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苏陌解蛊(三更)
赵康宁难以置疑地看着摘花楼顶的苏小小:“不可能……你不可能解出来……你不可能解出来!”
前两句是喃喃自语,最后一句直接咆哮了出来。
她是一个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擅文亦擅武,但最引以为傲的莫过于自己的智慧,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出色的女子了。
她都解不出来的题,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怎会如此轻易地给了答案?
她不信秦苏能比自己聪明,更不信秦苏能比北燕的大学士聪明。
西晋小郡主从敲锣的侍卫手中拿过答案:“是十三!秦苏没答错!秦苏你太厉害啦!”
惠安公主与有荣焉:“不愧是我小跟班!”
静宁公主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欣慰,卢慧等人开心得不得了。
“我就知道秦苏会赢!”卢颖笑着说。
卢慧白了妹妹一眼:“方才也不知是谁紧张到冒汗的。”
卢颖嘀咕道:“紧张一下怎么了?”
二人非一母同胞,从前的感情其实很淡,是来了宫学之后才逐渐变得亲厚的。
“你作弊!”赵康宁冷声道。
惠安公主指着她鼻子道:“喂!你怎么和郭灵犀一个德行!赢不了就说人家作弊!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输不起吗?”
卢颖道:“就是,上一个质疑秦苏的,脸都被打肿了!”
“咳!”嫡姐卢慧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狠瞪了妹妹一眼,你不是公主,你给我闭嘴,我不想被抄家。
赵康宁咬牙道:“那道题……她不可能做出来!”
苏小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又没看我的题,怎知我做不出来?还是说……你提前看了?哎呀,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众人唰的看向了赵康宁。
赵康宁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在题目上做了手脚。
“你们在做什么?”
西晋皇女过来了。
她刚进了一趟皇宫,与景宣帝敲定了两国贸易来往的最终方案,回驿馆就听到这边闹哄哄的。
她望着三丈多高的摘花楼,以及站在楼顶的苏小小,心里有数了。
“母亲!秦苏和康宁公主在比试摘花,秦苏赢了!可是康宁公主想赖账!她说秦苏作弊!这题有什么难的吗?为什么秦苏能解出来就是作弊?”
“给我看看。”西晋皇女说。
西晋小郡主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西晋皇女,正面是题目,反面是答案。
看过之后,西晋皇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她仰头望向烈日下灼灼其华的苏小小:“你从前做过这道题吗?”
“没有。”苏小道。
西晋皇女的段位就高多了,没直接问是你做的吗?而是换了个说法,既得到了苏小小没有作弊的答案,也了解了苏小小在算学上的天赋。
她轻叹一声,呢喃道:“我突然有点儿想给你做后娘了呢……”
“母亲,你说什么?”她声音太小,西晋小郡主没听清。
西晋皇女折好纸条还给女儿:“没什么,既然赢了,那就赶紧下来吧。”
这是宣布苏小小获胜了,赵康宁再耍赖也无用。
苏小小顺着竖杆下来。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赵康宁晃动摘花楼是动用了内力的,适才不显,可当二次承受压力时,其中几根竖杆嘭的一声爆裂,苏小小毫无预兆地坠了下来。
赵康宁方才是从半路跌的,她是从楼顶,比赵康宁危险多了,何况她不会轻功,这一下不死也残了。
西晋小郡主大叫:“秦苏——”
西晋皇女猛地飞身而起,去接苏小小,奈何她离得太远,等掠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一截衣袖。
苏小小缓冲了一下,衣袖撕裂,她再次坠落。
“小跟班——”惠安公主惊叫。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侍卫们也没时间做出反应。
眼看着就要摔死了,求生的本能突然被激发,苏小小凌空一个翻转,一股轻盈之力充斥了四肢百骸,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地落回了地面。
“小跟班!”
惠安公主朝她奔过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刚刚她是……施展出轻功了?
当着那么多人尤其是西晋皇女的面,赵康宁无法赖账,屈辱而肉痛地交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苏小小在成为天下首富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小步。
她对赵康宁虔诚地拱了拱手:“感谢康宁公主为我的首富之路添砖加瓦,公主洪福齐天,公主长命长岁!回去后记得写信,保持联络,常常来往!”
谁要和你常来往?!
