百姓讨这个公道。
两个记者掂掂手里的红包，满脸正义的让郑南放心，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于是当晚，电视台就多了一条关于制假贩假的新闻。
“近日江夏音响的销售火爆让不法商贩看到了机会，有人故意兜售假冒江夏音响，这些不法商贩罪大恶极，他们生产销售的音响都存在巨大安全隐患，很容易短路造成火灾，他们根本不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当回事……”
电视里，主持人义正词严的批判，指责这就是无法无天的行为。
而也正如郑南计算的那样，电视机前的观众在看了新闻后，很容易接受了画面暗示。
“这肯定是东方音响在背后搞的鬼！肯定是他们竞争不过江夏音响，就故意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抹黑江夏音响。”
“看看这个人太可怜了，他好像是钢厂的人，你说我们工人好不容易凑了几万块钱想搞个舞厅生意，结果被这些人骗了，这些骗子真是没良心的，连工人的血汗钱也骗啊！”
“东方音响还说什么全国第一，我呸！这么大个单位居然还搞如此下作的手段，我看不起他们！”
“以后哪个歌舞厅用东方音响我们就绝对不去！”
大多数人是淳朴善良的，他们在看完新闻都不约而同的发出这样愤怒的感慨，更有很多热血的年轻人自发开始抵制起邪恶的东方音响。
于是当天晚上还在使用东方音响的歌舞厅都倒了大霉，生意惨淡得几乎只有往常的三分之一。
这让这些舞厅老板一个个气得骂娘，对东方音响的怨气越来越大，甚至有些脑子活络的，也开始向工商等相关部门举报东方音响质量不过关，看有没有机会能通过法律手段把音响退了，要不然这一波接一波的搞事情，他们是真受不了了。
然后到了第二天，当江夏晚报的文章发行，则再次掀起了事情的第二个高峰……
第六十五章 专案组在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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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晚上，原本大家的情绪都得到了一定发泄，可当第二天江夏晚报的出版，很好的又将情绪接力上了，不仅再一次大街小巷都在声讨东方音响，每个人见面聊天都得骂东方音响几句，甚至还惊醒了很多从传说中‘大伯’手上买音响的那些人。
他们都很慌，该不会我也被骗，我的音响也是假的吧？
于是这些人纷纷拆开自己的音响，然后就是一声声国粹精髓。
这时候连人都找不到，更不用谈退货的问题，因此他们也只能选择报案。
这下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大，要知道这年头能掏出钱搞得起歌舞厅的，肯定不会是什么素人，他们背后的社会关系和人脉网都大的离谱，他们不仅报案，都还能给治安系统施加压力了。
告状的人越来越，还有人都直接把状告到最上面去了，治安系统随即抽调精兵强将组建专案组，进行特案特办。
可王旭和郑克捡却还没意识到他们已经捅出了大.麻烦，还沉浸在倒卖劣质音响发财的狂喜中。
因为沐元长给他们的这批音响，都是从各个小电子厂里拉出来的垃圾，都是论斤称的，几乎可以算是零成本，可他们转手一卖，一台就至少能卖到七八千上去，这个利润让人发狂。
第一天王旭还把利润分给沐元长一部分，可到了第二第三天，王旭和郑克捡就干脆全揣自己兜里了。
吗吗的，自己在外面跑风跑雨，那家伙就坐在办公室舒舒服服喝茶，这凭啥给他？
经过三天的到处兜售，郑克捡也支棱起来了，这天早上吃早餐直接要求提高分钱比例。
他的理由相当硬：板马的！能卖出去全靠老子这个大伯身份，不给老子加钱老子就不干了！
而且郑克捡也发现王旭打算黑掉后面给沐元长的钱，底气就更足了。
王旭没办法，只得跟郑克捡重新商量比例，在酒店里疯狂讨价还价，完全不知道外面早就风起云涌。
当他们吵了一天终于吵出结果，专案组都已经锁定了他们的身份。
王旭还好一点，王回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提前得到了消息，他赶紧让人给王旭带信，让他赶紧跑路。
王旭直接脚底一抹油的溜了，车留下来车钥匙拔走。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郑克捡留下背锅。
只是唯一让王旭可惜的是，他为了瞒过郑克捡，钱没办法全带走，但就一半，也有五万块钱。
郑克捡在房间里吃着火锅数着钱，然后就被破门而入的专案组抓了一个正着。
专案组不仅抓了郑克捡，还奉命搜查了他家，郑志强当时就给吓尿了，当场就啥都招了：“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卖音响能赚钱，我真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呀，都是我爸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郑志强怂哭得稀里哗啦，倒是贾槐还泼辣点，硬刚专案组说不知道什么犯法，这钱都是自己家打工挣的，是他们自己的钱，不是什么赃款。
可专案组就是有备而来，早知道郑克捡这一家好几年就没正经工作，甚至钱都是抢亲弟弟的抚恤金，因此全部搜走，事后再慢慢核算。
贾槐拼死不让，还撒泼打滚就是不让专案组带走钱，还指责专案组就是来抢他们家钱的。
“肯定是郑南那个龟儿子找你们来的，他当了个厂长你们就全围着他转，来欺负我们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我可不怕你们，这钱是我的，全是我的！”
对这么胡搅蛮缠的贾槐，专案组也不惯着她，直接给她一起铐走。
贾槐更大喊“治安官乱抓人啦”、“治安官跟着郑南一起欺负人啦”。
可根本没人帮他，甚至围观群众还都为专案组叫好，说这家人早就该抓该得到教训了，连自家亲弟弟一家的抚恤金都抢，逼得那一家人没活路，好意思叫冤，真不要脸。
贾槐怒骂：什么叫抢，坚称那就是弟弟一家主动给的，那钱就该是大哥一家管！
现在可没人听她强词夺理，铐着人直接上了车。
至于王旭那边早早跑路，不管旱冰场还是家里，专案组都扑了一个空。
相比贾槐和郑志强，王回则懂事得多，积极配合专案组工作，完全有求必应，再加上王回没有明显参与，专案组只能放过了。
王回松了口气。
出了郑家和王家两家直接责任人，专案组同时还顺藤摸瓜找上了那几个资质不全的电子厂，带走了他们的负责人。
……
当专案组在行动的同时，消息也同样传到了沐元长和沐吟裳兄妹这里。
沐元长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跳起来了，拉着沐吟裳就要跑路，直言自己不能被抓不能坐牢。
看他这慌慌张张吵吵嚷嚷的样子，沐吟裳真想给他一巴掌让好好冷静一下。
“郑家父子和王家父子都遭到搜查，你认为专案组会忘了你这个东方音响大少爷吗？”
什么？
沐元长仿佛一瞬间给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在沙发上，但紧接着他马上又跳起来，拉着沐吟裳的小手：“阿裳你有办法，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沐吟裳葱白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现在你马上给阿爹打电话，只有让他想办法保你。”
沐元长连连摇头：“那怎么可以，如果我打这个电话，不就意味我失败……”
沐吟裳没好气的打断道：“那你就等着被抓吧！”
沐元长沉默好一会，最终只得妥协打电话回宁海。
沐元长去打电话，沐吟裳则又拿起了报纸，看了一会又重重甩在桌子上。
沐吟裳也很烦，她很后悔自己明知道那个傻缺干不了什么事，为什么还同意他搞假货抹黑对手的操作，结果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自己现在什么都还没准备，宁海的低音音响还没运到，跟江夏本地其他电子厂的协会组建也没开始，居然局面就已经糟到这个地步。
要是自己当时坚决反对，要是这个事情能交给自己主导，事情肯定就不一样。
好一会沐元长才打完电话，出来见到沐吟裳将自己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埋在自己的手心里。
