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发财(一更)
苏小小:“哦。”
孙掌柜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他昨日让赌坊的人揍了一顿,身上还受着伤,为了不给戚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影响苏小小的生意,他是强撑着身体各处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苏小小忽然开口:“哎,你欠了多少债?”
……
苏小小与苏二狗回到村子时,已是傍晚。
三小只早在村口巴巴儿地等着了,齐刷刷地朝后扑棱着一双小胳膊,一个劲儿地往村道上瞄。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小胖身影,三人再也等不及了,哒哒哒地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因考虑到今日可能会晚归,苏小小昨夜便提前与他们打过了招呼。
三人倒是没哭,只是无比思念娘亲的气息。
苏小小蹲在地上,三人挤进她怀中,一个劲儿地呼吸着她身上令他们感到心安的气息。
“娘,大虎好想你呀。”
“二虎也想。”
“小斧最想!”
约莫是与村里的小伙伴交流得多了,三个小家伙说话比从前利索了些,偶尔能一口气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于他们的每一步成长与变化,苏小小都会打心底感到惊喜。
这真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就是个子没咋长,还是三个小萝卜蹲。
“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苏小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串亮晶晶又红彤彤的东西。
小虎张开双手:“哇!糖福(葫)芦!”
尽管打过招呼了,可他们该难过还是会难过的,苏小小没养过孩子,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三小只开心地接过糖葫芦。
“娘吃。”三人将糖葫芦递给她。
苏小小摆摆小胖手:“娘要减肥,就不吃了,你们给二狗舅舅吃。”
三人开始猜拳拳。
——自然又是和村里的孩子学的。
苏小小不明白他们为啥突然要来猜拳。
小虎输了。
小虎叹一口气,认命地将糖葫芦往苏二狗面前一递,小脸严肃:“一颗!”
苏二狗:“……”
--
卫廷也在。
他就坐在村口大树下的一颗石头上。
穿着粗布麻衣,一头墨发用只值一个铜板的木簪子挽着简单的发髻。
明明是一身穷酸的乡土打扮,偏就让他穿出了一身隐士仙人的飘逸出尘。
他静静地望着愿望,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被一股淡淡的悲伤与惆怅笼罩。
“卫廷!”
苏小小叫他。
卫廷敛起思绪,空远的眼神一变,恢复了往日的不近人情与冰冷。
他扭头朝苏小小那边望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与几个孩子的身上,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村子里袅袅炊烟升起,她带着满身的人间烟火气,朝着早已堕入无间地狱的他走来。
“卫廷,你也来等我啦?”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冲他莞尔一笑,“是不是等很久啦?”
卫廷淡淡移开视线,望向与苏二狗打闹的三小只:“是大虎他们要来。”
“哦。”苏小小挑眉,一脸的不信。
“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拄着拐杖朝小苏家的方向走去。
苏小小亦步亦趋地跟上。
三小只与苏二狗疯疯赶赶地跑去了前头,满村子都是他们咯咯的笑声。
苏小小老成地叹了口气:“小孩子精力真旺盛!一天下来,我要瘫了,二狗还能上房揭瓦!”
“你不也是小孩子?”
“说我小孩子,你多大了?”
“比你大。”
“我当然知道你比我大,孩子都三个了嘛!”
卫廷没说话。
既然提到了年龄,苏小小便顺嘴问了句:“卫廷,你生辰是几号?”
卫廷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问问呗,我生辰是腊月初一,我爹和二狗是正月二十九,也就是这个月底,快到了。你的呢?”
卫廷依旧是不答。
苏小小撇嘴儿:“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到你这儿倒是反过来了。好叭,我不问你的了,大虎他们的告诉我总可以了吧?”
卫廷道:“六月初一。”
苏小小一怔:“六一?”
儿童节?
不对,儿童节是阳历,三小只的生辰是农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苏小小耸耸肩:“原先觉得这条路挺长的,现在没一会儿就走完了。”
卫廷似有所感,眸光动了动,但并未开口。
苏老爹跟着钱大娘种了一下午的地,累到自闭,这会儿正在屋里补觉。
苏小小没吵醒他,轻轻地把他房门带上了。
随后她回了自个儿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里头几个稀稀拉拉的铜板倒了出来。
今日挣了三十两,之前项重华给的诊金二十两,以及这几日的点心与卤肉挣的十两,加起来一共六十两。
可是就只剩这么几个铜板了。
还说可以还苏玉娘的银子了呢——
全花掉了!
呜呜!好肉痛!
嘎吱——
门开了。
苏小小一秒坐直身子,变回了那只高高在上的小胖孔雀。
卫廷神色淡淡地走了过来,瞥了眼桌上的铜板与她手里拽着的一张欠条。
欠条是孙掌柜打下的。
今日吃门前,苏小小雄赳赳地对卫廷说,自己去挣大钱了,结果就挣回来一张欠条。
为避免被冷嘲热讽的下场,她不动声色地收好欠条:“我把银子存钱庄了!老大一笔了!”
本以为卫廷会说,呵,是吗?凭据呢?
哪知卫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将一个钱袋放到了她的桌上。
苏小小眨眨眼:“什么?”
“捡的。”
卫廷道。
答非所问。
苏小小打开钱袋:“哇!”
两个白花花的银元宝!两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发财了!发财了!
苏小小的眼睛直冒绿光:“卫廷,这是你给我的家用吗?”
卫廷淡道:“都说了是捡的。”
裤衩子都被搜刮了一遍的黑衣人:您能再编得靠谱点儿吗?
“嘿!”
又有启动资金了!
苏小小开开心心地收好钱袋,“卫廷,你还挺有钱的嘛!”
自打上次在官道上碰见了景弈与他手下,她便再也没去过那边了。
没想到卫廷自己去把宝贝挖出来了!
她哪里知道,卫廷不是挖的,是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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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倍月票最后一天,投给三只小脑斧好不好呀?
107 有钱(二更)
被讹的一霎,黑衣人简直惊呆了,您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还学会讹钱了?
苏小小两手托腮看着他:“卫廷,你对我越来越上心啦?”
卫廷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的肥都减到脸上去了?”
我去!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脸皮厚?!
这家伙从前到底是干啥的?这么能怼?新科状元吗?舌战群儒的那种?
算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
苏小小去了一趟老苏家,给苏玉娘还钱。
苏玉娘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人家坐月子是坐做坐红润,她坐了个寂寞。
想想也不奇怪,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天两头回娘家是会让人诟病的。
更别说她又是在娘家生孩子,又是在娘家坐月子。
随着她待的时日见长,村里的闲话也越来越多,尤其上回郑家人来过一次,与她发生了争吵,让隔壁的周氏给听见了。
周氏妥妥一长舌妇,当晚就给宣扬出去了。
村里人敬重老苏家不假,可也架不住思想的守旧与那颗八卦的心呐。
除此之外,苏玉娘与娘家人的矛盾也在滋长。
老苏家的人希望她顺坡下驴、适可而止,既然兴哥儿诚心悔过,就别再拿乔,好生回去跟兴哥儿过日子。
那个女人左不过是个妾,兴不起多大的浪,郑家人多,多个孩子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又不真费她什么心。
她爱养不养,当没看见就成。
苏玉娘咽不下这口气,死活不肯回去。
苏老太太与家中长嫂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方氏心疼女儿,倒是没嫌弃什么,可她骨子里也不认同女儿的做法,她也劝女儿别伤了夫妻情分,日子总是要过的,莫把自家男人推远了。
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苏玉娘的立场,去理解苏玉娘。
村里人怎么看她,苏玉娘其实是不在乎的。
她在乎的是自己家人。
可是,对家人而言,她已经是个外人了。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苏玉娘坐在床上,情绪惆怅地说。
苏小小挑眉道:“我也挺羡慕我自己。”
苏玉娘咬牙道:“别打断我情绪!”
苏小小撇嘴儿:“……真凶。”
苏玉娘深吸一口气,自个儿把断掉的情绪接上,继续道:“我羡慕你可以在家招婿。”
一般来说,只有家里生不出儿子的才会让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以继承家中的香火。
可小苏家有苏二狗,这种情况下招婿,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承是要承担很大压力的。
可苏承宁可自己被人戳脊梁骨,也绝不把女儿嫁去别人家受苦。
“你有个好爹。”苏玉娘说。
“我爹当然很好啦!”苏小小也觉得苏老爹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父亲,虽然做事有点不着调啦,可对她的疼爱是不掺水的。
苏玉娘的爹与方氏差不多,没啥大主见,家里全是苏老爷子做主。
“可能是你爷爷太强势了。”
有时候,一个强势的父亲会养出缺乏主见的孩子。
“或许吧。”苏玉娘不怎么关心了,“要是我也在家里招婿,多好。”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别说,你的性子还挺适合招婿的。”
苏玉娘有主见、有头脑,性格偏强势,勇敢,拿得起放得下,眼光也不错,能捣腾。
苏玉娘听了太多反对的声音,乍一听到不同的,不由地微微诧异了一把。
苏小小嘟嘴儿道:“别这么看着我,是我,我也接受不了了的。两个人在一起,就该对彼此一心一意,要不怎么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苏玉娘的内心大为触动,“要是有朝一日,卫小郎君也背叛你,你会怎么做?”
苏小小摆摆手:“他不会的啦!”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呀!
何来背叛一说?
有朝一日,天各一方,白首不相见。
这就是她和卫廷的结局。
苏小小自始至终没劝过一句让苏玉娘回婆家的话,留下银子后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郑家人便上门了。
来的依旧是郑兰秀,只是没了兴哥儿,她是与自家男人冯拐子一起来的。
冯拐子微微有些跛脚,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冯拐子是看着苏小小从老苏家出来的,他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小,一直到人走远了,还恋恋不舍的。
“你瞅啥!”郑兰秀掐了自家男人一把!
“哎哟——”冯拐子吃痛,心里骂了声臭娘们儿,脸上却笑呵呵地说道,“我能瞅啥?这不是在想老苏家来了客人,咱们上门会不会不方便吗?”
郑兰秀没好气地说道:“哼!是我们不方便,还是住在娘家的女儿不方便!”
这话是讲给苏玉娘听的了。
冯拐子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小胖身影,眼神一闪问道:“奇怪,刚刚那个胖子是谁呀?原先没见过……”
郑兰秀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没见过?小苏家的苏胖丫!”
“啊!是她?”冯拐子惊讶极了。
因着与老苏家的亲戚关系,他陪着郑兰秀来过好几次杏花村,自然是见过苏胖丫的。
可原先的苏胖丫又胖又丑,皮肤粗糙,一身横肉,刚刚的小丫头明显没有印象中的胖,皮肤水灵灵的,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郑兰秀就是个瘦子,上了年纪那种干瘪枯瘦,摸在手里没二两肉,他夜里都提不起兴致。
刚刚那小胖丫头可真是太诱人了。
很快,他又看见了苏锦娘。
苏锦娘穿着嫩紫色的小棉袄,干活的缘故,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凝脂皓腕。
还是锦娘最美——
“是锦娘吧?一段日子不见,长大了呢!”冯拐子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苏锦娘柳眉微蹙。
她很不喜欢郑兰秀的男人,他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感到反胃。
……
郑兰秀是来劝苏玉娘回去的,苏玉娘不走,她就住下!一直住到苏玉娘肯跟她走为止!
因着她住下了,冯拐子也一并住进了老苏家。
夜里,苏玉娘在自己屋吃过晚饭,抱着女儿喂了奶,而后准备歇息了。
她刚把女儿放下,手一摸,摸到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她拿起来一瞧,竟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
她在郑家是见过好东西的,认得出这是翡翠,具体种水老不老她就不懂了。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块玉佩挺值钱的。
这显然不是她的玉佩,也不是家里人的,家中有哪些首饰,她一清二楚。
要不苏小小怎么认为,她很适合当家呢。
苏玉娘想了想,嘀咕道:“难道是苏胖丫的?”