赵康宁简直要给气成蛤蟆。
挣了小钱钱,练了小轻功,今日收获巨大,苏小小很满意。
受伤的赵康宁被丫鬟扶走了。
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惠安公主叹道:“小跟班,我觉得她有点儿可怜,她输得都只剩裤衩子啦,那么穷那么穷,你要不要稍微补偿她一下?”
苏小小问道:“怎么个补偿法?”
惠安公主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了对手指,一脸机灵地说道:“手指缝里漏点儿无关紧要的……比如廷哥哥?”
苏小小:“……”
……
苏小小神清气爽地回到府上。
卫廷早已下朝归来,坐在房中等她,苏陌也在。
“相公!大表哥!”她春风满面地与二人打了招呼。
她这副餍足的样子,令卫廷狐疑地多看了两眼。
要知道,那种事后她也没这么餍足的。
卫廷问道:“你干嘛去了?”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没干嘛,就……出去转了下,和西晋小郡主还有赵康宁道了个别。”
卫廷更纳闷了:“你与北燕公主的关系几时这般亲密了?”
苏小小在她与苏陌中间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叫北燕公主就生疏了不是?人家有名字有封号,康、宁、公、主。我宣布,从今往后,康宁公主是我罩着的人,谁敢欺负她,那就是断我财……咳,和我过不去!”
卫廷问道:“你们又打赌了?”
苏陌道:“这次赌的是什么?”
卫廷……这话千万不能说,苏小小莞尔一笑,岔开话题:“大表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卫廷对苏陌道:“没错,你最近来得有点儿多。”
苏小小忙道:“大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苏陌温和地看了妹妹一眼,对卫廷严肃道,“我怕你又中蛊。”
卫廷淡道:“干你何事?”
苏陌道:“妹妹给你解蛊太辛苦了,下次我来。”
卫廷:“……?!”
苏小小:“……”
卫廷提枪就上!
字面意思上的枪。
苏陌看着突然朝自己杀过来的红缨枪,心道这人怕不是有大病!
他起身避开。
“你干嘛拿枪戳我?”
“噗——”苏小小又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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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 五虎再立功(一更)
不不不,我是一个纯洁的小仙女,我什么也没多想。
屋子里不够二人折腾,二人去了院子里打。
按理说,苏小小该阻止他俩的,但美男过招什么的实在是有些养眼啊,刀光剑影,招招凌厉,却又不是花架子,画面堪比大片。
一直到卫六郎过来,才分开了他俩。
“小七,苏陌,你们干嘛打起来?”
苏陌掸了掸有些被弄皱的衣袖:“你问他!好端端的突然动起手来,简直莫名其妙!”
卫六郎看向卫廷:“小七。”
卫廷冷冷一哼,不想解释。
“小小。”卫六郎将目光投向了苏小小。
苏小小莞尔:“那个……他俩就切磋一下,切磋。”
卫六郎心道切磋有必要动真格吗?要不是自己及时制止,他俩非把院子掀翻了不可。
苏小小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她没有偷笑,绝对没有。
忽然,卫六郎似是想到了什么,对卫廷道:“小七,康宁公主没来找你吧?”
卫廷严肃道:“六哥,我和康宁公主没关系!你别乱说!”
卫六郎解释道:“不是啊,是七弟妹把你……唔唔唔——”
苏小小冲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六哥,时辰不早了,我觉得你该回院子歇息了。”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你让我六哥把话说完。”
苏陌听清楚了,他挑眉道:“卫宴说,妹妹把你当赌注押上赌桌了,赌给康宁公主。”
第一句是他听到的,后一句是他根据前面的对话猜的。
卫廷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他看向苏小小,眼神十分危险:“你把我当赌注押给别人了?”
苏小小拨浪鼓似的摇头。
卫廷一字一顿道:“你让六哥说。”
卫宴拿开苏小小的手:“七弟妹押了,不过她又把你赢回来了。”
苏小小:六哥,你是想害死我!
卫廷的眼底透出杀气。
苏小小唰的闪到苏陌面前,抓住他袖子:“大表哥,伯母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苏陌微笑:“有啊,日日念叨你,你要不要和我回去住几天?”
苏小小特别狗腿地点头:“要的要的!”
卫廷捏紧拳头,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苏——小、小!”
