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腹黑二虎(六更)
苏小小嚣张地说完,又嚣张地离开了。
苏二郎气闷道:“爷爷!苏胖丫太过分了!”
苏老爷子冷声道:“你还是想想一会儿郑家人来了,要怎么应付吧!”
苏二郎怔住了。
他怎么忘了,这起乌龙事件里,冯拐子可是差点儿丢了半条命的!
若苏胖丫没管冯拐子,让冯拐子被大虫咬死,或是让冯拐子在山上冻死,他们或许还可以说,是苏胖丫把人揍了扔给大虫的——
将责任推给苏胖丫!
可偏偏,苏胖丫救了冯拐子两次——
郑兰秀会怎么想?
她只会恨苏锦娘!恨死了苏锦娘!
……
苏锦娘被两个哥哥扶回房中,方氏去地里了,不在家。
苏玉娘一脸冰冷地走了进来。
“小弟你先出去。”
她对身后的苏三郎说。
苏三郎听话地出去了。
苏锦娘狼狈地坐在床头,红着眼眶瞪着苏玉娘:“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你不回娘家该有多好!你为什么要把冯拐子招来?为什么要把苏胖丫招来?你明明可以阻止苏胖丫……却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欺负——”
啪!
苏玉娘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苏锦娘被打懵了。
苏玉娘一字一顿地说道:“苏锦娘,再有下次,我把你剃头送去做姑子。”
苏锦娘呆住。
……
苏小小回到家里。
苏老爷见她出了一身汗,问道:“怎么了?”
苏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我和老苏家撕破脸了。”
这是大事,比和陈家人撕破脸严重多了,毕竟老苏家在村里声望太高,一个弄不好,他们还真可能被全村人撵出村去。
苏老爹满眼惊恐:“你咋和他们撕破脸了?老苏家那么多人!你没吃亏吧!”
“没。”苏小小说,“我把他们揍了。”
苏老爹一秒放下心来,摆摆手:“哦,那没事了。”
苏小小:“……”
--
苏老爹让她不必操心村里的事,一切交给他,她安心去府城做生意。
苏小小应下:“好。”
三小只也知道苏小小即将出远门的事儿了,抱着小枕头过来蹭睡。
这回轮岗制显然失效了,谁都想挨着娘亲睡。
大虎、二虎霸占了苏小小的左右侧。
小虎干不过两个哥哥,直接摆烂了,小枕头一扔,将自己横在了苏小小的头顶。
苏小小笑坏了。
这么睡一夜,第二天她不得收获一尊小虎牌冰雕哇?
苏小小把小虎抱进被窝,和二虎放在一起。
二虎是三个孩子里性子最温和的,小虎和大虎会掐架,小虎还总是打不赢。
三个小家伙睡着了。
“娘。”
好叭,有条漏网之鱼。
是二虎。
二虎往她身边挪了挪,小手唰唰唰地在自己的小兜兜里一阵乱摸,摸出一个小东西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符。”二虎说,“杜婆婆,给的。”
杜氏是隔壁村的神婆。
三小只有时会跟着牛蛋他们跑去她家附近玩。
“她为什么给你这个?”苏小小问。
二虎想了想,老实交代:“饼子换的。”
苏小小又道:“二虎换这个做什么?”
二虎不吭声了。
这玩儿叫平安符,实际就是个碎步缝的小荷包。
杜神婆的“符”也是分等级的,最次的平安符里头装的是草木灰,一文钱一个。
杜神婆给二虎的这个应当算是最高级的,里头装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铜板。
原主就曾在杜神婆那儿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花了小半两银子呢!
那神婆就是个大忽悠!
二虎虽是用饼子换的,但要知道,他们家随便一个饼子都能卖十个铜板,杜神婆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其实,苏小小大概猜到二虎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她了。
她摸摸他小脑袋:“二虎,神婆是骗人的,娘不需要这个东西,也能平安回来。”
孩子的心意是宝贵的,可有些道理她必须教给孩子,以免他日后继续上神婆的当。
二虎顿了顿,说道:“饼子,过期的。”
苏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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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孙掌柜便坐着雇佣的马车来了,车夫是原先锦记的伙计,执意要跟着孙掌柜离开。
孙掌柜自身难保时没答应,这不是有了苏小小么?于是将伙计叫过来了。
伙计叫小伍。
“我可以自己去镇上的。”苏小小说。
孙掌柜好笑地说道:“行了,债主、东家,哪儿有让您自个儿跑的?那我这个掌柜也白当了!”
撇开曾经的恩怨不谈,孙掌柜与苏小小在做生意上是相当合拍的——俩人胆子都很大,做事都追求极致。
“苏小兄弟醒了吗?”他问道。
“醒了,在蹲茅坑。”苏小小道,“你叫二狗就行。”
“成。”孙掌柜应下,对小伍道,“把苏……”
他顿了顿,“我是该叫你苏姑娘,还是苏小娘子啊?”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苏……姑娘。”
他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此番去府城,行李没多少,主要是一些做点心的食材。
孙掌柜帮着将食材搬上马车:“我昨夜又去见了一趟王夫人,王夫人的意思是可以为我们提供厨房,你看,究竟是用她府上的厨房,还是咱们在外头另找个小院?”
苏小小道:“就用她的厨房吧,方便。”
孙掌柜就道:“不怕别人偷师啊?”
苏小小淡道:“偷得去尽管偷。”
孙掌柜沉吟片刻:“也是。”
锦记从京城请来的大厨都得费尽心思琢磨呢,手艺这东西,哪里又是看一次就能全会的?
……
在出发去府城之前,苏小小去了一趟符郎中家里。
“有什么要带的吗?譬如药材之类的?”她问符郎中。
符郎中没什么需要从府城采买的,倒是符大娘得知苏小小要去府城后,让儿子拿给苏小小一罐养生丸,托她带给青云庵的一位故人。
真难得啊,符大娘这性子,居然还有往来的故人。
辰时,一行人坐上马车,赶了一整天的路,入夜时成功抵达了府城。
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可比杏花镇热闹多了。
“姐!好多人呀!”苏二狗挑开车帘子,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孙掌柜笑道:“这还不算府城最繁华的街道,一会儿咱们去王家的路上,会路过碧云街,那儿的人更多!”
对比苏二狗的嗷嗷儿叫,苏小小显得淡定多了。
他问道:“苏姑娘,你从前……来过府城吗?”
一点儿不像头一回进城的样子啊!
“没来过。”苏小小说。
“啊!姐!好大的糖葫芦!”
苏二狗恨不能把脑袋伸出去看。
孙掌柜看看苏小小,又看看苏二狗,心道,这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你那反应,很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连京城都去过啊——
如果可以,苏小小倒是真想去京城的。
可惜京城的路引太难办了,家里又没个读书人进京赶考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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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进城(七更)
苏小小一边欣赏府城的夜景,一边思索自己的进京大计。
——才进府城,就已想到进京,不得不说,苏小小是真敢想。
一旁的苏二狗忽然大叫起来:“姐!火!好大的火!”
孙掌柜吓了一跳,望了一眼,心下一松,笑着对姐弟二人道:“是杂耍班子,咱们镇上也有。”
苏二狗就道:“镇上的哪有这个厉害?哇哇哇!又喷火啦!”
路边的行人被他的声音惊到,纷纷扭头看是哪里来的二傻子。
苏二狗对上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凶道:“看什么看!”
众人嘴角一抽走掉了。
“姐,我想坐外面!”苏二狗说。
“去吧。”苏小小道。
苏二狗掀开帘子,在小伍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住哪里?”苏小小问。
孙掌柜道:“王家附近有间悦来客栈,咱们去那里住。”
苏小小问:“多久能到?”
孙掌柜往外瞧了瞧,说道:“走完这条街,右拐,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
苏小小点头,又道:“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孙掌柜道:“是卖茶叶起家的,后面做起了丝绸生意,如今府城最大的布庄与染坊全是王家开的,听说他们准备将布庄开到省城去。那位请咱们去做抓周宴点心的王夫人是三房的太太,她为人很和善,开的价钱也合适。”
“抓周宴是明日?”
“是。”
苏小小纳闷道:“这么赶……原先他们没准备厨子吗?”
孙掌柜笑了:“这不是尝了你的点心,一下子喜欢得不行,才临时决定请你去做的吗?她起先听说戚老夫人是给了三十两,不打算越过戚老夫人去。我和她说,你是姑娘家,轻易不出远门,再者,镇上的生意也忙不过来。最后就将价钱谈到了四十两,车马费五两。这价钱在府城也算高的了,毕竟咱们只做一天。”
苏小小点了点头。
孙掌柜的业务能力是没得挑的。
苏小小正色道:“咱们之间按一开始说好的,给你两成利,食材与车马费算我的。”
孙掌柜笑道:“成。”
此价钱算不上太公道,若是他鼎盛时期,别说两成利,四成他也是不会轻易被撬走的。
可今非昔比,他被锦记撵了,锦记四处抹黑他,他身价大跌,早没铺子敢用他了。
他是走投无路。
加上这个节骨眼儿上,苏姑娘肯摒弃前嫌雇佣他,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客栈。
苏二狗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没看够?”苏小小问。
“嗯。”苏二狗诚实点头。
小孩子精力真旺盛,坐了一天马车,她快散架了,苏二狗却依旧精神抖擞。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今天累了,明天昨晚生意,晚上陪你去街上转转。”
苏二狗睁大眸子:“可、可以吗?”
不是只看看?而是能转转?
“嗯,你今晚乖乖的,不许闹,明天就带你去。”苏小小又打了个呵欠,她是真困了。
“好嘞!”
苏二狗咻的跳下马车,“孙掌柜!快快快!我要睡觉!”
“好!”孙掌柜笑着下了马车。
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会感染的,一开始他也不明白苏姑娘为何会带上自己的弟弟,他寻思着或许是让弟弟出门见见市面。
眼下他似乎懂了,这个弟弟,根本就是很提神醒脑嘛!
孙掌柜去悦来客栈定房间。
苏小小单独一间,他与苏二狗一间,小伍一间。
“我想和小伍住。”苏二狗说。
小伍比苏二狗大不了几岁,俩人没代沟,孙掌柜有点儿老成,苏二狗和他说不到一块儿去。
孙掌柜看向一旁的苏小小。
苏小小这会儿已不是打呵欠,而是直接站在柜台前,脑袋一下一下小鸡啄米,快要睡着了。
“行吧。”孙掌柜对苏二狗道。
他付了房钱与定金,“我们上去吧。”
苏小小转身,迷迷糊糊往前走。
孙掌柜上了几步台阶,一回头:“苏姑娘!走反了!”
苏小小已经来到了门口,脚底一绊,脑袋磕了上去。
噫?
不疼。
苏小小睁开一只眼皮——
太困了,懒得睁开另一只了。
一张带着些许冰冷的年轻俊脸闯入视线。
真好看。
“景奕?”
苏小小认出了对方来。
景奕的手稳稳地扶在门框上,方才她拿一撞,正是撞在了景奕的手背上。
难怪不疼。
少年穿着玄色锦衣,外面披着一件暗色狐毛披风,脸颊带着些许稚气,眼神却又充满了令人生畏的英气。
这是一副几乎可以与卫廷媲美的颜值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也是赶路而来。
孙掌柜与景奕见过一面,不过他这会儿注意力全在苏小小身上,没认出景奕来。
他赶忙来到苏小小身边,将苏小小拉到自己身后,对这位一看就尊贵无比的少年郎道:“抱歉,公子,小侄女儿并非有意冲撞,请您海涵!”
说罢,他冲景奕拱了拱手,拉着快要睡着的苏小小上了楼。
“小侯爷!”白泽走了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您怎么突然下马车了?”
“没事。”景奕望着消失在楼到尽头的身影,拿回自己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咱们该走了。”白泽提醒。
他们有重要任务在身,不宜耽搁。
景奕没动。
一直听见楼上关门,并且有人狠狠砸在床铺上的动静,他才带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杀气与沉稳离开。
……
苏小小一觉睡到五更天,该起来做生意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
昨天景奕好像来过。
苏二狗头一次进城,兴奋得有些过头,拉着小伍絮絮叨叨聊了半夜,弄得被孙掌柜叫醒时,俩人都盯着一对超大的黑眼圈。
不知道的,还当他俩昨夜干啥坏事去了。
孙掌柜去叫苏小小时,苏小小已穿戴整齐,并洗漱完毕。
“呃……”
你睡得是真快,醒得也是真早啊。
“早饭将就着对付点儿。”孙掌柜把从外头买来的馒头递给苏小小。
“客栈有馒头?”苏小小拿过来咬了一口,“呃……不太好吃。”
孙掌柜道:“没有,客栈的早点贵,馒头在外头买的。”
锦记的掌柜出门就没这么寒酸过。
123 宴会(八更)
简单吃过早饭,天色依旧暗沉,但街道上并不昏暗,原因是府城商铺多、开张早,廊下的烛光全点上了。
一行人坐上马车。
小伍在锦记时便总跟着孙掌柜四处谈生意,府城来了七八回了,地形算是熟悉。
这会儿大街上行人不多,他就没抄近路,直接在大马路上疾驰,不多时便到了王家的侧门外。
王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宅子建得比戚家更气派,并且近年来似乎翻新过,墙壁与屋檐的颜色很是崭新气派。
三夫人早与侧门的小厮打过招呼了,孙掌柜自报家门后,小厮将他们带进符,领去了公中的厨房。
王家一共三房,大房乃王老爷嫡出,二房与三房皆为庶出,今日是大房嫡孙的抓周宴,办得分外隆重喜庆。
下人们应当是三更天便开始干活儿了,后宅一片灯火通明。
小厮一边领着路,一边时不时地朝姐弟二人看上两眼,主要是看苏小小。
没办法,苏小小就算减了几十斤,在古代也仍旧是个吨位十足的大胖子。
不过比起最初的黑胖,如今的她是白白胖胖,胖的有些可爱。
“秋哥儿,谁呀?”