苏胖丫适才来给她还钱,没准是掏银子时把玉佩掉出来了。
“真好看……”
她眼馋归眼馋,可她苏玉娘不贪别人的东西。
“小弟!”
她对着门外唤道。
“来了!大姐,你叫我?”
十岁的苏三郎打了帘子入内。
他年纪还小,没变声,就是个孩子。
已经成家的苏大郎与十七岁的苏二郎已不大方便进苏玉娘的屋了。
苏玉娘把玉佩递给他:“你把这个拿去小苏家,问问苏胖丫是不是她的?”
“好。”苏三郎拿过玉佩。
这个家里,也就小弟最向着她了,一是苏三郎小,心思单纯,二是方氏生完苏三郎后病了几年,苏三郎是苏玉娘带大的。
苏三郎对苏玉娘的感情很深厚。
苏三郎是乐意上小苏家的,不仅因为他听大姐的话,也因为每次去,苏胖丫都会给他好吃的,还允许他看小马。
苏三郎刚出家门,被苏锦娘叫住了。
“小弟,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苏三郎心虚地转过身来,把手背在身后:“去隔壁……找周二壮。”
苏锦娘看向他僵硬的胳膊:“你手里藏了什么?”
苏三郎忙道:“没什么!”
苏锦娘来到他面前:“给我看看!不然我告诉爷爷了!”
苏三郎最怕苏老爷子了,只得硬着头皮将玉佩拿了出来:“……苏胖丫的东西掉咱家了,我给还回去。”
苏锦娘冷声道:“那你干嘛对我撒谎?”
苏三郎不吭声了。
苏锦娘道:“给我,我替你送。”
苏三郎小声道:“不行的。”
苏锦娘沉了沉脸:“那我告诉爷爷了……”
“出什么事了?”
苏老爷子自个儿在堂屋听到了姐弟俩的动静,沉着脸走到门口。
苏三郎害怕地低下头。
苏锦娘摊开手心,大大方方地说道:“方才苏胖丫来给姐姐看病,把玉佩落在姐姐屋里了!爷爷,我给她送过去!”
苏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那块质地莹润的翡翠玉佩上,脸色一下子变了!
------题外话------
大虎:倒计时啦~
二虎:投月票啦~
小虎:过期期啦~
108 温馨(一更)
“爷爷,我可以给苏胖丫送过去吗?”
苏锦娘问。
光线昏暗的缘故,她没注意到了苏老爷子变了脸色。
“给我看看。”苏老爷子说。
苏锦娘走回自家门口,将玉佩递给了苏老爷子。
玉佩是值钱的东西,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万一是苏玉娘拿自己的首饰贴补苏胖丫呢?
苏锦娘觉得爷爷是为了防着姐姐吃里扒外,并未怀疑其它。
苏老爷子将玉佩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指尖不断在玉佩的纹路上摩挲。
苏锦娘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爷爷?这块玉佩是姐姐的吗?是不是她送给苏胖丫的?”
姐姐真过分!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留给她!居然送给一个外人!
“什么玉佩是我的?”
苏玉娘的声音出现在了堂屋内。
苏老爷子与两个孙儿齐齐望向她。
“大姐!”苏三郎飞快地奔到了她身边,惭愧地低下头,“被二姐发现了。”
“你怎么出来了?”苏老爷子问。
“在屋子里闷久了,出来走走。”苏玉娘说罢,见苏老爷子正要开口,她又道,“大丫说了,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不吹外面的冷风就好。”
苏锦娘哼道:“我就没听说过坐月子还能出来走的!”
苏玉娘没与她争辩,而是看向苏老爷子以及他手中的玉佩:“是大丫的东西,落在我房里了,我让小弟给她还过去。”
苏老爷子捏了捏玉佩,不动声色地往苏三郎面前一递。
苏三郎看向苏玉娘。
苏玉娘对小弟道:“拿了给人家还回去,咱们不贪别人的东西。”
她说着,似有所指地看了苏锦娘一眼。
苏锦娘的脸微微涨红了。
“爷爷,我先进去了。”她闷头进了屋。
苏老爷子也冷冷地回了自己房中。
苏玉娘回头望着祖父逐渐消失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
为什么她觉得祖父的脸色也不大对?
……
苏三郎将玉佩亲手交到了苏小小手中。
苏小小近日没事就给它泡泡水,别说,真给养回来不少,质地更晶莹剔透了。
“原来是落在你姐姐那里了,吓我一跳,我还当是回村的路上了呢!”
这是她身上最值钱的宝贝了,失而复得,真让人欢喜。
她去屋里拿了一个蛋黄酥递给苏三郎。
苏三郎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小孩子,他心里大致能明白两家的关系不大和睦,只有大姐与苏胖丫来往密切。
是以,他不会让家里知道他吃了小苏家的东西,除了大姐。
他一般都是吃完了再走。
“我能去看看小马吗?”
他问道。
“可以啊。”苏小小点头。
苏三郎喜不自胜地去了小东屋。
他看小马的次数不比牛蛋少,可惜他是偷摸着看的,不能四处和小伙伴炫耀,憋死他了。
……
苏小小把玉佩收好,转身去灶屋做饭。
为了庆祝生意大捷,她特地做了几道硬菜,一锅冰糖肘子、一钵红烧排骨,以及一盘卫廷叫不出名字的……菜肴
“这是什么?”
卫廷问。
像豆腐,又不是豆腐,嫩嫩的,滑滑的,入口即化,辣油与辣子的香气充分融合了进去,吃着有一股说不出的……鲜。
苏小小莞尔一笑:“冒脑花!”
“咳!”
卫廷呛到了!
吃过饭,苏老爹去后院练习腕力。
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复健,苏小小给他做了简易的器械,并规定了强度与时间的上限。
每日半个时辰,循序渐进。
卫廷在苏二狗的屋,教苏二狗与三小只认字。
三小只是打酱油的,一边涂鸦,一边摇头晃脑啦啦啦。
主要学生是苏二狗。
别看苏二狗平日里贪玩,跟卫廷学起东西来却很认真,妥妥的小迷弟行为,当然,也是卫廷教得好。
苏小小提了个一篮子针线过来,装模作样地往苏二狗旁边一坐。
“我缝几件衣裳,那什么,亮几盏油灯怪费钱的,家里条件也不宽裕,我就凑活着用用这边的油灯好了。你们讲你们的,我不偷听!”
若不是刚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卫廷可真要信了那句“家里条件也不宽裕”。
卫廷没说什么,继续给苏二狗讲课。
三小只可太喜欢苏小小过来了,争相把自己的小涂鸦给她看。
“娘,小斧写的。”
小虎显摆自己的……圈圈叉叉圈圈叉。
苏小小道:“挺好,小虎真聪明!”
大虎二虎也要表扬。
苏小小一边应付三小只,一边竖起耳朵蹭课。
不吹不黑,卫廷讲的是真好。
随便一个字,他都能讲出一段典故。
苏二狗这种不爱念书,只爱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小恶霸,竟然也觉得学习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
苏二狗说道:“姐夫,你比夫子讲得好。”
卫廷问道:“你上过学?”
苏二狗道:“苏玉娘婆家的浅水村有私塾,小时候我去那里念过几日,夫子嫌我笨,又捣蛋,就不让我去了。”
他自己也不想去,他讨厌那个夫子。
姐夫不一样,姐夫从来不骂他笨,记错了也不骂。
“这些是今天学的生字,你临摹一遍。”
卫廷递给苏二狗一张字帖与一沓白纸。
字帖上的字又大又方正,苏小小不必凑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主要上面还标注了笔顺。
苏二狗郁闷抓头,认字他可以,写字他真心不爱呀。
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张啊?
他这要写到什么时候?
卫廷淡淡站起身:“写完了明天给我,我先去歇息了。”
苏二狗苦大仇深地抓起毛笔:“知道了,姐夫。”
卫廷一走,苏小小便将桌上的字帖拿了一小摞过来。
“我帮你写几张!”
“可是姐,你会写吗?”
苏小小提起卫廷用过的毛笔,面不改色地说道:“嗨,照着描谁不会呀?”
苏二狗觉得他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又多把字帖分了一些过去:“姐,那你帮我多写几张!”
苏小小大方应下:“成!”
苏二狗偷懒爬到床上去睡了。
姐弟俩感情好,没那么生分。
苏小小搬来个小矮桌,往床上一坐:“过去点儿!”
“哦。”苏二狗卷着棉被,扭呀扭的往里挪。
三小只见状,瞬间扔掉手里的玩具,吭哧吭哧往床上爬。
苏小小盘腿练字。
三小只在她身后翻跟头,玩到不亦乐乎!
109 同床(二更)
他们滚几圈,就会拿小脑袋在苏小小身上蹭一蹭,很轻,不会打搅她写字。
苏小小有些想笑。
她莫名感觉自己像一个充电桩,三小只蹭蹭就能续航。
苏小小练完最后一个字,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苏二狗早睡得鼾是鼾屁是屁了,三小只也耗空了电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苏小小揉了揉略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自己桌上厚厚一沓成果,成就感满满。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收好桌子,将三小只一一塞进被子。
做完这些,她回了东屋。
本以为这个时辰了,卫廷早就歇下了,哪知她刚一进屋,就见卫廷坐在屋里擦匕首。
苏小小口水一流。
啊,真垂涎这把匕首啊!
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用匕首引诱她交出令牌来换!
可惜了呀,她这会儿根本拿不到令牌,只能干瞪眼馋着。
苏小小咽了咽口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里磨刀,怎么?想谋财害命啊?”
卫廷淡淡说道:“你也知道大半夜了,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
苏小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我……就爱缝那么久!”
卫廷:“呵。”
苏小小小脑袋一甩:“反正不是去练字了!”
卫廷:“……”
熄灯后,二人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尽管同房多日,但其实二人并未越雷池半步,一人一被窝。
苏小小眨了眨眼,问道:“卫廷,你刚刚为什么要说‘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去太久了,留你一个人在房里,你睡不着呀?”
卫廷淡道:“没有。”
苏小小:“哦。”
苏小小又道:“那你为什么要等我来了才睡?”
卫廷道:“谁等你了?少自作多情。”
“哼。”苏小小弱弱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
想了想,又翻转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完美的侧颜。
美男在侧,不能吃,看看也是好的!
没多会儿,苏小小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打着打着就再也睁不开了。
夜深人静。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卫廷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变得安定。
脑子里不停翻涌的仇恨与杂念渐渐淡去,他闭上眼,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苏小小要做生意,起得比较早,哪知小吴氏与刘平更早。
苏小小给二人开了门:“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小吴氏说。
二人进了屋。
苏小小对刘平道:“刘大哥,你不用来这么早的。”
刘平主要负责木工与运输,点心做完之后,他再过来都可以。
刘平憨厚老实地笑了笑:“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劈柴、担水、烧火,我都能干的!”
苏小小道:“这些活儿,二狗可以做。”
刘平道:“让二狗多睡会儿嘛!”
苏小小把小俩口的时间岔开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分工上的不同,另外也是替大小梅子考虑。
“两个孩子还小,这又不像是分家之前,那么多大人看着。”
他们如今住的地方在鱼塘边儿上,僻静得很,没个左邻右舍,真来个毛贼强盗,两个孩子就危险了。
刘平觉得应该不至于,村子里挺安全的呀,而且他出来时锁了门的,旁人也进不去。
苏小小道:“刘大哥,你还是回去吧,天亮了再过来。”
小吴氏道:“听大丫的话。”
“诶……行!”
刘平挠挠头回去了。
事实证明,幸亏他回了。
因为他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门锁被人撬开了。
乡下用的铜锁,并不是很复杂,稍微有两下子的,拧巴拧巴就开了。
刘平眉心一跳,赶忙进了屋。
“梅子!”
“呜——”
屋内传来梅子压抑的喊叫声。
刘平一脚踹开姐妹俩的房门,梅子正被一个人压在床上捂住嘴,刘平二话不说冲过去,抓了那人的领子狠狠抻在地上!
“梅子你没事吧?”