他原本是要叫苏大丫的,话到唇边记起她改名了,可姓氏已经叫了出去,再改成秦苏显得特别没有气势,于是直接连了她的字。
苏小小躲去苏陌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眨眨眼说道:“这个叫法挺好的,以后多叫几次。”
卫廷:“……!!”
最终苏小小搬出了赫连邺出卖南阳王的事才勉强转移了卫廷的怒火。
事关重大,几人决定把鬼怖也叫来。
“死士没有前尘,你们卫家的恩怨与我有何关系?”鬼怖想也不想地拒绝。
“二斧,我们去搅(找)大伯,我想给大伯拉二福(胡)!”
屋外传来小虎奶唧唧的小声音。
下一秒,鬼怖从窗子逃了出去。
卫六郎一转头:“咦?大哥呢?”
等卫六郎回到苏小小与卫廷的屋子时,鬼怖已经不动如山地坐在凳子上了。
人到齐了,苏小小将与赫连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四人,四人看法一致,南阳王中邪了。
苏陌想了想,说道:“当年据说有一位亲王也中了邪,整个人疯疯癫癫的,皇室为了天家颜面,把那位亲王关了起来,自此将消息压了下去。”
卫廷难得没再拿枪戳他:“我也听闻过此事,大哥是不是还去见过那位亲王?”
“不记得了。”鬼怖淡淡地说,“还有,我不是你大哥,别再这么叫我。”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原来家族有遗传史。”
苏陌看向她:“你有什么看法?”
“在我看来,南阳王不是中邪。”苏小了自己的观点,并为几人详细解释了南阳王的情况。
卫六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南阳王?”
苏小小点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邪恶的一面与善良的一面,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杂糅的,就像好人也有邪念,恶人也有善念,不会彻底分离。”
南阳王的情况很特殊,初步推断是十岁那年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导致他精神出了问题。
当然,或许还有更深的内幕与隐情。
“现在这个……是邪恶的南阳王?”苏陌问。
“没错。”苏小道。
若是别人和他们讲这些,他们必定不会轻信,但苏小小的医术他们是知道的。
苏小小正色道:“需要提醒的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南阳王了,他可能拥有自己全新的名字、身份、喜好……所以,大家面对他时不要心慈手软。”
这番话是对卫廷与卫六郎说的,他二人与南阳王最为亲近,尤其卫廷,在卫廷心里,曾经的南阳王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那个善良的南阳王已经死了,如今出现的是野心勃勃、为了一己私欲残忍杀害了武安君、卫胥以及诸多卫家子的幕后黑手。
卫廷神色冰冷地说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想到祖父与父亲以及四个哥哥的死,卫六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让他见到南阳王,他一定要杀了他,为家人报仇!
“大哥,你呢?”卫六郎看向鬼怖。
鬼怖一脸冷漠地说道:“我是死士,卫家的恩怨与我何干?”
“大哥!大哥!”
几人说话间,苏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苏璃是自己人,府上的下人没有拦他。
苏陌眉头一皱:“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苏璃没有以往被兄长斥责的心虚,正色说道:“大哥,我找到南阳王的藏身之处了!”
苏陌神色一肃:“当真?”
苏璃着急道:“真真真!比金子还真!他就藏在城南的黑市里!五虎……咳,我亲眼看见的!”
唰!
鬼怖抓起桌上的长剑闪了出去!
这一动作太快,直接把身边的卫六郎给看懵了。
“六哥你在家等我。”
卫廷丢下一句话,与苏陌一道出了门。
“我也要去!”
卫六郎追了出去。
晚安
558 苏煊(二更)
几人都去杀南阳王,苏璃也想去,苏小小拦住了他。
苏璃挺直腰杆儿道:“小孩子一边去,你五哥我有正事要办!没功夫陪你玩儿!”
苏小小双手抱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你看见的,还是五虎看见的?”
苏璃面不改色地说道:“都看见了,我先看见的!”
连鸟的功劳都抢,不是人……苏小小问道:“你带五虎去城南干嘛?”
苏璃挑眉道:“买鸟食啊。”
苏小小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又不喜欢喂鸟。”
苏璃张了张嘴,想否认,又觉得大概是瞎掰不过去:“四哥拉我去的,他说城南开了个新的鸟市,有从北燕运来的浆果,五虎会喜欢吃,我俩就带上五虎去咯。”
五虎这个二五仔,不仅学会了在苏小小这里觅食,还时不时飞回苏家蹭投喂,苏煊与苏老夫人喂的最多。
“四表哥……”苏小小若有所思。
苏璃摆摆手:“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杀那家伙了!”