沐元长小心翼翼坐在身旁：“阿裳，阿爹说我不会有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沐吟裳抬头，俏脸满是无奈和疲惫：“跟那位郑厂长谈谈吧。”
第六十六章 我允许你见面
江夏电子厂会议室里，郑南正在给所有厂干部开会。
“同志们，这次的事情我认为给了我们非常大的教训，大家都试想一下，如果这一次袁科长真的带来的是我们的音响，如果我们的音响真的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那对我们的厂子将是一个致命打击！”
“我们的厂子还很小，就像是一艘在汪.洋大海上行驶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风险，我们必须小心翼翼！”
最近随着郑南带起的节奏，大家都认为是东方音响在用下作卑劣的手段恶意打压江夏音响，这激起了江夏人民的逆反心理，开始报复性消费江夏音响。
有能力要购置音响的，会主动选择江夏音响，没那么大能力的，则会选择去使用江夏音响的歌舞厅，而使用东方音响的歌舞厅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后来郑南让老厂长出面，在报社和电视台呼吁大家要理智选择，也不要恶意诋毁东方音响，好歹别人也是全国第一的音响品牌，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跟案件有任何联系。
这反而更进一步激发了大家的热情，同时也让大家有了对比，看看江夏电子厂这格局，再看看东方音响那个沐元长的发言，一个劲的指责有人陷害自己，明里暗里的把罪魁祸首指向江夏音响，真是高下立判。
在报复性消费的狂潮下，原本产量就不够的江夏电子厂变得更捉襟见肘。
于是这些厂干部就向郑南提议扩大生产，郑南才决定召开这次干部大会。
郑南的意思很明确，增产很有必要，但不能盲目。
要知道现在音响的生产可并不是以后那种自动或半自动的生产线模式，而是手工制造，不管是电子元器件还是最后的组装，都是工人手工完成。
郑南就不止一次看到李兴拿着铜线在基板上摆阵，手工搓集成电路，也就是后世常说的芯片，直让郑南大开了眼界。
这种情况下，也就电子厂这些有十几年经验的老工人能胜任，你上外面招人，光培训就得培训至少一两个月，但市场可不会等你这个时间，尤其郑南已经判断目前江夏的组合音响市场已经接近饱和，等你工人培训好，只怕机会也过了。
其次郑南也认为现在厂里太乐观了，需要给他们敲敲警钟。
“现在为了应对市场需求情况，我们可以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元器件外包给其他厂家生产，将这部分老师傅给解放出来，投入到最后的生产工序中来，这样同样可以提高生产效率。”郑南说。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厂干部的赞同，李兴甚至一拍大腿：对呀，为什么我们非要自己找人，直接用其他电子厂的工人就好了，我知道很多电子厂现在效益都不好，他们肯定很愿意接活的！
郑南神色一动，告诉李兴这项工作就交给他了，郑南叮嘱他：如果可能的话，看有没有哪个电子有生产线的，可以去买回来。
虽然老师傅的手艺很可靠，但郑南更希望这些手艺精细的老师傅未来能上研发岗，而不是整天日复一日的做流水线工作。
李兴明白，却也让郑南不要抱什么希望，这年头生产线都是各个厂子的宝贝，并且有生产线的基本都是大厂，他们是不会轻易卖掉的。
郑南让李兴尽力而为吧。
结束会议，郑南回到办公室，电话很快响起，郑南拿起接通：“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是东方音响总经理沐元长，我在江滩饭店锦绣山河包厢，我允许你来见面。”
郑南：？？？
你食不食油饼？
郑南直接挂断了电话，但没过两分钟，电话很快又响起来，郑南拿起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很暴躁的声音：“郑南你个小瘪三敢挂我电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东方音响……”
啪嗒！
郑南冷笑一声直接又给他撂了。
通过这两通电话，郑南基本能确定对方真是东方音响的负责人，只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郑南可不惯着他。
当然更重要的，他主动打电话过来，郑南大体能猜到他是什么意思了。
讲和还这么一副态度，真当自己是啥天龙人不成？
不一会，电话再一次响起，郑南本来接都不想接了的，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这一次居然是一个嗓音清脆的女声：“郑厂长刚才很不好意思，我这边是东方音响联络处，我们希望能和郑厂长您面对面沟通一下，不知道您中午有时间吗？”
诶！你看这么说就好听多了嘛！
既然这次这么上道，郑南当然也不会为难你：“当然，我中午可以抽出时间过去，在江滩饭店的锦绣山河包厢对吗？”
对方连连道谢：“非常感谢郑厂长，对的没错，就在江滩饭店的锦绣山河包厢，我们期待您的到来。”
挂断电话，郑南想了想，然后又分别打电话给老厂长和江且先李兴等人，招呼大家中午一起去江滩饭店吃饭，还特意强调是东方音响那边请客。
原本老厂长和李兴这些人一听是江滩饭店那么高档的地方，都连连摇头，但听到最后东方音响的名字，一个个就没问题了，还大呼小叫的说一定要给那些家伙吃穷他们！
……
打电话给郑南的正是沐元长和沐吟裳兄妹，见沐吟裳放下电话，沐元长马上表达不满，说沐吟裳干嘛要对这些江夏土鳖那么客气，他们算什么玩意，请他们吃饭就是给他们脸了。
沐吟裳是真很无奈，既然打算和解就要摆出一个和解的姿态嘛，还拽的这么二五八万给谁看？
“行，我可以马上再打电话取消这次会面，咱们现在马上回宁海，或者你有办法把外面那些天天去经销商那里闹得退货的顾客全摆平了。”沐吟裳说。
沐元长面色一僵，因为这些都是他不愿意的。
“那……那我这就当是看在阿裳你的面子上！”沐元长最后找补说。
沐吟裳无奈的摇摇头，突然觉得这次见面恐怕没那么乐观……
第六十七章 怎么是你
打一辆面的车，郑南带着电子厂所有管理层浩浩荡荡杀到了江滩饭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饭店。
这些人，他们坐着面的一路上高喊着要吃穷那些宁海人，不光吃，还要拿点高档烟酒回去才行。
可现在真到了江滩饭店，这些家伙就都现了原形，一个个怂了吧唧的啥话也不敢说，只是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觉得自己这身衣服是不是跟这里格格不入啥的；也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什么要赔钱赔不起。
郑南也懒得管他们，反正带他们来就真是来吃饭的，至于跟东方音响的谈判，就冲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态度，郑南就没打算今天谈。
然而想法是这么个想法，可当服务员带他们来到锦绣山河包厢推开大门，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两边都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那熟悉的长脸傲慢的态度，郑南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开篇修车碰到的那对男女，原来他们就是东方音响的负责人。
今天女孩没戴鸭舌帽，果然如自己那天猜想的一样，颜值相当能打。
沐元长当场暴怒而起：“怎么是你这个乡巴佬？”
郑南摸摸鼻子：“居然是你们呀，真是好巧好巧。”
难怪自己一直觉得东方音响老板那股子傲慢劲头很熟悉，感情自己很早就打过交道了，回想那天自己帮他修的那辆三菱陆神，也就只有这种档次的老板能开得起了。
郑南原本打算随便说点开场缓解一下气氛的，但长脸的沐元长显然没这个想法，他指着郑南怒声质问：“你不是卖猪油的吗？怎么是电子厂的厂长？”
郑南当时就皱起了眉：“这叫什么话，我倒卖猪油和我是电子厂厂长之间好像没什么必然联系吧？”
老厂长也看出好像双方有点过节的样子，站出来帮郑南解释那时电子厂效益困难，所以承包给了郑南，郑南以前是做什么的无所谓，现在也的确是局里认证的江夏电子厂厂长。
郑南两手一摊：“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坐下吃饭了吗？”