一个洒扫的仆妇小声问小厮。
小厮低声道:“三夫人从杏花镇请来的厨子。”
“镇上来的?”仆妇撇了撇嘴儿,显然是有些瞧不上,“三夫人咋想的?”
“嘘——”小厮四下看了看,“这话别叫三夫人听见了。”
“知道知道。”仆妇应下,又多看了苏小小几眼,一行人属她对打眼,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二人的谈话苏小小听得一清二楚,哪儿哪儿都有鄙视链,镇上的瞧不起乡下的,府城的瞧不上镇上来的——
尽好自己的本分,不用去管别人的嘴巴。
三夫人贴心地为他们单独准备了一间小厨房,并吩咐了小厮,若他们有任何食材上的需求,尽量满足,不必特地去禀报她。
只不过,当小厮将他们带去一早准备的小厨房时,意外地发现里头有人了。
也是生面孔。
小厮愣了下,问道:“你们是谁呀?哪房过来的?”
正在灶台上准备面粉的中年男人道:“我们是贵府请来的点心师傅。”
小厮道:“不对呀,点心师傅在这儿呀。”
“出什么事了?”
一道娇柔的女子声音自不远处慢悠悠地响起。
来者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华丽的衣裳,珠光宝气,环佩玎珰,端的是富贵逼人。
她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与一个仆妇,皆衣着体面。
小厮转过身,冲对方福了福身,恭敬道:“二夫人!”
二夫人淡笑着问:“是聆秋呀,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唤作聆秋的小厮道:“回二夫人的话,小的带师傅们过来做点心。”
“哪里来的点心师傅呀?”
“杏花镇来的。”
“谁把镇上的厨子请来了?”
“我请的,二嫂有意见吗?”
三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过来了。
她的衣着比二夫人素净些,人也更年轻妍丽。
她在小厮与孙掌柜一行人身边停下脚步,看着对面的三夫人。
气氛突然就有点儿剑拔弩张。
孙掌柜是人精,一瞅两位夫人的架势哪儿有不明白的?
王家是长房当家,大夫人执掌中馈,二爷、三爷是庶出,平日里两位夫人会帮着大夫人协理一下府上的事宜,明争暗斗自是少不了。
二夫人讥讽道:“弟妹,不是嫂嫂说你,咱们王家在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怎么能请几个乡下来的厨子?”
二夫人其实并不知苏小小是乡下小村姑,只不过对府城人而言,镇上的也统统算乡下。
三夫人冷笑:“大嫂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我请谁自然我说了算,就不劳二嫂费心了!里头那几个是二嫂从请来的厨子吧?听说是娘家人。二嫂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王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家人来了自然要去席上做客,怎么跑来厨房做事了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王家不懂待客之道!”
二夫人被噎得够呛。
狗屁的娘家人,不过是娘家介绍的,为了拿到这份差事,才故意说成是娘家人。
孙掌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用只有自己与苏小小能听到的音量道:“看见没?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苏小小淡定地看着两位夫人斗法。
“大哥同意了的!”
“男主外,女主内,后宅之事,一贯是大嫂做主!”
二夫人的靠山是大老爷,三夫人的靠山是大夫人,两位夫人谁也没斗赢谁。
他们吵他们的,苏小小进灶屋做点心去了。
“让让。”苏小小对灶台前的厨子说。
厨子瞥了她一眼。
苏小小抓起菜刀。
厨子往后一退!
说是小厨房,实则有两个灶台四口锅,苏小小占了一个灶台,让小伍与苏二狗把食材搬进来。
两位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苏小小取出砧板,撒上面粉,开始做点心了。
在戚家,是苏小小抢锦记的生意,今日,是人家抢她的生意。
甭管三夫人是否得到了大夫人的许可,搬出了大老爷的二夫人都拥有无与伦比的底气。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解决办法——实力见真章!
另外三个厨子见她做,也赶忙拿出了他们的食材。
“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孙掌柜讪讪。
生意是他跑的,真要这么黄了,属于他的责任。
“无妨。”苏小。
做生意本就是风险与收益同在,出点小意外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心态要放平。
“诶。”见苏小小并未责怪自己,孙掌柜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小丫头年纪不大,胸襟不小,是个能做大事的。
两位夫人吵到最后也没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倒是两边的点心都出炉了。
二夫人请来的师傅做的是豌豆黄与桂花糕,这是两道从京城传过来的点心,市面上卖的多不正宗。
这三位师傅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做的十分地道,颜色纯正,口感细腻。
他们端出去后,锅里剩了几块卖相不好的。
孙掌柜跑过去偷摸尝了两口。
他狠狠一怔!
124 大显身手(九更)
娘呃!
遇上对手了!
正宗的!
锦记不卖豌豆黄,但却卖桂花糕,锦记的桂花糕与几人的桂花糕一比,简直是弟弟!
“苏姑娘……”孙掌柜折回来,神色很是复杂。
不是他对苏小小没信心,他吃过苏小小做的点心,味道是无可挑剔的。
可那几人的也不差,加上他们做的是京城名吃,噱头上就拿捏住了。
他们苏记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可惜没啥名气,不如人家京城名吃有面子。
“啧,失策。”孙掌柜扼腕。
很快,苏小小的点心也出锅了。
孙掌柜看着盘子里几个黄橙橙的……点心,拿手一指,道:“不是,你这做的……蛋呀?这可不是……糖画吗?”
大街上随处可见,用糖稀一点点浇灌出来的,模样精巧,味道除了齁甜还是齁甜。
而苏小小的,连精巧都算不上,就是个蛋壳的形状。
“这——”
孙掌柜直接说不出话了。
“端出去吧。”苏小。
“啊。”孙掌柜嘴巴张合了数下,硬着头皮把“蛋壳”端了出去。
你是债主,你是东家,你老大!
看见孙掌柜端出来的糖蛋,二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三弟妹,这就是你请来的厨子,做的什么玩意儿啊?还不如我的手艺呢!”
用糖稀沥个蛋而已,七八岁的孩子都会做好么?
三夫人的眉头也微微一皱。
孙掌柜:别问我,东家做的!
二夫人快笑岔气了,用帕子掩了颜,说道:“那就把点心端过去让大哥与大嫂尝尝,看他们究竟更中意谁的!”
下人们将三道点心端去了大房的院子。
大老爷与大夫人刚起,正坐下准备喝点小米粥。
白日里有两顿席大鱼大肉的,早上就不多吃了。
点心被呈到了二人桌上。
这事儿是大老爷做的不厚道,内宅是大夫人的底盘,他不该过问的,是二弟来找他,讲了半日他推拖不过就给应下了。
“夫人你做决定吧。”大老爷说。
大夫人叹道:“你答应了老二,我拂你面子,岂不是叫你这个兄长的在兄弟面前失了颜面?”
大老爷很是受用,笑了笑,说道:“那就还是用老二叫来的厨子?”
“看着也是老二的厨子靠谱。”大夫人的目光扫过三道点心,落在几个糖稀沥成的“鸡蛋”上,眉头一皱。
“老三媳妇儿请来的厨子做的是个啥?”
……
下人很快从长房的院子过来了。
二夫人与三夫人异口同声地问:“大哥大嫂怎么说?”
下人低头禀报:“回二位夫人的话,大老爷与大夫人说,用三夫人请来的点心师傅。”
“不可能!”三夫人拔高了音量,“你一定传错话了!他们就做了块儿糖!”
没错,苏小小做的的确是一块糖,只是沥成了蛋壳的形状而已,可本质上就是糖呀。
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那三位厨子,见苏小小的灶台上还剩下两个,苏二狗吃了一个。
他们沉着脸走过去,其中一人徒手掰了一小块糖体。
“就是糖稀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
等等。
尝味道的主厨忽然顿住,舌尖仔细品了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拿起一旁的小勺子,啪啪啪的将糖蛋敲碎了。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糖蛋里竟然趴着一只点心做的小老虎。
虎身嫩黄,虎头与虎尾用棕色糖浆勾勒了出虎纹的形状。
巴掌大的一小只,栩栩如生,软糯可爱。
王家的小公子,正是属虎!
绝了。
这道点心绝了!
先不说味道,单是寓意与卖相就甩了他们几条街!
在尝过其味道后,三人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了!
老虎点心是用玉米面做的,内馅儿是苏小小自己熬制的果酱,另外调和了一小勺卫廷捣的花生酱,口感酸甜,细细回味又透着一丝花生的浓香。
味道很有层次,口感丰富,主次分明。
三人甘拜下风!
三夫人扬眉吐气,被二房压了多年,而今可算是在大哥、大嫂那儿得了脸。
她灿灿一笑:“二嫂,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二嫂也去忙吧,咱们别在这儿打搅苏姑娘与苏小兄弟做点心了。”
二夫人像只斗败的公鸡,气冲冲地走掉了!
三夫人笑道:“请你们是请对了,点心好好儿做,原先商议的价钱不变,另外,这样的点心多做一点,我再加价十两!”
“加价就不必了……”孙掌柜也就是客套,哪儿能真不要?
十两银子对王家不算什么,三夫人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
“就这么说定了。”三夫人又夸了苏小小几句,转身去长房见大哥大嫂了。
孙掌柜是边笑边抹冷汗,和苏姑娘做事,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啊。
苏小小的点心做得很顺利,苏二狗这段日子肉眼可见的进步了,做事麻利多了。
去镇上做生意时,苏小小总感觉早上忙不过来,是因为他们得赶时间,而王家的寿宴是中午才开席,时间上很充裕,量大也不怕。
“二狗,累不累?”
“不累!”
“你是喜欢像今天这样做席,还是喜欢卖点心?”
“都喜欢!”苏二狗说。
卖点心比较好玩,可做席挣的多,他方才可是听见了,那位夫人一开口,又加了十两呢!
苏小小:还真是个时刻让人有成就感的孩子。
二夫人走了,那三个被她请来的厨子却没走,三人厚着脸皮留下来,想看看苏小小究竟会做哪几样点心。
苏小小大大方方让他们看,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这让他们三个大男人更汗颜了。
若换作他们,想必是做不到让同样来“偷师”的。
“劳驾揉个面?”苏小小问。
“诶,好好!”三人忙不迭应下。
有专业的大厨打下手是种怎样的体验,苏小小只能说——很丝滑!
苏小小发现府上有奶羊,叫孙掌柜与小厮去取了一罐子羊奶过来。
她将羊奶倒入锅中煮开,杀菌去腥,熬了点姜汁撞奶给几位夫人送过去。
——她方才听三夫人说话,有点嗡嗡的鼻音。
此外,她还做了奶香栗子糕、干果小奶卷、麻酱小奶卷。
万物皆可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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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更
125 风波(十更)
当然了,传统点心也是必不可少的。
若只有苏二狗给她打下手,做不出这么多花样的,可眼下不是有了三个免费劳动力么?
不用白不用!
苏小小这厢做着点心,孙掌柜也没闲着,他厚着脸皮去前院拓展业务了。
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受邀的宾客,总之混进去就对了,面子能有里子重要?
但凡他脸皮薄一点儿,锦记都不能从一个小作坊做成杏花镇的老大!
他孙权是落魄了,但总有一日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临近开席,一切准备就绪。
孙掌柜也凭着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的本事,拉了不少生意。
有几个今日就能定下……
他压下翘起的嘴角,忙不迭地去了后厨。
“姐,我想方便。”苏二狗说。
方才他姐做的姜汁撞奶太好喝了,他没忍住,喝了三大碗。
“去吧,知道在哪儿吗?”苏小小问。
“知道,那个小厮说过了。”苏二狗答。
苏二狗前脚刚走,孙掌柜后脚就到了。
他喜不自胜地说道:“今儿运气不错,碰上了戚家人,夸咱们点心做得好吃,我趁机拉了几单生意。最近的一单是十天后,赵家千金及笄,赵夫人想见见你,你这会儿有空没?有的话,把点心给前面送去,顺道见见赵夫人。我和三夫人打过招呼了,她没意见。”
“成。”
刚好这边也忙完了。
苏小小拿出府上的餐盘:“你们过来装盘,我怎么装,你们怎么装。”
三位大厨:“好的苏姑娘!”
孙掌柜一脸懵。
等等,我不在的一两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
装盘完毕,苏小小与孙掌柜拎着一个食盒往前厅走去。
余下的点心自有王家的下人来端,不必她再费任何心。
“我和你说说赵家……”孙掌柜拿过食盒,开始和苏小小介绍赵家的情况。
二人穿过一个抄手回廊时,不远处的一个小竹苑传来了女子的哀求声。
“你们放手!放开他——快放开我弟弟——”
“啊——”
女子约莫是被人推倒在了地上,撞翻了一地的东西,还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个男人训斥道:“赶紧起来!别再这儿鬼哭狼嚎的!惹了李公子不高兴,仔细你的皮!”
“吴管事,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你让他们把我弟弟放出来吧——我弟弟还小——他不是王家的下人——”
“他来了王家,就是王家的下人!你把人带进府时怎么说的?”
“我不要他来王家了!吴管事,你放过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吴管事……”
苏小小眉目冰冷。
孙掌柜摇了摇头:“唉,大宅子里的事儿,咱也管不着,走吧。”
“吴管事,我求你了——”
“你再嚷嚷,我可让人把你撵出去了!坏了李公子兴致,回头李公子兴师问罪起来,我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小小的步子顿住了。
她听见了小竹苑的一间厢房内,传来少年反抗的闷哼声,十分微弱,并不真切。
孙掌柜的耳力不如她,没听到不堪入耳的动静,可他好歹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精,哪里会猜不到发生了何事?
“今日宴会上姓李的,似乎只有府台家的公子。”孙掌柜低声道,“据传言这位公子是府台的幼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让家里人宠坏了,染了些……不大光彩的嗜好。”
什么叫不大光彩的嗜好?
