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 身世（二更）
苏小小推开车窗：“睿王殿下，有礼了。”
李婉戴着面纱，与苏小小的中间坐着四个孩子。
四小只舔糖葫芦舔了一脸的糖浆，妥妥的四只小花猫。
然而即便容貌被糊住了，也不难猜出几人的身份，毕竟这世上三胞胎实在太罕见了。
至于那个小姑娘与另一名女子——
苏小小大大方方地介绍道：“我二嫂，小侄女儿和我儿子。”
“他们去做什么？”萧舜阳狐疑地问。
苏小小反问道：“陛下有说不让带家眷吗？”
景宣帝当然没说，因为景宣帝压根儿没料到啊。
萧舜阳淡淡说道：“卫二夫人与几个孩子同行，怕是多有不便。”
苏小小微微一笑：“这就不劳睿王殿下费心了，我会照顾好我二嫂和几个孩子的。”
若是萧独邺在这儿，苏小小一定会说——我儿子舍不得我这个做娘的，哭着吵着要跟来，我心一软就答应了，可我一个人又带不了三个孩子，几个大男人也拿这种小娃娃没辙，我只能求助于有过生养的二嫂。二嫂都来了，曦月自然不能落下。
然而这番话，萧独邺会信，萧舜阳未必。
反正不论怎么说，他都是要留个心眼的，不如别浪费唇舌了。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没证据他能咋滴！
很快，萧重华的马车到了。
萧舜阳望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安王与景弈。
“三弟，景小侯爷。”
他还算客气地打了招呼。
萧重华温润一笑：“我来送送二哥。”
景弈完全不配合他演戏，来到苏小小的马车旁，对苏小小道：“为什么不叫我？”
苏小小道：“你还在养伤。”
景弈往卫廷的马车一指：“那为什么他可以去？他那么菜。”
卫廷：小子，怎么说你爹的？
萧重华看向萧舜阳道：“二哥，一路保重。”
萧舜阳说道：“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有劳三弟多去父皇跟前尽孝。”
萧重华笑了笑：“我会的，就怕父皇不乐意见到我这个儿子。”
萧舜阳没有接话。
“我去和故人道个别。”萧重华说罢，去了苏小小那边，“你也保重。”
苏小小瞥了眼不远处的萧舜阳，莞尔道：“安王殿下，人我带走了，好好把握机会。”
萧重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会的。”
景弈面无表情地来到萧舜阳面前，仰头望向骑在马背上的萧舜阳，毛遂自荐地说道：“你还缺个弟弟吗？”
萧舜阳：“……”
萧重华：“……”
苏小小是不能带上景弈的，一是景弈确实需要养伤，二也是萧舜阳不在，这是萧重华搞事情的大好时机，他身边需要景弈。
萧重华与卫青与卫廷也道了别后，带着景弈回去了，苏小小与萧舜阳一行人也动身南下。
四小只起得早，舔糖葫芦舔着舔着睡着了。
所幸马车够宽敞，苏小小与李婉将四个孩子摆好，给他们盖上被子。
“其实这样出来一趟也不错……”李婉有些心旷神怡，她发觉七弟妹没动静，扭头看向对方，就见苏小小在盯着手腕上的镯子发呆。
“七弟妹，你怎么了？”她问道。
“哦。”苏小小回神，“二嫂，你是不是自幼习武？”
“嗯。”李婉点头，“我三岁开始习武。”
苏小小问道：“一个人若是坏了根骨，再也无法练出内力，还有机会习武吗？”
李婉想了想，说道：“那要看这个人想要什么结果了，如果仅仅是强身健体，练一些招式，是不成问题的。但如果想成为高手，基本上是不可能了。除非——”
“除非怎样？”苏小小好奇。
李婉道：“受刮骨之痛，忍筋脉俱断之苦，但让一个人把骨头一寸寸打断，把筋脉一根根撕裂……迄今为止还没人可以做到。”
苏小小摸着镯子喃喃道：“原来这么难……”
她信特务头子没有武功了。
毕竟这种非人的折磨，得靠怎样可怕的执念才能捱过去？
国子监。
苏煊的马车停在门口。
他看完桌上的纸条，单手一握，化作灰烬。
“苏煊！”
马车外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苏煊推开车窗：“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是想去城门口为小跟班送行的，奈何到那儿小跟班已经出发了，她只能折了回来，路过国子监时看见了熟悉的马车。
她记得是苏煊的。
“果然是你啊。”
尽管二人之间有过肌肤之亲，不过作为一国公主，不必被这些所谓的名节所累，加上又是意外，她并未放在心上，与苏煊相处起来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她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冲苏煊扬起小下巴说道：“小跟班走了，你是她哥哥，又是我未来的姐夫，你放心吧，本公主会罩着你的！”
苏煊听到那声未来姐夫，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安静一笑：“多谢公主。”
……
苏小小一行人一路南下，走的是水路，日夜兼程倒也快。
原本按计划是要路过青州的，如此就能去探望一下慧觉师太与苏玉娘，也回乡下给陈氏上柱香。
不曾想，夜里船家走过了，等天亮才反应过来早已出了青州地界。
从青州过来是顺流而下，速度贼快，折回去是逆流而上，加上天气又变得不大好，没个三五日到不了。
只能从南疆回来再去一趟青州了。
又走了几日，在玄镇换了车马，一路行驶到禹州，再次换了水路。
这回进入了苏家水师的领域，萧舜阳亮出了身份与景宣帝给的通关公文，一行人坐上了战船，由苏家水师沿途护送，二月中旬便抵达了白水镇。
再往前便是南疆边境了，天色已晚，今日是过不了关了，一行人在镇上寻了间还不错的客栈住下。
苏小小与三小只一间屋，李婉与卫曦月、魅姬一间屋，卫廷、卫青同住一屋，尉迟修几人要轮流值夜，也只要了一间厢房。
萧舜阳与他的护卫怎么住，苏小小就懒得管了。
三个孩子在二楼的走廊上跑来跑去。
“大斧来抓我呀！”
“对呀对呀！大虎你来抓我们呀！”
大虎去撵两个敢挑衅长兄权威的臭弟弟，决定对他们祭以血脉压制。
萧舜阳打算进屋，余光一瞥，似乎瞧见李婉进了诸葛青的厢房。
卫廷此时正在大堂内与掌柜交涉，她独自一人进卫青的房中做什么？
她与卫青什么关系？
萧舜阳觉得蹊跷，就要过去瞧瞧。
就在此时。
呼！
一个小团子打他面前冲了过去，踩了他一脚。
他吃痛，眉头一皱，把脚收了回来。
呼！
又一个小团子冲了过去，踩了他另一只脚。
别看小家伙才三岁，踩起来好痛的！
第三个小团子冲过来时，他果断往后退了两大步。
果然，这个小团子没踩中他。
可谁能想到那两个又折回来了，咔咔咔地又把他给踩了……
萧舜阳：你们故意的吧？
说来也怪，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人都蔫了，三个小家伙却一个比一个生龙活虎，就没见他们颓过，吃什么长大的？
萧舜阳又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忽然记起正事，朝着卫青的屋子走了过去。
只不过，当他推开卫青的房门时，却只见卫青一人坐在房中。
卫青淡淡地看着他：“睿王殿下有事？”
萧舜阳正欲开口，另一边，苏小小挽着李婉的胳膊走了过来：“二嫂，还是你会买！”
萧舜阳叫住二人，狐疑地问道：“你们……刚从外面回来？”
苏小小晃了晃手里冒着热气的纸包：“是啊，去对面买了几块米糕。”
萧舜阳的目光扫过李婉与卫青，没再继续追问，转身回了自己屋。
李婉暗松一口气。
苏小小微微眯了眯眼，真是个大麻烦，比萧独邺难糊弄多了，得找个机会甩掉他才行。
苏小小把卫廷叫上来，和卫廷去了卫青的屋。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卫青早想甩掉萧舜阳了，耽误他们抱老婆孩子，这一路只能看不能抱，可把人憋坏了。
只不过，在大周境内甩掉萧舜阳不大明智，萧舜阳带了景宣帝的公文，他一声令下，边关就会对他们一行人进行拦截与严查。
可一旦进入南疆，就脱离皇族的势力范围了。
卫青目光冰冷地说道：“明日就把这个碍事的家伙甩掉！”
米糕太好吃了，四小只根本不够吃，主要是大虎二虎小虎不够吃，他们精力旺盛，食量也惊人。
苏小小带着三个小豆丁去买。
这家铺子生意不错，排队的人很多。
苏小小正排着，身侧突然传来一道不大确定的声音：“大丫？”
苏小小万万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刘平。
刘平其实没认出苏大丫，他是先认出了三胞胎，苏大丫的变化太大了，去京城时老胖一个丫头，这才一年的功夫，咋就瘦成这样了？
苏小小与他打了招呼，对三小只道：“还记得刘伯伯吗？”
“记得！”大虎说，“梅子姐姐的爹。”
也是小吴氏的丈夫，小苏家曾经的邻居，后来分家出去单过了。
“小吴姐还好吗？”
小吴氏是苏小小的第一个员工，手脚麻利，聪明能干，手艺一学就会，如今是苏记的大师傅了，自己还带了好几个徒弟。
刘平是来给苏记进货的，苏记的生意做得太大，苏玉娘将分铺开去了府城与省城，香料在青州的价钱太高，来白水镇买能便宜许多。
“好，她很好！玉娘也好……大家都挺好的！就是都很挂念你！”刘平激动地说道。
前面的马车上，车夫冲刘平挥手：“刘哥！要开船了！你赶紧的呀！不然赶不上了！”
这种大的商船有官兵护航，不担心遇上水匪，缺点就是不常有，错过这一趟，下一趟就得五日之后了。
“那是东子，咱们苏记在省城的伙计。”
刘平心道你个小子催啥，这是东家！
“大丫……我……那什么……我得走了！”
再不走真赶不上了！
他有许多话想对大丫说，也想问问大丫最近的近况，为何会来了这里……
“刘哥！”车夫急坏了。
苏小小道：“刘大哥你去吧，我过些日子会回青州一趟的。”
刘平眸子一亮：“那敢情好！我回去和你小吴姐还有玉娘说一声，她们一定会高兴坏的！
他正要走，突然记起了什么，又道，“啊，差点忘了还有件事，你那位陈家的表哥中举了，名次不如沈公子，沈公子被举荐去京城了，他前些日子也上京赶考去了。”
“哦，我那便宜表哥叫什么来着？陈……”她完全不记得这么一号人物了。
“陈浩远！”刘平说。
苏小小：“唔，好像是这么个名字，没想到他也中举了。”
刘平道：“我要和你说的不是他中举的事，我知道小苏家已经和陈家彻底断绝关系了，是你和二狗的娘。陈浩远上京赶考时碰到玉娘，无意中被玉娘激得说漏了嘴，原来你和二狗的娘不是陈家亲生的，是外头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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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2 南疆第一杀（一更）
她娘居然不是陈家亲生的，难怪陈家上上下下不把她娘当个人看。
刘平实在要走了，苏小小没拉着他多问，反正办完南疆的事就会回青州的，届时再去找陈家问个明白。
三小只冲刘平挥手：“刘伯伯再见！”
“诶诶！”
刘平讪笑着，带着一丝不舍匆忙上了马车。
“刘哥，那姑娘是谁呀？你怎么一直和她说话？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啦？怕不怕我回去告诉小吴姐，让你跪搓衣板儿？”
“臭小子你懂啥？那是咱们苏记的大东家！”
“什么？大东家？哎呀你不早说？我得去打个招呼——刘哥你别拦我——哎！刘哥！”
“要开船了，走了！”
买完米糕回客栈时，卫廷过来了，苏小小让三小只带着米糕去找卫曦月，自己则把遇到刘平的事儿与卫廷说了。
卫廷也很惊讶，苏玉娘的生意做得好他是知道的，尉迟修从青州去边关后嘴就没停过。
他只是没料到能在这儿碰上刘平，更没料到陈氏竟然不是陈家的亲骨肉。
“等从南疆回来，我们去一趟陈家。”
既然不是亲生的，那总要问问陈氏的亲生爹娘在哪里。
他的想法与苏小小的不谋而合。
天色不早了，几人吃过饭就打算歇下了，可三小只精力太旺盛了睡不着。
他们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时趴在苏小小身上吸吸娘亲的气息，像三个粘人的小滚滚。
卫廷往旁侧一躺，做好了也被吸的准备，可他等来的永远只有三只光溜溜的小脚丫。
卫廷：“……”
很好，等肚子里那个出来，看谁还稀罕你们三个小崽子！
天蒙蒙亮，苏小小被饿醒，她最近时常感觉到饿，有时半夜都会起来找吃的。
三个小家伙玩到半夜，这会儿妥妥的叫不醒。
苏小小刚洗漱完，卫廷过来了。
见苏小小要给他们穿衣裳，他说道：“我来吧。”
这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该说不说，除了嘴欠，这个男人别的方面还是挺体贴。
三小只被摆来摆去也没醒。
卫廷道：“应该是不会吃早饭了，一会儿让他们在路上吃。”
苏小小没意见，毕竟谁也不忍叫醒三个呼呼大睡的小团子。
苏小小去大堂吃早饭，李婉与魅姬、卫青、扶苏也到了，杀手与尉迟修在外头守着马车。
卫曦月坐在卫青身边，抱着两个小罐子特别乖。
这些天不能爬到爹爹的怀里撒欢，也属实把小曦月憋坏了。
“就快了。”苏小小捏捏她小脸。
卫廷过来，在苏小小身边坐下，掰开包子，把肉馅儿倒进自己碗里，将包子皮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最近爱吃包子，但又不吃里头的馅儿。
萧舜阳一早去办过关的公文了，这人棘手是棘手，但就办事能力来说确实甩了萧独邺一大截。
卫青道：“一会儿进入南疆后，按计划行事。”
卫廷点头。