原本郑南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却没想对面沐元长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你这个卖猪油的乡巴佬，没资格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撂下这句话，沐元长气冲冲的起身离开，而沐吟裳则满脸无奈的向郑南表达歉意，然后也跟着离开了。
而随着沐元长和沐吟裳这兄妹俩离开，包厢里的氛围更尴尬起来，老厂长几个建议郑南要不回去吃食堂算了？
郑南却心意横眼一瞪：“来都来了，干嘛还要回去，没见有人包厢都给我们开好了吗？”
郑南说着一屁股坐下，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问他刚才那俩有没有点菜，是不是住这里。
服务员也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什么意思，老实点头说是。
郑南这才放心让大家都坐下，并告诉服务员：“上菜吧，然后挂你们顾客的账上。”
服务员本来有些犹豫，毕竟这人都走了，这……
郑南却让她放心：“你看这包厢是他们开的，菜是他们点的，我们也是他们请来的，那挂他们的账有什么问题？你只管上菜就行了。”
服务员一下脑筋没转过弯来，老实吩咐厨房上菜了。
……
另外一边，沐元长回到套间仍然怒气冲冲。
“那个该死的乡巴佬！我就说搞那种抹黑污蔑，故意带我们的节奏的无赖做法，原来竟然是他，只有这种瘪三才做得出这种烂事！居然还妄想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绝对不可能！”
见他这么怒气冲冲的，沐吟裳在一旁更是无奈。
“的确电子厂厂长是他很出乎我们的意外，但至少我们该聊的事情也该聊完才对。”沐吟裳说。
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把情绪带入商业判断里是最忌讳的，不管多憎恨对方，你都至少应该保持沉着冷静，把场面应付完再说，而不是这么一走了之。
沐元长却不这么认为：“阿裳你说什么？你居然让我跟那个乡巴佬聊完？我告诉你，我跟他一个字都不想说，那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见他这么言之凿凿，沐吟裳也什么话都不说了，继续抱着自己那本资本论津津有味的研究起来。
沐元长仍然在一旁骂骂咧咧，翻来覆去就在说郑南是个身份低贱的乡巴佬，根本不配和自己说话，想想自己居然请他吃饭，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一点新意没有。
后来饭店通知郑南他们仍然在包厢吃饭，账挂他们这里，让沐元长再次暴怒如雷，嚷嚷着要下去找饭店经理投诉，还是沐吟裳劝他捏着鼻子认了。沐元长又骂郑南那些人不要脸，自己人都不在还好意思吃，真是乡巴佬。
骂骂咧咧好一会，沐元长才总算回神回来，见沐吟裳抱着书坐在沙发上，才想起自己眼下的事情都没解决。
嘴角一抽，然后嬉皮笑脸的蹲下在沐吟裳面前：“阿裳，还得你帮我想想办法，你不是说还可以组建协会什么吗？”
沐吟裳叹口气放下书，沐元长再蠢也是亲哥，总不能断绝关系。
“是给客户更换音响，和联合江夏所有电子厂组建音响协会，这些事之前很好做，但现在不能明着出现在公众面前。”
沐元长的脸色很尴尬，知道是因为目前舆论的影响。
“可那也不能全怪我呀，都是王旭和那个姓郑的，要不是他们事情办的烂，给捅到报社和电视台去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还有这些江夏人是怎么回事，明明报社和电视台都没说，我也再三否认了，怎么还一股脑认定是我们干的呢？一点道理都不讲的野蛮人！”
沐吟裳实在听不下去的打断他，都到了这时候居然还在推卸责任。
“这些都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避免一些麻烦。”沐吟裳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沐元长明白沐吟裳说的就是事实。
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展现出非常惊人的商业头脑和天赋，如果她要不是个女孩，沐家接班人的位置肯定是她的。这一次来江夏，也是自己软磨硬泡了很久才拉她同行，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还是得听她的。
决定以后，沐元长问：“也就是我们要在江夏当地寻找一个代理，那要找谁呢？”
“江夏无线电厂。”沐吟裳给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第六十八章 无线电厂陈周义
在80到90年代，说起江夏电子产业的排头大哥，那一定非江夏无线电厂莫属。
不同于电子厂的事业性质，无线电厂更多侧重于企业上，因此对比电子厂只有区区一百多人，无线电厂却有超过三千厂职工。
曾经无线电厂和电子厂一样都是收音机生产企业，无线电厂一度年产超过七十万部收音机。
只是后来随着国外大量收音机涌入市场，无线电厂不得不寻求转型，而他们所转型的方向，同样是音响，只是与郑南动辄上万的组合音响不同，无线电厂的音响是只有几千块钱，面向工薪阶层的低价音响。
无线电厂从82年改制转型开始，到现在郑南搞出低音音响前，整个江夏市场一直是无线电厂的天下。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看着电子厂这么风光无限，不仅分掉了自己的市场份额，甚至还抢走了江夏音响的名头，他们不可能没有怨气。只不过之前一直是我们东方音响冲在最前面，他们才没有表露出来，现在我们转向幕后，就该到他们表演的时候了。”
依据沐吟裳的判断，沐元长果断拨通了无线电厂的电话，约他们的厂长出来聊聊。
双方的见面在江滩饭店的包厢进行，无线电厂的厂长陈周义亲自到场。
陈周义穿着老式中山装，戴着眼镜，是个看上去很严肃的中年人。
在沐元长看来这样的人看起来明显比郑南那个小瘪三要更让他觉得顺眼。
进场后沐元长开门见山告诉他：“我知道最近江夏电子厂很不懂事，所以我希望由贵厂牵头成立行业协会，咱们一起把电子厂给赶出局。”
这个提议并不出乎陈周义的预料，东方音响吃了那么大的亏，搞的现在全江夏都在骂他，他肯定要报复，只是没想到这一上手就是王炸。
行业协会是一个特殊组织，原则上他既不属于行政机关，又不属于企业，是属于二者之间的一个中间纽带，可以代表全行业向相关单位沟通政策，也可以制定行业规则，调解行业内的竞争争端。
因此也有人把行业协会看成是一个特殊的平台，你加入进来就是平台用户可以利用平台资源，设立一些行业规则，更可以大家一起抱团竞争。
现在东方音响就是希望利用这个特性，组织行业协会却刻意将电子厂排除在外，一家小厂很容易给排挤破产。
真是好狠的手段！
陈周义眯着眼睛，不愧是宁海沐家的接班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想明白了的陈周义慢悠悠的喝茶，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好一会以后才放下茶杯：“我为什么要帮你？”
沐元长突然笑了：“陈厂长好像搞错了一点，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你自己，如果我没猜错，贵厂这段时间也不好过吧？”
陈周义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家伙这么难缠，居然直接一转攻势，把问题又重新抛回来了。
“的确这段时间市场有点难做，但也并无大碍，毕竟我们和电子厂的产品是不同的，而且我们在整个江夏扎根几十年，远不是一个小小的电子厂可比的。”
“反倒是你们东方音响，你们的产品定位和电子厂重叠，现在又失掉了先手，你们一定很急吧？”
沐元长遗憾的叹了口气：“我本以为陈厂长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看问题也这么肤浅。”
“我直说了吧，电子厂现在正在开发小型家用音响，而我们东方音响因为目前的舆论影响，已经准备退出江夏市场，反正全国那么大，我们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江夏。”