苏小小淡淡说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上赶着给人送人头了。”
“喂,你瞧不起谁呢?我好歹还有三脚猫的功夫,你有吗?你连轻功都不会——”
他话音未落,苏小小转过身,足尖一点,掠上了院子里的大树。
苏璃目瞪口呆。
不是吧,这丫头几时学会轻功的?
明明这段日子把三个府上的男人砸了个遍,就连自己也被大哥薅来当了人肉垫子……
苏小小又掠上了另一棵大树,挑眉看向苏璃:“怎么样?我轻功还不赖吧?”
才学了几天啊,居然就学会了,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变态?
苏璃绝不承认自己当初学轻功没有苏小小学得快。
“切,了不起啊?”苏璃撇过脸。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方才他们老远就看见娘亲飞来飞去,娘亲好厉害!
三人兴奋地蹦了起来。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好!看着!”苏小小莞尔一笑,气沉丹田,瞄准对面的屋檐,嗖的一下掠起!
Duang!
她拦腰撞上了屋檐边边,手忙脚乱地扒拉了几下,没抓住任何东西,呱啦啦地坠了下来。
苏璃:“……”
三小只:“……”
苏小小面朝下趴在草地上,抠都抠不起来。
她忍住浑身散架的僵硬感,咬牙威胁道:“这、这次不算……都给我忘了!”
……
苏小小的轻功处在时灵时不灵的阶段,在撞墙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成功升……呃不,飞天。
三小只特别捧场地拍巴掌。
“娘亲好棒!娘亲好棒!”
苏璃简直没眼看。
不过想想自己初学轻功那会儿,似乎比这丫头还惨,门牙都磕掉了两颗……万幸是乳牙。
苏璃装模作样地说道:“比我当初差远了。”
苏小小:不装逼会死吗?
三小只睡着之后,苏小小将苏璃押回了镇北侯府,没错,是押,不然这小子一定会跑去干架。
苏煊似乎还在挑灯夜读,颀长的身影,气质如竹,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小小把苏璃拽进屋子里:“四表哥,人交给你了,看着他,别让他出去干架。”
苏煊微微一笑:“好。”
苏璃哼了哼,小声嘀咕道:“四哥看得住我才怪了。”
苏煊叫了一队侍卫过来,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苏璃:“……”
苏小小道:“四表哥,我有话和你说。”
苏煊放下书本,与苏小小来到树影斑驳的院中。
夜已深,府上一片宁静。
月光也静谧地流淌着,在院子里曳了一地清辉。
苏小小开门见山:“四表哥今日是特地带五虎去城南黑市的吧?四表哥知道南阳王躲在那一带,所以让五虎去寻他。”
苏煊笑而不语。
苏小小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若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没用。
她直言道:“四表哥对南阳王了解多少?”
苏煊望向无边的夜色:“是个……可怕的人。”
他用了可怕二字。
与他认识这么久,苏小小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一个对手。
“他有什么弱点吗?”苏小小问。
死士的弱点是力竭过后的虚弱期,一个十岁的孩子也能轻易将他们杀死。又譬如能给人下蛊与无形的蛊师,他们无法习武,身体比寻常人更羸弱,一旦没了蛊,就是待宰的羔羊。
苏小小始终坚信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找准南阳王的弱点,便可轻易将他击杀。
苏煊轻声道:“他没有弱点。”
苏小小一怔:“怎么会……”
苏煊望着眼前的大树,说道:“他不怕蛊,也没人能给他下毒,因为根本没人近得了他的身。他就如同院子里的这棵大树,你看到的树身与树冠只是冰山一角,深深地扎在地底下的树根,比整个树身与树冠加起来还要长、还要庞大。”
能得苏煊如此高的评价,南阳王的实力怕是超乎他们想象。
本以为失去白莲教与赫连邺,南阳王就能被断了左膀右臂,但看样子,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
苏小小问道:“四表哥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吗?”
苏煊摇头。
苏小小会意,又道:“四表哥觉得,今晚的刺杀能成功吗?”