卫青又道：“进入南疆的条件虽不苛刻，但南疆人十分排外，我们最好也打扮成南疆人的样子，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婠婠，衣裳买好了吗？”
“买好了。”李婉说。
卫青道：“等甩开睿王，就把衣裳换上。”
萧舜阳回来得很快，他看了眼坐在大堂内似乎在等他的卫青与卫廷、苏小小几人，越看越感觉他们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卫青微微一笑：“睿王殿下，通关的路引办妥了？”
萧舜阳收回审视的目光，说道：“办妥了，路引在本王这里，出关吧。”
这是防止他们撇下他逃跑呢，看来他心里也清楚，他们早想甩掉他这个麻烦了。
几人心照不宣地上了各自的马车。
有萧舜阳这个能力出众的皇子，出关的过程很顺利，就连那些繁复的文书萧舜阳都代他们全部填完了。
苏小小忽然觉得，这个工具人也挺好用。
进入南疆地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官道，官道蜿蜒而上，穿过连绵不绝的山脉，便抵达了南疆的第一个小镇。
南疆是由诸多部落组成的国，虽历经了两任南疆王后，朝廷的势力有所变强，但总体而言，南疆是个局势复杂的地方。
边境的山头里，蹦出几窝土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卫曦月乖乖地坐在马车里，三小只依旧呼呼大睡。
苏小小与李婉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来了！
李婉推开车窗往外瞧了瞧：“七弟妹，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不是说埋伏在峡谷附近吗？”
昨晚，魅姬与杀手便连夜潜入了南疆境内，买通了一伙当地的土匪，与他们做一笔交易——掳走几个大周的商人，但不可伤人。
苏小小也往外瞅了一眼：“是啊，这还没到峡谷呢。”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心领神会。
他们怕是遇上真劫匪了。
萧舜阳看到劫匪的第一反应，也以为是卫廷一伙人为了甩开他而耍的诡计，可当那些亡命之徒二话不说朝着所有人攻击而来时，他知道这不是在演戏了。
扶苏与尉迟修一前一后，护住苏小小与李婉的马车。
卫廷在马车里保护卫青。
魅姬足尖一点，翩然跃上车顶：“杀手，你和卫廷保护先生，我去杀了他们！”
她摘掉碍事的披风，露出极具魅惑的玲珑身姿，那傲人的曲线令她看上去妖媚到了极致，她眼底的杀气也浓烈到了极致。
劫匪们却看痴了。
魅姬凌空而起，啪的打开机关折扇，素手一挥一扇，无数暗器如飞花一般朝着劫匪射了过去。
“啊——”
惨叫声交错迭起，顷刻间劫匪们倒了一片。
其余人回过了神来。
魅姬落回了车顶，看见第二波朝这边杀来的劫匪，她再次旋身而起，衣袍迎风而舞，如一朵盛放的火莲。
又有七八名劫匪倒下。
其中一枚暗器贴着萧舜阳的耳朵一闪而过，萧舜阳眸光一动，抬剑一挡，暗器铿的一声被挡飞。
他的手背被擦出了一道细小的血口子。
他回头，冷冷地望向翩然落于车顶的妩媚少女。
魅姬盈盈一笑：“对不住，暗器太多了，不是故意误伤殿下的。”
每次月初这几天的月票都虐得我心肝肺疼。。。
693 四哥掉马（二更）
魅姬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揍揍惹先生不痛快的家伙罢了。
魅姬是天底下少有的美艳女子，她并不避讳展示自己傲人的曲线，甚至由于南疆天气热，她连鞋子也脱了，赤足而立，宛若上等的美玉。
这是一个有伤风化的女人。
但也是令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挪不开眼睛的女人。
如果，他不曾见过那一位的话。
萧舜阳移开了目光。
魅姬惊诧：“咦？这家伙也没被我的美色迷惑吗？”
这伙人单打独斗不算高手，但他们人数众多，前仆后继的，来了一波又一波，属实有些把他们缠住了。
两辆马车同时推开了车窗，苏小小与卫廷交换了一个眼神。
卫廷会意，对卫青道：“二哥？”
兄弟俩自有默契，不必说出口卫青也懂了。
卫青点头。
卫廷下了马车，装作与人交手的样子，将魅姬叫了下来。
一个劫匪见状，嗖的窜上马车，抓住缰绳将马车驾走了。
“先生！”
魅姬大叫。
“我去追！”卫廷说罢，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魅姬也要去，被杀手拦腰夹住了。
魅姬一阵扑腾：“哎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杀手一只手把她夹在腰间，另一只手对付劫匪。
萧舜阳被二十多个劫匪团团围住，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拦马车。
嘭！
苏小小下了马车，一记小拳拳呼晕了一名劫匪。
随后她抓起劫匪丢上了马车，把缰绳放在他手里。
劫匪晕晕乎乎的。
苏小小：“驾！”
然后马车就走了。
劫匪：“？？？”
扶苏惊道：“少夫人！尉迟修！别打了！他们把两位少夫人抓走了！赶紧去追呀！”
就这样，两辆马车都跑了。
而留在这儿的劫匪，还真当他们是被自己弟兄劫走的，竟然没去追，全留下来对付萧舜阳这个硬茬。
要说也不怪劫匪们盯紧了萧舜阳。
萧舜阳一路上包干了所有事宜，盘缠与公文全在他的马车上。
劫匪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打劫了，能看不出这小子才是金主？
这属实是看走眼了，真正的金主深藏功与名，在马车跑出去一段路后，果断将外头的劫匪劈晕。
她将马车停下。
前面卫青的马车也停下了。
卫廷把昏迷的劫匪丢了下去，他自己跳下马车：“二哥你没事吧？”
“马车驾得不错，下次别驾了……呕——”
卫青吐了。
卫家的弟弟，果然都是用来坑哥哥的。
“放我下来。”魅姬黑着脸，对夹住她的杀手说。
杀手松开胳膊。
魅姬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她狠狠瞪了杀手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嘀咕道：“早知道会碰上这伙人，昨晚就不去找那些匪徒了。”
苏小小推开车窗：“你不去找他们，又怎会引来这伙人？”
魅姬一怔：“你是说……他们一伙儿的？”
苏小小道：“他们人数众多，摆明是有备而来，如果只是打劫普通的商人，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儿。他们昨晚必定已经察觉到到你们两个是高手，十个八个打不过，就来一百个。”
魅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苏小小笑了笑：“你方才杀了他们不少人，他们找不着我们，只有拿睿王泄愤，睿王武功高强，或许不会死在他们手里，但也够缠他一阵子了。”
这个结果是满意的。
如果真按计划执行，只是逢场做戏，彼此都不会痛下杀手，仇恨值拉不起来，萧舜阳会很容易脱身。
苏小小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既然萧舜阳那个碍事的家伙不在了，他们也不必装作两家人了。
卫廷与李婉、卫曦月换了马车。
这时，小虎醒了。
三兄弟里一贯是大虎醒得最早，二虎第二，小虎永远都是睡不醒的那个。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娘。”小虎爬到了苏小小怀里，特别开心地霸占娘亲的抱抱。
苏小小问他道：“肚子饿不饿？”
“饿。”
“想吃什么？”
小虎想了想，翘着小脚脚，奶唧唧地说道：“大猪蹄叽。”
刚坐下的卫廷：“……”
两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驶了起来。
三小只都醒了，正抓着奶瓶咕叽咕叽地喝奶，苏小小把奶嘴换成了软管，他们也吸得很开心，整个马车里都是他们认真吞咽的小声音。
苏小小看着他们，被萌得不要不要的。
卫廷哼了一声。
苏小小朝他看来：“怎么了？”
卫廷呵呵道：“几个小崽子有什么好看的？”
苏小小莞尔一笑：“不看他们，看你啊？”
卫廷双手抱怀，一脸高冷：“你想看就看，不必找借口。”
苏小小：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抽。
苏小小没有继续与他斗嘴，因为她记起了一件事。
苏煊的锦囊。
她把二号锦囊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卫廷问。
苏小小道：“哦，出发那日苏璃给我的，一共三个锦囊，第一个锦囊里装的是我手上的镯子，上次和你说过了。第二个锦囊，他让我进入南疆后打开，第三个等到了王都再打开。眼下应该可以开第二个锦囊了。”
卫廷问道：“舅祖父让他送来的？”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你觉得呢？那小子自己能有这个心思吗？”
这话讲得巧，既没有回答，但又让人感觉已经被回答了。
卫廷想到苏家军就在南部，老侯爷能为他们的南疆之行做一点安排，也说得过去。
苏小小打开锦囊，里头装的是一张纸条与一个玉扳指。
苏小小拿起纸条念道：“凤凰镇，锦绣布庄。”
卫廷看了纸条一眼，修长如玉的指尖点了点上面的字，古怪地说道：“这是苏煊的字。”
苏小小：“……”
特务头子，你掉马了！
“咳，是吗？”苏小小微微一笑。
卫廷道：“老侯爷会写字。”
言外之意，不必苏煊代笔。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小小：“锦囊，苏煊送的？”
苏小小眨眨眼：“我哪儿知道？不如等回了京城你亲自问他。”
特务头子，我尽力了，卫廷他带了脑子出门。
卫廷：“呵。”
这声呵就挺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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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 成功脱身（一更）
苏小小不是没考虑过瞒着锦囊的事，可想了想根本瞒不住，卫廷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她若行动他必然有所察觉。
不过，特务头子的秘密也不是这么好挖掘的。
“好啦，不说这个了。”苏小小言归正传，“凤凰镇是我们马上要去的镇子吗？”
“嗯。”卫廷回应了她一下，“就快到了，把衣裳换一下。”
苏小小打开包袱：“没错，得赶紧改头换面。”
不仅是为了更好地融入南疆，也是为了防止被萧舜阳一眼认出来。
南疆女子多佩戴银饰或银冠，男子则大多包着头巾，衣裳的色泽也更为明艳。
苏小小先给三小只换上。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戴了一个银项圈，三人好奇得不得了，抓着银项圈一个劲地玩。
苏小小与卫廷只是换外面的衣裳，算不上尴尬，就在马车里换了。
抵达凤凰镇后，卫廷先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李婉与卫曦月从马车上下来，二人穿着南疆女子与女童的衣裳，明艳动人极了。
卫青坐着轮椅，被杀手抱了下来。
他与卫廷都是无比俊俏的长相，任何服饰头饰都能轻松驾驭。
唯一没换行头的是魅姬。
她讨厌这么厚的衣裳！
卫廷去定了厢房：“二哥，你和二嫂先住下，大虎二虎小虎交给你们了，我和小小出去一趟。”
“小斧也要去！”
“二虎也要去！”
“大虎去。”
三小只一刻也不肯离开娘亲。
苏小小捏了捏三人的小脸脸：“乖，先和曦月姐姐玩一会儿，娘很快就回来了。”
“嗯……那好叭。”大虎率先妥协，争做听话的好宝宝。
二虎这个小人精见大虎不闹，自己也不闹了。
论装乖，谁输谁？
只有小虎这个小憨憨，还一直抱着苏小小的腿不撒手：“小斧要去嘛！小斧想去！小斧最喜欢娘啦！”
这撒起娇来谁顶得住？
苏小小的小心心快要冒出来了。
卫廷一把将小家伙提溜了起来，塞进二哥怀里：“交给二哥了。”
卫青知道二人是有正事要办，对怀里的小团子笑了笑：“跟伯伯去玩。”
卖萌失败，小虎生气地撇过脸：“qiu爹爹！”
卫廷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纸包：“那qiu爹爹买的米糕你要不要吃？”
小虎十分有骨气地犹豫了半秒：“吃。”
卫廷把米糕给了四小只，与苏小小出了客栈。
他适才已经和客栈掌柜打听过了，锦绣布庄不远，穿过对面那条巷子，往东走小半刻钟就能到了。
锦绣布庄只是一间小布庄，掌柜的给他推荐了几间大的，让他买布料去另外几家。
二人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苏小小感慨道：“凤凰镇还挺热闹。”
卫廷淡淡说道：“边关商队多，只要不打仗，都能热闹。”
苏小小点点头。
卫廷望了望右前方的铺子：“到了。”
二人正要走过去，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娇喝：“是你们？”
二人停住脚步，抬眸朝二楼的轩窗望了望。
苏小小面无表情，又是她。
这不是在天山与她抢雪域天麻的圣女妹妹，又是谁？
碰上了三次了，也不知是什么孽缘。