“本来我找陈厂长你，纯粹是我不服气，我想拉着陈厂长你一起最后搞他一下，既然陈厂长也怕了，不愿意出这个头，那我也不强求，只能恭祝陈厂长以后生意顺顺利利，发财发财！”
陈周义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沐元长这么说，摆明就是等着看笑话的态度。
不过这也的确提醒了陈周义，东方音响家大业大，而且布局全国，他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也可以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来。
但自己不行呀，自己就在江夏，所有渠道市场也都在江夏，走不了也没别的地方弥补。
更重要的是，自己没钱。
因此权衡再三后，陈周义决定妥协：“无线电厂可以牵头成立行业协会，但我们需要资金支持。”
沐元长相当大方道：“当然没问题，只要行业协会成立，东方音响十分愿意捐助一笔资金来帮助协会的发展。”
最后沐元长举起茶杯：“那这个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合作愉快。”
陈周义和他碰杯：“合作愉快。”
饭局结束，沐元长和沐吟裳兄妹离场，关于行业协会的事情还拜托陈周义了。
看着这俩兄妹离场，陈周义还有些后怕，他觉得这年轻人太有心机了，并且对形势的把握，以及自己厂子的判断也相当精准，自己在他面前根本讨不了好，不愧是沐家的人。
只是陈周义不理解，就这么厉害的沐家年轻人，是怎么被人逼到这个境地的。
那个电子厂的郑厂长，真有这么厉害？
随后陈周义又笑着摇头，觉得郑厂长已经不重要，一旦行业协会搞起来，不管他这个人多有本事，也注定没活路。
只是陈周义并不知道，沐家厉害的不是沐元长，而是沐吟裳。
从包厢出来，沐元长兴奋的手舞足蹈，就像是一只打拳的猴子：“阿裳你看到没有，刚才那家伙简直被我耍的团团转，哈哈！阿裳你太厉害了，你居然把他可能的反应全猜出来，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是的，这整个饭局的话术，不管是一转攻势的反客为主，还是后面的形势分析，都是沐吟裳事先教过他的，就是为了镇住场面。
沐元长别看人毛毛躁躁，演技倒还是很在线的。
但沐吟裳却很不得劲，觉得这陈周义别看管的厂子挺大，今天见面一看也就那么回事了。
突然的，沐吟裳脑中冒出了郑南的形象。
好像只有他才是自己看不透，值得交手的对象……
第六十九章 冲我们来的协会
郑南最近一段时间过十分悠闲，随着节奏热度的退却，人们回归理性，让音响不再那么紧张，进入正常的销售节奏。
同时销售处终于完成了他们的第一个代理商签约，在江对岸的夏口区。
郑南广播通报了对销售处的表扬，这让刘半山他们欣喜若狂，发誓自己会再接再厉，继续开发更多代理商。
郑南这段时间也还在等沐元长的电话，上次那么不欢而散，郑南本以为他还会找自己谈谈，毕竟江夏作为中部难得的大城市，有九省通衢之称，只要开发成功这里，可以辐射周边一大片，郑南相信这就是他们千里迢迢从宁海过来的目的。
可结果郑南左等右等却始终没联系自己，联想沐元长那股子傲慢劲，他不会真因为瞧不上自己就不跟自己谈了吧？
要真是这样，绝对是商界的一朵奇葩。
就这样等了几天没等到沐元长的电话，郑南就放弃了，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中。
郑南早就定下了音响小型化，主打环绕音效和混响，就是专门给录像厅和卡拉OK厅准备的。
李兴和他的车间技术员们也没有让郑南失望，不到一个月就给郑南弄出来了。
根据李兴的说法，有了弄低音音响的经验，这些也都是通过调节电阻和信号来实现，只需要反复实验找到最佳方案就行，并不难。
郑南很高兴，当场就给这些技术员发了奖金。
而在小型音响弄出来以后，郑南马上重新安排了销售处的工作，让他们可以先放一放组合音响的代理商开发，只留两三个人持续跟着就行，剩下的人都去调查录像厅和卡拉OK厅市场。
销售处很快调整工作安排，只是大量调查工作下来，得到的结果并不让郑南满意：市面上很少见到录像厅和卡拉OK厅。
究其原因也并不复杂，就是成本！
这年头VCD还没有被发明，不管磁带式放录机还是唱片机，价格都非常昂贵，根本不是一般小老板能承担得起的。
卡拉OK还有大型夜总会搞一搞，但录像厅就根本没有，要看电影只能去电影院。
录像厅和卡拉OK厅是小型音响的消费主力，现在没普及开的话，硬推肯定不行，哪怕自己搞出了录音机代替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
要不就先把这事情放一放，等VCD出来再说？反正现在江夏组合音响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在东昌和对岸夏口都分别有了建立了代理商，稳几年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自己跑一趟华科大看看也是可以的。
可就当郑南这么决定的时候，一件事情发生完全打乱了计划。
这天上午，郑南在照常听取部门汇报，突然石啸林的电话就急急忙忙打到了郑南这里：“今天音响行业协会成立，咱们江夏电子厂怎么没人来？”
郑南很诧异：“什么音响协会？”
“郑厂长这时候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当然是咱们江夏的音响协会，由无线电厂牵头成立，江夏几十家大小电子厂都参加了。”
石啸林说着说着似乎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郑厂长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石啸林紧接着又说：“那你现在赶紧过来参加，待会揭牌仪式还来得及。”
郑南低头想了想：“我试试吧，不过我认为不要抱太大希望。”
石啸林没听出弦外之音，只催促郑南快点来再说。
放下电话，郑南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片刻，然后才起身回会议室。
会议室里老厂长和李雷江且先这些厂干部们都还在等着，他们满脸笑容并没意识到什么问题，都还开玩笑的埋怨郑南这个电话打的时间太长，要耽误工作了。
郑南也笑笑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实在今天的这个事情事出突然，而且还比较重大。
虽然郑南说的轻松，但老厂长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
“发生什么事了？”老厂长问。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想先问发家一个问题，有没有人听说过江夏音响行业协会这个组织，又或者接到过这个组织邀请和电话传真什么的？”
虽然心里有数，但做事要严谨一点，郑南需要先确认不是有人忘了这个事情。
结果没有意外，所有人都摇头表示没听过这个组织，也没接到过任何这个组织打来的电话，或者发来的信件传真什么的。
这下郑南可以最终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然后告诉所有人：“就是现在，这个音响行业协会正在进行揭牌仪式，由无线电厂牵头，全江夏几十家大小不一的电子厂都参加了。”
所有人当时都惊了，性子急的李兴最先喊道：“那怎么不邀请我们？好歹我们江夏音响现在可是最有知名度的企业呀！”
“无线电厂？我跟那边的赵处长很熟，前天还一起喝酒来着，他并没跟我说这个事呀。”
“不会是厂办那边漏接了电话，漏了传真吧？”
“不可能，厂办天天有人，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漏掉……”
还是见多识广的老厂长最先意识到，他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郑厂长你怀疑这是针对我们电子厂的阴谋？”
郑南点头：“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音响协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郑南接着给大家简单科普了一下协会的作用，尤其强调了协会成立第一天就跟各个材料供应商签优先供货合同的事。