……
卫廷一行人来到城南黑市附近,这里原先是卖古董的,真假参半,后面渐渐也有人做起了其他生意。
卫六郎与鬼怖戴着面具,卫廷与苏陌没戴。
时辰不早了,别的街道上陆陆续续收了摊,黑市的生意却好似才刚刚开始,人声鼎沸,热闹不凡。
四人找了间客栈,付了点银子将四匹马儿交给小厮去喂。
卫廷对肩膀上的金刚小鹦鹉道:“五虎,人在哪里?”
男主人没鸟食,它有点儿消极怠工,不想动。
卫廷自怀里拿了一颗鸟食出来,五虎瞬间化身满血复活的打工仔,扑哧着翅膀朝黑市飞了过去。
它飞进了一间青楼。
打扮得花枝招展老鸨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哟,瞧瞧今晚都来了谁?好俊俏的四位公子呀,姑娘们,来客人了!”
身着轻纱的姑娘们一个个摇曳生姿地朝四人走来,哪知还没碰到四人一片衣角,四人便已从后门穿了出去。
“扫兴!”
众人翻了个白眼,散了。
卫廷看着五虎继续朝前飞,嘴角一抽:“那么多铺子,你非得从青楼穿吗?”
五虎:男人,它懂的!
五虎飞进了一间隐于市的庭院。
今晚就是来杀人的,不必遮遮掩掩,几人二话不说冲了进去,然而院子里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鬼怖端起石桌上凉透的半杯茶水:“茶凉了,他早就走了。”
卫六郎眉头一皱:“糟糕!是调虎离山之计!”
苏小小回到卫家,卫廷还没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她合上房门,正要掌灯,忽然发现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今天三次元有点事,不确定还有没有更新。
559 秦沧阑出手(三更)
苏小小的动作一顿,她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过去。
屋子里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隐隐察觉到一股令她熟悉的气息。
她是屋外进来的,对方应当看清她了,既然对方没一上来就出手,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小小冷静下来,与往常一样掌了灯。
油灯的光亮落在了对方那张虽有岁月痕迹却依旧俊美的容颜上。
苏小小淡淡说道:“原来是殿下。”
她说着,扫了眼歪倒在脚踏上的小丫鬟。
小丫鬟还有气,呼吸也算均匀,应当只是晕过去了。
她的目光又望向落下的帳幔,三个小家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没有异样。
南阳王将她的警惕尽收眼底,勾唇笑了笑。
他笑起来很冷,令人不寒而栗。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在靠着床铺那一面的凳子上坐下,以防一会儿他对孩子下手,她还能当个肉盾。
她的小动作瞒不过南阳王,南阳王也没在意。
苏小小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不咸不淡地问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南阳王眼神犀利地望进她的眼眸:“先帝的遗诏在哪里?”
哟,敢情遗诏还没到手呢。
这一刻苏小小倒是佩服起张峰来,能在南阳王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不愧是最厉害的细作。
南阳王当初精心栽培他,是为了让他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莫归远身边,不曾想到头来反被自己养的鹰啄了眼。
想到这里,苏小小怎么就有那么一丝痛快呢?
苏小小一脸无辜:“什么先帝的遗诏啊,我听不明白?”
南阳王说道:“张峰不是北燕人杀死的。”
不是吧,你连这个也查出来了?
苏小小神色不变:“这又干我何事?”
南阳王阴冷地看着她:“乖乖交出来,兴许你还能多活几日,不然的话——”
苏小小双手抱怀:“怎样?”
南阳王冷笑:“我就只能把你带走,让卫廷拿遗诏来赎你了。”
阴险!
苏小小神色镇定地说道:“你别以为府上没有高手,我几个嫂嫂,一个比一个能打,还有暗卫,我只需要叫一声,他们立马就能赶来。”
南阳王修长的指尖指了指苏小小身后的拔步床:“你叫一声,我杀一个。”
苏小小嘴角一抽。
这是什么冷血的大变态!
难怪苏煊说他没弱点,都六亲不认了能有什么弱点!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他们是萧敏的儿子,是你的亲外孙!”
南阳王浑不在意地冷笑一声:“那个懦夫的外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这是……向自己坦白了?