“好哇，你们几个居然敢来南疆？”少女自窗户一跃而下，落在了苏小小与卫廷的对面。
少女见了卫廷三次，就被卫廷惊艳了三次。
第一次卫廷不修边幅，她觉得这个男人很有魅力，第二次他穿着盔甲，她又感觉他一身英气。
今日换上了南疆男子的行头，越发让她眼前一亮了。
苏小小危险地眯了眯眼：“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少女朝苏小小看了过来。
前两次见苏小小，苏小小不是风尘仆仆就是穿着盔甲、戴着头盔，美貌被折了大半，眼下随随便便一打扮，就美得跟个天仙似的。
少女不悦地皱了皱眉，抓着手里的鞭子冷哼道：“你当这里是你们大周吗？别以为穿上我们南疆的衣裳，就是我们南疆的人了！你老老实实待在大周，我兴许还不会把你怎么着，可你竟然不怕死地来了南疆——”
她说着，鞭子往苏小小一指：“把雪域天麻交出来！”
苏小小的眼底没有一丝惊惧与波澜：“我不交又怎样？”
少女啪的掸开了手中鞭子，鞭尾重重地打在地上，溅起三尺尘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你怎么不客气？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吓唬得了谁？”
少女想起被苏小小一招打倒在地上的经历，脸子有些挂不住。
她噎了噎，没好气地说道：“上次是你偷袭！真当我怕了你！”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来呀。”
街上的行人本就不少，动静又闹得这么大，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
少女见人多，越发趁此机会把输掉的场子找回来。
她一鞭子朝苏小小甩了过去。
苏小小一秒戴上银丝手套，唰的抓住了她带刺的鞭尾。
围观的百姓倒抽一口凉气。
带刺的鞭子也敢抓呀，不怕把肉给剔下来呀？
很快，他们发觉自己的担忧多余了。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手上也不知戴的什么东西，竟然毫发无损地抓住了。
“你——”
少女的目光落在了苏小小的银丝手套上，在天山时她就想问了，这是哪儿来的手套？为何连雪域天麻的毒都不怕？
要知道，雪域天麻刚采摘下来时，毒性是最为强烈的。
即便跟着厚厚十层布料去抓，也会被毒素侵袭。
“你的东西，我要了！”
“我看你还是先要脸吧！”
苏小小猛地一拽鞭子，少女惊呼一声，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
苏小小扣住她肩膀，将她反身一转，一鞭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也亏得这鞭子只有鞭尾带了刺，否则她的喉咙早被扎穿了。
就在此时，厢房里掠下另一道身影，一掌朝着苏小小面门拍来。
一直没动手的卫廷，眸光一凉，一步挡在苏小小身前，二话不说抬起剑鞘，一招对了上去！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更了哦。
695 锦囊妙计（二更）
之所以不用手，是提防对方用毒。
那人被挡下一掌，却并未立刻收手，事实上，他这一掌只是虚招，他真正的目的是救出苏小小手里的人质。
他另一只手早已握住刀刃，割断了困住少女的鞭子。
随后他一把划向苏小小的脖子。
卫廷出手挡住了他手腕。
他另一手将少女拽过来，施展轻功，带着少女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还能听到少女不甘的咆哮：“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众人有些意犹未尽，高手过招，总想着多看点。
可惜人已经走了，众人也唯有散了。
卫廷拿过她手里的半截鞭子扔掉：“没受伤吧？”
“没有。刚刚那个人的手掌有毒。”苏小小闻到了。
怀孕之后，她的嗅觉比从前灵敏了不少。
“你没碰到他的手吧？”
卫廷道：“没有。”
出发前，老侯爷便叮嘱过他，南疆人擅蛊，擅毒，与南疆人交手时一定要留个心眼。
他拿出帕子将剑鞘擦了擦：“走吧。”
二人进了锦绣布庄。
客栈老板没骗他们，锦绣布庄的确是一家小布庄，生意不景气，料子一眼扫过去种类又少，质量也不算好。
布庄里除了他俩，一个客人都没有。
掌柜的似乎对于生意的冷淡浑不在意，来了客人也不招待，就那么百无聊赖地用手支着脑袋，在柜台上敲着算盘。
一个伙计走上前，笑着问道：“二位客人想看什么料子？”
“我不看料子。”苏小。
伙计一愣。
苏小小来到柜台前。
掌柜头顶光线一暗，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卖料子，不卖鞋子，不卖成衣。”
苏小小取出玉扳指，放在了他的算盘上。
掌柜的敲算盘的手一顿，立马抬头看向了苏小小与她身边的卫廷。
他的眼神告诉苏小小，自己没找错地方。
“暗号！”掌柜小声说。
苏小小一脸茫然：“没暗号啊。”
难道是苏璃忘了说？
掌柜拍胸口：“没暗号就对了。”
苏小小：“……”
掌柜又道：“请问，锦囊在吗？”
“在的。”苏小小将锦囊与里头那张纸条一起拿了出来。
掌柜的接过来后，寻出一柄匕首割开了锦囊，从夹层里抽出了一根金丝。
“是东家的锦囊！”
苏小小嘴角一抽，锦囊里竟然还暗藏了玄机，苏煊怎么也不知会一声？万一她把锦囊扔了怎么办？
一定是苏璃带话带漏了！
这个老五！
掌柜确认了苏小小的身份，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会让人将锦囊缝好的，保证与拆开前的一模一样！”
苏小小：倒也不必。
掌柜从柜台后走出来，对着楼梯伸出胳膊：“姑娘，公子，楼上请！”
卫廷严肃纠正：“她是我夫人。”
掌柜的一愣。
苏小小面嫩，又是个小圆脸，身上是瘦下来了，脸颊上却有点小奶膘，也不怪掌柜的看走眼。
他讪讪道：“啊，是，公子，夫人，楼上请。”
二人随他去了二楼的账房。
他给二人泡了茶，居然是大周的龙井茶。
看来这里，确实与大周那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卫廷将苏小小的茶拿到自己面前，对掌柜的说道：“劳烦倒一杯温水。”
掌柜的是过来人，不能饮茶，莫非——
掌柜没多问，恭恭敬敬地倒了温水过来。
他在二人对面坐下，笑着道：“我姓郑，名海，公子与夫人叫我一声老郑就好。”
苏小小端起温水喝了一口：“我想问一下，让我来找你们的人……”
郑海明白她想问什么，笑了笑，坦诚地说道：“啊，是我们东家。”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你们东家……开的铺子……这么冷清吗？”
以苏煊的财力不至于连几样上等的布料都进不起。
郑海的眼底闪过一丝崇敬：“这正是东家的高明之处，我们在南疆，说白了都是给东家收集消息的，若铺子生意太好，容易被人盯上。”
苏小小点点头，学到了。
郑海问道：“东家可还有给二位别的东西？”
苏小小想了想，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这个。”
第三个锦囊她暂时没提，那是去了王都才能打开的，与凤凰镇应当没什么关系。
郑海双手接过镯子，仔细端详了一阵：“原来如此。”
他拿过一方干净的帕子，将自己碰过的地方擦了擦，托在帕子上还给苏小小。
“原来如此什么？”苏小小问。
郑海笑着问道：“你们是要去南疆王都的吧？这个镯子，也只有这个用途了。”
苏小小将镯子戴回手腕上：“这个镯子与去南疆王都有关系？”
郑海没着急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们刚来南疆，是不是感觉入关很容易？”
苏小小微微点头：“没错，就连公文都能代为填写。”
郑海笑道：“进南疆边境是不难的，可南疆王都就不是谁都能去的了，你们的身份应当也不便暴露。你们可知方才在大街上，与你们动手的人是谁？”
苏小小道：“南疆圣女的妹妹？”
郑海惊讶地看了二人一眼：“你们知道？”
卫廷默默喝茶，心甘情愿地当一块背景板。
苏小小看向郑海道：“此前不确定真假，现在确定了，不过，也只知道这个而已。”
郑海道：“她的确是南疆圣女的亲妹妹，也是程家的二小姐……我和你说说南疆的局势吧。在南疆，位于权势顶端的是南疆皇室，其次是圣女殿，再往下是四大家族、八大部落，适才我提到的程家便是四大家族之一，它背后有两大部落的支持，东家为小姐安排的新身份，便是程家的千金。”
“嗯？”苏小小眨眨眼，“怎么还给安排上了新身份？”
郑海忙解释道：“南疆王都的局势与大周、北燕、西晋、魏国……皆有所不同，外来人若是没有足够的背景，去了南疆王都会寸步难行。”
苏小小摸下巴：“程家千金的话，我岂不是要和南疆圣女还有刚刚那丫头做姐妹了？”
二更
696 新的家人（三更）
“姐妹……倒也算不上。”
郑海讪讪一笑。
“程家的情况……说来有些复杂。程老太爷在世时没有儿子，只得了两个女儿，一嫡一庶。为延续程家的香火，程老太爷给嫡女招了上门女婿。大婚之后没多久，程氏便怀了身孕，只是命运弄人，她诞下了一个死胎，是个女婴。
“程氏受不住打击，整个人疯掉了。没两年程老太爷与程老夫人也相继病逝，家族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程家女婿的肩上。
“要说这位程家女婿倒也能干，将家族治理得井井有条，自己没儿子，便扶持旁支的子弟，程家蒸蒸日上，从四大家族之末跻身到了前二。
“后来，他娶了程氏的庶妹，说是要为程家留下后人。程家香火不能断，族里就同意了。他们的大女儿是当今圣女，二女儿便是你们今日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一位。”
苏小小听完，只觉程家好大一盆狗血。
她问郑海到：“所以，你要给我安排程家千金的身份，又是哪儿来的千金？”
郑海笑着看向苏小小：“当年那个女婴没死，她在棺柩里活了下来，路过的好心人听见哭声，把她救了出来，并收留她将她抚养长大。而你，就是她的女儿。”
苏小小：“……”
“程家会认？”卫廷终于开了金口。
郑海笑了笑，对二人道：“这个镯子就是当年与女婴一同下葬的饰物，你们只管一口咬定是你娘留给你的。”
苏小小又道：“那我娘呢？”
郑海道：“她去世了，临终前才将真相告诉你，她表面不在意，其实早打听过了，这个镯子是王都才有的东西，她希望你能够回王都寻找自己的来历。而你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查出了自己的身世。”
苏小小的神色一言难尽：“这个‘多方打听查出身世’……略敷衍了些吧？这就不是一个弱女子能打听出来的吧？”
郑海轻咳一声：“我目前只能想到这些了，若有漏洞，你们自己找补。”
苏小小：“……”
“我长得不像程家人。”
“你像爹。”
“我爹呢？”
“也死了。”
“收养我娘的一家人呢？”
“时疫，全死了。”
苏小小再次：“……”
郑海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一叠文书：“有过瘟疫的地方，我找到了两处，两处的户籍与路引都办好了，你自己选一个出身。”
苏小小：就是没剧本，光有道具了是吧？
苏小小将户籍与路引拿了过来，想到与自己随行的人，又道：“我一个人的户籍也不够，我们这次来了不少人。”
“多少？”郑海问。
苏小小的手指头一根接一根地伸出来：“一双手不够数的。”
这回换郑海不吭声了。
东家你也没说，一来来一窝呀……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们给我一天时间，最晚明日午时，我给你们备好路引。”
从锦绣布庄出来，苏小小心情不错。
卫廷睨了她一眼：“这么开心？”
苏小小挑眉道：“能去王都了，当然开心！萧舜阳以为扣下我们的路引，便能让我们寸步难行，傻眼了吧？”
卫廷呵呵道：“我看你是迫不及待去做那什么程家千金吧？”
苏小小清了清嗓子。
“咳。”
看破别说破啦。
苏小小正色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方便去找爹，还有二哥的药？程家啊，你没听老郑说吗？现任圣女是程家的大小姐，这说明什么？程家与圣女殿是有关系的！我若进了程家，打听消息也好，找药也罢，统统都容易多了！”
卫廷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不是为了自己好玩？”
“当然不是！”
苏小小的双手背在身后，小脑袋一甩，雄赳赳地走掉了！
回到客栈后，二人去了卫青那边。
四小只排排坐吃米糕，一只金刚小鹦鹉立在边上，也在欢脱地啄米糕。
见娘亲回来，大虎二虎小虎立马不坐了，过来往她身上一粘，继续吃米糕。
卫廷将去锦绣山庄见了郑海的事说了，有关锦囊的来历，卫廷只提到是苏璃送来的。
李婉当日瞧见苏璃来送行了，她也以为是老侯爷的安排。
至于卫青如何想的，不得而知了，他的城府和苏煊的一样深，两个特务头子，谁知有没有同类的嗅觉呢？
反正明面上卫青一句也没问。
李婉轻声道：“我方才还在和你们二哥说路引的事呢，一路去王都都要查路引的，那位郑掌柜当真能弄来这么多路引吗？”
“他说能。”苏小小道。
路引的难题解决了是好事，可想到七弟妹要去那个什么程家，她又不免有些担忧。
她看向卫青：“相公，程家安全吗？”
卫青合上看了一半的书册。
卫廷的脸黑了黑，我和你说话，你全程看书，二嫂一开口你立马不看了。
有这么当哥哥的吗？