这下就算再不懂的人也明白了，这板马的分明是要把电子厂排挤在行业外面嘛。
以大合同绑住供货商，让他们优先给协会会员单位供货，目的就是为了卡住电子厂的原材料供应，让电子厂只能高价从二道贩子手上买，这样就极大增加了生产成本，竞争上将失去优势。
这下江且先都坐不住了，怒斥无线电厂卑鄙无耻：“我们又没招惹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郑南倒是觉得这并不意外，毕竟无线电厂现在的主要产品也是音响，正所谓同行是冤家，现在电子厂异军突起，抢了他们的市场，他们肯定对电子厂怀恨在心。
郑南还说：“而且我也怀疑背后还有东方音响作祟。”
这下一副东方音响联合无线电厂一起围剿电子厂的画面一下在所有人脑海中浮现。
“那我们怎么办？要向局里举报吗？”老厂长问，这是老一辈的想法，企业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是自己的还是跟其他企业的竞争问题，第一时间找局里解决。
郑南摇头：“现在电子厂已经承包出去，面临的问题需要我们自己解决。”
郑南随后看着大家，表情依然轻松：“所以接下来的会议，我们恐怕要临时改变一下相关议题了……”
第七十章 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
楚汉大街东湖广场彩旗飘飘一派喧闹的景象，这里就是江夏音响行业协会的揭牌仪式现场。
在一番热闹的歌舞和极具地方特色的楚剧后，无线电厂厂子陈周义上台演讲，高谈阔论的表示现在音响是人民群众娱乐生活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江夏也是全国最重要的电子产品生产基地，但鉴于目前行业混乱且缺乏统一标准，因此由无线电厂牵头，音响行业协会正式成立。
这就是郑南匆匆赶来所见到的景象。
虽然明知道这个行业协会就是冲着电子厂和江夏音响来的，但郑南可不是闹小孩脾气的沐元长，还是决定来看看，可能的话争取最后一点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渺茫到根本不可能发生。
“郑厂长你终于来啦，快过来，我带你去见陈会长！”
石啸林老远就看到了郑南，急不可耐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拉着郑南去见陈周义。
一边走石啸林一边简单给郑南介绍眼下情况，说无线电厂的陈周义厂长确实没有向郑南发出邀请，但那是受到了东方音响的压力。
“不过陈厂长也说了，江夏音响是江夏的骄傲，他还是很愿意绕开东方音响接纳的。”
“所以郑厂长你待会过去跟陈厂长好好说说，放低点姿态，多给他点面子，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郑南听这些话却心下苦笑，知道他压根没明白眼下的局势，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但郑南也没辩解什么，等着待会见到那位陈周义再说，说到底自己既然来了，总要争取看看嘛。
很快，郑南被带到陈周义面前，此时他正接受电视台采访，大谈音响行业协会的未来规划，要将江夏建成中部地区的音响之都。
等他胡天海地乱吹一通的采访结束后，石啸林才带郑南上前和陈周义打招呼。
“陈会长你好，这位是江夏电子厂的郑南厂长，前段时间很厉害的那个江夏音响，就是郑厂长他们厂的产品，你看咱们协会这么好，他也想加入咱们协会。”
陈周义闻言上下打量郑南两眼：“这么年纪轻轻就承包了厂子，真是了不起呀！”
陈周义嘴上夸着，但他眼中的不屑却不加掩饰。
“我们音响行业协会作为一个开放的组织，当然欢迎任何企业加入，带他去秘书处提交申请吧，协会将尽快审核。”
这种官方的不粘锅发言，石啸林当然不满意，而且他也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于是他拉着陈周义接着说：“陈会长，你看现在协会不是才刚成立，江夏电子厂就不用申请，直接作为原始会员入会吧。”
陈周义当时就是脸色一板：“石啸林同志，我这就要对你提出严厉批评了，你这是什么话？协会的原始会员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今天你不知道从哪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过来就要绕过申请成为原始会员，明天他又这么做，这协会的制度建设还要不要搞了？”
“还有，现在协会的每一位原始会员，他们都是在协会创建时期给予很大帮助的，如果现在我同意江夏电子厂成为原始会员，那将是对其他原始会员的极大不尊重，是不公平行为！”
不愧是大厂厂长，这番话说的高瞻远瞩激情澎湃，只是核心就一个：去走程序申请。
甚至说到最后，陈周义还直接威胁起石啸林：“我知道石啸林同志你非常讲义气，但规矩就是规矩，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会员身份！”
陈周义撂下这番话就转身离开，甚至还用郑南和石啸林都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一句：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进来吗？
石啸林脸色相当难看，他没想到陈周义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不过这也难怪，人家是几千人大厂的厂长，自己只是个倒卖材料的生意人，根本没得比。
石啸林对着郑南苦笑一下：“郑厂长很抱歉，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要不咱们就去秘书处递交申请？”
郑南摇头：“石老板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个协会就是针对电子厂来的。”
石啸林的表情更苦涩了，他怎么会看不出这点，只是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石啸林告诉郑南，现在协会已经整合了全江夏的电子厂资源，又拉上各个供货商，摆明就是要搞产业联盟。
“如果电子厂不加入进来，那以后产品怎么办？虽然现在江夏音响还有点名气，但如果你们搞不到平价的原材料，增加生产成本，没有价格优势还怎么跟其他电子厂竞争？”
石啸林是真的为电子厂着急，他已经拿到了电子厂的第一个月分红，已经尝到了甜头，当然不愿意放弃，就劝郑南不管怎么样先加协会再说，就算被人瞧不起就算屈辱一点，但挣钱嘛，不寒碜。
“但我觉得很寒碜！”郑南说。
石啸林张嘴要说什么，郑南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我意气用事，但我真没有，相反我很清楚，哪怕我真的去申请了，他们也不会通过，只会无限期搁置，到时候更丢人，因为这背后是利益主导。”
郑南随后将东方音响在背后搞事，还有跟无线电厂的市场利益冲突的猜测给石啸林分析了一遍：“如果这些根本矛盾不解决，他们根本不可能给我机会。”
石啸林无奈叹息：“那难道就真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吗？要不我们退一步看看，让出一点市场或者跟他们合作宣传什么。”
郑南笑了：“石老板你该知道六国论吧，以地事秦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天我们让了这一步，后面如果他们再逼迫呢？我们是不是只能让更多，总有一天电子厂要被让破产的。”
“可那至少还有转圜余地，现在这样才是真没救了呀！”石啸林说。
“谁告诉你没救了？”郑南突然反问。
这一句反问给石啸林问懵了，他愣愣看着郑南，是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明白还是怎么，所有江夏的电子厂组成联盟在市场和供应链上集体把你排除在外，这情况你要怎么救？
“谁的办公室抽屉里还没个B计划呀。”郑南说，“只要石老板你们这些股东不放弃就好。”
第七十一章 全方位打压
“精彩精彩！不愧是陈会长，你这一套做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办公室里，一个长脸的年轻人在鼓掌叫好，是沐元长：“就让那个乡巴佬慢慢去申请好了，我们绝对不让他通过！而且陈会长，我们一定要尽快把他赶出市场！”