说白了就是个兔儿爷!
府台大人在府城只手遮天,虽有不少人痛恨李公子的行径,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听那位吴管事与女子的谈话,李公子动的是王家的下人。
这可真是太荒唐了!
苏小小微微捏了捏拳头。
孙管事见她一脸杀气,赶忙劝道:“别别别,苏姑娘,你千万别冲动!咱们不是王家的人,咱们连宾客都算不上!里头那位是府台家的嫡子!别说你我如今的身份了,就算再加上锦记,再加上一个戚家,也不够与府台大人叫嚣的!咱惹不起!”
他说着,果断伸出手去抓苏小小的手腕。
他这把年纪了,对苏小小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纯粹是拿她当了晚辈,才想要拉着她离开。
苏小小不动:“你先走。”
“你……你不会——”孙掌柜四下看了看,压低了音量,小声劝诫道,“我知道你热心肠,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下锦记的那个孩子!可天下不平事多了,你管得过来吗?你管别人之前,总得先替自己想想吧!得罪了府台大人,咱们以后甭想在府城做生意了!府台大人打个喷嚏,都能要了我们小命啊!”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拳头一点点松开。
“这才对嘛!”孙掌柜长松一口气,“不是我们冷漠,是世道艰难,有时候,我们总得认命。走吧,眼不见为净,一会儿就忘了。”
……
屋内,光线昏暗。
李公子邪笑着朝床铺上的少年走过去。
少年挣扎,然而他浑身被绑,嘴也被堵住,所有的挣扎皆是徒劳。
李公子欺身而上。
“能伺候本公子,是你的福份!”
“你放心,把本公子伺候好了,下半辈子让你吃香喝辣,再也不用在这破府做下人!”
李公子抬手去扯他的裤腰带。
哐啷一声,门被人大力踹开了。
一道小胖身影如飓风一般冲了进来,抓起床上的李公子,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
李公子摔得嗷嗷大叫,酒都醒了一半:“谁呀!哪个混账东西!敢摔本公子!”
苏小小走过去,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脚!
“哎哟——”
李公子被踹得直接翻了个跟头,鼻梁骨都摔断了,鲜血喷了一地!
苏小小忙去给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松绑。
“弟弟——”
女子哭着冲了进来。
外面被苏小小撂倒的下人也纷纷爬起来,忍痛跟了过来。
与此同时,苏小小也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她眸光一凉!
女子来到床前,哭声戛然而止!
孙掌柜跑得最慢,气喘吁吁地入内,定睛一瞧,一个趔趄栽倒!
什么情况?
被李公子霸王硬上弓的少年怎么变成了……苏二狗?
被堵了嘴的苏二狗恶龙咆哮:“呜呜呜!”
这下,李公子也傻眼了。
他的美少年呢?
咋变成一个小黑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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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痛揍渣男(一更)
苏二狗确实晒得有点儿……黑。
他颜值是高的,毕竟苏老爹与陈氏长得都不差,只不过李公子不好这一口哇,他就喜欢白白嫩嫩的、弱不禁风的。
苏二狗一看就很暴躁的样子,特别攻,李公子表示吃不消!
李公子唰的抱住了自己胳膊,一副自己被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苏二狗气不打一处来。
上个茅房出来,竟然被人套了麻袋!
小恶霸表示,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苏小小给他松绑后,他摘了堵在嘴里的布团子,抡起拳头便朝李公子揍了过去!
王家的下人与李公子的下人侍从也在屋里,他们可不能让李公子被人揍扁,纷纷冲上去围殴苏二狗。
苏二狗是宁可自己挨几拳头,也绝不放过李公子,这股狠劲儿,可以说是小苏家的真传了。
眼看着众人的家伙儿与拳头就要落在苏二狗的身上,苏小小脚尖勾起一个凳子,朝那几个下人踹了过去!
几人被撞了下盘,呼啦啦倒了一地。
苏小小趁机上前,夺了几人手里的棍棒,又对着另外几个围殴苏二狗的人噼里啪啦一顿横扫!
小竹苑不大,屋子更小,一群人施展不开,躲又躲不掉,七八个下人硬生生被姐弟俩干翻了!
孙掌柜快哭了。
我滴个祖宗啊,亲祖宗,二狗揍人,你不拦着点儿倒也罢了,咋还跟着一起揍上了?
你们是要把李公子得罪到底的节奏啊?
许多人天真认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苏小小与苏二狗不动手,这群人就一定会放过他们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从李公子强行绑人的行径就能看出,此人就是个不讲理的混账,苏二狗动不动手揍他,他今日都会找苏二狗与苏小小算账。
与其如此,那还和他扯什么犊子?
小竹苑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的,李府台听说自己儿子与人打起来了,起先以为又是儿子把别人给欺负了。
可当他与王家的大老爷、大夫人等女眷赶到小竹苑时,才惊讶地发现被揍的竟然是自己儿子!
“住手!都给本官住手!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李府台身边是有正儿八经的衙门侍卫的,真功夫,不是几个小厮与街头混混可比。
在侍卫们伸手捉人的一霎,苏小小唰的将苏二狗拎了过来。
侍卫们扑了个空,一时有点儿懵。
苏小小拉着苏二狗,及时闪到一边。
苏二狗人是被他姐拽走了,脚有它自己的想法,又给了李公子一下!
李府台的脸黑透了!
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府台沉声问。
这话,既然是问李公子的几个随从,也是在问揍了他儿子的姐弟俩。
苏二狗哼道:“你问他呀!”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小子,你可知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二夫人故作惊讶:“哎呀,三弟妹,他们两个不是你从外头请来的厨子吗?”
此话一出,李府台冰冷的目光唰的落在了三夫人的脸上!
三夫人紧张得脸一白,浑身的冷汗冒了出来。
“爹——”李公子捂住高高肿起的猪头脸,哭着来到他爹面前,“你可算来了——你再晚一点儿儿子都见不着你了——你快把他们抓进来!抓进大牢!”
孙掌柜勃然变色!
府城的大牢?进了可没命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府台厉声又问了一次。
小爷还没凶,你凶啥?
苏二狗气呼呼地说道:“还能怎么回事?他让人绑我!还摸我!脱裤子!什么大变态呀!”
苏二狗还小,又没与村里的那帮糙老爷们儿厮混过,他是不懂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对自己这样的。
可屋子里其他人都听懂了。
早听闻李公子有点儿那方面的嗜好,不曾想今日在王家后院,他们亲眼目睹了。
不论李公子出身如何尊贵,这可是王家,是不是有些太荒唐了?
李公子其实也是喝多了,加上他平日里也确实嚣张惯了,酒劲儿一上来就没把持住——
苏二狗不假修辞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李府台的脸上!
李府台涨得面红脖子粗!
然而更打脸的还在后头,李公子居然与苏二狗吵起来了。
“你胡说!我才没让人绑你!你自己爬到我床上来的!我让人绑的是那小子!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本公子能看上你!”
李府台气得心口抽抽的。
众人没眼看了。
你说你混就算了,怎么人也这么蠢呐?
你打死不承认不好么?我们虽然知道你德行,可我们能装眼瞎呀!能昧着良心说不信姐弟俩的话呀!
你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捶呀!
苏二狗凶道:“我自己爬的,还能把自己绑了?”
几个鼻青脸肿的李家下人,恨不能把头低到裤裆里去。
这乌龙闹大了。
他们绑错人了——
“大人!”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官员走了过来,他拱手冲李府台行了一礼,“这两个闹事的刁民就交给小的来处置吧!李公子受了伤,还是及时请大夫为其医治,以免落下病根。”
李府台怨毒的目光扫过姐弟二人,带着负伤的儿子离开了。
二夫人冷笑着看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三夫人:“三弟妹,早听我的,不用这两个厨子,不就没事了?如今倒好,李公子在咱们家受了伤,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咱们一并被府台大人记恨上!”
大夫人厉喝:“你也少说两句!”
二夫人闭了嘴。
大老爷没说话,他的话全写在脸上了。
大夫人对苏小小道:“王家庙下,容不下二位这两尊大佛。如此能干的厨子,原是我们王家请不起。”
说罢,她与大老爷一道离开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三夫人请他们来,是为了给自己长脸,而如今他们让自己没了脸,三夫人也不愿再搭理什么了。
“点心我做完了。”苏小小说。
“你还想要点心钱!”三夫人瞬间变脸,“闹出这么大的事,弄坏了一屋子的东西,我还要找你赔钱!”
苏小小道:“又不全是我们砸坏的。”
三夫人:“……”
--
从王家出来,那位年轻的官员也在。
他是戚老夫人的孙子,叫戚铭,两年前的恩科高中两榜进士,没进翰林院,外放到青州做了府台大人的主薄。
他说道:“你们早些离开府城吧,府台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你们伤了他,最好别再落在府台大人的手里。”
苏小小问道:“你不抓我们去衙门吗?”
戚铭无奈笑了笑:“抓了你们,回头我祖母吃不上你们苏记的点心,得埋怨我了。我会告诉府台大人,你们不是府城人,已经将你们抓回县衙了,会让县衙那边对你们严加看管,让你们在牢里吃些苦头。”
苏小小深深看了他一眼:“戚大人,你是个好官。”
戚铭眸光微动。
苏小小一行人坐上马车。
“苏姑娘!”
戚铭忽然开口。
苏小小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戚铭温和一笑:“方才的经过,孙掌柜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没做错。”
……
苏小小上了马车,看了眼一脸幽怨的孙掌柜,挺直小胖腰道:“看吧!戚大人说我没做错!”
孙掌柜叹气。
他是摊上了一个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东家呀?
“孙掌柜,府城书院在哪儿啊?”苏小小问。
“在长流街。”孙掌柜道。
“远吗?”
“不算太远,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苏小小拿掉苏二狗头上不知何时粘上的一根杂草:“生意提前结束了,我去拜访一位朋友。”
“是沈公子吧?”孙掌柜不止一次看见沈川光顾她的小摊了。
苏小小点头:“是他,你也认识?”
孙掌柜笑了笑:“谈不上认识,他从前是锦记的老顾客,他还曾经找到我,让我把点心卖到他们书院去,我没同意。我那会儿瞧不上书院那点儿生意。如今也不后悔,幸亏没便宜锦记!”
苏小小自信满满地说道:“你便宜不了,做了我也能抢过去的。”
孙掌柜:……虽然这是事实,可你不能谦虚点吗?
约莫后刻钟后,马车在府城书院的大门口停下。
“哇,府城书院真气派!”苏二狗怔怔地说。
孙掌柜解释道:“府城书院官学,当然气派了。”
苏小小没等多久,沈川便摇着一把折扇出来了。
“沈川。”
苏小小背着小胖手,走了过去。
沈川回过头一瞧,惊道:“苏姑娘?”
苏小小来到他面前,望了望他身后鱼贯而出的学生:“我看人家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你怎么一个人?”
沈川啪的打开折扇:“我就喜欢独来独往!对了,你怎么来府城了?一个人来的吗?”
苏小小道:“还有二狗、孙掌柜和一个叫小伍的伙计,他们买东西去了。”
“是锦记的那个孙掌柜吗?”沈川问。
“是他。”苏小小点点头,“他现在是我的掌柜了。”
沈川愣愣道:“呃……看来我不在镇上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啊……话说你们为什么会来府城?”
苏小小轻描淡写地说道:“来做点生意。”
沈川乐了:“行啊你,生意都做到府城来了!”
127 扬眉吐气(二更)
俗话说得好,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前两项沈川暂时没戏,可最后一项让他给赶上了,说不开心是假的。
他做东,请苏小小一行人去了府城最著名的酒楼——白云阁吃饭。
白云阁味道是不错的,孙掌柜从前来过几次。
沈川在败家这方面是没输过,唰唰唰点了一大桌,全是他家招牌菜。
“好吃吗?”沈川问。
“好吃。”苏小小说。
苏二狗心道:明明没你做得好吃。
苏小小减肥,不能吃多,差不多就不再夹菜了,只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啃着碗里的豆芽菜。
沈川道:“还没问你,是来府城做什么生意呢?”
苏小小淡定道:“哦,王家的抓周宴,做点心。”
沈川惊道:“王家?开布庄的那个王家?”
苏小小:“嗯。”
沈川睁大了眸子:“天啦,你也太厉害了!”
这何止是行啊,简直逆天了好么?
满打满算,她摆摊做生意也才两个月,就已经能让富甲一方的王家垂青光顾了。
“开的价钱高吗?”沈川对别人的事儿没兴趣,对苏小小的就挺八卦。
苏小小轻飘飘地说道:“不多,四五十两吧。”
沈川目瞪口呆:四五十两还不多?你飘了啊!
孙掌柜呵呵,砸烂人一屋子家具,赔钱赔了五十两,倒贴五两。
沈川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家的人脉很广的,你们在他家的宴会上,还谈下了不少别的生意吧?”
苏小小要面子:“嗯,还有个什么赵家,及笄宴来着,另外两个不记得了。”
孙掌柜继续呵呵,是啊,接下了,可也全都黄掉了。
吃过饭,天色也还早。
沈川想带她去府城转一圈,她摇头拒绝:“我得去一趟青云庵,替人送点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川不好强留。
不过当他去结账时,却被告知,账已经结过了。
沈川望着渐渐驶远的马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好的我做东的……”
“小姑奶奶,债主,东家,我该称呼您什么好呢?”
马车上,孙掌柜皮笑肉不笑,“赔了五两,方才那一桌五两,咱们这一日,负利润十两。您是不是钱多烧得慌?要不少让我还个二十两?”
苏小小淡淡腻了他一眼:“敢少还一个铜板,试试看!”