他冲过去扶住瑟瑟发抖的女儿。
梅子害怕大哭:“爹——有贼——”
梅子睡到一半,感觉家里进了人,她喊了一声爹,那人没应,她察觉到不对劲,想喊救命,可刚叫了两声,便被那人死死地捂住了。
那人也是慌了,嘴和鼻子一起捂。
若是刘平来晚一会儿,梅子只怕已经被活活捂死了。
那人爬起来往外逃。
刘平如何能让他得逞?奔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刘平将对方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这人刘平认识,是村里的张小石,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谁曾想会做出这种事。
刘平把人揍到出气多、进气少,一直到里正闻声赶来才作罢。
他这会儿甭提多庆幸自己被大丫给撵回来了,否则大梅子可真要出事了。
小梅子是没醒,万一张小石对大梅子行凶的过程中,她醒了呢?是不是要一并被张小石给捂死?
刘平一阵阵地后怕,又狠狠地给了张小石一脚!
这件事确实太恶劣了,里正没包庇,天亮后便去报了官。
张小石被官差带走。
经此一事后,刘平与小吴氏的上工时间彻底错开了。
小吴氏先来做事,天亮后,她回去看孩子,刘平再来上工。
若是孩子醒得早,就和刘平一起过来。
上午,小吴氏和孩子都在小苏家,要做咸鸭蛋与一些加工类的活儿,她差不多干到中午结束。
刘平时间上灵活一点,随叫随到,可能晚上也得去采买,或者偶尔下午会有一些木工活儿。
……
苏小小依旧在锦记附近的巷子里摆摊,不过,不是最初那个寒酸的小摊了。
她有了自己的小摊车,也有了卫廷亲手书写的幡布招牌——苏记。
寿宴上的口碑为苏记带来了极大的热度,如今他们压根儿不必蹭锦记的流量了,反倒是锦记因为卖了与他们同款的老婆饼与栗子糕,成为了苏记的“高替”。
所谓高替,就是吃不着苏记的,才花冤枉钱去买锦记的解馋。
没了苏小小供的蛋黄,锦记的蛋黄酥是做不出来了,除非他们从京城进货,可那样一来,成本就打不住了。
并且因为戚老夫人的嫌弃,他们损失了好几个高端客户!想再接高门的订单,接不着了!
与锦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迅速崛起的苏记。
苏记的点心火爆到了何种程度呢?
只要苏记一出摊,锦记门口空无一人!
谁也没想到,锦记火了三十年,打败它的居然是一个乡下来的路边摊!
路边摊有啥好吃的?
抱歉,戚老夫人也吃呢!沈院长也吃呢!
就你高贵?就你不吃?
爱吃不吃,我们吃!
“哎呀呀!前面的兄台手下留情!我排了半天啦!给我留两个呀!”
“你才排半天!我排三天了!一次没买着!”
“姑娘,你们下回多做点儿吧,不够吃啊!”
“是啊!有生意你们别不做啊!给谁省钱呢!”
何掌柜坐在楼上的厢房里,这些话他是听一次,吐血一次!
110 惊艳(一更)
只是他也无计可施,谁让苏记成了戚家的香饽饽呢?
戚老夫人说了,下回的席面,还找苏记!
有戚家罩着,镇上怕是没人再敢打压苏记的生意了!
楼下,苏小小哭笑不得。
不是她不愿意多做,事实上已经做得很多了,从前一天一百个,如今一天三百多个,可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够卖的。
至于说扩大点心的生产规模,她暂时没这个考虑。
戚老夫人的寿宴,给了她另一层灵感。
当然了,具体是否能实施,得看寿宴后续的发酵。
要挤入一个新的市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必须要有耐心,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姐,卖完啦!”
苏二狗说。
有些开心,也有些意犹未尽。
卖得太快啦,还没过瘾呢!
“收摊。”苏小小道。
“好嘞!”苏二狗乖乖地收起折叠桌。
另一边,苏老爹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笑道:“闺女!这么快就卖完啦?”
苏小小道:“爹,你明天不必一起过来了,你在家多睡会儿。”
苏老爹大手一挥:“那不行!万一爹不在,一些不长眼的又自以为是地耍幺蛾子怎么办?”
苏小小把托盘装回篓子里:“不会的,他们没那个胆子了。”
苏老爹将女儿的大篓子捞过来扛在自己肩上:“那可说不准!爹得多保护你一阵子!”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爹,你其实就是不想学种地吧。”
苏承:“咳咳!”
瞎说什么大实话!
“哎呀我去看看张刀那兔崽子回来了没有,我要砍死他!”
苏承脚底抹油地溜了!
楼上的何掌柜却是眉心一跳一跳的。
砍人?
真的假的?
这一家子,有个正常的么?
不过苏小小说的没错,何掌柜如今确实不敢轻易动苏小小了。
一是这一家子太能打了,寻常练家子奈何不了他们,除非他花更大的价钱,去府城请更厉害的高手,可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到的。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是横的,这一家子个个儿都是不要命的!
二是,他才堵了他们一回,那丫头就联合姓孙的抢了一笔锦记的大生意,他总感觉再堵下去,搞不好会有更大的损失。
他得缓一缓,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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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小与苏二狗先回了村。
村口的井边,不少乡亲们过来打水。
他们看见了姐弟俩。
苏二狗肉眼可见的长高了,原先比苏小小矮了半个脑袋,如今快到苏小小眉毛了。
苏小小的变化也很大,上次称重是半个多月前,瘦了二十斤。
苏小小觉得这段日子应该又瘦了八、九斤,裤腰带明显松了一截,乡亲们也能看出来她的脸小了一圈。
并且皮肤是真水嫩啊。
乡亲们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挪不开了。
“大丫!和二狗做完啦?今儿生意怎么样?”
是刘婶子。
苏小小客气说道:“托您的福,还不错。”
“胖丫姐!”狗蛋与她打了招呼。
“嗓子还疼吗?”苏小小问他。
狗蛋摇头:“不疼了!”
狗蛋是上回去找她取了鱼刺的小家伙,从前他也怕苏胖丫,如今他不怕了,逢人就夸苏胖丫好。
有些人叫胖丫并没恶意,苏小小也习惯这个称呼了。
妇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有没有发现,胖丫变好看了?”
“你才发现呀?”
“是瘦了吗?”
“脸上白白嫩嫩的,从前又黑又黄,还长痘。”
“你当是小姑娘呢,人家成亲了!听说只要男人厉害,女人就那什么——被滋润的!”
这群婶子,说着说着就开黄腔去了。
苏小小果断拉着苏二狗走了。
“胖丫那张脸,快比锦娘的还好看了。”
孙家媳妇儿刚说完,苏锦娘提着水桶走了过来。
有人扯了扯孙家媳妇儿的袖子。
孙家媳妇儿一瞧,赶忙闭了嘴。
希望刚刚那句话没被苏锦娘听见,不然就尴尬了。
苏锦娘一如往常地与众人打了招呼,有说有笑的。
应该是没听见的……孙家媳妇儿放下心来。
苏锦娘打完水往回走,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
苏玉娘不肯回婆家,郑兰秀与冯拐子当真在老苏家住着不走了。
苏锦娘提着一桶水走到家门口时,瞧见冯拐子正痴痴地望着某处,一副口水快要流下来的样子。
苏锦娘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看见了逐渐远去的苏胖丫与苏二狗。
苏胖丫进了屋,瞧不着了。
冯拐子咂咂嘴,转身回屋,与苏锦娘碰了个正着。
他忙堆起一抹笑:“哟,大妹子回来了!打水去了?咋不和我说一声,我去打!来来来!快给我!”
苏锦娘蹙眉避开了他的咸猪手:“我自己来!”
冯拐子嘿嘿一笑。
苏锦娘厌恶地进了屋。
晚饭是苏锦娘与方氏做的,六菜一汤,四个素菜,荤菜是一碗大白菜烧肥肉,一盘裹着面粉炸的刁子鱼。
老苏家的条件在村里不算差,但也不是顿顿吃肉,尤其过完年,家里一般都会素上半个月。
这是家里来了客人,苏老爷子才让方氏做了两个荤菜。
苏玉娘坐月子,依旧在自己屋里吃。
女人不上桌,这是乡下的规矩,也是老苏家的规矩。
苏老太与方氏、苏锦娘平日里是坐在灶屋吃,可郑兰秀毕竟是客人,不好叫她也屈在灶屋,于是又去堂屋单独摆了一桌。
郑兰秀碗里的饭吃完了,苏锦娘去给灶屋给她添饭。
苏小小恰巧打后门路过,准备上山挖点野菜,做三小只爱吃的野菜丸子。
苏锦娘近距离看了她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老苏家只吃两顿,第二顿比较早,不像小苏家一日三顿,入夜了才做晚饭。
这会儿天色尚早,苏胖丫的模样一目了然。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仿佛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
似乎……没那么胖了,皮肤也变好了,白皙莹润,吹弹可破。
这真的是苏胖丫吗?
怎么突然就变好看了?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看我干嘛?我今天可没学你穿衣裳!”
苏锦娘嫉妒地捏紧了手指。
……
回到堂屋,苏锦娘把盛好的饭递给郑兰秀,在方氏身边坐下。
男女两桌隔得不远,冯拐子就坐在她身后。
她端起碗,扒拉了一下米饭,低声说道:“苏胖丫也真是的,这个时辰了还一个人往山上跑,就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回不来。”
冯拐子耳朵一竖。
小胖丫头……独自上山了?!
------题外话------
藤某郎面包刀不愧是锋利王者,第一周就让我以血祭刀o(╥﹏╥)o
今天是带伤码字的方方仔
111 虐渣(二更)
吃过饭,冯拐子就出去了。
冯拐子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头一次来村里,与村里不少乡亲们都认识。
郑兰秀与老苏家的人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上村里转悠了。
从老苏家上后山只有一条路,顺着一直往东走,便是乡亲们平日里捡柴火的地方。
胆大些的乡亲会再往前走一截,打猎、捉鱼或是挖野菜之类的。
苏二狗上次挖的野菜,苏小小叫不出名字,有些像前世吃过的乌塌菜,极为耐寒,能在雪地里生长,但又比乌塌菜稍稍多了那么一丝清甜。
切碎了与剁好的猪肉和成泥,再打入蛋清,裹上面粉。
不论是放油锅里炸,还是上蒸屉里蒸,都十分鲜香酥嫩。
“呼~”
苏小小一口气爬到半山腰。
记得第一次爬的时候,中途歇了三四次,喘得像头小牛,甩了二十多斤肥肉,不仅身子轻盈了些,心肺功能也更强大了。
“二狗说,是在那棵老槐树的边上挖的,老槐树呢?”
苏小小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四下寻找苏二狗口中的老槐树。
她以往砍柴到不了这边,因此对这里并不算太熟悉。
不过这会儿天色早,倒也不着急。
“啊!看见了!”
老槐树被几棵松树挡住了,其实就在右边十多步的地方。
苏小小背着小背篓走过去,蹲下身,拿出铲子开始刨雪。
雪化了许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没刨两下便露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野菜。
苏小小莞尔一笑,将小背篓放在边上。
这种野菜是要用剪子剪的,把根留下,它能接着长。
苏小小收好铲子,将剪子取了出来。
一颗、两颗、三颗……
苏小小蹲在地上,一边剪一边往前挪,不知不觉装了大半框。
“应当够吃许久了,可以回去了。”
苏小小拍拍手,把剪子放好,抓起背篓准备下山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窜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冯拐子。
冯拐子笑眯眯地走向苏小小:“哎呀,这不是胖丫吗?上山挖野菜呢?挖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苏小小淡淡皱了皱眉。
冯拐子怎么来了?
冯拐子两手空空,不像是上山来砍柴或捉鱼、挖野菜的样子。
苏小小冷冷睨了了他一眼,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自己与他可没半文钱关系。
苏小小懒得理他,径自往来时的路上走。
冯拐子猥琐一笑,三两步挡住苏小小。
“哎——别着急走呀,你看你背这么重的东西,累得慌不是?来,把篓子给我!我替你拿下山!”