沐元长是很急切的，因为只要搞掉了那个该死的江夏电子厂，江夏剩下的所有音响厂家，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到时候东方音响只要找一个好时机高调回归，依然还是市场的王者！
至于面前的无线电厂？江夏这种乡下地方的厂子还是滚回去生产你的收音机好了，音响这种高科技产品真不适合你！
“那是当然的，我会最快速的弄死他！”
陈周义的语气轻松，浑然不觉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开玩笑，原本无线电厂就是江夏的音响行业老大，现在手握行业协会，能号令大多数的电子厂和供应商跟他划清界限，这种情况下，陈周义想不出那个年轻人还能拿什么翻。
只怕他现在想的就该是如何向自己求饶妥协，最后想办法把厂子打包出售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倒是可以考虑承包下来，毕竟他搞出来的那个江夏音响真有点意思。
至于东方音响？在陈周义看来沐元长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就算这个音响行业协会的做法很让人眼前一亮，但也就这一回了，经过后面的多次接触发现他水平也就那样，再加上一个郑南和濒临破产的电子厂都能搞得他灰头土脸，自己还不随便拿捏？
回神过来，陈周义向沐元长伸手：“我的事情已经做完，那么沐总你答应的事，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陈周义紧接着解释：“当然我本人非常信任沐总，只是协会刚刚成立，太多地方要用钱，我也是没有办法。”
沐元长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拿出一张支票：“陈会长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准备好了！”
陈周义接过支票，看到上面的数字整张脸笑开了花，连连称赞“沐总爽快”。
沐元长骄傲的一甩头：“开玩笑，我东方音响可是宁海的股份制企业，有的是钱！”
最后沐元长和陈周义紧紧握手，两个人都做出一副英雄惜英雄的架势，但心里都在想着怎么等解决了那个郑南的电子厂以后，独占整个江夏市场。
只有沐吟裳看向窗外，一双黑色的眼眸明亮有神，他相信那个郑南绝不会坐以待毙……
陈周义是有本事的，在协会成立的当天，就发起行业标准的制定，将江夏电子厂的江夏一号和星光一号音响定性为“带有缺陷的音响”，然后致函各大商场，建议他们做下架处理。
说是建议，但也和要求差不多，因为没有商场会愿意得罪一个行业协会，尤其在他们都和郑南不熟的前提下。
协会也公开跟上百家电子原材料供应商签署优先供应合同，要求这些企业必须优先协会会员的供应，也同样建议这些供应企业，为了行业的发展和稳定，避免让材料流入“那些小厂家”手里。
最后协会还向报社和电视台施压，要求他们停放江夏电子厂那些“不健康”的广告。
这些事情带给江夏电子厂的压力是全方位的。
首先是夏口的代理商，由于才建立合作关系，没有享受过黄品超那样疯卖的赚钱时刻，更没有拿到第一个月的返.点，他自然而然对江夏电子厂毫无忠诚可言。
于是当协会的全方位打压下来，各个商场纷纷下架退货，让他扛不住，直接带一群人杀到厂里来要求撤销代理合同。
“你们的垃圾音响根本没人要，你们骗了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押金还给我！”
“什么合同我不知道，那都是你们骗我签的，我不认账，今天我就是来退货退代理的！”
“如果你们不给我退，我就天天来你们厂里闹，你们别想生产！”
毫无疑问他这样根本是无理取闹，但比起三十万押金的可能损失，他宁愿当一回无赖。
郑南原本还想跟他解释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电子厂会考虑代理商的处境给予适当补贴什么的，但后来看他越来越赖，郑南大手一挥：给他退！
当天，郑南就给他退了全部的押金，音响在技术人员检查无误后，也全额退款。
退了夏口的代理商，郑南转头马上给黄品超打去电话，郑南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他自己已经退了那个代理商，但郑南希望黄品超不要来退。
电话那头黄品超其实有点尴尬，因为他心里其实也是倾向退代理退货的，毕竟这一波集体下架退货潮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而且陈周义还亲自上门找黄品超谈了好几次，希望黄品超退掉代理，他们协会能帮忙给他更好更优惠的货源。
要不是之前组合音响带来的利益太大，再加上后来郑南的月度返.点，黄品超也真要扛不住了。
现在饶是这样，黄品超也想看看夏口代理商的风向，结果没想到郑南猜到他的想法，直接打电话来挑明讲了，那他就不好多说什么。
黄品超告诉郑南他肯定支持电子厂，但他也要郑南赶紧解决眼下的困境，要一直这么下去他也受不了：“郑厂长，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要吃饭的呀！”
郑南让他放心：“我已经做好准备，现在的困境只是暂时的！”
“行！有郑厂长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等你的好消息！”黄品超说。
挂断电话，稳住黄品超这边，郑南才松了口气。
走出办公室，就见刘半山带着整个销售处的人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等候。
见郑南出来，他们不住的道歉，说都是他们的问题，没有跟好夏口的代理商，他们愿意承担责任，要扣工资什么的他们都认。
郑南叹息一声，告诉他们事情发展成这样并不是他们的错，也向他们强调：“失去一个代理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像这样毫无信誉的代理商，早点发现对我们反而是好事！”
郑南更坚定的说：“作为江夏电子厂的人，你们要有一个信念，退掉我们的代理商资格，未来一定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第七十二章 袁科长的独门生意
随着音响协会的全方位打压开始，除了代理商不稳，股东那边也同样人心浮动。
郑南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因此在夏口代理商闹退货风波的当天，就在饭店请他们吃饭。
饭桌上，石啸林他们还是老生常谈的劝郑南去给陈周义服个软，放低姿态请他吃饭，企业让点利什么的，他们还可以找人在中间斡旋，生意场上没什么事是不能谈的。
郑南则再三解释：“我从来没跟那个陈周义有任何正面冲突，所以这从来就不是什么服软和低头的问题。”
石啸林他们都露出苦笑，其实他们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这样给足陈周义面子，说不定能有点转机呢？
郑南安抚他们自己已经想好了对策，只要他们的原材料供应不断。
石啸林左右看一眼，然后告诉郑南：本来他们作为股东，现在江夏音响情况困难，他们理应责无旁贷，可问题在于现在他们也很难。
“郑厂长你知道我们都跟音响协会签了合同的，我们必须优先供应协会会员，如果被发现我们在偷偷供应给江夏电子厂，我们是要糟糕惩罚的，我们面临巨大的风险！”
呵呵！
郑南一听就懂了：得加钱嘛！
“我能理解石老板你们的苦楚，我郑南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我会在之前价格的基础上，上浮30%，你们看这样行吗？”
石啸林他们这才喜笑颜开，甚至石啸林还强调不是他们趁火打劫，也不是他们想赚这个钱，实在是现在形势不同，他们不能直接自己做生意，需要找其他人转手，但是这一转手价格就不好保证，就得加钱了。
面对这种拙劣的辩解，郑南也不戳穿，只是微笑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对郑南来说，现在只要原材料不断货，加钱都是小事，反正自己还有之前卖广告给沐元长的八十万在手上，不用白不用，能撑好长时间呢！
安抚好了这些股东，也是自己的原材料供应商，没了后顾之忧，郑南就可以放手做事了。