她是觉得,沈川在府城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舒心。
申时,马车抵达山脚。
青云庵坐落在半山腰,他们又爬了半个多时辰,临近酉时才总算进了庵堂。
孙掌柜累得喘息如牛:“早知道……早知道这么累……我就陪小伍……在马车上歇着了……我做什么……要跟你俩来凑热闹……”
苏小小也喘,但没他喘得厉害。
上次与虎搏斗,似乎突破了体能的极限,她能感觉到身体素质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苏二狗活蹦乱跳的,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庵堂并不像繁华的市井,沉寂寂的,他看了两眼就感觉到无聊了。
青云庵有些年代了,砖瓦上古朴陈旧,散发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墙角的青石板上长了不少绿苔藓,雨天会打滑。
苏小小进了庵堂大门。
一个正在洒扫庭院的小尼姑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施主,你们是来上香的吗?”
苏小小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函:“我找慧觉师太,有位姓符的故人托我带东西给她,这是那位故人的信,慧觉师太看过便知是谁了。”
“哦……施主请稍等。”小尼姑放下扫帚,拿了信走过穿堂,去了后排的禅房。
须臾,她折了回来,对苏小小道,“施主,里边请。”
一间禅房内,苏小见捡到了一个与符大娘差不多年纪的师太。
不知是否为出家人的缘故,她看上去十分宁静平和。
“慧觉师太。”苏小小打了招呼。
慧觉师太坐在桌边,她放下符大娘的信函,温和慈祥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苏小施主,请坐。”
苏小小在她对面坐下。
对于她能叫出自己的姓氏,苏小小并不意外,想必是符大娘在信中提到了。
慧觉师太微笑:“是汀岚让你来的?她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汀岚?
符大娘的名字吗?
怪好听的。
苏小小道:“我也刚认识符大娘不久,过去一年不敢说,她最近两个月……还行,年前在家中摔断了腿,目前没什么大碍了。”
慧觉师太摇了摇头:“就知道她报喜不报忧!当真无碍了吗?”
“嗯,恢复得很好。”苏小小说。
确实恢复得不错,再有半个月就能拆夹板了,血压也控制住了,与邻里关系和睦。
符大娘如今过得很滋润呢。
慧觉师太温和地看着苏小小,她能从对方的表情里感受出来,汀岚过得不错。
苏小小没在禅房待太久,讲了些符大娘的近况,又把符大娘嘱托她带过来的养生丸递给了慧觉师太。
慧觉师太收下后,给符大娘回了一封信,又让几个小尼姑取来了几大麻袋东西。
苏小小打开一瞧。
好家伙,全是上等的茶叶与干货!
敢情符大娘的好东西全是从慧觉师太这儿来的?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久居深山的慧觉师太,又是如何弄到这么多上等茶叶与干货的呢?
总感觉这个师太不简单呐……
慧觉师太也送了苏小小一袋茶叶。
苏小小还得赶回客栈,不宜久留,谢过之后便向慧觉师太告辞了。
慧觉师太忽觉不舍:“其实天色不早了,苏小施主若不嫌弃,可以留宿庵堂。”
屋子里的小尼姑们听到这话,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
师太居然留宿一个小施主了?
你明明连香客都不见的!
若苏小小是一个人,倒也不介意的,可苏二狗与孙掌柜他们无法留宿庵堂,她不能撇下二狗。
“抱歉,我是和弟弟还有一位掌柜一同上山的。”
苏小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慧觉师太了然,不再强留,只是对苏小小道:“苏小施主,下次若来府城,可否再来陪贫尼说说话?”
苏小小有些意外。
她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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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小出了慧觉师太的院子。
临走时,她给慧觉师太留了一盒自己做的点心。
苏二狗与孙掌柜不知上哪儿去了,苏小小没瞧见他俩,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说熟人不大合适。
毕竟只在今日晌午见了一面。
“小师父,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这个对着庵堂的小尼姑一脸客气的男人,不是府台大人又是谁?
李府台在王家可不是这样谦恭的态度。
小尼姑说道:“师太吩咐过了,所有香客,一律不见,我若替你通传,会挨骂的!”
李府台要求见的不会是慧觉师太吧?
苏小小眯了眯眼,从容淡定地打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李府台又不是瞎子,冷不丁一个人影迎面而来,还是从慧觉师太的院子出来的。
他立即道:“这不是有香客进去了吗?”
说完,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唰的扭过头。
“是你?!”
苏小小状似惊讶地停下脚步,转身朝李府台看来。
“哎呀,李大人!民女失敬!”
你这嚣张的态度,可没半点儿失敬!
李府台错愕地看着苏小小,不明白她为何能从慧觉师太的院子出来。
“你——”
苏小小与他同时开口:“李大人也是来见慧觉师太的吗?”
也?
这丫头当真见到那一位了?!
李府台震惊不已!
“为……”
他想问小尼姑,为何?
小尼姑早机灵地跑掉了!
草坪上就只剩下他与这个小胖村姑。
他一改适才的谦恭,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神色:“你是怎么进去的?”
苏小小道:“走进去的呀,难不成用爬?”
李府台一噎。
这丫头!
“我是问你,师太为何同意见你?”
“可能我比较好看?”
李府台:“……!!”
恰在此刻,另一个小尼姑抱着一麻袋干货走了出来:“苏小施主,你们马车在哪儿,我和师姐们给你送下山去。”
苏小小忙道:“不用了,一会儿我弟弟回来,我们自己拿下山。”
李府台更惊诧了:“这些东西是……”
苏小小风轻云淡道:“哦,师太送的。”
虽然不是送给她一个人的。
那一位不仅见了这丫头,还送她东西?
李府台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
苏小小故意道:“哦,府台大人也想见师太吗?”
“我……”李府台刚想趁机问问那几个小尼姑,小尼姑们齐刷刷地溜没影了!
躲香客,她们是专业的!
李府台捏紧了拳头,不情不愿地看向苏小小:“你……去和师太说一声,本官求见。”
“李大人是在命令我吗?”苏小小淡淡一笑,“我腿疼,有点走不动路了呢。”
“你动了本官儿子,这笔账本官还没和你算!你别不识抬举!”
苏小小转身就走!
“你回来!”
苏小小一步不停往前走!
李府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个刁民!”
苏小小一只脚跨出了庵堂。
“劳驾!”
他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来。
苏小小跨在门槛上,并未回头,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做什么?”
“跑路费呀,白你给传话吗?”
李府台狠狠瞪了苏小小一眼,自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走到门口,冷冷地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嫌弃地摇摇手指头:“一百两!”
李府台虎躯一震:“你怎么不去抢!”
苏小小挑眉:“那我走咯。”
李府台气坏了,咬牙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苏小小收了银票,果真去找慧觉师太了。
很快,她昂首阔步地出来了。
李府台难掩激动地问:“你把话带到了?师太怎么说?”
苏小小伸出手,比了个拿来的手势。
李府台沉着脸,又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啪的拍在她手心!
苏小小继续比手势。
李府台咬牙,又掏一张。
一直到掏了四张,苏小小才勉为其难地收手。
她淡淡地道:“师太说……不见!”
李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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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嗝
128 霸气小侯爷(一更)
等苏二狗与孙掌柜回到庵堂时,苏小小正站在门口数银票。
小神情有点儿慵懒。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
府台出手真大方!
“姐!”
苏二狗抱着一满怀的果子小跑了过来。
一头汗。
苏小小拿出帕子来,习惯了照顾三小只,擦汗的动作练就得很顺手。
倒是苏二狗愣了下。
他姐从前没这么对过他。
在说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擦?”苏小小睨了他一眼,问。
“擦的擦的擦的!”苏二狗将脑袋递过去。
明天再当大人好了!
苏二狗给苏二狗擦了汗,将帕子扔给苏二狗去洗。
苏二狗找庵堂的小师父们借了个篓子:“姐,这种果子特别甜,你尝一下!”
“哪儿摘的?人家同意了?”
“嗯!”苏二狗点头如捣蒜,“小师父们同意了我才去摘的,我答应分她们一点!”
几个十岁出头的小尼姑们趴在门后,悄咪咪地朝这边打量,比起成熟稳重的师姐们,她们还很青涩,胆子又小又大。
这话听上去矛盾,可这还真是她们的状态。
她们不敢多和苏二狗多说话,却又胆大到偷偷地让苏二狗帮她们摘果子。
她们要瞒着师姐们藏零嘴。
苏二狗将果子分了她们一半,她们抱着果子就跑没影了。
“洗了再吃。”苏小小说。
“哦。”苏二狗进庵堂前院找了口水缸洗帕子和果子。
苏小小淡道:“分开洗,不要用你的汗帕子擦果子!”
苏二狗手一抖,果子掉水缸里了。
他扭头看了看他姐,心道我姐的后脑勺是长了眼睛吗?连我这小动作也知道了?
苏小小又当着孙掌柜的面儿数了一遍银票。
很慢,一张一张,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嚣张老爷们儿的气息。
“看清楚了?”她勾唇,“多少张?”
“五、五张。”孙掌柜咽了咽口水,因为银子太多了,他就不去计较小丫头突如其来的嚣张了。
“哪里来的?”他问。
苏小小拽拽地说道:“哦,就,你们不在那会儿,简简单单做了笔生意。”
孙掌柜:“……”
却说李府台下山后,管事亲自拿了凳子将他扶上马车。
他的脸色很难看,比在王家那会儿更难看。
管事是目睹了全过程的,他也气得够呛。
“那丫头太过分了!先是打伤了公子,如今又来讹您的银子……戚大人不是说把她抓回县衙了吗?难道是骗人的?”
李府台坐在马车里,面色铁青。
管事比了个一记手刀:“大人!要不一会儿……找人收拾她!”
李府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收拾!没见她方才是从哪里出来的?”
从……从慧觉师太的禅房。
管事眉心一跳!
管事错愕道:“大人!她一个镇上来的丫头,为何会认识慧觉师太呀?”
李府台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在王家丢了那么大的脸,来了庵堂又没能见到慧觉师太的面。
见不着是正常的,毕竟他来了许多回了,就没一次成功的。
可这次不一样。
有别人进去了!
这意味着,慧觉师太是见香客的!
“给本官去查那丫头!”
“是!大人!”
……
苏小小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所幸府城的铺子关门比镇上的晚,这会儿铺子仍大开着,街上行人不少。
“姐。”
苏二狗巴巴儿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道:“东西放好,楼下等你。”
“好嘞!”
苏二狗兴奋到飞起,与小伍、孙掌柜一道将他们从庵堂带回来的一袋袋东西搬上了楼。
孙掌柜不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去大街上转悠。
……那丫头不能算孩子,可苏二狗一个能顶三个熊孩子,他得看紧了。
苏小小在吃上一贯是不吝啬的,苏二狗想吃什么,她全都给买,苏二狗逛了一路也吃了一路,肚子饱到不行。
“回客栈。”苏小小说。
苏二狗打了个饱嗝:“姐,还早。”
苏小小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最后一条街。”
要给憨憨弟弟消消食。
孙掌柜是走不动了,在小伍的搀扶下回了客栈。
姐弟俩又溜达了一圈,苏二狗乐不思蜀,苏小小拿出了自己的血脉威压:“不听姐姐的话了是吧?”
“哦,听的。”苏二狗耷拉着脑袋,恋恋不舍地跟在她姐身后回了客栈。
苏小小的房间并不街道一面,而是对着一个寂静的小胡同,这个胡同被客栈租下,生意太火爆的时候用来放放客人们的马车。
眼下并非旺季,胡同里空着。
苏小小洗洗准备就寝,胡同里却传来了一阵拳脚相加的动静。
有人打架?
苏小小想了想,今天太累了,没兴趣。
但那拳拳到肉的声音着实有些勾人,她最终还是起身推开了窗子。
两个男人,皆是一身暗色衣裳,若非今晚月光挺亮,他们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苏小小探出半截身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身材真好。
功夫真漂亮。
动作真帅!
那招,她也要学!
等等,为何她感觉其中一道身影有点儿眼熟?
景弈?!
苏小小定了定神,目光死死锁定手持九节鞭的玄衣少年。
对方用的是剑。
他一鞭子打过去,卷住了对方持剑的手腕。
景弈浑身散发着冰冷强大的气息,他的武功是极高的,可他的年龄与经验是劣势。
对面的黑衣人俨然是老杀手了,被缠了也不怕,直接就着景弈的鞭子将自己拉到景弈面前,手腕一动,划伤了景弈的胳膊!
寒刃见血,非命不归!
黑衣人的杀气陡然暴涨!
这是要夺景弈的命了!
苏小小唰的抄起手边的花瓶,朝对方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寒刃上反射出苏小小明目张胆偷袭的模样,他举剑一霹,碎了苏小小扔下来的花瓶。
花瓶只是烟雾弹而已,苏小小单手撑住窗台,以帅裂苍穹的姿势,一跃而下!
我去!
卡住了!
苏小小吧唧一声,倒吊在了窗户上。
黑衣人:“……”
景弈:“……”
窗棂子承受不住苏小小的重量,咔咔两声,自墙体脱落。
苏小小捂住脸摔了下来。
不能摔破脸。
她要美。
景弈飞身而起,凌空抱住了自由落体的苏小小。
他整个后背暴露无遗,为了不误伤苏小小,他把手中的长剑也扔了。
这是对景弈下手的最佳时机!
黑衣人的确出手了,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剑气似乎是斩偏了,并未没伤到景弈,反倒是好巧不巧地将困住苏小小的窗棂子霹碎了。
景弈与苏小小倒在了地上。
亏得窗棂子提前碎了,否则在地上压碎,非得倒插进苏小小的肉里不可。
“你没事吧?”景弈忙问。
“我没事。”
景弈接住她了,她摔得不痛。
黑衣人还没走。
苏小小唰的抽出腰间弹弓,指尖一转,一枚石子上了弹弓。
她对准黑衣人咻的弹射出去!
黑衣人抡起长剑抵挡。
他以为是一颗石子,谁料射出来竟有三颗!
他猛剁脚尖,飞身而起,凌空一转。
啪!啪!
余下两颗石子打在了墙壁上,竟生生打出了两个小窟窿来!