不不不,他是在试探自己对他的了解程度,一旦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她和赫连邺都得死,赫连邺死了不打紧,她死了太可惜。
看来,他一直在暗中监视赫连邺。
知道赫连邺与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并不清楚具体内容。
念头闪过,苏小西明白自己该如何回答了:“你此话何意?你难道不是真正的南阳王?你……你是谁?你冒充南阳王有何目的?”
南阳王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却没再往下说,而是站起身来,走向苏小小,居高临下地威胁道:“是你乖乖跟我走,还是我抓走一个,你再跟我走?”
苏小小眨了眨眼,发出灵魂拷问:“你抓走一个就行了,为什么非得带上我?”
因为南阳王不会带孩子……
何况还是三个让人抓狂的小崽子。
南阳王死亡凝视,杀气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抬手,掌心朝向拔步床。
苏小小妥协:“我跟你走。”
南阳王将苏小小带出了院子。
他对卫家相当熟悉,比苏小小还熟悉,七拐八绕的,一个守卫也没碰上。
苏小小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南阳王淡道:“不要企图拖延时间。”
苏小小撇嘴儿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现在三个孩子不在了,你威胁不到我了,要是我叫一声的话——”
南阳王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小小秒怂:“开个玩笑而已。”
南阳王带着苏小小来到一堵院墙下,他瞅了瞅院墙:“翻过去。”
苏小小嘀咕道:“我轻功不稳定,墙太高了。”
南阳王直接抓起她扔了过去。
苏小小:“……”
苏小小摔在了院墙外的马车上。
南阳王身形一纵,上了马车。
苏小小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眼珠子一转。
南阳王冷声道:“敢跑,就砍了你的脚。”
苏小小乖乖坐了进去。
暗夜中,一名高手悄无声息地施展轻功过来,坐在外车座上,抓住缰绳:“驾!”
南阳王闭目养神。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问道:“你除了想要先帝的遗诏,其实也想得到卫家的兵符吧?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我帮你得到兵符,你放了我?”
南阳王不为所动。
苏小小继续喋喋不休:“我和卫廷也没你想的那么恩爱啦,我就是图他好看,可是油灯一灭,不都一个样嘛,再说了,人总得追求一点新鲜感,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男人也一样!你要的是皇位嘛,我身后有秦、苏两家的兵权……”
南阳王不耐道:“你很吵!”
苏小小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不是在向你投诚嘛?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景宣帝看样子是斗不过你的,我先替自己找个靠山。你只要答应不动我、不动苏家与秦家,我保证助你荣登九五!卫家的那点私军算什么?能和数量庞大的秦家铁骑与苏家三军抗衡吗?”
南阳王被她吵死了,不胜其烦,正要点她哑穴,忽然间双耳一动,他挑开车帘。
只见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身着黑甲,手持长矛,宛若战神一般,踏破山河,威风赫赫纵马而来。
他的战马也披着银甲,戴着鬼面头盔。
他不似炼狱的修罗,而是天庭的神将。
南阳王眯了眯眼:“秦沧阑?”
秦沧阑勒紧缰绳,在十步之距的地方停下。
他扛着大刀,一掌震飞了驾车的高手,威武霸气地说道:“动老子的孙女,问过我秦沧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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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 暴揍南阳王(一更)
南阳王突然回过了神来,眼神冰冷地看向苏小小:“你方才是故意的?”
苏小小坦坦荡荡地说道:“如果你是指和你说话这件事,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没那么快察觉我祖父过来。”
南阳王微微眯了眯眼:“你知道我今晚会来?”
苏小小双手抱怀,挑眉一笑:“这就叫……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真相是,她问苏煊今晚的刺杀会不会成功,而苏煊给她的回答是不会。
她当时不解:“既然不会,为何还要引卫廷他们过去?”
这是倾巢出动啊,三兄弟全去了!
苏煊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迷惑到南阳王。”
南阳王不是那么好骗的,要是卫廷知道这是南阳王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定不会放心将苏小小与孩子单独留在婚房,他要么自己留下,要么派人看守,又或者,让苏小小与几个孩子去卫老太君的院子。
一旦他这么做了,南阳王必定有所警觉,今夜绝不可能现身,而且会放弃黑市的窝藏点,寻找下一个住处。
那时再想找他就难了。
今晚是唯一的机会,代价是必须赌上苏小小与三个孩子的安危。
“四表哥,你是真狠呐。”
南阳王是不折不扣的大疯批,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当场杀个人玩玩儿。
苏陌是对敌人狠,苏煊对自己人也能狠到极致。
安安静静的美男子,终究是她看走了眼。
苏小小望向秦沧阑道:“祖父!动手!”