其实说起郑南的破局方法很简单，就是开辟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市场，把地圈起来，到时候就不是那什么音响协会排挤自己，而是自己要把整个协会给排挤出去了。
而郑南选择的新市场，就是卡拉OK。
之前郑南不想那么急着上卡拉OK，是因为这年代VCD还没被发明，卡拉OK设备的费用昂贵，所以郑南决定等待，但现在音响协会步步紧逼，郑南只能提前上马。
……
冶金大道是江夏钢厂大门口的一条大路，也是江夏城东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
每天到了下班时间，几万.钢厂职工浩浩荡荡，让这条街道绝对比后世任何一条商业街人气都旺。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冶金大道往家属区的方向，街道两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店面，尤其在冶金大道靠近友谊路的那一片，招待所俱乐部电影院和工人文化宫林立，放眼整个江夏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娱乐中心。
郑南带着李雷李兴到了这里，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瘦瘦，双颧骨很突出的熟人站在那里，是袁科长。
郑南朝他招手，但袁科长的表情却很复杂。
最近这段时间袁科长的日子都并不好过，原本他作为钢厂的科长，条件那是相当好，而且在钢厂人脉也相当不错，否则也不敢承包俱乐部场地搞歌舞厅了。
只是他很不幸的，碰到了王旭和郑克捡这对骗子团伙。
其实说起来也不怪袁科长，说到底还是钱闹的，他虽然东拼西凑了不少钱，但还是能省就想省的，尤其在音响这个大头上，这时又恰好听说郑克捡那里有便宜的江夏音响，他当然很高兴，于是就这么被骗了。
本来钱就不够，被这么一搞窟窿就更大了，哪怕郑南补偿了点，专案组那边还能追回一点，但还是不够呀！
因此后来袁科长一度考虑要不要把承包给退了算了，还是咬咬牙先凑合一个差一点的音响用着，先把舞厅搞起来再说？可又担心音响效果不好，舞厅没人气，结果亏的更多。
袁科长这一纠结就是半个月时间，直到后来郑南找上门谈起跟他合作搞卡拉OK的事。
“郑厂长，我这边装修快弄好了，都是按照你要求来的，你设备呢？要是你敢耍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见面袁科长先咬牙切齿的给郑南来了一通警告。
郑南则嬉皮笑脸的勾肩搭背让袁科长放心，只要他这边的卡拉OK装修好，自己的设备马上运来：“我怎么会耍你呢？装修费我可也是出了一半的，我还指望卡拉OK给我源源不断带来收益呢！”
袁科长其实也就那么一说，毕竟郑南投了钱，还是能让袁科长放心的，唯一不放心在另一方面。
“郑厂长你说我们好好的搞歌舞厅不行吗？非要搞这什么卡拉OK，能行吗？”
这不是袁科长第一次这么问了，每一次郑南过来，袁科长都有这么一问。
不过这也难怪，他每天看着别人搞歌舞厅都能躺着大把赚钱，自己这卡拉OK都没人搞过，他心里是真没底，并且随着装修进度，他心里越来越慌。
郑南对此重重拍拍他肩膀让他放心：“袁科长你也该知道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水就那么多，喝水的人越多，大家就越在相互的勾心斗角上，最后很容易导致谁都喝不上水的情况。”
“你看看现在文化宫和门球场都先搞了歌舞厅，你现在还搞歌舞厅，只能让竞争越来越激烈，哪怕钢厂工人再多，也未必支撑得起这个市场呀！况且也不是每个工人都喜欢来歌舞厅。”
“但卡拉OK就不一样了，不光钢厂，你哪怕放眼整个江夏市，都找不出第二家。”
“是独你一号更容易赚钱，还是去跟别人竞争更容易赚钱，这笔账你不会算吗？”
这话同样郑南每次来都要给袁科长重复一遍，袁科长同样都差不多会背了。
“郑厂长，道理我都明白，可我担心的也就在这上面。”袁科长说，“因为没有人见过玩过，大家接受一个新事物总要有一个时间，我亏不起呀！”
“所以今天来我就是要跟你讨论这个事情。”
郑南郑重其事的说：“我们要谈谈怎么让卡拉OK在一夜之间成为江夏潮流！”
第七十三章 一切准备就绪
袁科长还是非常信任郑南的，说到底郑南曾经真的一夜之间让他的江夏音响成为全市潮流，袁科长就认识很多年轻人真的非江夏音响不去，到现在袁科长也想不明白郑南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袁科长会答应合作搞卡拉OK，并不单纯只信任郑南，也是他亲身去电子厂体会过卡拉OK的魅力，他知道值得一试。
郑南离开钢厂后就直奔向电视台去找了许清风。
见面第一句话，许清风就告诉郑南现在音响协会给台里很大压力，台里短时间不可能复播江夏音响的广告，她已经向台里申请补偿，不过批准不会这么下来。
郑南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是来问广告的事：“我希望能跟电视台合作一档综艺节目。”
许清风当时就惊了，原本她以为郑南专程来是为了广告被撤来兴师问罪的，毕竟做广告可不少钱呢！
却没想郑南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反倒希望再跟电视台合作一档节目。
许清风犹豫片刻，她告诉郑南电视台还没有这样的先例：“郑厂长你可以先把节目的大体策划给我先看看，如果可以我再交给台里讨论。”
郑南点头说好，然后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节目策划交给许清风。
许清风苦笑，想起那之前闯自己办公室的事情：这位郑厂长还是那么的雷厉风行。
其实刚才许清风那么说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却没想郑南居然准备这么齐全，直接把策划带来了。
既然如此，许清风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方案，不过才拿起看了第一眼，就让她眼前一亮：“超级歌手？”
郑南笑着点头，带来的这个节目是后世非常火爆的现象级节目。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明星梦，想上电视表演和唱歌，这个节目就可以提供一个平台，任何人不论身份背景，或者年龄性别，只要你想，都可以报名参加。”
许清风听着连连点头表示认可：“郑厂长你放心，我下午就去找台长，我一定说服他跟你合作这个节目。”
但紧接着许清风又想到什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郑厂长你想给节目冠名或者插播广告什么的，恐怕台长那里还是不能通过。”
郑南也摆手表示无所谓：“冠名插播广告还有指定场地，我江夏电子厂可以不要，但必须给夏钢卡拉OK。”
许清风松了口气，虽然她不知道夏钢卡拉OK是什么，但只要节目不和江夏电子厂的宣传绑定，一定都好说。
然后许清风又觉得这样对郑南和江夏电子厂不公平，又向郑南保证，只要音响协会的风声过去，她会第一时间找台里把广告重新放上去的，时间也会到那时再继续计算。
郑南点头表示这个事情就麻烦许主任了。
到了现在，郑南的打算已经很明显，就是利用未来超级歌手的火爆，来带火卡拉OK这种娱乐模式，现在纵观整个江夏，有卡拉OK设备出售的只有自己的电子厂，到时候不用打广告都能有无数顾客找上门。
要说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许清风能不能说服台里接受这种新潮的节目形式。
郑南很清楚选秀类节目要到了零几年才被引进，就是国内一直不敢尝试这种新潮的节目形式。
事实证明郑南的担心并不多余，当许清风兴冲冲带着方案交给台长，却迎面遭泼了一盆冷水，台长直言这个节目形式过于新潮，他担心造成不好的影响。
许清风却不干了，这么好的节目怎么就不能搞呢？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歌唱比赛吗？
许清风一连在台长那里软磨硬泡了三天，最后实在耗不住了说要是台长拿不定主意，自己就打电话给厅里，让上面来评评理。
台长这才没办法，勉强同意了选秀节目的方案，但同时警告许清风：“如果接到群众举报投诉，节目要马上终止！”
台长终于点头，许清风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郑南。