这力道——
啪!
又是一声!
黑衣人都傻了,怎么还有一颗?
这颗石子儿没打在墙壁上,而是打在了黑衣人的……屁股上。
石子反弹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苏小小:“哟,小屁股挺有弹性。”
黑衣人:“……”
苏小小又抓了些“弹药”,石子有,花生也有,抓到哪个是哪个。
黑衣人黑着脸躲来躲去,然而就是不对苏小小发动攻击。
“小侯爷!”
白泽等人赶到。
黑衣人凌空一跃,飞檐走壁地离开了。
白泽冷声道:“我去追!你们保护小侯爷!”
“我也去!”红鸾跟上了白泽。
二人朝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全速追了过去。
余下的二人正是曾经在林子里要搜苏小小身的侍卫。
国字脸的叫乌木,另一个叫青玄。
苏小小出入了梧桐书院数次,熟不熟的不知,名字反正是知道了。
二人对于苏小小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十分意外。
苏小小没管他俩,她看向景弈的胳膊,说道:“伤口有点深,需要处理,我房中有药。”
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景奕没动,她回过头。
“愣着干什么,去上药呀!”
几人唰的看向景奕!
小侯爷才不会去,小侯爷他最讨厌看大夫了——
景奕乖乖地跟着她上了楼。
所有人:“……!!”
还我霸气小侯爷!
--
苏小小携带急救包是以防不时之需,谁曾想捯真派上了用场。
她打开急救包。
景弈不懂医术,与大夫打的交道也不多,因此就算是看见了奇奇怪怪的药,也只认为是自己这方面见识少。
苏小小拿出了生理盐水与碘伏:“你的衣裳……能脱吗?要把胳膊露出来。”
景弈的睫羽微微一颤,有些不自在地望了望他处。
苏小小道:“想什么呢?我是大夫。你要是不方便脱,我就只能把你的袖子剪了。”
景奕想了想:“你剪。”
苏小小:……这么保守的吗?
苏小小果真剪了。
人家不心疼自己的衣裳,她心疼什么。
景奕:“你剪完要给我缝上去。”
苏小小一剪子险些戳进他肉里!
129 乖宝宝(二更)
苏小小给他清洗伤口,皮肉都翻出来洗干净了,没办法,他刚刚为了接住她,胳膊撞在地上,沙子灰尘全进入伤口了。
景弈冷汗直冒,指节捏得泛白,没吭一声。
“你还挺能忍。”
上个这么能忍的,是卫廷。
为什么看到景奕,她就总能想到卫廷?
这俩人是有什么关系吗?长得也不像啊——
“我要给你缝合一下,麻醉剂用完了,只能给你生缝,可能有点疼。好在只有两针,我会尽快的。”
景弈点头。
苏小小没托大,动作干脆利落。
景弈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还没怎么感觉到疼痛,她已经剪掉了线头。
“好了,缝完了。”苏小小给了景弈一颗糖。
景弈:“……”
糖块用纸包着,残留着她指尖余温。
景奕讨厌被人当成小孩子对待。
“不要?”苏小小问。
“要。”景弈握紧了糖果。
“不要沾水,不要用力,减少左胳膊的活动,忌辛辣……”苏小小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几天后找你拆线?”景弈问,他在军营待过,这种缝合伤口他还是知道的,长合了就得找医官把肉里的线拆掉。
苏小小道:“我给你用的是蛋白线,不用拆。”
“哦。”景弈垂下眸子。
苏小小: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失望?
景弈捏着她给的糖,拿出一个锦囊,眸光挣扎了几下,往苏小小面前一递。
苏小小就道:“你就不用给诊金了。”
景弈:“……”
--
乌木盯着一张大大的国字脸在胡同里等着。
青玄一言不发。
乌木琢磨道:“青玄,你说小侯爷……是不是太不防着那丫头了?我听白泽说,一开始他还劝着表公子防备人家,结果最先卸下防备的是他自己。他就这么和人上去了,也不怕那丫头对他怎么着。”
青玄白了他一眼:“她能对小侯爷怎么着?”
乌木也说不上来,就感觉小侯爷与那丫头在一块儿时,是最容易中招的。
“她……她是大夫!万一她给小侯爷下毒呢!”
乌木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揣测,瞬间感觉自己聪明绝顶!
青玄正要说什么,景弈过来了。
“小侯爷!”青玄上前,看了眼他的胳膊,想问伤势如何了。
景奕开口:“袖子,她缝的。”
青玄:谁关心你袖子了?
“您的伤没事了吧?”青玄问。
“嗯,没事了。”景弈说。
青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嘴上说没事,可你的脸色……很像是哪儿又让人扎了一刀啊……
很快,白泽与红鸾气急败坏地回来了。
“让他逃了!”红鸾不悦地说。
白泽道:“担心他会折回来对小侯爷不利,我们先赶过来提个醒。红鸾,一会儿你照顾小侯爷,我再去追他。”
“不必了。”景弈说,“你追不上的。”
白泽眉头一皱。
他的轻功是四人里最好的——
景弈淡道:“那个人是尉迟修。”
白泽不吭声了。
青玄疑惑道:“尉迟修怎么会来了青州?他不是在京城吗?”
尉迟修不是大周人,而是鲜卑人,不过他也并不替效力,他是暗影阁的杀手,谁出得起价,他就替谁卖命。
数年前,有人花重金买卫老将军的人头,尉迟修接下了这个任务。
可最后不知怎的,他竟被卫家幼子收服了,成了卫家的暗卫。
江湖上提起来,都说这是离了大谱。
乌木忽然开口:“小侯爷,属下有件事……一直没说。”
景弈:“讲。”
乌木道:“属下曾在杏花镇的官道上,见过一个人,与那一位的身形十分相像。属下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景弈眸光一冷:“你是说……卫家幼子?”
四人:小侯爷,你比人家小呢,你对叫人家卫家幼子有什么执念吗?
乌木并未否认,回忆道:“他当时……与一个乡下村姑在一块儿,举止很是亲密。”
言及此处,乌木顿了顿,壮胆看了自家小侯爷一眼。
“那个村姑……就是苏姑娘!”
……
翌日一大早,苏小小一行人在府城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后,便坐上了回杏花镇的马车。
虽说王家的生意弄砸了,可讹了李府台五百两,也算是额外发了一笔横财了。
另外,结识了慧觉师太。
……师太让她下次还去探望她,应当算是结识了吧?
瞧李府台对师太的态度,苏小小觉得这根粗大腿,自己得抱稳了。
另一边,景弈一行人也回了梧桐书院。
这几日天气晴好,四处化雪,屋檐下叮叮咚咚的,全是化掉的雪水。
项公子披着狐裘,在窗前作画。
丫鬟们偷偷地隔着雪水化作的雨帘看他,只觉这世上再难找出比公子更矜贵优雅、俊美出尘的男子了。
“表哥。”景弈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丫鬟们的眼睛突然就忙了起来。
项公子是忧郁尊荣的病美人,景公子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都、都好看的!
项公子看了他一眼,作画的动作顿住:“你受伤了?”
景奕错愕:“表哥怎么知道?”
他明明穿衣裳盖住了。
项公子放下毛笔:“你身上有金疮药的味道,怎么受伤的?”
景奕说道:“遇上了一个刺客。”
“哦?”项公子微微惊讶,“什么刺客能伤了你?”
景奕垂眸:“不认识,我也只是一时大意。皮外伤而已,表哥不必在意。”
项公子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必须得尽快结束任务,否则会引来越来越多的麻烦。任务完成了?”
景奕如实道:“没有,那个人没出现。”
项公子微微蹙了蹙眉:“景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所有的行踪都比对方慢了一步。”
景奕神色凝重道:“表哥的意思是,那个人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出了意外?”
项公子道:“这仅仅是我的猜测。你此去府城,可还有其它发现?”
“没了。”景奕说。
项公子叮嘱道:“你受了伤,赶紧回房歇息,一会儿我让长平请个大夫给你。”
景奕正色道:“都说了是皮外伤,别叫大夫过来了,我讨厌大夫。”
项公子笑了笑:“啊,差点忘了,你打小就不爱看大夫,生病了自己扛着,受伤了也自己挨着,家里可没少替你操心。上次听你说,苏姑娘给你接了胳膊,我还挺纳闷。”
景奕撇过脸:“那是她动作太快。”
项公子笑道:“招呼都没打就给你接上去了是吗?”
“嗯。”景奕严肃着一张青涩的俊脸承认。
景奕待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屋了。
项公子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一纸药方来。
是苏小小曾经留下的药方。
看着药方上笔力苍劲的字迹,项公子的神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
今天是苏小小与小豆丁们约定好的归家日子,三小只早早地去村口等着了,梅子看着他们。
卫廷没去,他有事。
黑衣人神色木木地杵在他面前,保持这一姿势一个时辰了。
卫廷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任务没完成就直说。”
“完成了。”黑衣人麻木地说道,“没让景小侯爷见到百晓生。”
百晓生,又叫万事通,是江湖上包打听的,传闻天底下没有他探不到的消息。
当然了,这只是这货自己吹牛逼,他充其量是搜集得一手好情报而已。
只是不巧,他手里刚好就有卫廷的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决不能落入景奕一党手中。
黑衣人一脸丧:“本来我是有机会杀了景小侯爷的,可是……那个丫头出现了!我又不能连她一起杀!对吧!”
他讲着讲着,炸毛了!
“我,尉迟修,杀手榜排行第二的高手,居然有杀人杀不死的时候!奇耻大辱!”
卫廷顿了顿:“你就因为这个,在我这儿杵了一个时辰?”
“不。”黑衣人再次变得丧丧的。
他捂住屁股,两眼空洞无神地说:“我屁股痛……我不纯洁了……”
卫廷:“……”
卫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言难尽。
“你……是下面那个?”
黑衣人:“???”
--
村口。
三小只早已等成了三尊小小望母石。
有乡亲们逗他们。
一个婶子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娘去城里,不回来了。”
“会回来!”大虎说。
“娘答应了!”二虎说。
“拉钩钩了!”小虎说。
那婶子接着道:“那是骗你们的,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娘不要你们了,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小虎跺脚:“要的!要小斧!二斧!大斧!”
好生气哦,这几个奶奶好讨厌哦!
娘亲才不会不要他们!
可是他们等呀等,天都快黑了,娘亲还是没有回来。
拉了钩钩的。
三天。
今天就要过完了。
三人开始焦躁不安,原地转圈,小手手一阵抓头。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抵达了村口。
车帘被掀开,一道熟悉的小胖身影走了下来。
心底的阴霾,好似刹那间被驱散了。
三小只眸子一亮,扑棱着小胳膊,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娘!”
娘回来了,娘没有不要他们!
他们不是没娘的孩子。
他们是娘的乖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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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团聚(三更)
他们撞进了柔软而熟悉的怀抱里,呼吸着令他们心安的气息。
“娘,小斧想你。”
小虎难得抢在两个哥哥前头说了一回话。
大虎二虎表示他们也很想很想娘。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他们是三根草。
这几天天天吃爷爷做的草!
好难吃呀!
苏小小摸摸三个小家伙的脑袋,顺便揉了一把他们的婴儿肥小脸。
挺冰的。
“等很久了?”她问。
小虎认真道:“穷脚向等。”
苏小小半晌才听出来小虎说的是“从早上等”。
她纳闷了,你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口音?
去府城三日,两日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说不累是假的,可看着三个萌萌哒的小团子,就好像……疲倦都消散了不少。
大虎、二虎也表达了对娘亲的思念。
顺便也告了几个奶奶的状!
苏小小道:“娘不会不要你们的。”
你说这几个乡亲很有恶意吧,也不是,你说她们没恶意吧,又确实伤到了孩子。
“大丫,你冯婶子也是开个玩笑。”刘婶子打了个圆场,又对适才那几人道,“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几人看着苏小恶霸每间的戾气,哪儿还不应下?
三小只的快乐又回来了!
她才走了三天,三人说话又利索了一点。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变化。
“二狗舅舅呢?”二虎问。
大概是同为家里的老二,二虎时常能关注到这个不靠谱的舅舅。
苏小小道:“在马车上。”
苏二狗在马车上呼呼大睡,小伍摇了半天没摇醒。
三小只呲溜呲溜地爬上马车。
看着东倒西歪、睡得口水横流、毫无形象的舅舅,三人齐齐捂眼叹气。
真不想说认识你呀。
三小只深呼吸,张开小嘴,大声吆喝:“卖——点心咯——”
苏二狗一个激灵睁开眼:“来来来……来了!要几个!”
哈哈哈!
乡亲们笑翻了!
乡下马车并不多见,乡亲们围着马车看了好一会儿,苏小小带着弟弟与三小只走了,他们还在看。
小伍倒是也想突出重围,可他的战斗力哪儿有大婶大娘们厉害?
婶子大娘们拦不住马车,就把他给拦下了。
“哟,这马车,老贵了吧?”
“马真高呀,比人还高。”
“牛也高的,驴子矮。”
这匹马的性情比较温和,乡亲们起先不敢靠近,后面有几个胆大的汉子,在得了小伍允许后,拿手在马身上摸了几下。
和牛摸起来不一样!
“小兄弟,你的马车呀?”
“这是咱们掌柜给东家雇的。”
“你们东家是谁呀?”
“苏姑娘就是我们东家!”
乡亲们听到这里可不得了!
苏胖丫当上东家了!
还连掌柜与马车都雇上了!
“胖、胖丫那么厉害?”
小伍知道苏胖丫就是苏姑娘。
他笑了笑,说道:“是啊,不厉害能把生意做到府城去吗?”
虽然以后可能没生意做了,不过不影响他吹一下牛逼。
吹牛逼这门手艺,可以说是从苏小小到孙掌柜、再到小伍,一脉相承,炉火纯青!