“你们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就不该干这种粗活儿!”
“你相公真不懂疼你的!像你这么标致的小媳妇儿,就该在炕上焐着!”
“没关系,冯大哥疼你!”
冯拐子到底不是本村人,尽管听了些小苏家的恶名,却没真正领教过苏胖丫的厉害。
在他看来,自己是男人,苏胖丫再怎么也是打不过自己的。
自己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苏胖丫敢往外宣扬吗?
就算真宣扬出去了,大不了自己一口咬定是她勾引了自己。
她这么胖,名声又差,谁会相信自己能看上她?
大不了就是被郑兰秀那个婆娘骂上几句,又不少块肉!
一边想着,冯拐子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张开胳膊朝苏胖丫扑了过去!
他打算将苏胖丫抱个满怀,若是苏胖丫躲开了,他再接着抱就是了。
殊不知,苏胖丫直接抬起腿,一脚将他踹趴下了!
冯拐子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要知道,这可是雪地,雪是软的,然而,他的牙崩飞了!
这特么得是多大力气呀!
冯拐子摔到怀疑人生。
不怪他这般惊讶,一般人碰到被人非礼,不是害怕到不敢动弹,就是吓到失声尖叫。
再不就是躲。
谁能像苏胖丫,上来就是一脚!
对付这种猥琐色胚,苏小小向来是毫不心慈手软的。
她上前一步,对着冯拐子的后腰又是一脚。
冯拐子再次被踹飞!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骨节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这也不知是哪根骨头断掉了……
冯拐子痛得直在心底骂娘!
苏小小缓步来到他面前。
和冯拐子这种杂碎,她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又一次抬起脚来。
冯拐子怕了,他是真怕了!
“胖丫!手下留情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拦你路了!你放过我吧!”
“拦路?”苏小小呵呵道,“你刚刚只是想拦我的路吗?”
“我……”冯拐子心惊胆战,一身恶寒,“我……我还想帮你拿点儿东西……哎呀——”
不诚实。
苏小小又给了他一脚。
冯拐子半条命都去了。
他嗷嗷儿一阵乱嚎!
可惜了呀,这儿是林子深处,没人听得见他的喊叫。
冯拐子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胖丫!不对!大丫……大丫饶命啊!”
苏小小道:“大丫也是你叫的?”
冯拐子连忙改口:“苏苏苏苏……苏姑娘!苏女侠!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我再也不敢了!你……你放过我吧……”
他哭得狼狈极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小小嫌恶心,踹都懒得踹了,直接从他面前跨了过去。
冯拐子这会儿是真死了心了,不敢再对苏胖丫有任何非分之想。
苏家恶霸,名不宣传呐!
苏小小没走几步,突然停下了。
冯拐子刚要起身,见她这架势,吓得一把抱头蹲下!
苏小小唰的转过身!
“别再打了!女侠!我真的真的知错了——”
“闭嘴!”
苏小小厉喝!
冯拐子一噎,声音死死卡在了嗓子眼儿。
苏小小凝神屏气,聆听着远处的动静,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冯拐子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是针对自己,而是——
“林子里有东西……”苏小小喃喃,瞪了冯拐子一眼,是这家伙的哭喊声把不该招来的东西招惹过来了。
苏小小拔腿就跑!
冯拐子连滚带爬地追过去:“女侠!等等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吼——”
丛林深处传来了一声山林霸主的咆哮。
冯拐子脸色骤变:“是大虫!”
112 霸气(一更)
大虫并不是一条虫子,而是山中大王老虎。
苏小小挖野菜的地方并不算太过深入,一般情况是遇不上猛兽的,只能说他们今日运气太差。
冬天不少动物冬眠,不冬眠的也减少了日常活动,这使得大虫的捕食变得困难起来。
大虫扩大了捕食的范围,加上冯拐子那嗷嗷乱叫的几嗓子,成功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苏小小冷冰冰地睨了冯拐子一眼:“早知道不如一刀杀了你!”
冯拐子哭丧着脸道:“苏女侠饶命啊!”
若是前世经历部队严苛训练的身体素质,苏小小自是无惧一只大虫的,奈何眼下她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小胖纸——
硬拼有难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大虫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想想也不奇怪,大虫是山大王,丛林就是它地盘儿,能让两个人族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大虫很快追上了二人,一个纵身,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苏小小调转方向。
大虫继续跟上!
事实证明,在不会轻功的情况下,两只脚的,当真跑不过四条腿儿的。
当他们被大虫逼到一块儿空地上时,苏小小知道不能再把后背交给大虫了。
毫无障碍物的遮掩,大虫只需一个利落的起跳,就能轻松将他们其中一人扑倒在地上。
饿了一个冬天的大虫是非常可怕的,绝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
它虎视眈眈地的眼神在苏小小与冯拐子之间来回扫荡,仿佛是在暗暗计量哪个猎物更美味可口。
冯拐子又瘦又干瘪,一看肉质就又老又柴。
苏小小则不同了,白白胖胖的,看上去鲜嫩多汁极了。
大虫果断对着苏小小流下了口水。
只不过,苏小小的吨位有些令大虫望而却步。
没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圆滚滚的,有点像快长大的熊崽崽。
大虫开始小心试探。
苏小小明白自己此时决不能露怯,否则一旦大虫确定自己是个弱小的猎物,便会对她展开全面攻击!
她得在大虫的试探里,寻找制服大虫的机会!
这说着容易,做起来是很难的。
虽说前世经历过各种严苛的训练,可也没真的和猛虎打过架呀,缺乏斗虎的实战经验。
只能临场发挥了。
大虫冲着苏小小大吼一声。
苏小小不闪不避,眼神十分镇定。
一旁的冯拐子早吓得瘫在地上,四肢发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他也不明白苏胖丫是怎么做到临危不乱的,换作是个男人,这会儿也该吓尿了吧!
大虫见自己的吼声没有吓走猎物,它也有点犹豫,放弃了立马扑上去,而是缓缓朝苏小小靠近。
苏小小抽出了篓子里的铲子。
大虫距离苏小小约莫十步之距时,忽然一跃而起,不是直直撞来,而是先蹬上一旁的树身,再借力一个扭身,蹦上另一颗大树,每棵树的树身它只停留一瞬。
像是借力,又像是隐蔽身形。
我去!
这老虎居然会走位!
若不是苏小小训练过,早被弄得眼花缭乱了。
咻!
大虫扑过来了!
苏小小一铲子拍过去!
感受来自小胖纸的力量与怒火吧!
嘭!
大虫被拍倒在了地上!
脑子都嗡了一下!
苏小小是用尽了全力的,代价就是她的半边小胖胳膊都麻了。
冯拐子直接看傻了。
他没眼花吧?
苏胖丫把一只大虫给拍趴下了?!
大虫可没那么容易被伤到,也不会轻易放弃。
丛林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残酷的,它饿了一个冬天了,再不吃猎物,它会死。
所以它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填饱肚子!
它再次朝苏小小扑来。
苏小小:呵呵,只有你会走位吗?
好叭,确实只有你会。
这个小胖身躯跑不起来呀……
苏小小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几个呼吸的功夫,与大虫过了十来招。
咔!
铲子断了!
不是吧?
这个时候?!
大虫趁机将苏小小猛扑在地上。
苏小小抓起掉在地上的背篓,一把扛住了大虫的血盆大口!
“冯拐子!”
她扭头厉喝。
冯拐子:“啊?”
干啥?
苏胖丫叫他?
叫、叫他干嘛呀?
他害怕——
“剪子给我!”苏胖丫说。
掉落的剪子在大虫身后,冯拐子不敢过去。
他瘫坐在大树下,边儿上恰巧就有好几块大石头。
他战战兢兢地抓起一颗小石子儿,毫无力气地往大虫身上丢了丢。
啪。
砸是咋中了,可惜力道太轻,连声音都没有。
苏小小黑了脸:你挠痒痒呢!
不过,冯拐子的举动依旧是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大虫扭头,带着浓腥的口水朝冯拐子望了过来。
冯拐子吓得脸一白,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爬起来,拔腿就跑!
其实大虫对冯拐子是没多大兴趣的,可他这么一跑,大虫追逐猎物的天性被激发,竟然放弃了苏小小,嗖的朝冯拐子追了上去。
大虫一口咬住冯拐子的左小腿。
“啊——”
冯拐子惨叫一声,扑倒在雪地中!
虎牙穿透了他的皮肉,一时间鲜血横流!
这下,冯拐子真成一个拐子了。
他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机会稍纵即逝!
就是现在!
苏小小捡起地上的剪子,双手紧紧地握住,快奔而来,一把扎向了大虫的脖颈!
她扎的是颈动脉的位置,这个地方能迅速切断大脑的供氧,使生命体进入缺氧甚至无氧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意识会涣散,力气会流逝。
只要伤口够大、够深、够精准,它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攻击性!
“吼——”
大虫吃痛,松开了冯拐子的腿,扭头挣扎,试图摆脱苏小小的攻击。
苏小小猛地将整把剪刀往下一插!
大虫咆哮着将苏小小甩了出去!
苏小小一个扭身,单膝跪地,手掌撑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冯拐子只觉得,这一刻的苏胖丫帅得无与伦比!
大虫怒吼着,发泄自己的痛苦与怒火,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终扑在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吓尿了一裤裆!
啊!
他要被大虫吃掉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大虫突然就不动了,趴在他身上喘着气,流着口涎,气息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也没了呼吸。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大家六一快乐呀!
113 三宝(二更)
四周变得很静。
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不大好闻的尿骚气,刺激得冯拐子一阵作呕。
大、大虫是死了吗?
被苏胖丫杀死了?
苏胖丫……杀了一只大虫?
冯拐子惊到无以复加,居然连腿上的疼痛都忘了。
几大大男人,都杀不死一只大虫,可苏胖丫做到了。
自己方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跑来调戏她?
当冯拐子再次看向苏胖丫时,已经不是看女人的眼神了。
能杀死大虫,岂不是说明苏胖丫比大虫更可怕?
冯拐子抖若筛糠!
苏小小这会子是没功夫计较冯拐子心里怎么想的,与大虫搏斗耗光了她体力,她得好生缓上一阵才行。
刚刚还说自己的心肺功能提升了,打一架下来才发现,距离目标还有很远很远。
难怪那么多人减肥减到一半就放弃了,你以为迈了一大步,实际只是一小步。
意志力说垮就垮。
苏小小仰头,望着渐渐阴霾的天空。
她是不会放弃的,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苏小小抬手擦汗。
忽然,一滴鲜血吧嗒落了下来。
她以为是大虫的,没在意,可刚起身,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脑袋有点眩晕是怎么回事?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条细长的口子,不知何时划破的。
这就很奇怪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发达,摔不痛是因为穿得厚,脂肪也比较厚,可这种破损的伤口,她是极为敏感的。
“为什么不疼?”
“手背……还有些发乌……”
“这是……”
中毒了?
这里没人给她下毒,冯拐子没这本事,大虫也没这智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在逃跑或者与大虫搏斗的过程中,她不小心让沿途的毒藤割伤了。
这种毒藤的汁液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导致她没察觉到疼痛。
她一屁股跌坐回地上。
“大丫……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大虫挪开?”
冯拐子弱弱地问。
就算是一只死了的大虫,他也仍害怕不已。
苏小小没说话。
冯拐子古怪地看着她:“大丫,你怎么了?你是累着了吗?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大丫……”
苏小小两眼一黑,晕倒了。
……
小苏家。
三小只在后院玩耍,玩着玩着开始烦躁起来,不停地抓头,原地转圈。
这是极度焦虑的表现。
他们许久不曾这般了。
确切地说,自打来了杏花村,在小苏家住下,通过观察牛蛋与村里其他的孩子,他们有学有样的,也渐渐成了正常的孩子。
但其实只有卫廷与黑衣人心里明白,三个小家伙原先是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
“到爹这里来。”卫廷对三人说。
三人抓着头,皱眉来到他身边。
很暴躁。
很烦躁。
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还是不停抓头,头上的小嫩皮肤都快抓破了。
卫廷拿住他们的手,尝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想不想吃东西?”