郑南向许清风表达感谢，郑南知道如果没有许清风的帮忙，这个节目没那么容易定下来。
许清风也非常直接：“你要是真那么感激我，就赶紧把后面的详细方案给我送来，我这次可是搭上自己这张老脸去台长那里争取来的，要是搞不好，你那广告费就不要想要回去了，全赔我算了。”
郑南笑着表示没问题，别说广告费，就算再多赔十倍都行。
挂断许清风的电话，郑南马上拉着李雷打着面的车飞奔去了钢厂门口，最后看了看袁科长卡拉OK厅的装修进度。
郑南走了一圈，大体装修已经完工，而且也基本是按照自己给的装修方案进行的，大体跟后世的KTV差不多，只是由于缺乏电子点唱机，只能每个包间安排一位员工帮忙给录音机里放磁带。
最后满意的回到一楼大厅，郑南告诉袁科长：“具体的宣传方案我已经搞好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确保至少一楼大厅能在这两天时间内开放出来。”
袁科长拍着胸脯让郑南放心，现在就只剩一点收尾的工作没做，让他们加点班，明天开业都行。
甚至袁科长还打趣起郑南来：“反倒是郑厂长你的设备没到，是不是产能出了问题。”
郑南才不惯着他，眉头一挑：“我明天上午就把设备全送来安装？”
袁科长脸色一僵，然后嘿嘿自己打圆场表示直接一下拉这么多设备不方便，还是一批一批的好。
“就先一楼大厅和二楼大包厢的吧。”袁科长说。
呵呵！
郑南哪还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情况，显然打算按部就班，不打算加钱尽快搞好。
“本来你怎么选择都可以，但我得提醒你，一旦我这边方案开始，卡拉OK厅会涌进来很多人流，你自己考虑考虑。”郑南语气郑重的说。
言下之意就是你随意，但错过了商机别哭。
袁科长咬咬牙：“那好，反正郑厂长你也是卡拉OK的合伙人，我就听你的，加钱让卡拉OK明天就能开业！”
郑南拍拍袁科长肩膀，满意的点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
第七十四章 什么叫火爆
郑南最终还是给袁科长留出了时间，虽然第二天就拉着设备一个包厢一个包厢的安装了，却调试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才让电视台的人过来布置准备和拍宣传片。
袁科长本来很激动，以为郑南要给卡拉OK做广告，甚至他都准备好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也想到镜头里亮个相，结果没想到居然是搞唱歌比赛？
郑南给袁科长解释，办这种唱歌比赛的效果要远比单纯的广告要好。
“因为大多数人对广告都有一种天然的抗拒心里，甚至一到广告时间很多人就直接去做其他事了，但这种场地植入就不同，观众会被迫看一整期节目，哪怕我们不打出任何名字，观众都很容易能够记住。”
“而且更重要的，我们还可以给等候比赛的选手们提供免费的点唱服务。”
袁科长一听就不干了：“啊？免费的服务？那怎么能行？我们这卡拉OK花那么多钱装修起来，开业还没赚钱……”
郑南摇头，这袁科长还是实诚，不懂什么叫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袁科长，你觉得咱们大厅能给多少人提供点唱服务？到时候参加歌唱比赛的又能有多少人？这些人如果想更好更不受打扰更尽兴的练歌，他们该怎么办？而且敢于参加比赛的都是相对思想开放更加潮流的年轻人，他将是未来卡拉OK的主力军。”
这一连串问题下来，把袁科长问的心花怒放，然后大手一挥：“没错，就该是免费，免费的好呀！我们就是为了所有歌唱比赛的选手们服务的！”
不得不说，这袁科长是真狗呀！
与此同时在一楼大厅里，电视台主持人面对镜头微笑着说出广告词：“想唱就唱，要唱的漂亮，超级歌手，等你来唱！”
“哇！歌唱比赛，我要去参加，小姑娘娘你帮我报名好不好！”
电视机前面，许玲玉看到超级歌手的广告，整个人都高兴的跳起来，然后挽着许清风的胳膊就疯狂撒娇要参加。
许清风被她炒得很无奈：“你想参加就自己去报名嘛，这个比赛又不限定年龄职业。”
许清风说着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侄女：“你是不是没钱？”
许玲玉嘿嘿笑着，像一只狡猾的小猫。
不光是许玲玉，当超级歌手的广告一经播放，立刻让很多怀揣梦想的少男少女们疯狂起来，缠着赖着自己的父母要报名费。
十块的报名费在这个年代还是很贵的，省着点用都够一些家庭过一个月了。
原本郑南这么设计是希望压一压节目的热度，毕竟要是人太多，郑南也不想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结果郑南还是小看了梦想的力量，就在报名第一天，电视台和卡拉OK两个报名点直接就给挤爆了。
许玲玉这天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七点就蹦蹦跳跳来到电视台，准备抢第一个报名资格，可当他到了电视台门口就傻眼了，因为门口已经排起了黑压压的一片长队，队伍都排到马路上去了，喧闹声喇叭声和叫骂声响成一片。
事情惊动了台长，他紧急给许清风打电话，让她想办法解决。
许清风能有什么办法，急忙又转到郑南那里。
郑南也被如此火爆的报名情况吓了一跳，自己设计的报名费是十块不是一块呀！全江夏的年轻人都这么有钱了吗？
郑南告诉许清风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分流：“多增加几个报名点，然后报名点门口绕S形排队，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不让队伍排到马路上影响交通，和增加危险。”
许清风雷厉风行的行动，不过八点就在几个商场又增加了几个报名点，但电视台和卡拉OK两个初始报名点的人还是最多的，直到下午三四点才有所缓解。
如此火爆的景象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沐吟裳的关注，可随后沐元长让陈周义去电视台打听，却并没发现有关江夏音响或者江夏电子厂的赞助广告，就连郑南这个名字都没出现。
“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那个家伙了？这只是电视台的一档综艺节目，这能跟那个郑南有什么关系？我都已经查清楚了，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厂子弟，就是倒腾猪油赚了点钱，恰好又碰到电子厂这么个赔钱的厂子，才当上的厂长，他没本事的！”
沐元长同样也觉得沐吟裳有些太高看那个郑南了，沐元长觉得就现在这个局面，哪怕这次歌唱比赛真是他背后策划的，他也翻不了身。
沐吟裳的理智的确也这样认为，只是她隐隐觉得，这次事情带给她的感觉，和上次太像了！
……
报名的第二第三天，排队的人开始逐渐减少，许清风本以为高峰过去了，便开始慢慢撤掉了那些新增的报名点，可没想到在最后一天，报名人数又突然激增，搞得电视台又手忙脚乱，不得不临时延长报名时间才搞定。
最后电视台清点人数，总共居然有超过两万人报名，可以说光收这个报名费，电视台就大赚了一笔。
看着财务报账，台长喜笑颜开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许清风果然不愧是广告部主任，在为台里创收这方面，谁也没许主任有本事，再也不提自己之前反对的事。
台长还在会上强调，全台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保障超级歌手这档节目的完成。
……
钢厂大门口，卡拉OK厅门前的广场上，电视台工作人员正在这里搭设海选舞台。
应郑南的建议，海选舞台周围还有大量的观众席位，真正做到有那种站在台上真的是明星的那种感觉。
除了观众席，舞台背后还有一条直连卡拉OK厅的专用通道，这是方便让那些在卡拉OK厅练歌的选手直接进场，同样有那种VIP通道的感觉。
站在店门口，袁科长浑身有些激动的发抖，那可是两万人的客流呀，谁的开业活动能有自己这么夸张，郑厂长真没扒瞎，他真做到了让这里成了全江夏的顶流。
一只手搭上袁科长肩膀，是郑南。
“袁科长千万不要激动的睡不着觉了，战斗可是明天才开始。”郑南说。
“会的，我知道！”
袁科长嘴上这么说着，可他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却怎么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