要不是孙掌柜事先叮嘱过,他其实还想吹一下东家讹了府台大人的光辉壮举。
乡亲们对小苏家羡慕不已,曾经最拉胯的一家子,如今快比老苏家更有钱了。
说到老苏家,唉,最近有点儿不太平呀。
--
苏小小到家了。
苏老爹总算盼回了自家闺女,悬了三日的心落下,在心里老泪纵横:“闺女!你可算回来了!”
小吴氏与刘平在后院清点明日所需的食材,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出来。
“大丫!”小吴氏的眼底闪着光。
刘平:媳妇儿你都没这么看过我!
“爹,小吴姐,刘大哥。”苏小小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咦?卫廷呢?”
“在屋里呢。”苏承对着小东屋叫了一嗓子,“女婿!大丫回来啦!”
卫廷拉开房门,拄着拐杖,一脸高冷地自小东屋走了出来。
苏小小习惯他的冰块脸了,他哪天真笑脸相迎,她才是觉着见了鬼。
不过,一家子齐齐整整的,这种感觉……不赖。
小吴氏对大女儿道:“梅子,带妹妹去玩。”
“诶!”大梅子去后院找到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吃酥饼的妹妹,姐妹俩一块儿玩去了。
三小只也知道家长们要谈正事,十分懂事地不不吵闹,去隔壁去牛蛋了。
牛蛋今日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哟,看见三个小豆丁过来,他立马炫耀了起来。
“我有新弹弓了!你们没有!”
大虎:“我娘回来了。”
你们娘回来咋啦?有我有新弹弓厉害吗?
牛蛋:“我、我有芝麻糖!新买的!”
二虎:“我娘回来了。”
牛蛋:“我我我、我爹给我做了陀螺!”
小虎一脸神气:“我娘回来了,略略略!”
牛蛋扼腕。
啊!他这是炫了个寂寞啊!
--
一家子在堂屋坐下,召开了一场非正式家庭会议。
苏小小将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一家子全傻了眼。
不是四十五两吗?
咋、咋多了辣么多?!
苏小小继续掏。
两张、三张、四张、五张!
苏老爹头顶的某根弦断了!
他一脸复杂地看向大胖闺女:“闺女,你……你是上府城打劫去了?”
小吴氏与刘平的目光,唰的从银票上移到了苏小小的脸上。
不会真是打劫去了吧?
五百两啊!
这得打劫了多少村子啊?
苏小小叹道:“爹你说什么呢?咱们早已经金盆洗手啦,我怎么可能再去打劫别人嘛?”
小吴氏与刘平暗松一口气。
下一秒,他俩又听得苏小小说道:“我是给人跑了下腿,要了点跑腿费。”
二人:“???”
苏老爹怔怔问道:“你讹谁了?”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也没谁,就一府台。不对,我没讹!”
duang!
苏老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题外话------
三更它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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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收获(一更)
苏小小的府城一行,挣回五百两,这是板上钉钉的实事。
英雄不问出处,银子不分来路!
反正,她拿到了,就是她的!
苏小小拍了拍自家老爹的肩膀:“爹,你淡定。女儿我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应该感到高兴。”
是啊,你把府台给讹了,我好高兴啊!
你爹我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个村霸,你是上了一趟府城,就直接给整成府城小恶霸的节奏啊!
苏老爹要哭了。
屋子里唯一镇定的是卫廷。
这家伙,少有表情管理失控的时候,苏小小也不知他是真淡定还是对她的事漠不关心。
“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这是苏小小目前最关心的事。
“你小吴姐做的不错。”苏老爹说道。
这称呼是没拿小吴氏当外人了。
其实小吴氏做的何止不错?是相当给苏记长脸。
苏小小一开始只让做三样点心,卤肉的生意顺带着,不必太多。
哪知小吴氏第二日就把二狗饼给做出来了,产量也提上去了。
按最初苏小小的计划,每日一百个饼子,书院五十个,卤肉不超过三十斤。
小吴氏直接翻了倍,代价就是非常的辛苦,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苏小小道:“我不是说了,不用这么拼吗?”
小吴氏低垂着脑袋,小声道:“不、不想给你丢脸。”
从小到大,没人信赖过她,娘家人虽待她不薄,但也不并认为一个女娃能有什么用?
只有大丫信她、敢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大丫说的价值。
她……感到了自己的价值。
不仅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儿媳活着,她也可以像男人那样做事。
她像是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她不想辜负大丫的信任。
苏小小诚挚地说道:“小吴姐,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小吴氏的眼神亮堂堂的。
刘平心里又酸了,媳妇儿,大婚你都没这么开心过。
产量上去了,销量也是个问题。
甚至就这几日来说,销量是个更大的问题。
好歹小吴氏是培训上岗的,苏老爹……可没真刀实枪地卖过。
他只是去当了几日保镖而已。
而苏小小之所以仍然坚持让苏老爹去卖,是因为熟客认识他,看见他,就知道确实是苏记的摊位。
“卖完了!一个不剩!”苏老爹得意地说。
“每天都卖完了吗?”苏小小问。
“是啊!”苏老爹挑眉。
苏小小惊讶:“爹你厉害啊!”
卫廷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茶。
刘平笑道:“卫小郎君也去了!”
苏小小严肃脸:“爹,他腿不好,你还拉他去镇上?”
苏老爹轻咳两声:“咳咳!有驴车坐,不用他自己走。”
苏小小脑补了一下帅炸苍穹的卫廷,委屈着高大的身躯,搬着小板凳坐在小驴车上的画面。
不忍直视——
苏老爹是有点儿要面子的,让他去吆喝卖饼,他有点放不开。
秉承着绝不独自一人丢人的原则,他果断将女婿薅上!
与种地不同,卫廷这回是真来对了。
他啥也不用干,就往那儿一座,那张俊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就创造了比苏小小这个二百斤的小胖子更高的回头率。
卫廷这颜值是老少通杀,婶子大娘们洪水猛兽一般蜂拥而至,年轻的小姑娘也毫不示弱。
短短三日,卫廷就得了个炸街的称号——酥饼男西施。
妥妥的黑历史!
--
苏小小从府城给大家带了礼物。
给大小梅子的是一罐当地特色肉脯与两套新的行头,小吴氏的是一方绣了腊梅的丝绸帕子。
她记得小吴氏是有一方类似的帕子的,一直珍藏着,分家时被大吴氏给扣下了。
小吴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大丫是把人放在心上的,她只是嘴上从来不说。
苏小小道:“刘大哥,这个是给你的。”
刘平一愣:“我也有?”
这几日的功劳看似全算在了小吴氏与卫廷的身上,事实上,刘平也是功不可没的。
谁说运输不重要?要对接生意,要跑那么多地方,中间不能出任何岔子。
刘平也不容易的。
刘平接了过来,鼻子一闻:“好香啊,是烧刀子!”
刘平没别的嗜好,只偶尔爱喝点小酒,尤其是爱烧刀子,正巧府城有家老字号酒窖,烧刀子是他家招牌。
苏承叮嘱:“喝酒可以,不可贪杯。”
刘平拍着胸脯:“放心放心,我不会的!”
苏小小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对锦盒:“爹,你的茶叶!”
这可是慧觉师太送的茶叶,比一般铺子里卖的好多了!
三小只喜提肉脯三盒、小鞋鞋三双、新衣裳三套,外加三日份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开心!
全家只剩卫廷没有。
卫廷的气场有些低气压。
他淡淡起身:“我先回屋了。”
众人看向看看卫廷,又看向苏小小。
苏老爹冲她使眼色。
“干啥?”苏小小明知故问。
苏老爹道:“啥情况?”
苏小小双手抱怀:“他都不去村口接我!”
苏老爹:“……”
--
咚咚咚!
房门被扣响了。
卫廷淡淡地将新写的字帖扔去一旁,眼底有点冷,有点燥。
苏小小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卫廷说进来。
呵,这是我自己的屋,我敲啥门呀!
苏小小伸手推门。
“进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卫廷开口。
苏小小又唰的将门带上了!
随后才缓缓推开,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
她来到卫廷身边,像只骄傲的小胖孔雀,两眼望天,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给。”
卫廷语气高冷地问:“给谁?”
苏小小叉腰:“这屋子里除了你我还有谁?”
卫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脸的高冷,可周身的那股子烦躁劲儿去了。
他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锦盒。
是一个玉石发冠。
苏小小淡道:“买东西送的,爱要不要。”
卫廷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苏小小不经意地一转头,瞥见了桌上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咦?那是什么?”她伸手去拿。
“没什么!”卫廷抢先一步抓住纸团。
“我看一下!”苏小小从他手里拿过纸团,展开一看,赫然是几副他亲手书写的字帖。
她与苏二狗练字,就是临摹他的字帖来着。
他这是……又给写了新的让他们临摹吗?
确切地说,是让苏二狗临摹。
苏小小自信自己的偷学小马甲捂得好好儿的!
苏小小就道:“写得这么好,你扔了做什么?多可惜呀。”
她爱惜地将纸团展开,平铺在桌上,一遍遍用手压平。
看着她认真而小心地对待几个被揉坏的纸团,卫廷眉心一蹙,眼神忽然又有点儿冷躁。
卫廷将纸团拿了过来:“里头有错字,我再写新的!”
132 夺子(二更)
苏小小不在家的三日,苏老爹超常发挥了自己的顶级厨艺,成功把卫廷与三小只吃到自闭。
苏老爹心疼闺女舟赶了一天的路,决定今晚再由他下一次厨。
三小只懂事地没有反对。
一家子做好了再次被苏老爹的黑暗厨艺荼毒的准备,不料老李头上门了。
今儿李大勇上后山砍柴,误打误撞地捉了两只又肥又大的野鸡。
李家今晚杀鸡,叫小苏家一块儿过去吃饭。
苏承客气道:“李叔,这怎么好意思?”
老李头忙道:“大丫是我们李家的救命恩人,你就别和我……”
客气俩字未说完,苏承、苏二狗、三小只已经齐刷刷从屋里出来了。
三小只排排站,等饭饭!
钱氏下厨,原本她寻思着要不吃一只,留一只拿去镇上卖,可一想到今晚人多,她把心一横,将两只鸡全炖了。
大丫的恩情,可不是两只鸡还得上的,何况自家人也能吃。
她做到一半,苏小小拎着个篮子进来了。
钱氏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苏小小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干布,取出里面的卤肉与排骨,让钱大娘一起炖了。
钱氏道:“两只鸡呢!够吃了!”
苏小小:你对干饭人的食量一无所知。
钱氏说啥也不要,哪儿有请人上门吃饭,还让人家拎肉过来的?
苏小小没说话,直接抄起砍刀,将卤肉排骨咔咔咔地剁进了锅里。
--
老李头将里正也请了过来,今晚几个爷们儿喝两杯。
钱氏将荤菜炖了两锅。
一锅是带点嚼劲儿,几个爷们儿下酒吃,另一锅是几个孩子与小赵氏吃,炖得很是软烂。
小赵氏坐月子,在屋里吃。
苏小小从来都是上桌吃饭的,小苏家没那古怪规矩。
钱氏陪客,也上了桌。
他们家桌子太高,几个孩子够不着,另外一桌也坐不下,就给单独摆了个小桌。
大孙女秋妮带着几个小弟弟吃,还会贴心地给他们夹菜。
苏小小坐在钱氏与卫廷中间。
她在控制饮食,吃得少。
钱氏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夹菜,抓起锅里的铁勺,给她舀了满满一勺,全是最肥、肉最多的那种鸡块。
钱氏是一片好心,乡下人难见荤腥,瘦肉太柴,这种肥油多的不仅香,还顶饱。
苏小小正因为知道她的好心,反而犯难了。
吃吧,一口下去胖十斤。
不吃吧,又有点儿不好拒绝。
她用求助的小眼神望向自家老爹。
苏老爹正和里正、老李头划酒拳。
“哥俩好呀……五魁首啊……六六九哇……八匹马呀……”
几人喝高了,辈分全乱了!
苏小小又看向对面的苏二狗。
苏二狗埋头干饭,完全没接收到他姐的死亡凝视。
苏小小:血浓于水的默契呢?
苏小小暗叹一声,看来这几天的肥是要白减了。
忽然,卫廷不动声色地将筷子伸了过来,夹走了她碗里最肥的那几块鸡肉,十分自然地吃掉了。
苏小小眨了眨眼,有些目瞪口呆。
钱氏又给苏小小舀了一勺,卫廷又将里头的肥肉挑去吃了。
苏小小垂眸啃着青菜,卫廷在家里是不太吃肥肉的……
钱大娘不高兴了:“你怎么老是夹大丫碗里的?大丫碗里的更香吗?”
“不是……”苏小小下意识地去解释。
卫廷:“嗯。”
苏小小杏眼一瞪。
你知道钱大娘问啥吗你就嗯?
钱大娘没绷住,笑了。
……
一顿饭吃得饱饱,几个爷们儿喝得东倒西歪,李大勇先将里正背了回去,随后又和苏二狗将苏承给弄回去。
为啥苏承得俩人,那还不是他发起酒疯来更厉害?
他一会儿耍拳,一会儿耍剑……三小只的小木剑。
三小只有样学样,跟着他呼呼哈嘿。
苏小小与卫廷不紧不慢地跟在几人身后。
今晚月色很美,与雪地里反射的光交相辉映。
这几日在化雪,地上湿漉漉的。
“你当心些。”苏小小说道,“别又摔了。”
卫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鉴于今晚他替自己吃肥肉的举动,苏小小没计较他的冰块脸。
她轻咳一声,道:“那个……我去府城之前,和你说会把令牌还给你,是认真的,就是我放在一个地方……有点儿拿不着……”
卫廷眉心微蹙,很快又恢复了一脸高冷。
苏小小把不准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正犹豫着纠正一下措辞,尽量不那么抽象,这时,老苏家传来了一阵踢里哐啷的动静。
苏小小望着老苏家的灯火,眸光凉了凉,对卫廷说:“你先回,我去看看玉娘。”
她走后,一道暗影自夜色中剥离,悄无声息地来到卫廷身后。
他的动作很轻,换做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卫廷淡淡开口:“又做什么?”