三人摇头。
“喂马?”
三人也摇头。
看着三人难受又烦躁不安的样子,卫廷心疼不已,可他并不知道如何怎样安抚他们。
要是她在的话——
“大人!”
黑衣人凌空跃进院子,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刚要禀报什么,苏老爹从屋里出来了。
他轻轻一纵,跃上屋顶。
“女婿,见到大丫了没?”苏承问。
“没有。”卫廷说。
苏老爹又去了堂屋:“二狗!看见你姐没?”
苏二狗道:“好像去山上挖野菜了。”
“啥时候去的?”苏老爹又问。
苏二狗想了想:“唔……有一会儿了吧?”
苏小小经常上山,挖野菜,砍柴火,主要是为了减肥,平时一去也挺久的。
“爹,你有事吗?”苏二狗问。
苏老爹皱了皱眉:“我这里心里怪发慌的,不行,我得去找找!”
“我也去!”苏二狗说。
“行!”苏老爹没拒绝,去后院和卫廷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点儿三个孩子,随后便与苏二狗上了山。
黑衣人的表情怪怪的:明明是我家小公子,我家大人当然会看着了,用得着你们提醒吗?
不过——
刚刚那个场景,确实挺像一家子的……
“大人!”
黑衣人差点儿忘了正事,他凌空而下,看了眼在卫廷怀里焦躁不安的三小只:“小公子们……又犯病了吗?”
卫廷给了他一记冰冷的目光。
黑衣人赶忙低头:“属下失言!”
卫廷轻拍着三人的脊背,试图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三人很难受,可是又无法表达。
卫廷没辙,黑衣人就更没辙了。
算了,先说自己查到的情报吧!
“大人,属下刚刚查到,景小侯爷就在杏花镇!大人,你看要不要——”
卫廷起身出去了。
……
傍晚时分,山里又下了一场雪。
冯拐子的小腿被咬伤,疼得他死去活来,走了几步走不动,也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
地上的雪其实化得差不多了,只一些植被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
他的正前方是一只死掉的大虫,正侧方是昏睡不醒的苏胖丫。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苏胖丫之间的距离,比他跟大虫的更远。
若在一个时辰前,苏胖丫晕倒在他面前,他不高兴得手舞足蹈才怪?
可经历了方才一系列的死里逃生,他早吓破胆了,哪里还敢对苏胖丫生出半点儿非分之想?
再加上他的腿伤,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苏胖丫……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咋下山呐?”
“你快起来背我下山……”
“要不你去叫个人来……”
“呜呜……”
很快,冯拐子也因失血过多,倒在了血泊中。
--
“闺女!”
“姐——”
苏老爹与苏二狗在山林里寻找着苏小小的踪迹。
雪化了就这点不好,脚印都看不着。
苏承急得直上火:“咋不应我一声呢?不在这附近吗?”
苏二狗道:“可是挖野菜的话,就是这一带了呀!”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本就稀薄的蛛丝马迹静静地掩埋了下去。
苏老爹望着寂静的山林,好一阵心神不宁。
天快黑了,大丫上哪儿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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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呵护(一更)
苏小小躺在冷冰冰的草丛里,任由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察觉不到疼痛与冰冷,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毒藤的作用,还是她被冻僵了。
是错觉吗?
她怎么听见有人在叫她。
可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次,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吗?
眼皮子越来越沉了,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可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迷迷糊糊之际,她隐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彻底昏迷了过去。
卫廷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拿起她受伤的小胖手。
平日里一点划痕就哭成那样,而今这寸长的口子,也不知要掉多少泪了。
“大人!”
黑衣人检查完周围情况,禀报道,“一个受伤的男人,一只死掉的大虫,男人是被大虫咬伤的,大虫……是被刺喉而死。剪子不快,至少刺了两次。”
卫廷皱了皱眉。
黑衣人看看冯拐子,又看看苏小小:“大人,他俩谁刺的呀?”
那一剪子的手法太狠了,很难相信是一个普通人做到的。
然而现场除了他二人,并无第三人现身的痕迹。
卫廷没说话,神色冰冷地看着苏小小手上的伤口。
黑衣人也过来瞧了一眼,指尖蘸了一点她手背上干涸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
“大人,她是被毒藤割伤了。”
“严重吗?”卫廷问。
黑衣人想了想:“换别的女子可能会很严重。”
卫廷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黑衣人嘟哝道:“伤口不深,她这么胖,这点剂量毒不死她,躺两天就没事了!”
他说了她没事啊,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大人的眼底有杀气呀?
卫廷脱下棉袄盖在了苏小小冻得僵硬的小胖身躯上。
“大人!”
黑衣人脸色一变!
他家大人怎能为一个女子脱衣?
卫廷把苏小小扶坐起来,转身将她背在自己背上。
黑衣人的脸色更不好了:“大人!属下来吧!”
这个女人这么胖!会把他家大人压坏的!
何况他家大人的腿还受了伤!
卫廷一个眼神拒绝了,他背着苏小小站起身来。
卫廷不是第一次背苏小小了,除夕那晚,她睡着了,也是他把她背回去的。
才过了二十天而已,他明显感觉到背上的重量轻了些。
“拐杖拿好。”卫廷道。
黑衣人幽怨地拾起地上的拐杖。
您还记得自己有拐杖呢?腿刚好点儿心里没点数吗?还想不想回京城啦?
“还有野菜。”卫廷吩咐。
黑衣人嘴角一抽,您可是卫家嫡子啊,啥时候惦记上几颗野菜啦?
“大人,那个人怎么办?”黑衣人闷闷地问。
“扛下山。”卫廷淡淡说道。
“哦。”
黑衣人不情不愿地走向冯拐子,就这瘦排骨还用得着扛?
“我说的是虎。”卫廷道。
“干啥要把虎扛下山?”
卫廷淡定地说:“卖钱。”
黑衣人:“……”
黑衣人道:“大人,您瘸着一条路呢,您觉得您有可能把一条大虫和一个胖丫头一起扛回去吗?村里人会怀疑的!”
卫廷瞥了他一眼道:“所以是你去卖。”
黑衣人再次:“……!!”
黑衣人黑着脸,认命地把老虎尸体扛在了肩上。
继砍柴的樵夫之后,他又成了卖老虎的猎户。
大人你变了!
“那这个人呢?”
黑衣人拿脚踢了踢昏死不醒的冯拐子。
卫廷想了想:“带上。”
“哦。”黑衣人一只手拽住冯拐子的领子。
大人只说带上,又没说怎么带。
他像拖麻袋一样,吭哧吭哧地将冯拐子拖下了山。
冯拐子撞得七荤八素,屁股蛋子磨了一路,几番被疼醒,又特么被撞晕了过去。
黑衣人将冯拐子扔到山脚就走了。
冯拐子是被一个出来解手的乡亲发现的。
一身血糊糊的,乡亲差点儿以为见了鬼。
半晌才认出是老苏家的亲戚,赶忙上老苏家去报信了。
老苏家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冯拐子出门时还好好儿的,怎么一会儿不见的功夫,给弄成了这样?
“哎呀——”郑兰秀扑在自家男人身上,嚎哭了起来,“天杀的——谁干的呀——”
苏锦娘也来了。
只有她知道冯拐子是去后山了,可她也万万没料到冯拐子是竖着去,横着回的。
冯拐子是得逞还是没得逞?
为何伤成了这样?
“卫大哥!胖丫姐!”
十岁的苏三郎指了指前面的村道。
卫廷是走另一条路下山的,刻意与冯拐子避开了。
他并不清楚山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乡下多闲话,为苏小小避嫌他还是懂的。
苏小小身上盖着他的棉衣,被保护得小心翼翼。
“廷哥儿,上哪儿去了?”是里正。
卫廷客气地说道:“我陪大丫去山上摘了点野菜,她累了,睡着了。”
苏锦娘心念一动。
苏胖丫明明是一个人上山的!
她看得清清楚楚,卫廷没有陪她去!
难道说……冯拐子得逞了?
卫廷找到山上,撞破了苏胖丫失去清白的一幕?恼羞成怒之下将冯拐子打成了重伤?
苏胖丫被别的男人玷污了,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苏锦娘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
卫廷到家时,苏老爹与苏二狗刚从屋里出来。
他俩去山上找了一圈没找着,寻思着会不会是闺女(姐姐)已经回来了,于是先回家瞧瞧。
家里没有,他俩打算再去找一趟的。
“女婿?闺女!”
“咦?姐夫!你怎么和我姐在一块儿?我姐怎么啦?”
父子二人迎上来。
“在山上碰到她的,可能是遭遇了大虫。”对着自家人,卫廷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最重要的是,也隐瞒不了,她身上有血呢。
卫廷又道,“还有个乡亲也受了伤。大丫伤得不重,爹你别担心。”
父子二人这会儿都没顾上冯拐子,毕竟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与他们小苏家没任何干系。
父子二人没往那方面想,他俩担心苏小小,跟着卫廷一道进了屋。
苏老爹拉开被子,卫廷把人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身上看着血迹斑斑,实则不是自己的,至于她手背上的伤口,诚如黑衣人所言,没大碍,连发黑发乌的颜色都淡去了。
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体内还残留了一点毒素。
饶是卫廷一再保证苏小小不会有事,可苏老爹依旧心疼坏了:“下次不能让你姐一个人上山了,你得跟着去,知道吗?”
“知道了!”苏二狗郑重应下。
苏老爹又道:“算了,我跟着去!”
他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卫廷,抓着卫廷的手道:“女婿啊,这次多亏你了!”
卫廷道:“一家人,应该的。”
上山前,卫廷将三个孩子托付给了小吴氏。
卫廷的腿又肿了,苏二狗去将三人接了回来。
三人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苏小小。
三人开始往床上爬!
他们要和娘亲一起睡!
可是爬着爬着,三人停了下来。
娘亲白天都是不睡觉的——
三人忐忑不安地望向了卫廷。
三个小家伙比寻常孩子敏感,这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们娘亲只是睡着了……白天累坏了……就先睡了,没骗你们,不信你们等娘亲醒了,自己问她。”
为了增强接受度,他故意将平日里从来不用的称呼“你们娘亲”,用上了。
三人很受用,信了自家爹爹的话。
他们懂事地停止了往床上爬的动作,轻轻地来到枕边,踮起小脚尖,挨个在苏小小的脸上亲了一口。
很轻很轻,不想吵醒娘亲。
也很小心翼翼,像呵护着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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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害羞(二更)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屋子里的油灯亮着,被子里多了三个糯叽叽的小豆丁。
自打除夕那一晚后,小豆丁便又回去苏二狗那边睡了,可今晚他们说什么也不过去。
卫廷没反对。
三人白日里是很焦躁的,可躺在某人身边后,三人就安定下来了。
哪怕她什么也没做,但似乎只要她在,三个小家伙就能好受许多。
黑衣人对此也很诧异。
连大人都安抚不了小公子们的情绪,这个女人却轻松做到了。
小公子们生下来就遭人追杀,从没断奶就开始东躲西藏,不知过了多少不见天日的日子,最长的一次在地窖里躲了一个月。
等他们找到三个小公子时,奶娘已经死了。
三人躺在已经僵硬的尸体身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大明白,甚至可能认为死里逃生、活在黑暗中才是正常的。
大人将他们接到身边后,一直很努力地想让他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可惜时不时的,他们便会像今日那样,出现焦躁不安的情绪。
就好像……他们的人虽然活在了阳光下,心却遗落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苏小小并不知黑衣人的心理活动,确切地说她压根儿就不晓得身边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她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看向一旁睡得香甜的三小只。
真可爱,睡着的样子都萌萌的。
她忍不住用手肘撑起身子,低头亲了亲三人软乎乎的小脸蛋。
亲了一下不够,又亲了几下。
真软呀,qq弹弹的,太好亲了叭!