卫青对臭弟弟的幽怨视而不见，轻声回答妻子的话：“程家的情况确如那位掌柜所言，如今当家的是当年的程家女婿，如今的主母夫人是那位小程氏，至于程家女婿的原配嫡妻，据说已有许多年没出来见人了。”
李婉担忧地看了苏小小一眼：“那……七弟妹过去了岂不是孤立无援？”
苏小小笑了笑：“二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需要的药材在圣女殿，程家是目前唯一可以接近圣女殿的机会，况且，早就和那位程家二小姐撕破脸了，去了王都也得被她找麻烦，与其被她阴着来，不如光明正大地杀上门，至少明面上她动不了我。”
“你也同意？”卫青看向卫廷。
卫廷哼了一声。
卫青叹气，不就是一心二用看了会儿书吗？多大的人了，还吃这种醋。
卫廷一脸高冷地睨了某小胖孔雀一眼：“我不同意有用吗？”
某人就等着大闹程家呢。
苏小小不爱憋憋屈屈的，有这么好的身份干嘛不用？
虽然去程家的确有一定的风险，但这就是特务头子的行事风格，他从来都是以命搏命，对谁都狠。
三更
以前你们都喊着做大嫂，现在一水儿地喊着做四嫂，善变的女人╭(╯^╰)╮
697 第三个锦囊（四更）
卫青与李婉都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决定了，那就放心大胆地做。
所有的风险，他们一起面对。
魅姬带着四小只去院子里玩，苏小小与卫廷回了隔壁厢房。
李婉怔怔出神。
卫青推着轮椅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婠婠在想什么？”
李婉意识回笼，捏了捏他修长如玉的指尖：“就是在想，明日出发的话，何时能到王都？”
“十日。”卫青说，见李婉的神色有些怅然，他问道，“婠婠在担心我吗？”
“我……”李婉张了张嘴，“圣女殿的势力这么强大，蛇骨花怕是不太好拿。”
卫青笑了笑：“会有办法的。”
李婉一改往日的羞涩，主动靠进了他怀中，眷恋地握住他的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卫青轻抚着她的秀发：“婠婠不会失去我的，我不会离开婠婠。”
李婉闭上眼：“嗯，不要再撇下我和曦月了。”
卫青望向无边的夜色，轻声道：“好。”
……
夜幕低垂，笼罩了整片天地。
今年二月的京城正值春寒料峭，南疆却早已进入温宜的气候。
萧舜阳终于带着手下甩开了那群劫匪，可黑灯瞎火的，压根儿辨认不清方向，他们在山里迷路了，更要命的是，卫廷、诸葛青也不见了踪影。
“殿下，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殿下，劫匪是他们找来的吧？不然怎么他们逃了，就剩咱们几个在这儿喂劫匪了！”
“他们逃去哪儿啊？路引在咱们这儿，他们根本去不了王都！”
萧舜阳坐在一块岩石上，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
“你们几个别说了！”
为首的护卫呵斥，其余几个闭了嘴。
萧舜阳擦干剑上的血迹，将长剑猛地插回剑鞘！
“原地休整，天亮了再找路出去。”
“是！”
……
第二日午时，苏小小与卫廷如约来到锦绣布庄。
郑海已根据他们几人的具体情况安排好了户籍与路引。
“公子，你们是去王都做生意的，布料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到了王都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卫廷将户籍接了过来：“多谢。”
郑海笑道：“应该的。”
苏小小对郑海道：“我们先走了。”
郑海亲自把二人送上马车：“慢走。”
他望着远去的车队，喃喃道，“东家，他们就是你选定的人吗？他们……真的能成事吗？”
十日后。
一行人抵达了南疆王都。
时辰不早了，城门打算关闭了。
“别关别关别关！”
扶苏一路将马车驾过去，在城门口来了个紧急刹车，得亏是尉迟修不在，不然又得摔成大癞蛤蟆。
扶苏跳下马车：“二位官差大哥，我们要进城。”
一名守城侍卫毫不客气地说道：“明日再来！”
“通融一下。”扶苏拿出了银子。
谁曾想，银子也不好使。
“哟，二位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拦下我们的马车呀？”
伴随这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一个极具魅惑的女子自第二辆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她一袭明艳动人的紫色束腰广袖流仙裙，腰肢柔软纤细，往上傲人得不可思议，往下也翘得令人着迷。
半遮半露的衣襟，在薄纱的掩映下，将她的魅惑发挥到了极致。
两个侍卫瞬间看直了眼。
魅姬的折扇半遮面，妩媚地说道：“二位大人，小女子与家人想进城，可否行个方便？”
二人连连点头：“方便！方便！”
“多谢了。”
魅姬盈盈说罢，转过身，一秒结束营业，翻了个魅式白眼上了马车。
进城后，刚走了没几步，果真有人来接应了。
他迈着步子走上前，拦住了卫廷与苏小小的马车，问道：“请问，是凤凰镇过来的吗？”
卫廷挑开帘子，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是。”
男子又道：“有信物吗？”
苏小小将玉扳指递给卫廷。
卫廷给他看了玉扳指。
男子忙道：“几位请随我来！”
苏小小问道：“你怎么认出我们的？”
男子笑了笑：“我认出了锦绣布庄的马车。”
郑海给他们准备了一车货，马车看似普普通通，不过华盖上有他们自己人才看得懂的图案与徽记。
苏小小微微颔首，坐回了马车内。
男子是骑马过来的，他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南疆王都繁华络绎，商铺鳞次栉比，街上满是吆喝的小贩与川流不息的行人。
他们忙着入住，暂时没功夫欣赏南疆王都的夜景。
男子带着他们穿过热闹的长街，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在尽头的一座庭院前下了马。
男子名叫邓唤，是郑海的远房表亲。
他们出发前，郑海命人快马加鞭给他送了信，他已经知道苏小小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了。
他推开院门，说道：“东家是三年前置下这间庭院的，原本格局不这样，东家让人改了改。这里离程家不远，方便照应。”
三年前特务头子才多大？
十七？
那时他就已经把势力发展到南疆王都了？
难道说程家这盘棋，他从三年前就开始下了？
庭院改成了大周的二进院，共有六间厢房，两间书房，够他们住的了。
邓唤还给备了两个使唤丫头：“二位公子，二位夫人，请放心，她们是信得过的人。”
苏小小道：“有劳了。”
邓唤道：“我就在前头的棺材铺子，有事叫我。”
苏小小愕然：“你们东家还卖棺材？”
邓唤笑了笑，说道：“东家说了，棺材铺子多忌讳，一般人不会来这里，方便行事与藏匿。”
也是，在王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任何一间铺面都是难能可贵的。
生意太火了遭人惦记，没生意同样被人惦记。
也就棺材铺子没人打抢。
苏小小表示又学到了，就冲特务头子这个别具一格的脑回路，搁前世妥妥的风云巨头。
两个小丫鬟，苏小小与李婉收下了。
卫青与李婉住二进院的东厢，二人本打算要西厢的，但卫青身体不好，苏小小坚持把采光与通风最佳的屋子给了他。
卫廷与苏小小带着三小只住西厢。
魅姬住在隔壁的小西厢。
其余人住前排的厢房。
三个小家伙今日倒是累了，早早地睡了。
明日一早便要去程家认亲，苏小小也赶紧去歇息。
刚躺下，她记起一件事来。
第三个锦囊！
四更
698 上门认亲（五更）
苏璃说进入南疆王都就可以打开了。
苏小小从药房里将锦囊拿了出来。
说到药房，这家伙又两个月没给她奖励了，不过这一次，苏小小并不认为它是在憋大招，很可能是在边关用药过度把它掏空了。
苏小小悻悻地摸了摸鼻梁，将最后一个锦囊打开。
她定睛一瞧：“这是——”
……
第一抹晨曦冲透云层，落在朱红色的琉璃瓦上时，苏小小从西厢出来了。
今天就是去程家认亲的日子。
郑海给了她两个真实存在的户籍：一个已嫁做人妇，与乡下穷相公以及半岁女儿相依为命；另一个尚未出阁。
乡下穷相公好找，半岁女儿不好弄，苏小小只能选择第二个身份。
家里的一大三小被撇下了，俊脸上满是幽怨。
卫廷难得见几个小崽子吃瘪，勾唇一笑：“终于被你们娘撇下了吧？”
大虎给了他一个无语的小眼神：“说的像是你媳妇儿没把你撇下哦。”
卫廷：“……”
扎心了。
苏小小蹲下身来，摸摸三人的小脑袋：“娘亲只是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了，在家里好好听爹爹与二伯、二伯母还有曦月姐姐的话，知道了吗？”
二虎道：“要一个亲亲才听话。”
苏小小被逗笑了，果断在三小只的脸上亲了亲。
三小只害羞地捂住小脸脸。
想到什么，三人哒哒哒地跑到卫廷面前。
卫廷：这会儿知道爹的好了？
三人扬起小脸脸。
卫廷以为是要他也亲一下，虽然有些惊讶自己竟有如此待遇，但还是俯下身来。
哪知，却被三只小手手无情地摁住了额头。
三人：臭爹爹，只是给你炫耀一下小亲亲的啦！
卫廷：“……！！”
小崽子，皮痒了是吧！
苏小小对一屋子人说道：“我走了。”
卫青微笑：“去吧。”
李婉：“多多小心。”
卫廷无声地展示自己寂寞的俊脸：我的呢？
苏小小一个人去，家里人是不放心的，卫青让她带上了魅姬。
程家没人见过魅姬，她以丫鬟的身份跟去并没有暴露的风险，唯一就是得换上南疆女子的服饰。
魅姬不讨厌假扮丫鬟，她讨厌把自己裹成粽子。
“魅姬讨厌穿这么厚的衣裳！”
魅姬很幽怨。
程家的那位二小姐见过苏小小，苏小小给自己易了个容。
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带上两个包袱，扒拉了一下头发丝，又往鞋子上蹭了点尘土，做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来到了程家的大门外。
程家守门的小厮听说来了两个认亲的，立马就要将二人轰走。
苏小小早料到会如此。
在碎北关我连城门都破了，区区一个程家大门，她就不信进不去了。
她淡淡说道：“叫你们当家的过来。”
小厮气笑了：“小爷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俩计较，行骗行到程家来了，知道程家是什么地方吗？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魅姬不仅身上被裹成粽子，脸上也被抹了灰，还被先生一再提醒不许使用魅术，更不能打架。
只能在一旁翻白眼。
恰巧此时，程家的大管事从里头出来了。
“庞管事！”小厮点头哈腰行了礼。
庞管事看了门口的两个穷酸姑娘，皱眉道：“怎么了？”
小厮忙道：“两个江湖骗子，我这就把人撵走。”
“我不是骗子。”苏小小正色道，“我是你们程家的大小姐。”
小厮赶忙呵斥：“胡说！我们程家有大小姐了！当今圣女就是我们程家大小姐！”
苏小小拔下了手腕的镯子，对庞管事道：“你是程家的管事？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应当在府上做了不少年，你可认识这个镯子？”
……
“夫人！夫人！出大事儿了！”
一个丫鬟脚步匆匆地奔去了程家东大院。
程家如今的当家主母程莲正在房中教女儿刺绣。
“这一针走这里。”
她说。
少女哼道：“我不想学刺绣！”
程莲嗔道：“是给你姐姐绣的，又不是给别人绣，你上点心不行吗？”
少女咬了咬唇。
“夫人！”
丫鬟撞在了门上。
程莲眉心微微一蹙：“教过你们多少次了，在府上要讲规矩，别总是冒冒失失、跌跌撞撞，不成体统！”
丫鬟咽了咽干涩的喉头，气喘吁吁地说道：“夫人！外头来了个姑娘，自称是程家的大小姐，她手里还有咱们程家的信物！”
少女讥讽道：“简直一派胡言！程家大小姐是我姐姐，她好生生在圣女殿当她的圣女呢？什么无耻之徒就敢来乱冒认她的身份了？还信物？呵！”
丫鬟道：“是真的！夫人！”
少女不屑道：“真什么真？我娘可没生过第三个女儿！”
丫鬟结结巴巴道：“她说她是……是……”
“大夫人的骨肉。”大门口，苏小小对庞管事面不改色地说道，“大夫人当年诞下的女婴并没死，又在棺材里活过来了，那个女婴就是我娘。”
庞管事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此时门口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事情很快便会传出去——
庞管事沉声问道：“你可知，冒充程家千金的下场？”
苏小小才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会被他一个凶狠的眼神吓到。
她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又可知把程家的嫡千金拒之门外的下场！”
一句嫡千金，令围观的众人如梦初醒。
程家大小姐已经疯了三十余年，早已被人遗忘，如今世人只知程老太爷膝下所出的二小姐程莲。
但程莲其实是庶出的。
她嫁给了程家女婿，奈何程大小姐没死，她再怎么当家，再怎么风光，实际上依旧是个妾室，是以，她的女儿严格说来也是庶出。
这层窗户纸，已许多年没人捅破了，甚至没人再敢拿程莲母女的出身说事。