“那我先杀了你!”南阳王抬手就朝苏小小的脖子抓去。
苏小小猛地撞破后面的车板,一个骨碌滚了下去。
南阳王扑身去抓,却发现本该掉在地上的苏小小,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她钻到马车底下了?
南阳王二话不说,拔剑朝着车底刺去……他什么也没刺到。
南阳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苏小小玩的是什么把戏。
秦沧阑不给他寻找宝贝小孙女儿的机会,一刀劈裂了南阳王的马车。
马儿受惊出逃,南阳王身形一纵,在长刀砍中自己之前掠到了一旁的屋檐上。
他不再寻找苏小小,而是拔剑朝秦沧阑攻击了过来。
他的第一剑便十分迅猛,然而秦沧阑稳稳地接住了。
秦沧阑的功力令人惊讶。
服用了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后,秦沧阑不仅痛风不再发作,身子骨也强健了许多,前几日更是突破了十多年的内力瓶颈。
南阳王很快使出第二招,依旧被秦沧阑游刃有余地挡下。
他一连攻击了十来招,秦沧阑被逼退了半条街。
秦沧阑握紧手中长刀,眼神凛冽地看着他:“现在,轮到我了。”
刚刚他被压着打,只守不攻,并非是没有还手之力,而是在了解南阳王的招数。
“小小,你习武不久,可别学我这么做,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
他对街边的苏小。
一分钟到了,她被药房扔出来了。
苏小小乖乖地点头点头:“我记住了,祖父!”
南阳王眉心一蹙,刚刚全心应对秦沧阑,都没留意到这丫头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苏小小告状:“祖父,他刚刚扔我!揍他!”
秦沧阑威武霸气地说道:“好!祖父今日就好好地教训这小子!”
小子?南阳王不喜欢这个称呼。
“第一招,狂怒!”
秦沧阑的气息突然暴涨,抡起大刀朝着南阳王砍了过来。
南阳王以剑为盾,挡住了他的长刀。
兵戈相接,擦出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南阳王只觉自己的手臂都微微麻了一下。
几年前的秦沧阑分明还没有这么厉害……
很快,秦沧阑又使出了第二招:“飞杀!”
他的内力化作漫天细雨般的刀气,无孔不入地朝着南阳王袭来,如有千万片细小的刀刃割在了南阳王的身体上。
南阳王的衣衫破裂,双臂流了血。
“轻伤而已,别害怕,别逃。”
秦沧阑说罢,冷冷地举起长刀,“第三招,雷啸!”
随着他一刀斩下,磅礴的内力如雷霆万顷,带着啸流的奔涌之势,猛地朝南阳王迎面撞了过来!
南阳王试图抵挡,却被生生逼退了好几丈,终于,他再也抵挡不住这一波可怕的攻击,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户人家的门板上。
南阳王当场吐了血!
嘎吱——
门被拉开了。
一个小伙子跳了出来:“杀千刀的!大晚上的谁呀?不好好睡觉,想闹事是吧?”
南阳王眼底闪过杀气。
咻!
苏小小一箭射在了小伙子的脚边。
小伙子吓了一大跳,赶忙蹦回屋,将院门死死地合上了。
弓箭是在秦沧阑的马鞍上拿的,一人一马守在路边看两位大佬干架。
苏小小拿着弓箭走过去,望了眼捂住胸口直吐血的南阳王,笑道:“祖父!你真厉害!”
秦沧阑笑道:“我孙女儿更厉害!”
话音刚落,他脸色一变,唰的将苏小小推开!