这不比橱窗娃娃好玩吗?
亲完,她一抬眸:“呃……卫廷?”
卫廷没睡,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沓她与苏二狗写的字帖……主要是她写的。
想到方才的举动,苏小小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亲了人家儿子好几下,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卫廷倒是没揶揄她,而是看了她一眼,问道:“手不疼吗?”
“嗯?哦,你说这个啊。”
卫廷不提这一茬她都差点儿忘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背,肤色与知觉均已恢复正常,伤口也闭合了,身体各处没有任何不适感。
看来那种毒藤的毒性并不是十分厉害,只能麻痹人一阵子,等过了就被人体自然代谢了。
“没大碍了……那只大虫呢?”
卫廷道:“死了。”
这丫头醒来第一件事怎么是惦记一只虎?
“唉,可惜了呀。”苏小小叹气,“好不容易才杀的,应该能卖不少钱呢。”
不然最后她干嘛那么卖力地杀虎?救冯拐子吗?
钱呐!
全是小钱钱呐!
啪!
卫廷将一个钱袋放在了她的桌上。
苏小小的大眼睛一亮:“又有家用啦?”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上山捡的。”
别说,这回真能算是上山捡的。
只不过,捡的是老虎,后面又命令某暗影阁第一杀手拿去镇上卖掉了而已。
掐头去尾的,说法儿也没错了。
“嘻嘻。”苏小小的快乐又回来了!
有钱的日子真好呀!
苏小小打开钱袋,一个个元宝数过去,翻来覆去地数,那财迷的模样,只差没两眼冒小绿光了。
“对了,卫廷,你把我背回来的?”
她记得自己是在山上晕过去了。
卫廷淡淡哼了一哼。
才反应过来!
“你的腿没事了?”苏小小问。
卫廷淡淡一哼:“托你的福,又瘸了。”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寻常人像他这样反复受伤,早就废了,这大概就是百年一遇的习武之才。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突然神色一肃:“卫廷,你占我便宜!”
卫廷眉头一皱:“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他以为苏小小指的是背她回来这件事。
“你若是想冻死在山上,下次成全你!”
苏小小扬起下巴道:“你摸我的手!”
卫廷道:“我没有!”
他背她回来,全程规规矩矩的!
别说他没任何非分之想,就算有,他不至于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趁人之危!
苏小小伸出自己受伤的小胖手:“那这金疮药是谁涂的?别告诉我,是二狗和我爹!”
她手背上涂了老大一坨,被子里怕是都糊上了,一看就是某人的手法。
卫廷不吭声了。
屋顶上的黑衣人:唉,我都说了她没事啊,大人你非得多此一举给她涂药,这下好了吧?被讹上了吧?
卫廷讥讽道:“涂个药就是占便宜,那你得占了我多少便宜?”
“所以你是想要占回来?”苏小小一脸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这样?!”
卫廷:“……”
苏小小的作劲儿是说来就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脸,惆怅地叹道:“我还胖着呢,你便已对我有了非分之想,他日我瘦下来,变得更漂亮,你岂不是要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
卫廷:“……”
他可不可以把这丫头丢出去?
屋顶上的黑衣人也受不住了,直接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咦?什么声音?”苏小小皱眉。
卫廷眸光扫了扫,淡淡说道:“老鼠,闹了有一会儿了,再闹就打死。”
黑衣人:“……”
惹不起的黑衣人,灰溜溜地滚了,滚到大人听不见他呼吸的地方,自然,他也就听不见大人与小胖村姑的墙角了。
……
人吧,有时是会乐极生悲的。
苏小小调戏卫廷,调戏着调戏着,肚子痛起来了。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她成功感知到了身体的变化。
她似乎是迎来了生理期,用古代的话说就是癸水。
这副身体的生理期不规律,要么一月来几次,要么几个月不来。
许多女孩子青春期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她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仔细一想,这是她穿越后的第一个生理期。
这么难受的吗?
这是把她前世没痛过的加倍补回来了?
“卫廷,你先出去一下。”
卫廷本想说你又耍什么花招,可见她脸色逐渐苍白,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眸光暗了暗:“你怎么了?”
苏小小忍住疼痛道:“来癸水了。”
作为一个大夫,并不觉得正常的生理期有什么可羞于启齿的。
卫廷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一下子怔住。
苏小小捂住肚子看向他:“干嘛这副表情?你该不会不知道癸水是什么吧?”
古代没有生理课,也没有发达的网络共享各种知识,可卫廷是三个孩子的爹,怎么也该接触过女人吧?
女人每个月总有几日不方便,这点他总是懂的吧?
他这副呆呆愣愣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很像没碰过女人的初哥啊!
很好,耳朵也红了。
更像了。
苏小小忽然就来了恶趣味。
她凑近他耳边,唇角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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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牵手(一更)
温热的气息落在滚烫的耳尖,那里像是突然着了火!
卫廷唰的站起身,冷冰冰地说道:“你收拾一下!”
说罢,拐杖都忘了拿,急忙慌地出去了!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搞什么?
三个孩子的爹了,这么纯情的吗?
太不经撩了。
苏小小收拾了一番,才让卫廷重新入内。
此刻的卫廷已恢复往日镇定,一脸高冷。
就算苏小小再拿更私密羞耻的话撩拨他,他也不会再有丝毫失态。
可惜了,苏小小肚子痛到怀疑人生,没力气再撩帅哥了。
卫廷熄了灯,脱了衣裳,在床铺上笔直躺下。
三个小豆丁原本是在二人中间,睡着睡着,爬到苏小小身上去了,又睡着睡着,滚到苏小小的另一边去了。
这副身子的痛觉神经太发达了,苏小小疼得睡不着。
卫廷听着她不算平顺的呼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卫廷,我有点儿冷。”苏小小低声说。
卫廷把自己的被子分了她一点,盖在她的被子上。
“这样好些了吗?”
他低沉着嗓音问。
“好点了。”苏小小面朝他侧躺着,带着一点虚弱的小鼻音:“卫廷,你的声音真好听。”
卫廷的声音天生的富有磁性,不是那种用播音主持的技巧修饰过的。
卫廷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与嗓音,男人嘛,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夸才学、夸武艺,样样都行,可他不喜欢别人他这些过于浮于表面的东西。
只是今晚他破天荒地没有觉得反感。
“在山上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我杀了一只大虫。”苏小小说。
“嗯,看见了。”他轻声说。
对于大虫是她杀死的,卫廷大概是猜到了,毕竟与那个尿裤裆的老苏家亲戚相比,她俨然更有勇气。
可真正做到那一步,也是不容易的,稍有不慎,或许命就没了。
卫廷又道:“那个人是老苏家的亲戚?”
听着卫廷富有磁性的声音,苏小小有些困意了:“嗯,郑兰秀的男人,郑兰秀……苏玉娘的大姑子。不是个好东西,被我揍了。”
卫廷眸光一沉。
苏小小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了卫廷身上的冷意与杀气,她像是哄三小只那样,将手伸进他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放心……我没吃亏……我吃不了亏的……村子里没我打不过的……”
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均匀的呼吸。
她的手也忘记拿回去了,就那么拉着卫廷的手。
她是小胖子,平日里不怕冷的,可来了癸水后手脚就变得冰凉冰凉了。
卫廷的手很暖,她抓得很舒服。
卫廷的指尖动了动。
算了,她病了,就这一次!
……
苏小小身体不舒服,苏老爹让她在家歇了两日,生意也过几天再做。
别看苏老爹宠她,这种事上是没得商量的。
苏小小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两天。
冯拐子那边的情况不大秒。
他被人抬回老苏家后,郑兰秀立刻让老苏家的人去镇上请大夫,苏玉娘说苏小小医术高明,郑兰秀不信,非得从镇上请。
苏大郎连夜去了荣恩堂,这回请来的倒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
奈何冯拐子伤得太重,大虫那一口,将他的腿咬了个对穿,大夫说,这条腿哪怕是痊愈了也不能恢复如初。
换言之,冯拐子日后当真是个拐子了。
听到此噩耗的郑兰秀几乎哭晕在丈夫床前。
“你说你没事上后山干啥?谁用得着你去砍柴吗?”
郑兰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拐子这人吧,是有些好色的毛病,可一来他长得不丑,二来嘴巴甜,会来事儿,将郑兰秀哄得五迷三道的,郑兰秀当然不希望他变成一个残废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堂屋里,苏大郎问大夫。
大夫摇头:“伤得太重了,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
“小妹,你怎么了?”苏大郎察觉到一旁的苏锦娘脸色发白,不由地问道,“你不舒服吗?正巧大夫在,让大夫瞧瞧。”
“我没事。”苏锦娘抬手抹了抹脸颊的冷汗,“太多血……我吓到了。”
冯拐子刚被抬进来的样子着实触目惊心,苏大郎不疑有他,对苏锦娘道:“你赶紧回屋吧,我和二弟照看冯哥。”
冯拐子比苏小小严重多了,苏小小是睡着了,他是当真高热昏迷。
苏锦娘回到房里,后背一阵一阵冒冷汗。
她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是我……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又没让他去……不是我……”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苏玉娘突然出现在门口。
苏锦娘吓了一大跳!
她忙转过身来,惊恐地望向苏玉娘:“姐……”
苏玉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苏锦娘捏紧袖子,垂眸说道:“冯大哥变成那样,我吓到了……”
苏玉娘道:“哼,一个混球,废了就废了。”
很显然,冯拐子什么德行,苏玉娘是一清二楚的。
冯拐子不招惹苏玉娘,是因为苏玉娘是个敢拿菜刀砍他一路的狠人。
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招惹苏玉娘的妹妹,至多是多看苏锦娘两眼,没人的时候献献殷勤。
苏玉娘转身回屋,刚跨出门槛,又折回来:“冯拐子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苏锦娘眉心一跳:“姐你胡说什么呢?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玉娘道:“没关系最好,郑兰秀可不是好惹的,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冯拐子,非把那人扒下一层皮不可。”
苏锦娘叫住她:“姐,你还是赶紧回郑家吧?冯大哥出了这样的事,一直待在我们养伤也不妥当。”
苏玉娘皱眉朝她看来:“苏锦娘你几个意思?”
苏锦娘定了定神,说道:“这次若不是因为姐姐你,冯大哥与秀兰姐也不会住进咱们家,不住进咱家,就不会发生上山遇袭这种事。说来说去,一切因姐姐而起,我要是姐姐,今晚就带着孩子回郑家,不给婆家数落的机会,也不给娘家惹麻烦。”
苏玉娘脸色一沉:“你嫌我给家里惹麻烦了?”
苏锦娘咽了咽口水,正色道:“难道不是吗?姐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吗?村里人说的那些闲话有难听,你当真不清楚吗?还有冯大哥变成这样,你没有半点儿责任吗?”
117 生意(二更)
苏玉娘没料到苏锦娘会如此中伤自己。
方氏身体亏空那几年,她不仅拉扯大了三郎,也照顾着锦娘。
结果到头来,在锦娘的心里,自己活生生就是一个外人!
苏锦娘寒心地笑了:“你可真是我亲妹妹!”
“怎么了,你们俩?”方氏从灶屋过来,察觉到姐妹俩气氛似乎不对,“多大的人了,咋还吵吵上了?家里有客呢!”
苏玉娘冷冷地回了屋。
苏锦娘也赌气地进了自己屋。
方氏皱眉:“这俩孩子!”
……
冯拐子的伤势比想象中的严重,一路上磕磕碰碰那些都属于皮外伤了,瞧着严重,实则并未伤筋动骨,主要是那条被大虫咬过的腿。
经由大夫精心医治过后不仅毫无起色,反倒发红发肿了起来,人也一直浑浑噩噩的。
再这么下去,冯拐子这条腿怕是要不保。
郑兰秀也不敢继续在老苏家耗下去了,带着冯拐子回了浅水村,又托人去荣恩堂请更厉害的大夫。
苏小小在家休养了两日,元气彻底恢复,明天就可以继续去摆摊了!