程莲做了大夫人，她的大女儿被选为南疆圣女，那可是比南疆公主更尊贵的身份，庶出又何妨？嫡出又怎样？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似是有知情者在为其余人说起了那位疯掉的程家大小姐。
年轻一辈的人恍然大悟。
原来，程家还有个大小姐。
原来，圣女的母亲并非原配嫡妻，也非嫡出千金。
原来……
眼看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方才那名小厮凑近庞管事，小声道：“庞管事，要不要小的把她们打出去？”
庞管事瞪了他一眼：“蠢货！”
人少的时候不打，人满为患了再打，岂不是在落人口实？
“出什么事了？”
就在议论声越来越压不住时，一道威严的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小小这一身份的外公、程家大小姐的夫婿——谢云鹤。
五更
699 祖孙相见（六更）
谢云鹤是十六岁入赘程家的，十七岁他的第一个女儿出生，如今满打满算他也才五十出头。
岁月在他脸上了留下痕迹，却难掩他骨相优渥，五官清隽，看得出年轻时是何等倾城的美男子。
据说程家大小姐当年就是在诗会上对他一见倾心，此生非卿不嫁。
做了三十年的程家掌权人，他早已是名副其实的程家家主。
他身上自带家主的威严与气场，原本喧闹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下来，并自发地朝两旁退开，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谢云鹤是刚下马车。
他来到苏小小与魅姬的面前，目光扫过二人。
庞管事忙不迭地走下台阶，一改先前的目中无人，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爷，您回来了。”
他正要解释发生了何事，就听得谢云鹤淡淡开口：“把人带进府说话。”
庞管事愣了愣，很快明白老爷的意思。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不论来认亲的姑娘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外头这些人看了笑话。
“是。”他躬身应下。
谢云鹤大步流星地进了府邸。
庞管事转过身来，对苏小小二人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们两个，随我进府，莫要在外头丢人现眼！”
魅姬嗤道：“你才丢人现眼！”
庞管事脸色一沉。
然而碍于外头乌泱泱的围观百姓，他只能将火气压下。
程家是南疆四大家族之一，它的府邸历经了几次扩张，外头一整条街都是程家的。
“唔，程家还挺大。”魅姬说。
西晋可是大国，魅姬跟在第一谋士身边也不知去过多少奢华的府邸，能让她夸一声大，说明程家确实不小。
在前面带路的庞管事不屑冷笑。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今日让你们进一趟程家，都是你们的造化了！
一行人去了外宅的花厅。
谢云鹤在主位上坐下，没有让人苏小小二人也坐下。
他犀利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身上。
庞管事凑了过来，俯下身小声禀报：“就是这丫头自称是程家的千金……”
尽管老爷可能已经在马车上听了一耳朵，可他仍事无巨细地将事发经过禀报了一遍。
谢云鹤的目光不曾从苏小小的脸上移开，苏小小的每一个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苏小小倒是没故意挑衅这位便宜外公，只一副初来乍到，略有些生疏的样子任他打量。
“大致就是这样了。”
庞管事禀报完了。
“你不可能是程家的骨肉。”谢云鹤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结论，甚至压根儿没提出要看一眼信物。
“谢老爷就这么不愿意认我？”
叫不叫外公无所谓，反正是逢场作戏，但眼下显然是不能叫的，人设得稳住。
谢云鹤严肃地说道：“当年那个女婴生来就是死胎。”
“谢老爷亲自抱过吗？”
苏小小平静地开口，带了一丝质问的语气，“谢老爷摸过那孩子的脉搏吗？探过那孩子的呼吸吗？听过那孩子的心跳吗？她是在你的怀里一点点冰凉下来的吗？”
庞管事怒斥道：“稳婆已经验过了！生下来就是死胎！”
苏小小哦了一声：“原来自己的亲生女儿，别人一句死胎就能扔了。”
死胎是不能葬入祖坟的，也不能立碑，更不能烧纸祭拜，一般就是挖个坑埋了，说一句扔掉确实不为过。
只是程老太爷于心不忍，到底找了个箱子把孩子装好，又往里放了些陪葬的东西。
谢云鹤的神色也未见波澜：“你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你娘。”
幸亏早押了这一题。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都隔了一辈了，我打小别人就说我像爹。”
谢云鹤“镯子呢？”
苏小小拔下镯子，递给朝自己走过来的庞管事。
庞管事将镯子给了谢云鹤过目。
镯子是真的，苏小小并不担心。
当然，苏小小也不认为仅凭一个镯子，就能让程家认下自己。
谢云鹤检查完镯子，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这些年在哪里？又是怎么找到程家来的？”
苏小小一脸悲痛地说道：“我外祖父与外祖母把我娘从小棺材里救出来后，带着她回了云瑶镇，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头几年光景还不错，外祖父与外祖母也十分疼爱我娘，后来，我娘嫁给了镇上的秀才，也就是我爹。我娘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就开始托人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这个镯子的来历，却遭遇了一场时疫，半个镇子的人都病了，我们家还有外祖一家……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两年前，云水镇的确爆发过一场时疫。
谢云鹤狐疑地看着苏小小：“你们只是云水镇的普通商户，怎么可能打听到了这个镯子的来历？”
苏小小无辜地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得问我娘，她在地底下，你要去问吗？”
谢云鹤：“……”
苏小小又拿出了自己的户籍与路引。
户籍上的名字是何玉莹。
这不重要，只要她是程家嫡女的骨肉，她就是正儿八经的程家人，不会是劳什子表小姐。
毕竟程家女儿都是招婿的，不兴外嫁那一套。
庞管事轻声道：“老爷，我看她就是个骗子，八成是盗了当年那个小‘棺材’，从里头窃取了财物，瞎编乱造来诓骗咱们！”
谢云鹤没有说话。
他一瞬不瞬地望向苏小小。
苏小小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在看她的眼睛，但又像是通过她的眼睛……在看什么别的人。
谢云鹤将户籍与镯子搁在了桌上，站起起来，不怒自威地说道：“我会调查清楚的，在那之前，你先在府上住下！”
庞管事一怔：“老爷？”
“你去安排。”
说完这句，谢云鹤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我……这……”
庞管事简直一脸懵啊，这俩丫头摆明了就是假的，老爷怎么把人留下了？
老实说，苏小小也有点儿意外。
这个“认亲”都比想象中的顺利，她还有好多话术没用上呢，谢云鹤竟然就把她留下了。
魅姬叉着腰，凶庞管事道：“还不快去给我……家小姐准备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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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 四小只炸疆（七更）
既然谢云鹤下了令，庞管事唯有认命地去给二人准备住所。
但老爷没具体说让她们住哪儿，由他来定的话，就别指望他给安排什么好去处。
他把二人带去了府上最偏的小院——西风院。
魅姬嫌弃得直皱眉：“你是不是找打？”
庞管事呵呵道：“老爷可没承认你们的身份，等回头查明了真相，是要将你们撵出去的！住这里都是便宜你们了！”
魅姬的眼底闪过杀气。
“魅姬。”苏小小叫住了她。
魅姬冷冷一哼，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庞管事望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蹙了蹙眉。
方才是错觉么？
后脑勺突然凉了一下。
庞管事把人带到就离开了，连个丫鬟也没给。
魅姬看着满地的院子，左右为难无处下脚：“魅姬没住过这么差的院子！”
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跟先生出岛之后。”
在岛上她和杀手的日子很苦很苦。
先生救下他们后，再也没让他们过一天苦日子。
苏小小进了堂屋，指尖在桌上抹了一下，看着干干净净的指腹，对魅姬道：“里头挺干净的，进来吧。”
程家家大业大，下人做事勤快，这里应当也时常有人过来打扫，至于外头那些落叶，可能是今日还没清理到那里去。
被苏小小猜中了，不到一刻钟后便有个洒扫仆妇过来清理院子。
仆妇看见突然多出来的陌生姑娘，愣了下，跑了出去。
大概是去找人问情况了。
回来后仆妇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扫起了院子。
二人在堂屋坐下。
魅姬想到了庞管事，冷哼道：“狗眼看人低，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苏小小倒了一杯桌上的茶水，闻了闻，没有异样：“没人过来也好，落得清静，行事也方便。”
“也是。”魅姬往边上的藤椅上一躺，摇晃着藤椅说道，“反正我们的目的是采药和找人。”
程家千不好，万不好，与圣女殿的关系不是假的。
等从圣女殿拿到药材，先生就能得救了。
这么一想，魅姬忽然觉得这座院子也不是那么破了。
魅姬开心了，但有人不开心。
“你说什么？我爹他没把人轰出去？他把她们留下了？”
少女听完丫鬟的禀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怎么会这样？”
丫鬟害怕主子发火，战战兢兢地说道：“老爷说……要调查清楚那个女子的身份。”
少女没好气地说道：“这有什么可查的？当年我大娘生下来的就是死胎，怎么可能活过来？还这么巧，全家都染上时疫死了，只剩下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既是时疫，她又为何幸免？”
丫鬟讪讪道：“这……奴婢也不知。”
老爷的想法，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如何揣度得了？
程莲一脸淡定，语气如常地说道：“好了，你爹这么做，一定自有他的道理。”
少女不满地问道：“什么道理啊？”
程莲笑着对女儿道：“我猜，你爹是不想她们在外头胡说八道，若在以往倒也罢了，而今圣女殿的圣选在即，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程家，还是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授人以柄。”
少女跺了跺脚，嘟哝道：“娘总是向着爹说话！”
程莲嗔了女儿一眼，好笑地说道：“我不向着你爹，难道要向着你这个泼皮丫头？你呀，明明和你姐姐都是我肚子出来的，性子一个天一个地！”
少女郁闷地说道：“我不管，我要去找爹，让他把那个假冒程家人的丫头轰出去！”
她气呼呼地走了。
丫鬟担忧地看向夫人。
程莲只是垂眸，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
……
却说另一边，先一步快马加鞭进入王都的尉迟修，通过自己人留下的暗号找到了鬼怖与卫六郎。
卫廷还在边关时，就已派了一名暗卫过来，联络二人并告知他们蛇骨花的下落。
二人没料到竟然还有人来，并且是尉迟修。
“尉迟修，你怎么来南疆了？”卫六郎讶异地问。
尉迟修都：“不止我来了，大家都来了！我大概比他们早一日入城，我找你们正巧花了一日，算算时辰，大人他们应该也进王都了。”
卫廷是从北城门进来的，他沿途也留了暗号。
三人折回北城门，跟着暗号寻到了卫廷一行人的住处。
一进院子，卫六郎便看见了抓着毛笔，沾了水在地上涂鸦的三小只。
他的心底一阵激动：“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扭头一瞧，唰的扔了笔，哒哒哒地朝他扑过来。
“六叔爹爹！”
三人该叫六伯的。
但当初没相认时，他们跟着卫曦月叫了六叔，叫习惯了，后面卫六郎又给他们做了一天爹，自此，六叔爹爹就成了三人对卫六郎的专属称呼。
卫六郎单膝跪地，怀抱被三个小家伙填满，心里涨涨的，有无言的感动在翻涌。
“六叔爹爹，你抱得小斧好疼哦。”
被两个哥哥夹在中间的小虎，只有眼珠子能动弹了。
卫六郎赶忙放开三个小家伙，分开太久，他太思念他们了，抱不够也看不够。