尉迟修叹气:“又被发现了,大人你怎么发现的?我哪里露馅儿,你说,我改。”
卫廷:“你活着。”
尉迟修:“……”
尉迟修怼不过卫廷,自我幽怨地一番,果断切换话题:“大人,方才那丫头说,会把兵符还给您,是真的吗?”
卫廷眸光微冷:“不知道。”
尉迟修道:“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等我们拿回兵符,就能立刻返回京城了!”
这破地方,他再也不想待了!
他的屁股。
他的纯洁……
--
苏小小是听到了苏玉娘的哭声才赶过去的。
老苏家的大门紧闭着,是从里头插了门闩。
她拍了几下门,没人来开。
苏玉娘的屋里,一家子闹开了,老老实实全挤在里头,也难怪听不见拍门声。
“把孩子还给我!”
是苏玉娘带着更咽的声音。
苏灿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苏玉娘扑上前,被苏大郎与苏二郎拦住。
苏大郎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你别闹了!孩子是郑家的,人家让把孩子送回去,天经地义!咱们也不能一直养着郑家的孩子!”
苏玉娘驳斥道:“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就成他郑家了!孩子吃我的、喝的我,花你们一个铜板了吗?我给家里拿了二十两!养不活我们娘俩吗!”
苏大郎避重就轻:“这孩子姓郑!就是郑家的!”
当她被庸医治得半死时,她的大哥将庸医痛揍一顿,她当时多感动,此刻就有多寒心。
苏玉娘咬牙道:“你们把孩子还给我!不然我和你们拼命!”
“苏玉娘!”苏老爷子沉声叫了她的名字。
这已经是很严厉的称呼了。
苏玉娘哀求地看向苏老爷子,试图唤醒二人之间最后一点祖孙之情。
“爷爷,你让大哥把孩子还给我,孩子是我辛辛苦苦生的,是我的……”
苏老爷道:“既舍不得孩子,你就和她一起回郑家去。”
苏玉娘冷冷地笑了:“你们得罪了郑家,就想拿我去抵债吗?冯拐子的事又不是我干的!你们有本事把苏锦娘赔给郑家呀!”
苏二郎冷声道:“你还敢提冯拐子!不是你死活不回郑家,冯拐子会住到家里吗?”
这话,与苏锦娘的一模一样。
真是亲兄妹啊。
苏玉娘的心凉到了极点。
她对这个家彻底绝望了。
她曾以为娘家是自己的避风塘,是她天真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从她坐上花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外人了。
“为了堵住冯拐子与郑兰秀的嘴,你们拿我去填,好,好,很好。”
苏玉娘忽然就笑了。
笑得疯狂、笑得痴癫。
她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
没人拦着她。
只当她是终于想通了,肯回郑家去了。
就在这一霎,异变突生!
苏玉娘忽然朝堂屋里供奉着灵牌的案桌撞了过去!
方氏:“玉娘!”
苏三郎:“大姐!”
没人料到这一变故,想阻止,却人挤人挤在了门口!
来不及了……玉娘要撞上去了——
哐啷一声巨响,老苏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题外话------
早安
133 和离(一更)
苏小小在门口,距离案桌太远,想去抓住苏玉娘其实也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她陡然摸出了卫廷给她的匕首,连着刀鞘一块儿朝着苏玉娘的后膝掷了过去!
匕首不偏不倚地集中苏玉娘的后膝,苏玉娘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苏小小是控制了力道的,并不止于让苏玉娘受伤,苏玉娘爬起来打算再撞。
苏小小快步来到了她身后,一把拽住她胳膊!
“放手!”苏玉娘头也不回地呵斥。
说完,意识到胳膊上的触感不太对。
她偏过头,泪眼模糊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心中的委屈忽然就成倍增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丫——他们抢了我的孩子——”
这是苏玉娘第一次在苏小小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苏小小眸光凉了凉,对泣不成声的苏玉娘道:“知道了,交给我。”
一句交给我,轻飘飘的,却有如千斤重。
苏玉娘彷徨不已的情绪,忽然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抚。
她感受到了安定,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不知从哪一天起,她最信任的人不再是娘家人,不再是枕边人,而是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胖丫头。
苏玉娘更咽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转过身,目光寒凉地望着终于从屋子里挤出来的老苏家人,一字一顿地说:“孩子给我。”
苏大郎厉喝道:“苏大丫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们老苏家的事!与你何干!”
苏小小淡淡地扯了扯袖子,将袖口卷上去:“我最后说一遍,孩子给我。”
这丫头想干啥?
又打算来老苏家干架吗?!
“别伤了孩子。”苏玉娘在她身后小声说。
“嗯。”苏小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卷子已卷到手腕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来。
不是那种干瘦的腕子,带着一点丰腴,像是上等的膏脂,在昏黄的夜色里,白得有些亮眼。
苏大郎冷声道:“苏大丫,别以为上回让你走了,你真当我们老苏家怕了你!你再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们老苏家不客气!”
“说完了?”苏小小问。
苏大郎一噎,心底陡然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苏大丫明明很冷静,可为何他感觉比上次危险太多?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苏小小不再与他废话,直接一个箭步走上前,拽住他的领子,将他狠狠地抻了过来!
苏大郎压根儿没功夫做出反应,只觉眼前一晃,脚底几个踉跄,等感受到膝盖的剧痛时,人已经被苏大丫摁在了地上!
“大郎!”方氏惊叫。
“大哥!”苏二郎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勃然变色。
苏锦娘在众人身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大丫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是真敢揍。
苏老爷子的脸黑成了炭:“苏大丫!”
苏小小可不杵他,嚣张至极的眼神凉凉地看向他:“还要我重复吗?重复一次,我就断他一根骨头!”
说罢,她抬起脚,照着苏大郎的肋骨狠狠踩了下去!
“住手!”
苏老爷子厉喝,“孩子给你!”
苏小小的脚微偏一寸,踩在了苏大郎身旁的小板凳上。
小板凳咔的一声碎成了木片!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简直一阵后怕,苏大丫是认真的,这一脚若是踩在苏大郎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小小凉薄地看向苏老爷子身后的苏灿:“你也想来一下?”
苏灿一个哆嗦,忙将孩子抱了过去。
苏小小将孩子接了过来。
她一只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另一手抓住了苏玉娘的手腕,带着母女二人头也不回地出了老苏家。
夜色中,目睹了全过程的尉迟修连连啧声:“啧啧啧,真狠呐。大人,你当初真的是自愿入赘,伪装身份的吗?我怎么感觉你是被绑回去的?”
这家子,一个比一个能打,全都不是正常人好吗?
卫廷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套麻袋捉婿捉去小苏家的。
他不要面子的?
--
苏小小与苏玉娘进了门,卫廷才姗姗来迟。
苏小小纳闷:“咦?你不是先走的吗?怎么走到我后面去了?”
卫廷指了指自己的腿,理直气壮地说道:“瘸,走得慢。”
苏小小道:“那我也没看见你。”
“我看见你了,你没理我。”某人睁眼说瞎话。
苏小小:“哦。”
她一身杀气,是不会带进家里的。
她把孩子递给苏玉娘,转头对卫廷道:“玉娘和孩子来我们家住几天。”
苏玉娘看向卫廷。
她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是有一定眼力的,她看得出来卫廷不是普通人。
无关相貌,就是他的言行举止与气质。
浅水村是十分富庶的村子,作为里正家的儿媳,她能时常与镇上的乡绅打交道,卫廷身上有一股乡绅们都没有的骄矜贵气。
天之骄子。
她想到了这个词。
卫廷还算温和地对苏玉娘点了点头:“当作自己家,不要客气。”
苏小小眨眨眼:哎呀,这家伙会说人话!
卫廷对苏小小道:“我去和爹说一声,晚上让二狗去爹那边,把二狗的屋子收出来?”
家里一共四间屋子,一间给小马驹做了小暖窝,一间是苏老爹的,一间是苏二狗的,东屋是卫廷与苏小小的。
苏小小原计划是,你去苏二狗那边,玉娘和我挤几天。
卫廷说完,大概也意识到这个决定有些不妥,眉心蹙了蹙,补救道:“小虎他们三个睡相不好。”
是的了,从府城回来之后,为弥补三日的缺憾,三小只坚决又回了苏小小的屋。
苏玉娘若是和她睡,便是两个大人,四个孩子,确实有点挤了。
苏玉娘道:“那就麻烦了。”
苏小小轻咳一声:“不麻烦。”
卫廷去后院找正在练功的苏承。
苏玉娘对苏小小道:“大丫,你相公人挺好的。”
苏小小挑眉:“有吗?”
算啦,他在朋友面前给她面子,她也就不戳穿他平日里有多欠抽了。
苏小小顿了顿:“我和我家里……”
苏玉娘道:“照实说便是。”
--
老苏家。
苏玉娘的出走,令家里本就紧张的气氛雪上加霜。
方氏心疼女儿,又不敢忤逆苏老爷子,只能站在角落偷偷抹泪。
苏灿讪讪道:“玉娘这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和那些小姑娘玩不到一块儿去……”
苏玉娘是个男儿性子,可惜投胎了女儿身。
当初村里的男娃都不敢与苏胖丫干架,苏玉娘空长了苏胖丫三岁,实际瘦瘦小小的,一看就不是苏胖丫对手。
就这样,苏玉娘也还是去找了苏胖丫的茬儿。
村里若是没有苏胖丫,就当属苏玉娘第一胆大。
可胆子再大,终究是女人,要嫁人,要相夫教子。
这三年,苏玉娘在婆家无所出,依旧过得风生水起,要说她没点本事,怎么可能?
但或许是她太有本事了,就忘了自己的斤两,与婆家、娘家轮番对上,谁的话也不听。
苏灿道:“爹,您看这事儿……咋办?明天整个村子都知道玉娘去小苏家住了,乡亲们会讲闲话的,咱家丢不起这个人。唉,她要是有锦娘一半听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苏锦娘在屋里,一边给方氏递帕子,一边油然而生一股快意。
苏老爷子神色凝重,沉吟半晌,才道:“有人问起,就说玉娘身子骨不好,去小苏家养病了。”
苏胖丫学了医术,近日也总来老苏家为苏玉娘诊病,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
小苏家。
苏小小与苏二狗一道将屋子收拾出来了。
乡下没城里那么讲究,什么男人的屋子不能住,能有间空屋就不错了。
被褥全换了干净的。
她俩走得急,苏玉娘与孩子的尿布没带出来,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老苏家,提着杀猪刀去的。
苏承与苏二狗一人一把杀猪刀。
老苏家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苏小小让方氏帮着收拾了几套行头,随后一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老苏家的人气到直翻白眼!
--
夜里,苏玉娘洗漱完,坐在被窝里,身边的婴孩睡得香甜。
她在小苏家,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大丫,今天谢谢你了,也、也替我谢谢你爹。”
作为一家之主,苏承若是不同意……事实上,苏承不同意是应该的。
毕竟苏玉娘的身份太尴尬了,一般人谁乐意去蹚她的浑水?
可她看得出来,这一家子是真齐心的。
不论谁做了任何决定,其余人都会不遗余力地响应。
曾经她以为,老苏家也是如此。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才明白,老苏家的和睦是假象,大家的心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贴在一起。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你要是过意不去,交点伙食费也行。”
苏玉娘:“……”
你为什么总是有本事打断我的情绪?
苏玉娘深吸一口气,习惯了自己把情绪接上。
她道:“你不问问我日后有什么打算?”
苏小小道:“你想好了?”
苏玉娘:“没有。”
苏小小:“那我干嘛问?”
你说话真的很欠抽啊!
你是和谁学的!
东屋,卫廷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苏玉娘让苏小小气了气,反倒是把在老苏家的郁气赶走了。
她的气儿顺过来了!
她沉思道:“大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回郑家了怎么办?”
苏小小把她的衣裳放进柜子:“那就不回。”
她苦涩一笑:“你不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很伤风败俗吗?”
苏小小的神色一言难尽:“苏玉娘,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没给郑家人戴上五六顶绿帽,也好意思说自己伤风败俗?如今伤风败俗的门槛这么低了吗?”
苏玉娘:“……”
苏玉娘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苏小小凶残地说道:“弄死他!”
苏玉娘再次:“……”
--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苏玉娘等同是与娘家人撕破脸了,她无家可归了。
她本该睡不着的,然而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苏小小起来做点心。
苏玉娘披着衣裳来到灶屋门口。
星光与零星的雪光映射到她清瘦的面庞上。
她很虚弱,然而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大丫,我想清楚了,我要离开郑家。”
苏小小的眼底并没有太多诧异。
她放下手里揉了一半的面团:“我只问你一次,你确定?”
苏玉娘捏了捏手指,点头:“确定,我去找郑元博要休书。”
在大周,女人只有犯了七出,才会被婆家人休回娘家。
苏玉娘没犯七出,郑家是没办法休她的,除非她自己提出来。
但不论是不是自己提的,被休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日后可能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做人。
可这些她都不怕,她宁可被千夫所指,也绝不会想在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这不是小事。
苏小小只对她说了一个字:“好。”
------题外话------
啊,凯瑟琳面粉真的好吃到流泪呀——
我白养生了,白咔咔掉了四斤,我感觉我今天就要长回来啦——
134 交易(二更)
郑兰秀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先是弟弟郑元博那一房的破事儿,一个是不肯回郑家的苏玉娘,一个是成天撺掇郑元博别将苏玉娘接回来的阿香,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再就是冯拐子的腿。
自打受伤后,她把镇上的大夫请遍了,冯拐子的伤势不仅没有丝毫起色,还越来越恶化了。
一开始是说他的腿可能会有点跛,到了后来,大夫直接给她交底,跛是轻的,冯拐子的伤势再恶化下去,只有将腿锯掉,否则感染太严重的话,冯拐子连命都将保不住。
郑兰秀是个强势的女人。
她娘去得早,长姐如母,她将底下的几个妹妹与郑元博拉扯大,后面他爹娶了填房,填房也没在她手里占到便宜。
可不论她对外有多强势,骨子里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冯拐子是她男人,是她一辈子的根,她容不得冯拐子有任何闪失。
老苏家她已经去闹过了。
苏锦娘她也教训了,摁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耳光!