“姐,你当真没事啦?”苏二狗问。
“怎么?你不想去摆摊啦?”
“想啊,可是你的身体最重要,我可以等几天的。”
苏小小好笑地揉他脑袋:“是哦,好难为我们勤劳的二狗了。”
三小只正在后院给小马驹刷毛毛,见二狗舅舅被揉了脑袋,齐刷刷撇下小马驹,呲溜呲溜地奔过来,把自己的小脑袋往苏小小面前一伸。
表示他们也要摸摸头!
“哈!”苏小小成功被逗笑,每个小虎头都摸了摸。
“请问,是苏姑娘的家吗?”
门外来了个熟人。
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跑过去。
孙掌柜站在虚掩的屋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个门,就见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出来。
大虎的在最上面,小虎的在最下面。
孙掌柜看着三张一模一样的、萌萌哒的小脸,脸盲症一下子犯了!
“你谁呀?”大虎警惕地问。
生面孔,没在村子里见过。
“我……啊……”
“找娘亲做什么?”二虎上下打量。
“系不系坏人?坏人不进!”小虎严肃地说。
孙掌柜整个大脸懵逼。
苏小小轻声道:“大虎二虎小虎,孙掌柜是客人。”
三人懂事地点点头:“哦。”
三小只齐心协力,用力把虚掩的木门拉开,礼貌地说道:“请进。”
孙掌柜同手同脚地进了。
他人是进来了,眼珠子却还黏在三个小家伙的身上。
没办法,活了几十岁,头一回见这么可爱的孩子。
“三胞胎?”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示意他坐下:“嗯。”
孙掌柜怔怔坐下,看看在苏小小身边转来转去的小豆丁,又看肯苏小小,低声问道:“啥情况呀这是?”
苏小小淡定说道:“哦,我儿子。”
孙掌柜:“???”
苏小小在外经商,一直用的是苏姑娘的身份,孙掌柜便以为她是没出阁的女子,谁料娃都三个了?
他怎么这么不敢信呢?
“娘,热。”小虎抓领子。
苏小小摸了摸他的后背,确实出汗了,顺手拿了一条搭在椅背上的干爽布片,垫在了他的后背。
动作娴熟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孙掌柜彻底不吱声了。
“去玩吧。”苏小小对三人说。
三人继续去给小马驹刷毛毛。
苏二狗去灶屋端了一壶热水来,苏小小泡了茶,给孙掌柜倒了一杯,开门见山道:“有生意了?”
她替孙掌柜还了赌坊的债,在凑够苏小小的银子前,孙掌柜得“卖身抵债”。
当然了,他那发福的身子就算了,能耐还是能够用一用的。
说起正事,孙掌柜暂时将对苏小小的好奇放到一边。
他说道:“这几日我跑了不少地方儿,确实接了一单不错的生意,也是做席面点心的,那户人家不比戚家差,就是有些远,在府城。”
“府城?”苏小小喃喃。
“没错。”孙掌柜点头。
苏二狗道:“去府城得十天半个月吧,咱们的点心运过去都坏了!”
孙掌柜道:“啊,用不了那么久,坐马车,天亮出发,最晚第二日就到了,你说的十天半个月是用腿走的吧!”
沈川也说过,去府城快马加鞭,一日可达。
孙掌柜接着道:“不过苏小兄弟的顾虑也没错,点心放太久确实不新鲜,要是咱们做好了再送过去,怎么也得隔夜。寻常老百姓或许吃不出差别,可宴会上的宾客全是不缺山珍海味儿的,他们吃的出来。”
苏小小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孙掌柜笑道:“想接这单生意,咱就得上府城去现做。价钱肯定能让你满意的,比戚家的高,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出这趟远门。”
寻常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迫于生计,不得已去大街上做生意,可镇上毕竟不远,去府城就当真是一趟远门了。
站在孙掌柜的立场,自然是希望苏小小能答应的,她多挣钱,他有分红,能早点还清她的银子。
但他不会逼迫苏小小,一切以她的意愿为重。
“你要是拿不定主意,考虑一晚也无妨,那位夫人是戚家的宾客,在戚老夫人的寿宴上尝了你做的点心,很是满意,她明日才动身回府城,我明早再来一趟。”
苏小小道:“不必了,我去。”
孙掌柜怔怔道:“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苏小小就道:“有什么好考虑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杏花镇呢。又能挣钱,又能去府城看看,何乐不为?”
要不是钞能力有限,她还想去京城转转呢!
“啊……”孙掌柜竟然不是特别诧异。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她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敢拼、敢闯、无惧风浪。
可惜不是男儿身呐,否则她非得闯出一番惊人的成就来。
苏老爹与卫廷从李家的地里回来后,苏小小与二人说了去府城做生意的事。
“你真想去?”苏老爹问。
苏小小点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呃,父也担忧,可他尊重女儿的意见。
他总有一天会变老的,不能陪伴他们一辈子,他不能一边期望他们能自己翱翔,一边又剪掉他们的翅膀。
“就你和二狗吗?”苏老爹问。
苏小小道:“孙掌柜也去,他对府城熟。”
苏老爹想了想:“把刘平也带上。”
苏小小道:“不必了爹,刘平在家有事儿。”
镇上的生意已经歇了两天了,再歇下去就凉了。
苏老爹本打算说,带个人防身呐,可一想到刘平还没闺女与二狗子能打,又把话咽回去了。
“何时动身?”
118 闺蜜(三更)
“明早。”苏小小道。
“这么快。”苏老爹舍不得。
苏小小道:“早去早回嘛。哦,对了,我把刘平留在家里,是因为镇上的生意不能一直停下去。”
她这两天不舒服,已经歇息了两天了,而她与苏二狗去府城,少说得三日。
如果五天不出摊,别说客人不满了,客源也是会流逝的。
“行啊,做呗!”苏老爹暂时还没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平负责跑腿,小吴姐做饼。”
苏小小这两日也没真闲着,不去镇上做生意,就在家教小吴氏做饼,小吴氏原本就很能干,加上跟着她做了一段日子,对做饼的流程熟得很,除了蛋黄酥她总是弄糊,老婆饼与栗子糕基本拿捏了。
反正比锦记做出来的好吃。
苏小小给锦记的是一纸死方子,但其实要把饼子做得好吃,个中还有不少学问,每个阶段的火候自不必提,就连每种点心所需的水质也是不同的。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锦记的大师傅当然可以钻研出来,可这不是需要时间吗?哪儿有她手把手教来得快?
小吴氏又做了一锅老婆饼,端过来给一家人试吃。
苏小小仔细尝过之后,选中了绿豆馅儿、红豆馅儿与板栗馅儿的,梅干菜的稍稍逊色了点,达不到她的标准。
但其实也很不错了,是苏小小要求太高。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她时时刻刻的高标准、高要求,又怎么会将每件事做到极致?
优秀是一种习惯。
刘平也来试了下的,可他的厨艺啊……真不如小吴氏。
小吴氏在刘家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媳妇儿,每顿饭都是她做的,她这也算是练出来了。
苏小小又道:“这几日就卖这几样饼子,爹你和卫廷得给小吴姐打下手,或者帮小吴姐看孩子。”
小吴氏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另外书院那边,她也交代了刘平,尽量少接点订单。
“知道啦。”苏老爹应下。
“还有啊。”接下来的才是重点,苏小小郑重地看向自家风华正茂的老爹,“爹你得去卖饼!”
苏老爹:“???”
……
“苏记的摊车、幡布招牌、托盘、点心盒子、竹叶、纸包……”
堂屋,苏小小将一样样摆摊所需的物件儿清点出来。
“我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实在记不住就问刘平,他熟的。”
卤肉的生意只能停几天了,不然小吴氏非得累死不可。
好在卤肉没什么竞争对手,又是搭在罗大壮的猪肉摊位上一起卖的,影响不大。
“大丫,卤肉我能做的。”
小吴氏从灶屋过来。
做卤肉比做点心简单,因为卤水是苏小小制好的,她只用把肉放进去煮一煮,再加点儿盐就够了。
苏小小问道:“你忙得过来吗?别指望我爹和卫廷,他俩既有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的。”
鉴于二人消极怠工黑历史,苏小小绝不敢对二人给予任何厚望。
小吴氏小声道:“我做得过来的。”
真的,她可以的。
刘家那种日子她都过来了,这点活儿真算不上什么,何况这是她喜欢做的事,并不会感觉乏累。
这大概……就是大丫常说的……激情吧?
小吴氏的眼底是有光的,她是真想为大丫做点事。
“就是、就是……”她低下头,局促地捏了捏衣角,“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会不会砸了你的招牌?”
想到这里,小吴氏又后悔自己语快,把事情揽下来了。
自己才几斤几两,万一把生意弄砸了怎么办?
苏小小原先是担心她累,这会儿见她生怕拖自己后腿,不由地笑了:“你能行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的眼光。”
小吴氏鼓足勇气望进苏小小的眼睛:“我……我真的……能行吗?”
这不是简单的打打下手,干干活儿,是独自一人挑大梁。
她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女人家最是无用,相夫教子,埋头干活,三十年儿媳熬成婆。
她们似乎永远不能和男人一样做事。
除了大丫,大丫是与众不同的。
苏小小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你别没开始就把自己吓到了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真砸了我也不会怪你。你就大胆地放手去做!”
小吴氏深呼吸,紧张地点点头:“好。”
“这才对嘛!”苏小小笑道,“那么,卤肉生意也拜托你了,你量力而为,别太累着自己。”
交代完生意,苏小小又回了自己的小东屋,开始收拾自己去府城的行李。
才去几日,用不着收拾太多。
她拉开柜门,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将衣裳与包袱一起拿出来。
卫廷进了屋,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去个府城这么开心?”
苏小小叠着衣裳,摇头晃脑:“对呀,我就开心!”
“哼。”卫廷冷冷地哼了一声。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火气这么大,舍不得我呀?”
卫廷没接话,而是面无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摞字帖道:“字写得真丑!”
苏小小一秒甩锅:“二狗写的!”
“姐!我裤子找不着了!”
苏二狗也在收拾。
“来了!”苏小小放下叠了一半的衣裳去了西屋,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不是在这儿吗?”
“哦。”苏二狗挠头。
等苏小小回屋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包袱被人动过。
她翻了翻,在最底下发现了一把匕首,沉甸甸的,刀鞘浑厚,并无任何骚里骚气的珠宝装饰,简单有质感。
轻轻抽出匕首,冷光一闪而过,仿佛能让人感觉到它的锋利与杀气。
苏小小看向坐在一旁检查字帖的卫廷,歪头问道:“你放的?”
卫廷语气冷漠地说道:“不要就给我。”
苏小小赶忙将匕首塞进包袱:“要!谁说我不要!”
下次要是再上山遇上大虫,她能一刀将大虫毙命,不再需要像上回那样殊死搏斗,受伤了也毫无察觉。
这家伙是担心她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吗?
人的认知与思维往往是与个人的经历相关的,去府城走官道,可比进深山老林安全多了,一般人只会担心她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而卫廷第一个想到的是给她自保的手段。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在极度不安全的环境中长大的?或者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凶险?
苏小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你又做什么?”
苏小小道:“安慰一下你。”
莫名其妙的卫廷:“……”
“卫廷,等我从府城回来,就把令牌还给你。”
苏小小决定了,等忙完手头这桩生意,就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再进一次药房,把令牌带出来!
卫廷愣了一下,而后淡淡说道:“随你。”
……
夜里,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苏玉娘家,给苏玉娘把了脉。
还是有些虚弱的,她脾胃不如正常人,不能大量进补,又要给孩子喂奶,饮食上需得一再注意。
“银耳与甘梅奏效了吧?”苏小小抽回手问。
“嗯。”苏玉娘含糊应了声,不愿承认自己总算明白那句“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是什么意思了。
苏小小叮嘱道:“我明天去府城,得个三日才回,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让人去镇上的春柳巷请符郎中过来,他的医术比荣恩堂的大夫靠谱多了。”
苏玉娘问道:“你一会儿也要这么去叮嘱小赵氏吗?”