“让六叔爹爹看看，你们长高了没有？”
“大虎长高啦。”
“二虎也长高啦。”
小虎努力踮起脚尖，努力要将两个哥哥比下去：“小斧最讲（长）高高！”
卫六郎笑了，你怎么还是这口音？
三人在卫六郎怀里撒欢地蹦来蹦去，小嗓子嗷嗷嗷地叫来叫去。
卫六郎不嫌吵，他和他们一起叫。
鬼怖蹑手蹑脚地从三个小臭屁旁边走过去。
他成功躲过了三个小臭屁。
等进了堂屋，他长松一口气。
他打算去后面找卫青与卫廷。
不料他一只脚刚跨过堂屋的后门槛，就瞧见一个南疆打扮的漂亮小丫头蹲在地上砸核桃。
路上松子吃完了，只剩核桃了。
卫曦月要用核桃投喂小白。
鬼怖看见卫曦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尉迟修只说孩子来了，没说这个丫头也来了呀！
被胡萝卜支配的恐惧唰唰唰地涌上来。
鬼怖虎躯一震，拔腿就跑——
卫曦月扭头对屋里道：“爹，伯伯跑了。”
鬼怖：你还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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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1 真正的继承人
鬼怖生平最没辙的人就是卫青。
其余弟弟该揍就揍，没什么是一顿痛揍解决不了的。
一顿不行就两顿，尤其最皮的小六，那真是没少吃他拳头。
然而对卫青这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弟弟，鬼怖从来就下不去手。
卫青是懂装柔弱的。
他啥也不干，就那么微笑着看向大哥，眼底流露出来的无辜，总能立马让大哥败下阵来。
“大哥。”
卫青推着轮椅出来。
鬼怖的脚迈不动啦。
再迈，这个弟弟一着急，万一从轮椅上摔下来怎么办？
做大哥真有操不完的心。
前有精力旺盛、和儿子一起拆家的卫小六，后有弱不禁风的卫小二，他也很无奈呀。
“大哥。”
卫廷从西厢走了出来。
鬼怖看了卫廷一眼。
强烈对比之下，卫廷倒算一个正常的弟弟了。
卫廷打小“正常”，他不像卫六郎上房揭瓦、四处拆家，他闷骚着来，明面上乖乖念书，暗地里卫小六的破坏起码有一半是他整的。
关键卫小六自己还不知道。
属于是坑哥实锤了。
卫曦月去了厨房，抓了一根胡萝卜，蹬蹬蹬地来到鬼怖面前。
鬼怖汗毛一炸。
卫曦月歪头看着他。
鬼怖看看小丫头，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卫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对卫曦月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个姑娘家，姑娘家不能——”
卫曦月喂了他一口胡萝卜。
随后让他自己拿着，她则绕到了他身后，往他背上一趴，两手抓住他的耳朵：“驾！”
鬼怖：“……！！”
四小只一直玩呀玩，玩到大虎二虎小虎倒在草地上睡着，卫六郎终于把自己儿子熬赢了。
他走路也晕晕乎乎的了。
卫曦月趴在鬼怖背上睡着了。
李婉过来，把卫曦月和三个小虎头抱回屋。
“二嫂，我来。”
卫廷一手一个，将熟睡的小团子拎去了西厢。
李婉去打水，给几个孩子洗澡。
兄弟三个去了书房。
卫六郎问了卫廷与卫青的情况，卫青老样子，卫廷与赫连邺交手留下的伤势也差不多痊愈了。
“大哥与小六还好吗？”卫青问。
卫六郎道：“我们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没路引，得躲着官府的人。”
他们是偷偷潜入南疆的，没有通关的文书与路引。
这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得避开官府，好处是行动自由，不易被追踪。
“大哥与小六知道我们为何来南疆吗？”卫青问。
卫六郎点点头道：“知道，尉迟修在路上说了，爹可能还活着，并且可能是被南疆人抓了。小七是奉旨来寻父的，睿王也来了。不过被你们甩开了，二哥是来找药的。”
尉迟修简直是天底下最话痨的杀手，本该兄弟重逢亲口告诉对方的事，他给叭叭叭地说了。
卫青想揍他。
鬼怖也想揍。
不该说的乱说，该说的一个字不说，譬如卫曦月。
尉迟修还不知自己被两位大佬记恨上了，他正在屋顶耍帅，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卫六郎看向卫廷：“小七，爹当真还活着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为了陪卫青来南疆寻药的借口？
不是卫六郎不希望卫胥活着，他是不敢奢望，怕太多的期望，最终沦为绝望。
卫廷正色道：“爹当时定然是从赫连邺手里脱身了的，至于是不是还活着……我不能完全确定。”
卫六郎拽紧了拳头。
卫青问道：“大哥，小六，你们在南疆有什么发现吗？”
卫六郎叹息道：“我们不知道父亲的失踪可能与圣女殿有关系，没打探人，只打探了药材。蛇骨花还没开，但应该快了，不是月底，就是下月初。”
卫廷说道：“二哥的药效是到三月底，如此看来，时间是绰绰有余了。”
卫六郎四下看了看：“对了，怎么没看见七弟妹啊？”
卫廷道：“小小在程家。”
卫六郎愣了愣：“哪个程家？不会圣女殿的那个程家吧？”
这话有语病，但意思几人都能明白，他问的是与圣女有关系的大世家——程家。
卫廷看向六哥道：“正是。”
卫六郎傻眼了：“不是吧，小小她怎么进去的？那可是程家呀！”
作为南疆四大家族之一的程家，其地位不在皇亲国戚之下，加上又出了一任圣女，简直如日中天。
圣女殿太难进去了，他们曾经也打过程家的主意，可惜都失败了。
没想到啊，七弟妹轻而易举就进去程家了。
程家。
谢云鹤见完苏小小之后便出府办事去了，一直到夜里才回。
程莲上前为他宽衣。
谢云鹤配合地展开双臂：“庞管事说，清雪来找过我，有事吗？”
程清雪，程莲与谢云鹤的小女儿。
程莲解开他的玉带，温柔地说道：“没什么，她让我惯怪了，小孩子脾性，不必放在心上。”
听程莲这么一说，谢云鹤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皱了皱眉。
程莲看了他一眼，善解人意地说道：“今日闹得那么大，怎么也得拿出证据来，才能堵住悠悠众口，真把人这么撵走了，未免落人口实。你放心，清雪那边我会去说的。”
谢云鹤没有吭声。
程莲为他脱下外袍，换上一件在家里穿的宽袍，又道：“当年……姐姐的孩子确实是夭折了，生下来就咽了气，这个来寻亲的姑娘也不知是哪儿来的，会不会是其余几个家族为了圣选，故意安插进来的棋子？要不，我告诉圣女，让她去查查？”
谢云鹤开口道：“不必惊动圣女。”
“夫君是想自己查？”程莲温柔地笑了笑，“也好。”
别院。
苏小小在院子里升了一堆篝火，给魅姬烤红薯。
魅姬蹲在边上，闻着烤红薯的香气，哈喇子流得不要不要的。
“可以吃了吗？”她问。
该死的程家，让她们住漏风的屋子就算了，居然还不给她们饭吃。
苏小小用火钳夹了一个红薯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还差一会儿。”
魅姬吸溜了一下口水：“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他们都在谈论那个什么圣选。”
“圣选是什么？”苏小小问。
魅姬道：“就是新圣女的选拔仪式。”
苏小小有些意外：“程家圣女要退位了？”
魅姬望着烤红薯，咂了咂嘴：“这是必然的嘛，她总不能一辈子做圣女，她年纪也不小了，和她亲妹妹相差十岁呢。
“一般的圣女退位后，都会留在圣女殿做长老，地位依旧尊崇。程家圣女情况特殊，我怀疑她会回来继承家族，然后让自己的亲妹妹去做新一任的圣女。”
绯月戏楼就是网罗天下消息的，魅姬在这种狗血事情上有自己独特的直觉。
她看了在烤红薯却若有所思的苏小小一眼。
“但是你知道吗？你如今假扮的这个身份，才应该是程家真正的继承人。”
今天真的真的榨干了，我要去找我的床了，大家晚安。
702 教训庶女（二更）
程家女儿不外嫁，全是在家招上门女婿。
程大小姐如果没有疯，合该是如今的家主。
可惜她疯了，她的女儿也死了，嫡出一脉彻底断绝，这才轮到了庶出的程莲母女。
“红薯烤好了。”苏小小用火钳夹出一个冒着热气的红薯，放到了魅姬面前的大树叶上。
树叶是干净的，魅姬洗过了。
红薯烫得很，可魅姬等不及了，一边用嘴呼呼，一边就用手开扒了。
魅姬吃得直打饱嗝，苏小小也吃饱了。
魅姬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行了，这么躺着我会难受的，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苏小小没意见。
二人出了院子。
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洒落幽冷清辉。
二人漫步在寂静的曲径小道上，四周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
“程家究竟给我们安排的什么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啊，啊，啊！”
魅姬毫无感情地叫了几嗓子。
果然，就没听人听见的。
太偏了。
“那边有个荷塘，过去走走。”
主要是荷塘的水面反射了一点月光，没那么黑黢黢的。
二人沿着荷塘散步。
苏小小望了眼荷塘对面的一点微弱的光亮，问道：“那边有人吗？”
魅姬顺着她望着的方向瞅了一眼：“你说那个院子啊，是那位程大小姐的院子。”
她口中的程大小姐，是程老太爷的嫡女程桑，也是谢云鹤的原配嫡妻。
魅姬道：“你别看就在对岸，其实还挺远的，绕过去得好一会儿。”
白日里，魅姬已经把程家粗略得走了一遍，大致的地图心里都有数了。
“也挺偏的。”苏小。
“这倒是。”魅姬表示赞同，“唉，她疯了嘛，程家人怎么可能让一个疯子住在人多的地方？一般来说，对外的借口都是养病，其实就是嫌她丢人现眼。”
这种事狗血事件魅姬见的多了。
要说这个程大小姐还真是可怜，死了孩子，变得疯疯癫癫，就连家业也落在了丈夫与庶妹的手中。
她孤苦伶仃的，这辈子大抵就这样了。
苏小小收回目光：“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二人回了院子，各自回房躺下。
苏小小刚闭眼，进了药房。
自打打仗被掏空后，药房有阵子没反应了。
这一次，终于又来给她奖励了。
但，奖励的东西只有一包鸟食和一袋……有机化肥。
苏小小：“……”
给鸟食她能理解，要喂五虎嘛，给化肥是几个意思？她又不种菜……
苏小小的神色一言难尽：“这东西你应该在乡下的时候给我吧。”
不管了，来都来了。
苏小小去架子上顺了三罐子奶粉。
倒也想给卫曦月顺一罐子的，不过卫曦月不爱喝。
……
翌日。
魅姬不知从哪儿抓了四只又大又肥的鸽子给苏小小：“今天想吃烤鸽子。”
苏小小去把鸽子做了。
她烤的鸽子又酥又香，肥油滋滋的，再撒上一点魅姬从公中的厨房拿来的葱花，简直不要太肥美。
魅姬将最肥最大的一只给了苏小小：“你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多吃点。”
“好。”
苏小小没有拒绝。
苏小小正想吃魅姬鸽子是哪儿来的，就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娇喝：“进去给我找！”
两个小厮踹开紧闭的院门，二话不说闯了进来。
他们老远便闻到香气了，可是见到居然是两个陌生女子在烤东西，不免惊了一下。
他们看看二人手中拿着的烧烤，又看看一旁落了一地的鸽子毛，瞬间明白了过来。
其中一人厉喝道：“你们吃了二小姐的鸽子！”
另外一人冲着门外喊道：“二小姐！找到了！”
程清雪神色不善地走了进来。
第一个小厮指向地上的鸽子毛：“二小姐，您看！”
程清雪怒了：“好哇，你们吃了我的鸽子！”
被抓包的二人十分淡定地继续吃着鸽子。
程清雪更生气了：“你们是哪个房的下人？”
下人？
唔，苏小小与魅姬的衣着太朴素，确实还不如程家的下人穿的料子好。
一个丫鬟走上前，小声在程清雪耳畔说了几句。
程清雪柳眉一蹙：“你们就是昨天来的两个小骗子？”
苏小小易了容，程清雪没认出她来。
至于魅姬，她倒是没易容，也把脸上的灰尘洗干净了。
她扭头朝程清雪看过来。
那张妩媚得勾魂摄魄的脸，刹那间令在场所有人呆了一下。
魅姬的魅力被衣裳封印了一大半，可她的脸也好看，眼睛更是勾魂，哪里是这些人招架得住的？
小厮们齐齐咽了咽口水。
程清雪也有些惊讶。
魅姬冷冷地说道：“我数三声，都给我滚出去，不许打搅我家小姐吃东西！”
好嚣张的丫鬟！
但……也当真是好漂亮的小丫鬟。
就连在二小姐这样的绝色美人胚子面前，也没有丝毫逊色。
不，或者该说，比二小姐更多了一两分姿色。
一两分？若苏小小得知这群人的想法，必定是要告诉他们，你家二小姐精心打扮，珠钗环佩，魅姬只不过披了块破麻布。
程清雪讨厌有人比她漂亮，除了她姐姐。
何况，这两个还是来程家闹事的骗子。
正巧借此机会，把她们从程家赶出去！
程清雪手中的鞭子往前一指：“居然敢吃我的鸽子？来人啦！把她们给我打出去！”
两名小厮立马冲了过去。
苏小小淡定地吃着烤鸽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可以动手了吗？”魅姬凑过来问。
“可以。”苏小。
魅姬勾唇一笑，掌心向下一拍，用内力震起两片鸽子羽毛。
随后她单手一挥，羽毛带着可怕的力道，如同令箭一般咻的朝着二人射了过去。