尽管苏锦娘不承认自己是有心的,可她才不会听。
她的怒火要找人发泄。
但发泄完,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与迷茫。
冯拐子真的要锯掉一条腿吗?
锯了人还能活吗?
大夫也不保证能活,可若不锯掉,一定活不成……
“郑兰秀。”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郑兰秀的思绪。
郑兰秀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了半天的水,全灌在地上了,桶里一滴也没有。
她转头望向叫了自己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是你?”
苏小小嗯了一声:“是我。”
郑兰秀对苏小小的情绪很复杂,冯拐子是为了占苏小小便宜才追上山的,可冯拐子也是因为苏小小才虎口脱险的——
她没资格去责怪苏小小,只是她也会嫉妒。
嫉妒自己的丈夫看上了别的女人。
苏小小没功夫去照顾郑兰秀的情绪,她开门见山道:“想救冯拐子吗?”
郑兰秀一愣。
苏小小掸了掸身上的雪。
从杏花村到浅水村,路上要经过一片林子,林子温度低,有些积雪尚未划开,落了些在她肩头。
她长话短说:“想救的话,我可以。”
郑兰秀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字面上的意思,我能治冯拐子的伤,并且只有我能治。你就算去了府城、京城,也找不到能保住他腿的大夫。”
郑兰秀的确想上府城请名医的——
等等,这丫头说啥?
郑兰秀瞳孔一缩:“你能保住他的腿?”
荣恩堂的大夫至多是保住他的命,腿是一定保不住的,并且,保命也只有五成把握。
苏小小云淡风轻道:“能。”
郑兰秀第一反应是不信,可转而,她记起了冯拐子刚出事时,苏玉娘曾提议让她去请苏大丫过来。
苏玉娘产后没了半条命,是苏大丫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大丫当真懂医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苏小小道:“你不必着急回复我,想好了,就去小苏家找我。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我等得起,冯拐子的腿……未必。再拖下去,或许连我,也不得不锯掉他的腿了。”
郑兰秀握紧了拳头。
她要相信苏大丫吗?
她……她可以拿冯拐子的命去赌吗?
苏小小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儿逼迫她的意思。
郑兰秀望着她平静淡然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似这个人有一股天生令人信服的气场。
这还是当初那个苏大丫吗?
郑兰秀叫住她:“你要多少诊金?”
苏小小顿住脚步:“放妻书。”
郑兰秀眉头一皱:“什么?”
苏小小的声音很轻、很淡:“我说,我要苏玉娘的放妻书。”
……
郑兰秀回了郑家。
郑元博房中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她忽然一阵烦躁,抬手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门板:“郑元博你给我出来!”
嬉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
一会儿后,郑元博慌慌张张地开了门。
郑兰秀只瞅了一眼便知他又在房里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了。
阿香是他的女人,干啥按理说都不算过分,可大白天的……阿香还挺着大肚子……
那个女人,就整一狐狸精!
“大姐。”
阿香整理完衣裳,怯生生地来到郑元博身侧,低头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
那声大姐,叫得郑兰秀恶心不已。
郑兰秀并不喜欢苏玉娘,因为苏玉娘也是强势的性子,还非常聪明,会笼络人心、会做生意,给家里挣了不少银子,严重威胁了她的地位。
郑兰秀的确是更喜欢阿香的,阿香听话会哄人。
可今日——
郑兰秀蹙了蹙眉。
“兴哥儿,你跟我过来。”
她把郑元博带去了灶屋。
“大姐,啥事儿啊?”郑元博问。
郑兰秀看着他:“玉娘那边,你怎么想的?”
郑元博眼神一闪:“啊……她,她不是不愿意回来吗?”
郑兰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所以你就这么算了?”
郑元博嘀咕道:“玉娘会打阿香,阿香月份大了,万一动了胎气——大姐,阿香怀的是儿子!”
郑兰秀没好气地问道:“谁和你说的?”
郑元博瑟缩了一下,声音小了些:“阿香肚子是尖的,村里老人都这么说。”
郑兰秀闭了闭眼:“你是不喜欢玉娘了吗?”
郑元博道:“喜欢呀,可我也有点怕她,玉娘要是再温柔一点就好了,像阿香那样。”
郑兰秀气坏了:“阿香阿香,你三句话不离她!我看你和阿香去过好了!”
郑元博不乐意了:“姐,阿香就是要和我过的呀,你让玉娘接受阿香,阿香会拿玉娘当亲姐姐看待的,阿香脾气这么好,绝对不会给玉娘添麻烦的。”
“我问你,玉娘和阿香只能要一个,你选谁?”
“姐!”
“回答我!”
“……玉娘。”
郑兰秀无奈又复杂地吁了口气。
“那从今天起,你不许再碰阿香,等她生完孩子,就把她送走,孩子我来养,玉娘眼不见为净。算了,一会儿直接让阿香和我回去。”
郑元博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忤逆长姐。
他闷闷道:“我和阿香说一声。”
郑兰秀一个人落寞地坐在灶屋,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最终还是在冯拐子与弟弟之间,选择了弟弟。
--
阿香道:“元博,大姐和你说了什么?”
郑元博低头不敢看她:“一会儿,你和大姐回去。”
“为什么?”阿香问。
“大姐……要送你走。”郑元博说。
阿香一阵惊慌:“相公!你不要阿香了吗?阿香肚子里怀着你的骨肉啊?”
郑元博难过地说道:“大姐……让我在你和玉娘之间做选择,玉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能休了她,爹娘不会同意的。”
阿香抽出帕子抹泪:“大姐是个出嫁的女儿,凭啥管娘家的事啊?”
郑元博道:“你别这么说大姐,这个家,不能离了大姐的。也、也不能离了玉娘。”
玉娘会挣钱,给家里挣了好多好多银子。
阿香背过身子:“我不走!”
郑元博不吭声了。
阿香咬了咬唇,转身抱住他,娇声问道:“你舍得我走吗?”
郑元博低下头:“舍不得又有什么用?你不走,玉娘就不会回来……”
阿香更咽道:“好,那我走!走之前,我再伺候你一次好不好?”
郑元博小声道:“阿香你别这样……”
……
郑兰秀哭够了,把眼泪抹干净,准备去叫阿香跟她回去。
可当她来到郑元博的房门口时,里头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动静。
门也没关紧,她通过门缝,看见了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
苏小小今天没去镇上,依旧是苏老爹拽着宝贝女婿上街出摊。
卫廷被迫营业,神色冰冷地坐在摊位后的凳子上,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饶是如此,来欣赏他盛世美颜的人也仍是多如过江之鲫。
“给我十个栗子糕,要那个小郎君给我装。”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含羞带怯地说。
卫廷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苏老爹一把将砍刀剁在了砧板上:“再说一遍,让谁装!”
小姑娘吓哭了——
苏小小是不知自家老爹居然是如此匪气冲天卖饼子的,她正在后院与小吴氏做咸蛋。
不必给锦记供货后,他们的咸蛋也仍旧不够用,没办法,生意太好了。
草木灰用完了,她去灶屋里搬。
这时,有人自堂屋走了过来。
小吴氏就道:“玉娘,你坐月子呢,今儿风大,你别出来吹风。”
对方没回应。
小吴氏扭头一瞧:“你是——”
“我找苏大丫。”
郑兰秀说。
135 成功(一更)
冯拐子的伤势恶化得很严重,荣恩堂的大夫已经不来了。
苏小小推门而入时,一股子恶臭扑鼻,若不是冬天,怕是已招来蚊蝇。
郑兰秀是经历了巨大的挣扎,才将苏小小请过来的。
她看了苏小小一眼,苏小小的面色没有丝毫异样。
“你、你闻不到吗?”她问。
“闻得到。”苏小小背着篓子进屋。
郑兰秀更惊诧了,冯拐子这臭味,也不知熏走了多少人,荣恩堂的大夫都是一脸嫌弃,又是皱眉,又是拿帕子捂鼻。
苏小小将背篓取下来放在桌上。
郑兰秀张了张嘴:“你确定能治好他吗?”
苏小小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先出去等,我给人治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郑兰秀道:“我不打扰你。”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她,郑兰秀长叹一口气:“好,我出去等。”
郑兰秀出了屋子。
“门带上。”苏小小开口。
郑兰秀将房门带上了。
冯拐子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呼吸粗重且均匀,苏小小打开急救包,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下。
四十度。
烧得可以。
她又掀开了冯拐子的被子,恶臭更浓郁了,几乎是令人作呕的那种程度。
苏小小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仔细检查了冯拐子的伤口。
这才几日功夫,伤口竟已溃烂得如此严重。
荣恩堂的大夫真是吃干饭的,光涂金疮药有什么用?得把伤口里头的脏东西全部清洗出来。
否则就算涂一百瓶,里头也依旧会溃烂。
当然,他恶化成这样,并不仅仅是荣恩堂的锅,苏小小在伤口上发现了一种金疮药以外的东西,有些像是她做咸蛋用的草木灰。
草木灰在的用途很广泛。
乡下人用它做月事带的填充物,吸纳经血,春耕时将它撒一点在田地上,改良土壤,此外不少土方子也会用到草木灰来治疗外伤。
草木灰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止血的功效,但也很容易污染伤口,尤其是不干净的草木灰,会引起伤口的二次感染。
应当郑兰秀是病急乱投医,找了土方子给冯拐子试——
情况比想象中的更严重,看来冯拐子得多遭些罪了。
不过他这种色胚,遭遭罪也是对的,好歹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起色心。
苏小小找郑兰秀拿了一个木盆。
她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冯拐子被咬了个对穿,洗的时候不能只洗表面,肉里也要反复冲洗。
浑浑噩噩的冯拐子直接被疼醒。
“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才哪儿跟哪儿?碘伏和双氧水还没上呢,得洗好几遍,你就受着吧!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郑兰秀在门外听得是心惊肉跳,好几次她都怀疑苏大丫是不是要趁机把冯拐子折磨死——
清洗伤口只是第一步,还要上药和缝合的,上药就不说了,缝合是真要了冯拐子半条命,毕竟,她手里的麻药用完了。
冯拐子不是景弈,没那么坚韧的耐受力,他疼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几次昏死过去,又几次生生疼醒。
郑兰秀在外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当苏小小好不容易完成治疗时,郑兰秀活像是自己也被缝针了似的,浑身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怎么样了?”她慌忙进屋,踉跄着来到床前。
“还行。”苏小。
郑兰秀更咽问道:“什么叫还行?”
苏小小将急救包放进小背篓:“该清理的清理了,该缝合的也缝合了,药也吃了,三天之内会退热,我会每天过来给他换药。啊,这个,记得给他吃掉,早晚各两粒。今天早上的吃过了,你晚上给他吃就好,饭后吃。”
说罢,苏小小将用瓷瓶装好的消炎药放在了桌上。
郑兰秀抓起瓷瓶,心中依旧是忐忑的,可苏大丫稳如泰山的样子,又令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小小把玩着手里的刀子:“放妻书别忘了,我能治他,也能杀了他。”
郑兰秀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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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冯拐子的高热果真退了,意识清醒了许多,伤口也不再恶臭。
他依旧很疼,但不是那种让他死去活来的疼痛了。
“今天拿不到放妻书,我明天就不来了。”苏小小对郑兰秀说。
苏小小要的是放妻书,不是休书。
若是休书,倒是容易些,虽苏玉娘未犯七出,可只要她自己不去衙门状告郑家,那休书就能作数。
放妻书属于夫妻和离,十里八乡还没有此先例。
女人要么一辈子待在婆家,要么让婆家休了撵出去,哪儿有自己昂首阔步离开门庭的道理?
老郑家会放人吗?
老郑家咽得下这口气吗?
郑兰秀道:“我有个法子,要是玉娘同意把钱……”
苏小小冷声道:“别打苏玉娘的主意!”
郑秀兰给结结实实噎回去了,如今苏大丫是冯拐子唯一的希望,她手里掐着冯拐子的命,郑兰秀得罪不起。
半个时辰后,郑兰秀找到了阿香:“你想留在郑家吗?”
……
小苏家。
三小只牵着小马驹去村子里溜马了,小吴氏在后院儿干活儿,苏玉娘在一旁看着。
她还没坐完月子,不能碰冷水。
不过她也不是真闲着,她刚把账算完。
从前家里的账是苏小小算,苏小小去府城后卫廷算,苏玉娘来了又变成了苏玉娘算。
苏小小如今整一甩手掌柜。
“给。”
苏小小突然出现在苏玉娘身后,递过来一张纸。
“什么?”苏玉娘接了过来。
苏小小给冯拐子治伤的事儿,苏玉娘是知情的,那日郑兰秀上门请苏小小,她就在屋里坐月子呢。
但苏小小对郑兰秀开的条件,苏玉娘就不知了。
因此,当苏玉娘看着白纸黑字写的放妻书时,神色一下子怔住了。
“你……”
她愣愣地看了看苏小小,又看向手里的放妻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郑里正的印章,有郑元博的签字与画押。
是……真的。
真正的放妻书!
这怎么可能?
郑家人怎么会同意?
她要一封休书尚且艰难,更别说是和离的放妻书!
她已经做好要与郑家死磕到底的准备了,她甚至想过郑家会把她扒层皮下来——
“大丫……”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小胖丫头。
这丫头说“好”,原来不是“好,我知道了。”
而是“好,交给我。”
------题外话------
面包机被我烤糊了,我的快乐没了,好难过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