“叮嘱她做什么?”苏小小一头雾水,小赵氏的身子又没亏空。
苏玉娘很满意。
119 虐绿茶(四更)
从苏锦娘的房里出来,苏小小碰到了苏老爷子与苏锦娘。
苏老爷子在堂屋对账,苏锦娘在一旁给他泡茶。
老苏家名下是有不少田地的,自己家里种不完,租了一部分出去,每年仅是佃租都有一二十两。
这些地是怎么来的,苏小小没刻意打听,却也听村子里的人提过。
是三十年前,苏老爷子的父亲用祖传玉佩换了粮食接济乡亲,作为回报,村里同意分了老苏家一大片土地。
别说,小苏家的二亩地就是从苏老爷子手里买过来的。
二人看见苏小小,皆露出了……不假辞色的嫌弃。
老苏家的人瞧不上小苏家不是一两天了,苏小小自不会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苏小小没和二人打招呼。
确切地说,她连个睁眼都没瞧他俩。
苏老爷子皱了皱眉。
这时,苏玉娘的爹与大哥从浅水村回来了,大概是有事与苏老爷子说,碍于苏胖丫在场,又不好开口。
“账册收一下。”苏老爷子吩咐完苏锦娘,一脸严肃地走了出去。
堂屋只剩下苏小小与苏锦娘。
苏锦娘老老实实把桌上的账册一本本收起来,这段日子她跟着爷爷学看账,其实也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既然苏胖丫能认字,她比苏胖丫聪明,一定也可以!
事实却是,她跟着爷爷“学”了半个多月了,进展十分不顺利。
苏老爷子不会花时间与精力去教一个孙女认字,这是其一。
苏锦娘自己没有学习的天赋,这是其二。
只不过苏锦娘是不会承认自己笨的。
她只恨自己没嫁个好夫君,不然她早比苏胖丫认的字多了!
“你没事别来我家里!”苏锦娘冷冷地说。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管得挺宽呐,先是管我穿衣裳,如今又管我去哪儿,你真把自己当我什么人了?”
苏锦娘冷冷地说道:“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来!”
苏小小呵呵道:“我就来怎么了?”
苏锦娘从前是很喜欢苏胖丫在她跟前晃的,因为苏胖丫又胖又丑,学她穿衣裳,学她走路,东施效颦,衬得她像仙子。
如今不同了。
苏胖丫变漂亮了,也不学她穿衣打扮了,倒是村里不少人开始模仿苏胖丫的发髻与首饰。
苏胖丫挽个单髻,她们也挽。
苏胖丫梳俩麻花辫,她们也梳。
以前她去井边打水,大家都是在谈论她的衣着首饰,现在则变成——“胖丫衣裳真好看!哪里买的料子?改天我也去镇上买!”
虽不愿承认,但苏锦娘的确是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只要靠近苏胖丫,苏锦娘就会无端地燃起妒火。
“账册拿倒了。”苏小小好心提醒。
苏锦娘不识字,有的账册倒了也没发现。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苏锦娘涨红着脸,将其中一本账册正了过来。
苏小小摇头:“不是这本。”
强迫症表示受不了!
“第三本!”
苏锦娘啪的将账册拍在了桌上,怒目瞪向苏小小:“认识几个字了不起吗?你还专程来我面前显摆上了!”
苏小小一脸的莫名其妙:“苏锦娘你有病吧,跟你显摆?有成就感吗?”
苏锦娘感觉自己被小觑了,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恼羞成怒之下,她脱口而出:“你一个被野男人玷污过的破鞋,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谁和你比了——”
等等。
玷污?
野男人?
苏小小的眸光一下子落在了苏锦娘的脸上。
苏锦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抱起账册往后走。
苏小小淡淡地敲了敲桌子:“苏锦娘,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野男人?什么玷污?”
她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卫廷。
她与卫廷是名义上的夫妻,就算真同房了那也是叫夫妻之实、闺房之乐,天经地义,绝无玷污一说。
所以这个野男人,必然不是卫廷。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苏锦娘一眼:“冯拐子的事,你干的?”
苏锦娘的身子一僵。
她没回头,抱着账册匆匆去了后院。
这副心虚的样子,傻子也看出来有猫腻了。
她就说呢,她好好地去挖个野菜,怎么会碰上冯拐子?
加上冯拐子又是空手上山的——
没人会散步散到那里去,除非冯拐子是故意去堵她的。
只不过她一直认为冯拐子是自己跟踪她的,万万没往苏锦娘的身上想。
是的了,上山前她曾在老苏家的灶屋后碰到过苏锦娘,苏锦娘知道她的去向。
苏小小三步并做两步跟上去。
苏锦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慌乱地抱着账册转过身来:“苏胖丫你做什么!”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她:“是你。”
苏锦娘眼神一闪:“什么是我?你讲的话我听不明白!”
苏小小讥讽道:“听不明白,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行,帮你洗洗。”
“你——啊——”
苏锦娘一句话未说完,就被苏小小抓住后颈,一把摁进了面前的水缸!
噗通一声巨响,苏锦娘像一只小鸡仔,被死死地摁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她胳膊一抖,怀中的账册哗啦啦掉了一地!
她努力挣扎,奈何她这点力气在苏小小面前压根儿不够看的!
苏小小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苏锦娘,给你脸,你当我怕你是不是?”
苏锦娘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领教苏家小恶霸的威力,真不明白小时候苏玉娘是怎么敢和这种恶霸丫头干架的。
她内心恐惧极了,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
“爷爷——爹——”
她发出了杀猪般的呼救。
“呵。”
苏小小再一次将人摁进水中!
苏锦娘几乎在水缸里溺死过去!
苏小小的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平日里她茶里茶气,跑到卫廷面前刷存在感也就罢了,左不过是一点女人的小心机,卫廷也不吃那一套。
可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他什么德行,苏锦娘会心里没数吗?
虽说她不怕冯拐子,哪怕再来十个,她也照样撂倒,可她恶心苏锦娘的这份歹毒心思!
“苏胖丫,你做什么!放开我妹妹!”
120 撕破脸(五更)
苏大郎听到动静过来了。
苏小小不理他。
继续摁苏锦娘!
往死里摁!
“苏胖丫!”苏大郎怒了,抄起地上的棍子便朝苏小小打了过来。
苏小小能让他打中?
小胖胳膊一挥,轻松扣住了他的棍子。
苏大郎一怔。
苏小小淡道:“你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教训。”
苏大郎自然是不让的,可夺棍子又夺不回来,他抬起脚踹向苏小小——
苏小小比他更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这时,苏老爷子与儿子苏灿、次孙苏二郎也闻声而至。
“大郎——”苏灿性子比较懦弱,没立刻与苏胖丫干架,而是先扑过去将地上的儿子扶了起来。
十七八岁的苏二郎脸色亦十分难看:“大哥!二姐!”
苏锦娘这会儿依旧被摁在水缸里咕噜咕噜喝凉水。
苏老爷子面色一沉:“苏大丫!你住手!”
苏小小轻轻松了松手,将苏锦娘从水缸里提溜了出来。
可不到一秒,她又将苏锦娘更猛地按了下去!
所有人勃然变色!
苏老爷子捏紧了拳头:“苏胖丫!”
苏家也就苏大郎有点儿种,苏二郎几次想冲,都被苏小小的棍子吓回去了。
苏锦娘收拾得差不多了,苏小小才把人捞出来,往地上一扔,犹如扔了一个不中用的麻袋。
“苏胖丫你发的什么疯!我妹妹怎么招惹你了!”苏二郎呵斥。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如你们问问苏锦娘?”
苏老爷子看向了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苏锦娘,问道:“你做什么了?”
苏锦娘苍白着脸,虚弱道:“爷爷,我没有……我……我什么也没做……”
苏小小呵呵道:“有没有,等冯拐子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冯拐子?苏老爷子眉头一皱,这事儿与冯拐子有什么干系?
苏小小望向了一旁的苏灿与苏大郎,父子二人的头齐齐低了下去。
苏小小冷冷一笑:“哟,这不是已经有人打探到真相了么?怎么?不敢说呢?要不要我替你们说?”
苏老爷子顺着苏小小的目光望向儿子和长孙:“什么情况?”
二人不敢吭声。
他们刚从浅水村回来,冯拐子醒了,郑兰秀哭着问他为何要上山,冯拐子支支吾吾地说了,是吃晚饭的时候听到苏锦娘讲,苏胖丫一个人上了山,他起了歹念,这才偷偷跟了上去——
哪知他连苏胖丫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被苏胖丫狠狠教训了一顿。
后面,他与苏胖丫又遇上了大虫。
是苏胖丫杀了大虫。
否则,他怕是要尸骨无存。
他怎么下山的,他记不清了,可能是苏胖丫把他救回来的吧……
父子俩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在浅水村待下去了。
他们立马赶回家,就是要与苏老爷子商议此事,可惜还没来得及说,苏小小就将苏锦娘给揍了。
村子里两个得罪不起的人家,一个是老苏家,一个就是小苏家。
老苏家是声望太高,得罪他们,会遭到全村人唾弃。
而小苏家是名声太差,甭管三七二十一,讹你、诈你、打死你!总之就是蛮不讲理!
回来的路上,父子二人合计,千万别让苏胖丫知晓真相,否则一旦闹起来不好收场。
苏大郎咬牙道:“我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说你上山了,又没让冯拐子去找你!是冯拐子自己去的!何况你不是也没事吗——”
啪!
苏小小反手一巴掌将好不容易扶着水缸站起来的苏锦娘打趴在了地上。
苏小小捏了捏手腕,淡道:“哦,我的手也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打的。何况,苏锦娘不是也没死吗?”
所有人:“!!!”
以往苏家三霸是不大招惹老苏家的,讹钱也极少讹上他们,除非他们主动招惹,但老苏家除了苏玉娘找苏胖丫干过架,其余人对苏家三霸一直是采取不理不睬、拿小苏家人当瘟神的态度。
众人面色铁青地看着这尊小瘟神。
苏二郎怒不可遏地说道:“苏胖丫!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上村里打听打听,我们老苏家是什么人家!你在我们家闹事,就不怕在村里待不下去吗!”
全村牵着老苏家的人情,谁与老苏家为敌,那就是和整个杏花村过不去!
苏小小冷声道:“少拿村里人压我!村里人惯着你们老苏家,我可不惯着!”
“你——”苏二郎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不给他逼逼赖赖的机会:“我什么我?你们老苏家卖玉佩救济村民那会儿,我们小苏家还没搬过来呢!谁欠了你们人情,我们家是不欠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找你们!可苏锦娘既然给我下绊子,就别怪我教她做人!”
苏大郎咬牙道:“都说了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苏小小气场强大地说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有数!”
“够了!都住口!”苏老爷子厉声开了口。
他沉沉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苏锦娘,望向了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老苏家的苏胖丫。
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苏胖丫就是不讲理的恶霸,意外的是,苏胖丫给他的感觉比从前陌生了。
他问道:“苏大丫,不论锦娘是不是故意的,你都已经教训过了,你还想怎样?”
苏小小嘲讽一笑:“呵,老爷子这话讲得巧,是不是叫不论是不是故意的?也是,自己的亲孙女,怎么也得袒护一二,否则一旦承认了,岂不是显得老爷子你教孙无方?”
听听,轻飘飘几句,就把苏老爷子一起骂了。
苏老爷子目光冰冷。
老苏家的人气坏了,他们家老爷子德高望重,几时受过这种奚落?
苏胖丫简直太过分了!
苏小小淡道:“今天的事,我点到为止,毕竟我的确没什么损失,所以只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苏老家的人要气疯了,把人蹂躏成这样,还叫小小的教训?
“不过。”苏小小冷冷地看向瑟缩不已的苏锦娘,“以后她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