“啊——”
二人惨叫一声，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魅姬哼了一声，继续吃烤鸽子。
小小手艺真好，下一顿她想吃烤羊肉。
这一幕却是把众人看呆了。
这个小丫鬟长得漂亮就算了，连身手这么好？
程清雪蹙了蹙眉，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小厮。
仅仅两根羽毛便将人打成这样……如此身手当真是个镇上来的小丫鬟？
她微眸着眸子，趁魅姬不备，一鞭子朝魅姬的脸打了过去！
703 见到外祖母（三更）
她知道自己的偷袭并不光彩，可对着两个小骗子又什么必要讲光彩？
这一鞭子下去，非得打肿魅姬的脸。
可惜，她还是太清高自傲了，只顾着对付魅姬，压根儿没将一旁的“假小姐”放在眼里。
苏小小指尖一动，一块碎骨头不动声色地朝着她的膝盖打了过去。
程清雪膝盖一痛，整个人朝前一扑，甩出去的鞭子又被她无意识地拽了回来，啪的一声打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啊——”
她一声痛呼。
丫鬟婆子们赶忙围了上来。
“二小姐，你没事吧？”
“二小姐！你怎么样了？”
程清雪怎么样了，自然是脸肿了。
苏小小暗暗惋惜，程清雪从前的鞭子都是带了刺的，今天偏偏拿了一条普通的鞭子，不然的话，多精彩。
程清雪的半边脸瞬间肿成猪头。
她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向苏小小二人：“你们……你们暗算我！”
她虽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但膝盖上的痛觉犹在，定是有人拿暗器打了她。
魅姬呵呵一笑：“谁暗算你了？有证据吗？”
她说罢，对苏小小吐槽，“这个什么程家二小姐真是不要脸，她自己偷袭别人时不说，别人暗算她倒得记账。”
她声音可不小，院子里的人全都听见了。
可他们哪儿敢嘲笑自家小姐，只得悻悻地低下头。
程清雪气坏了。
不过是区区两个野丫头，招摇撞骗到程家来就算了，还当众羞辱她打伤她的脸。
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这委屈！
要说程清雪的命是真好，她姐姐出生时，作为程家上门女婿的谢云鹤，其实并没有彻底掌控程家大权，不少族人跳出来反对程莲母女。
等到程清雪出生，谢云鹤已将整个程家握在手中，程莲也成为了程家的当家主母。
她姐姐是圣女，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简直不要太逍遥。
庞管事听说二小姐找鸽子找到偏院这边来了，赶忙过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老远就听到里头一阵阵的惨叫。
他加快了步子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脸肿得老高的程清雪，又看到两个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小厮。
他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程清雪冷声道：“你来得正好，给我把这两个骗子打出去！”
庞管事犹豫道：“二小姐……是老爷让她们住在府上的。”
程清雪厉声道：“她们吃了我的鸽子，还打伤了我！就算告到我爹那里，我爹也会把她们撵出去的！”
“是她们把二小姐打伤的？”
庞管事很惊讶。
要知道，二小姐可是会武功的。
竟然会被两个不起眼的丫头伤到？
念头闪过，庞管事望向了坐在小板凳上啃鸽子的二人。
苏小小依旧是易容过后普普通通的样子，魅姬却露出了原原本本的容貌。
庞管事也是男人，看见这样一张媚骨天成的脸，哪儿有不出神的？
他当即怔住了。
程清雪瞪了他一眼：“庞管事！”
“二……二小姐。”庞管事回神。
程清雪只是刁蛮跋扈，并非毫无头脑。
她敛起心底的暴躁，一板一眼地说道：“小镇上来的人怎么可能有身手？她们两个分明是别人安插过来的细作，庞管事，你在程家干了几十年，总不至于连这点不入流的伎俩都看不出吧？”
“这——”
庞管事犯难了。
魅姬讥讽地说道：“小镇上来的怎么了？自己武功差劲，就怪外头没高手，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的武功在我们那儿是垫底的，连前十都排不上，你们程家的高手是有多拿不出手？”
“你——”程清雪被气得够呛。
“去禀报老爷。”庞管事对一旁的小厮说道。
“是。”
小厮麻溜儿地去了。
程清雪得意地看向苏小小与魅姬：“你们两个死定了，知不知道我爹最疼我了，你们敢伤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下人看着主仆二人，也纷纷露出了同情之色。
在程家，谢云鹤最器重的女儿是大小姐，最宠爱的却是这位二小姐，那是真真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
二小姐要星星，老爷绝不给摘月亮来。
就凭她们伤了二小姐，这个家，她们也住不下去了。
正说着话，五虎过来了，落在了苏小小肩头。
五虎是昨日与苏小小一道来程家的，今早它回去了一趟给卫廷他们报平安。
苏小小给它喂了一颗鸟食。
五虎开心到飞起。
程清雪冷冷地眯了眯眼。
这丫头还养了一只鸟？
很好，杀了她的鸽子，就拿这只鸟来抵命！
她一鞭子朝五虎打了过去。
魅姬一脚踢开她的鞭子。
五虎被吓得汗毛一炸，飞了起来。
程清雪道：“给我抓住这只鸟！”
众人去捉鸟。
魅姬当然不能让他们捉，她把啃了一半的鸽子架回火上，去救五虎。
苏小小起先没太在意，五虎不是那么容易被捉的，可当听到程清雪说放猎鹰时，她的眉心蹙了蹙。
这个程清雪，本事不大，道具不少。
她拿上弹弓，起身去找五虎。
程家的偏院从未如此鸡飞狗跳过，小厮忙着捉鸟，魅姬忙着揍人，五虎忙着躲避猎鹰的追击。
眼看着猎鹰就要一口吃掉这只小鹦鹉，小鹦鹉翅膀一翻，偏离方向飞进了一座幽静的庭院。
猎鹰也要飞过去。
跟过来的程清雪见状，却猛地吹响哨子将猎鹰召唤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
谢云鹤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小厮们纷纷躬身行礼：“老爷。”
程清雪无比委屈地走过来，泪汪汪地指着对面的苏小小道：“爹！她欺负我！她杀了我的鸽子，还让她的丫鬟打了我的脸！”
谢云鹤看着女儿高高肿起的脸颊，眸光凉了凉。
“清雪！”
“娘！”
程莲也来了。
她摸了摸女儿的脸，眼底掠过一丝心疼，转身望向谢云鹤道：“老爷，清雪的武功你是了解的，寻常高手伤不了她，我看这二人的来历必有蹊跷，留在府上终是祸端，不如找个别的地方让她们住下，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再移交官府。”
魅姬哼道：“什么搜集证据？我看你们是想造伪证吧！”
把她们送去府外住下，可不就是把她们换个地方关起来吗？
真有一手的！
“爹！”程清雪抱着谢云鹤的胳膊一阵撒娇。
谢云鹤看了眼面前紧闭的院门，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程清雪瞪了苏小小一眼：“还不是怪她？是她的鸟飞到这儿来，我们是为了捉鸟。”
下人们赶忙道：“是，就是这样！”
其实是他们一路追赶那只鸟，才害得鸟儿四处乱飞的，可这些话他们又怎么会说呢？
谢云鹤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打搅你大娘的清净。”
程清雪低头道：“知道了，爹。”
她又看向她娘。
程莲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听到丈夫让她的亲女儿喊别的女人一声大娘。
谢云鹤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向苏小小：“你们今天就搬出府，我会另外给你们找个地方——”
话未说完。
院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容颜憔悴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了出来。
众人见到她，神色就是一怔。
苏小小看向她：“她是——”
魅姬扯了扯苏小小的袖子，小声道：“‘你’的外祖母，程家大小姐，程桑。”
这次的爆更来得很突然，原定的日期临时提前，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追过来的读者都知道，我是阳了之后高烧那几天也还在熬夜更新，每天三更。之后一直也没有好好休息，每天晚上肺管子都要咳出来，想去医院也完全没有时间。
然后从昨天下午开始，我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到了晚上，状态更不行了。
我把小方方仔叫过来，我说，如果明天你叫不醒我，不要害怕，打奶奶电话，或者打110。
她说那我打120可以吗？她还想救我。
我说可以，都行，手机在床上，你记得找。
她很乖地点头。
我原先对于用脑过度没概念，昨天亲身体验了一把，太可怕了。
2023，大家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704 相认
听了魅姬的话，苏小小不由地有些惊讶。
这就是程桑吗？
据郑掌柜调查的结果，程桑比上门女婿谢云鹤还要小一岁，今年刚满五十，却早已两鬓斑白，看上去比谢云鹤苍老多了。
而她的庶妹程莲不过是小她两岁而已，和她却像是两代人。
她的衣裳皱巴巴的，发髻乱糟糟的，一缕发丝上还粘着树叶，鞋子不知在哪儿踩过，全是污泥。
对比之下，程莲一袭华服，衣着得体，头上戴着巧夺天工的银冠，一双精致的绣鞋纤尘不染，怎么看都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苏小小的目光扫过程莲的脸，又看了看其余程家人，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些耐人寻味啊……
下人们见到程桑出来的一霎，彻底噤了声。
谁都知道院子里住的这一位是程家真正的大小姐，只可惜她疯了几十年了，大家心里早已不拿她当正经主子瞧。
只不过，手握程家大权的谢云鹤对这位原配嫡妻十分爱护，不允许任何人轻慢她。
是以，他们心里再瞧不起，面上却是不敢得罪的。
谢云鹤在程桑出来后，很快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弯下身子与她说话：“夫人今日怎么出来了？外头太阳大，仔细晒着了。”
苏小小看向程莲。
听着自己的夫君叫别的女人一声夫人，这位当家主母的心里作何感想呢？
程莲垂着眸子，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倒是挽住她胳膊的程清雪有些不虞。
也是。
明明是自己的亲爹，却撇下娘亲去叫另一个女人夫人，哪怕这个女人是自己血缘上的姨母，也多少有些不痛快吧。
程桑慢吞吞地开了口：“外面好吵。”
所有下人将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很怕这位大夫人？”苏小小轻声问魅姬。
魅姬悄声为她解惑：“我今早才打听到的，谢云鹤对这个发妻还挺照顾，府上但凡谁不敬着她，被谢云鹤发现了，都会毒打一顿撵出去。府上的下人都说，老爷重情重义，大夫人疯了这么多年老爷也不嫌弃她，待她一如既往，是真真正正有担当的好男人——哕——”
魅姬吐了个舌头。
谢云鹤并未留意到这边的情况，打程桑出来，他的眼底似乎就只剩下这个人。
他亲手摘掉程桑头发上的落叶，为她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望向程桑身后的几名下人，沉声道：“怎么照顾夫人的？”
推轮椅的丫鬟与院子门口的仆妇们扑通跪下，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丫鬟害怕地说道：“老爷恕罪啊……奴婢们……奴婢们……”
程莲温声打了圆场：“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她闹起来，这些下人哪里看得住？她们平日里照顾姐姐也还算尽心尽力，这次就罚一个月的月钱好了。”
只罚一个月的月钱，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几人赶忙冲程莲磕头致谢。
“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
要不是夫人时常替她们求情，她们不知被撵出程家多少回了。
程桑疯疯癫癫的，许多事都记不清了，许多人也不认识了。
她看向程莲：“云鹤，她是谁呀？”
程莲笑着走上前：“姐姐，我是莲儿。”
“啊，莲儿。”程桑望天回忆，记起了这么一号人。
她又看向程清雪，“她是谁？”
程莲温柔一笑：“她是清雪。”
“啊……”程桑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一脸嫌弃，“她好丑。”
程清雪：“……”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他们的对话怪怪的？关系也遮遮掩掩的？”
魅姬小声道：“因为程大小姐受不得刺激，所以至今都没有人敢告诉她，谢云鹤娶了程莲，还生了两个小孽种。”
苏小小道：“从没有人告诉过的话，怎么知道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魅姬的小眉头一皱：“对哦。”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
看来是告诉过，但引起了程大小姐的激烈反应，谢云鹤自此在府上下了封口令，决不能在程大小姐面前提起程莲母女。
看来这个谢云鹤对这个程大小姐不一般呐。
苏小小一直盯着谢云鹤与程桑，成功引起了程桑的注意。
她满是沧桑的眼睛朝苏小小看了过来。
她是疯了，可她双眸子没有尘嚣，认真起来，纯净得像个孩子。
“她又是谁？”程桑问。
“她是……”谢云鹤迟疑了。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程桑介绍。
下人们也不敢吭声。
谁都知道当年那个死胎是大夫人的禁忌，她比程莲母女更不能提，提了大夫人必然疯病发作，还是那种会晕过去的程度。
程清雪见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要刺激到了大娘，这两个骗子就死定了！
程清雪立刻说道：“她们是骗子！”
说着，她指向了苏小小，“就是她，谎称是您的外孙女，说您的女儿当年没有死，还在外头与人成亲生子。”
谢云鹤厉喝：“你住口！”
程清雪被吓了一跳，她爹从未如此凶过她。
程莲的睫羽颤了颤，捏紧了衣袖，转身对程清雪道：“你胡说什么？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程清雪委屈极了：“我说的是实话！她们就是骗子！大娘的女儿早死了！哪儿来的——”
话才说到一半，她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苏小小朝着程桑走过去了。
苏小小在程桑面前蹲下，扬起平平的一张脸，抬眸看向程桑：“外祖母。”
疯病正要发作的程桑忽然就呆住了。
苏小小拔下手腕的镯子：“外祖母，您还记得这个镯子吗？您给我娘的？”
程桑将镯子拿了过来，疯疯癫癫地呢喃道：“给薇薇的……”
苏小小微微一笑：“原来我娘叫薇薇，真是个好名字。”
“薇薇……薇薇……薇薇呢？”程桑的目光从镯子上移到了苏小小的脸上。
她的情绪开始激动。
“薇薇呢？薇薇呢？”
“薇薇……”
“薇薇……”
她开始四处地找，焦急得眼眶都红了。
“薇薇……薇薇……薇薇去哪儿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找不到孩子的绝望，让她整个人瞬间崩溃。
她开始咆哮、疯叫、撕心裂肺地喊着女儿的名字。
谢云鹤去安抚她，被她一把推开。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连谢云鹤也毫无办法。
程清雪吓到了，忙躲到了程莲身后。
苏小小忽然抓住她的手：“娘！”
程桑一怔。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她，轻声叫道：“娘，我在这儿。”
程桑泪汪汪地看向苏小小：“薇薇？”
苏小小微微一笑：“是，我是薇薇，您看，这是您送给我的镯子，您还记得吗？”
程桑记得那个镯子。
她委屈巴巴地问道：“你真的是薇薇？”
苏小小用帕子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我是。”
705 外祖母撑腰（二更）
她竟然把犯病的大夫人安抚住了，所有人都感到异常惊讶。
苏小小与魅姬初来乍到，并不清楚大夫人的病情严重到了何等地步，谢云鹤与程莲以及所有照顾过她的下人却是深有体会的。
她的疯病一旦发作，整个院子都要遭殃的，得用绳子捆起来才不至于伤了别人以及伤了她自己。
尤其是提到女个逝去的女婴……
有时甚至都不用旁人去提，她自己想起来也是好一通折腾。
激动到晕厥、喘不上来气算轻的，有几次她居然寻短见，可把下人折腾坏了。
大门口一片静默，没有人敢吭声。
“薇薇……你是薇薇……”
程桑抓住苏小小的手，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苏小小也十分有耐心一遍遍地回答她。
下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了。
果不其然，苏小小替程桑擦完眼泪，低头轻轻地说道：“娘，薇薇要走了。”
程桑心头一紧，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薇薇为什么要走？”
苏小小扭头瞥了眼一旁的谢云鹤，情绪低落地说道：“爹让薇薇走，要把薇薇赶出去。”
谢云鹤：“……！！”
“薇薇不能走！”程桑一下子凶悍起来，犹如一头护崽的母兽。
谢云鹤被程桑的眼神瞪得脸色白了白，忙硬着头皮说道：“我没赶薇薇走，你别生气。”
“爹真的不赶薇薇走了吗？”苏小小一脸无辜，指了指目瞪口呆的程清雪，“薇薇吃了她的鸽子，还打了她的脸，爹确定不生薇薇的气了吗？”
谢云鹤的嘴角抽搐。
程桑护住自己的崽崽，超级凶悍地瞪向程清雪：“薇薇喜欢吃鸽子，就把她的鸽子全捉来给薇薇吃！”
程清雪炸毛：“凭什么！”
“住嘴！”程莲低呵。
程清雪委屈死了。
原本是想借大娘发疯撵走那两个小骗子的，到头来怎么反而给小骗子抬了身份啊？
还搭上了她那么多鸽子！
程莲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眶，轻轻笑了笑，来到程桑面前说道：“姐姐，薇薇没说喜欢吃鸽子……”
苏小小：“哦，我喜欢。”
程莲：“……”
魅姬扬起下巴：“对呀，我家小姐非常喜欢，程清雪小姐养的鸽子又肥又嫩，最适合做烤鸽子了。大小姐，我怕他们以次充好，不如一会儿我亲自去捉鸽子！”
最后一句是对程桑说的。
程桑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魅姬，问苏小小道：“这个小妖精是谁？”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她是我的丫鬟，叫魅姬。”
“鸡？”程桑惊讶得不得了，“她是一只鸡？”
苏小小：“呃，不是……”
“我知道了！”程桑压低了音量对苏小小道，“她是一只鸟精！”
魅姬的脸黑得不要不要的，她这么漂亮，怎么也是个狐狸精吧，怎么就成鸟精了？
苏小小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对程桑道：“那，就是鸟精吧，但也是很厉害的鸟精，保护薇薇的，不让人伤害薇薇。”
“哦。”程桑勉强接受了，严肃地吩咐道，“小鸟精，你去捉鸽子。”
魅姬不喜欢这个称呼，但她喜欢吃鸽子。
好嘛，妥协了。
她笑盈盈地来到程清雪面前，“我们走吧！”
程清雪气到跺脚！
有程桑护着，苏小小顺利地留在了程家，不仅如此，她原先的院子也不能住了，程桑要日日看见她，让她搬进自己院子来。
谢云鹤阻止：“不可！”
苏小小叹息一声：“娘，爹大概是不喜欢我，我还是走好了。”
程桑抱住她：“娘喜欢你！你就和娘住！娘看有谁能把你赶出去！”
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程桑凶巴巴地瞪向谢云鹤：“快说！你赶不赶薇薇走？”
谢云鹤无奈地闭了闭眼：“不赶，不赶她走。”
程莲唰的看向谢云鹤。
程桑又道：“让薇薇和我住！”
谢云鹤叹道：“……好，和你住。”
程桑拉过苏小小的手：“薇薇，我们进去！”
然后她就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魅姬瞠目结舌：您会走路的啊……
苏小小搬进了程桑的院子。
终于在程家留下了，第一步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进入圣女殿，因为不论卫青需要的药材也好，卫胥的下落也罢，都与圣女殿有所关联。
“小姐，我去捉鸽子啦！”魅姬说道。
苏小小低声吩咐道：“你去查一下府上有没有一个姓韩的蛊师。”
程清雪去碎北关时身边带了一个蛊师，她记得程清雪叫对方韩叔。
程清雪实在不像太有城府的样子，去碎北关寻前朝武帝的遗物，多半是那个韩叔的任务。
他或许更清楚卫胥的下落。
“包在我身上！”
魅姬拍拍小胸脯，哼着小曲儿捉鸽子去了。
程桑进屋后，发现薇薇没有跟上来，有些吃味儿地问道：“你刚刚和那只小鸟精说什么？”
苏小小笑了笑：“我让她多捉几只鸽子，我烤给娘一起吃。”
程桑又开心起来了：“薇薇做的鸽子，娘要吃！”
苏小小看着她一身狼狈，说道：“我先给娘换身衣裳。”
程桑乖乖地答应了。
下人们抱着衣裳入内，有些迟疑地交到苏小小手上。
其中一个丫鬟欲言又止，似是想提醒什么，被身边的同伴用眼神制止了。
同伴将她拉了出去。
“你干嘛不让我说？”
“说什么？她又不是真主子，不过是个冒牌货，大夫人疯疯癫癫的，你难道也疯了吗？”
“可是她会被大夫人挠伤的。”
大夫人最讨厌换衣裳，她们给大夫人换衣裳前，一定得先给大夫人带上手套，否则会被大夫人挠伤，没一次例外。
“她逞能，让她去！”
两个丫鬟守在门口，等着里头传来鬼哭狼嚎的动静。
可令人意外的是，屋子里安静极了。
二人壮胆扒到门边，悄咪咪地朝里头望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夫人竟然已经换好了衣裳，还连头发都整整齐齐地梳起来了！
要知道，大夫人一是讨厌换衣裳，二是讨厌别人碰她头发，每天不知道要哄多久才能给梳头。
程桑特别乖地坐在铜镜前，笑嘻嘻地从镜子里看苏小小。
苏小小为她簪上一支金镶玉的簪子：“今天不戴银饰了，金子也好看。”
“薇薇挑的都好看！”
程桑笑得像个孩子。
程莲回到房中后，一言不发。
“娘！那个小贱人把我的鸽子全捉走了！”
程清雪气呼呼地掀开帘子进屋，一眼看见呆坐在房中的程莲。
她微微一愣：“娘，你怎么了？”
程莲回神：“什么？”
程清雪指了指她的手：“你把给姐姐做的荷包剪了。”
程莲低头一瞧，睫羽颤了颤：“我……我是看这个荷包做得不太好，重新再给你姐姐做一个。”
程清雪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昨天还说做得很好，让我今天给姐姐送过去的。”
程莲笑了笑：“突然又觉得不够好了。”
程清雪不疑有他，在程莲身边坐下，嘟哝道：“娘，她不会真是大娘的外孙女吧？我就没见过大娘对谁那么亲近过！你还记得早些年爹为了安慰大娘，找了个女婴去假装大娘的孩子吗？大娘当场就说那孩子不是。”
“你大娘只认那个镯子。”程莲神色不变，收好了剪刀，“她不会是的。”
程清雪哼道：“她最好不是！不然我和姐姐成什么了？”
程桑疯了这么多年，早已淡出世人的视线，众人提到程家，哪儿还记得有个程桑？只知程老太爷之女程莲。
程莲的孩子就是嫡出，是程家的唯一继承人。
程莲垂眸，缓缓地抚摸着被自己剪烂的荷包，风轻云淡地说道：“程家是你和你姐姐的，你们姐妹俩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程清雪嗯了一声。
“脸还疼吗？”程莲问。
“疼。”程清雪撒娇地说。
“过来让娘看看。”
“娘，大娘居然说我丑，明明那个冒牌货才丑！我看大娘疯得不轻——”
讲到最后一个字时，她接收到了程莲严厉的眼神。
她悻悻地闭了嘴：“知道了，我不会再乱说大娘了。娘你就是太善良了，大娘打伤了你那么多次，你从不和她计较，还拿她当亲姐姐敬重。”
程莲拿了金疮药过来：“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毕竟是我姐姐。”
程清雪哼唧道：“我的姐姐要是这么对我，我才不理她！”
程莲笑了笑：“你姐姐不会这么对你，你们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那是，姐姐最疼我了！咝——好疼！”程清雪的眼泪出来了。
程莲放下金疮药，叹道：“肿得太厉害了，你去找韩叔拿点药，顺便把我给你姐姐买的料子带过去。”
“知道了。”
程清雪戴上面纱出了门。
魅姬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五虎窝在魅姬怀中。
魅姬的怀里也香香软软的哟！
“居然不在程家。”
魅姬嘀咕着，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马车没走多久，便拐进了一条胡同。
那里黑黢黢的，空气里散发着染料与香料的气味。
程清雪下马车后，进了其中一间染坊。
魅姬飞檐走壁，来到一处屋顶上。
她轻轻揭开一块瓦片，里头的谈话声传了出来，一男一女。
女子道：“这次没能带回雪域天麻，圣女对你们很失望。”
韩叔诚惶诚恐地说道：“请圣女恕罪。”
女子声音冰冷：“若非二小姐替你们担了一部分责，你们应该清楚自己的下场。”
韩叔拱手：“是。”
女子又道：“圣女说了，计划得提前了。”
“为何？”韩叔不解地问。
女子神色复杂地说道：“那个人快醒了。”
魅姬挠头。
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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