一股强悍的剑气朝着秦沧阑袭来,他用了一半的内力保护苏小小,只拿了另一半的内力抵挡,他被逼得踉跄了一下,万幸是他穿了盔甲。
盔甲裂了,人没事。
苏小小蹙眉道:“祖父,他的状态不对……他刚刚是吐血了吧……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用前世的话来说,他的血条又满了。
秦沧阑也觉得奇怪,这家伙的气息又恢复成了刚交手时的状态,可明明自己将他重伤了。
秦沧阑不信邪,又对南阳王使出了一轮杀招。
南阳王再次受伤,可眨几下眼的功夫,他又恢复如初。
“难怪苏煊说他没弱点……这根本打不死啊……再这么打下去,祖父非得力竭不可。”
“不对,他一定有弱点。”
“他能迅速恢复,不是药物就是蛊。”
多半是蛊,因为她一直在观察他,没看见他服药。
凌云的琴杀能杀蛊,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苏小小在危急关头反而冷静了下来。
世间万物,越强大就越是有致命的弱点,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
他们以往思考弱点的方式对南阳王不奏效,否则的话,南阳王早暴露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
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南阳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苏小小眸子一亮,他讨厌锣声!
“喂喂喂!姑娘,你干嘛?”
“借你的锣用一下!”
苏小小带着锣来到南阳王身后,趁着他被秦沧阑牵制的功夫,对准他耳朵,一棒槌敲了下去!
“啊——”
南阳王身子一抖,痛苦地捂住心口,单膝跪在了地上。
哈!
成功了!
这家伙怕锣!
不对,应该他体内的蛊虫怕锣……当然也可能是怕吵。
这么简单的弱点……谁能想得到呢?
苏小小开心坏了:“祖父!趁他病,要他命!”
秦沧阑握紧长刀朝着南阳王攻击而来。
这一次,南阳王果真没有再继续恢复,他吐着血,冷冷地看了秦沧阑一眼。
“秦沧阑……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秦沧阑冷哼道:“别废话!老子要杀你,皇帝来了也照杀!”
南阳王擦掉嘴角的血迹,眼底没有惧怕,反倒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我是王爷,你敢杀我,按律当诛!”
秦沧阑呵呵道:“你死都死了!哪儿来的王爷?不过是一个与王爷有几分相似的人罢了。”
苏小小观察着南阳王的神色。
明明都陷入绝境了,他怎么好像并不觉得自己会死的样子?
难道说他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过来?
很快,苏小小便否认了这种猜测,方圆二里早已被秦家军守住,大规模的援兵不可能赶来,而若只是几个高手,她祖父也完全应付得来。
所以,他的底气是什么?
南阳王冷声道:“秦沧阑,先帝下旨立的新帝是我!”
秦沧阑两眼望天,一脸的“我没见过,不承认”。
南阳王又吐出一口血后,忽然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大周龙令,见令牌如见先帝!”
秦沧阑一怔。
苏小小心道坏了,这家伙手里居然有先帝的龙令。
秦沧阑跟着先帝南征北讨,他对先帝是绝对忠诚的,不然也不可能收到密旨后便立刻扶持汝阳王即位。
这就是南阳王的底牌吗?
先帝都让他搬出来了,接下来还怎么打?
秦沧阑望着那块龙令,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先帝……”
南阳王满意勾唇:“现在你该明白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秦沧阑一步步来到南阳王面前,单膝跪下。
然而不等膝盖触地,他突然一跃而起,一掌打落了南阳王的龙令,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将龙令踩碎了!
南阳王:“……!!”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沧阑:“你……你想造反吗?”
秦沧阑:是啊!你拿先帝的令牌,老子还造个屁呀!
秦沧阑一阵心虚:“我没有,你别乱说,你冒充先帝龙令,我有职责毁掉它!”
南阳王终于意识到不妙了,他转身施展轻功离开。
“哼,想走?”
秦沧阑凌空而起,跃至南阳王的上方,一脚踏上他胸口,将他踏回了地面!
肥章,今天秦沧阑的表现,值得表扬吗?
561 宠孙狂魔(二更)
苏小小趁机抽出镇定剂,一针扎进了他的脖子。
南阳王体内的蛊被压制,针剂入体的一霎,他急剧失去意识,眼皮子沉沉地耷拉下来,最终昏睡了过去。
苏小小可不会因为他晕了就大意轻敌,她从秦沧阑马鞍上挂着的布袋里取出一捆绳索,将南阳王五花大绑了起来。
秦沧阑蹲下身,扯了扯她打的结,卖力夸赞道:“这结打得不错。”
苏小小道:“这叫水手结,越挣扎越紧的!”
秦沧阑宠溺地摸了摸苏小小的脑袋:“我孙女儿真厉害!”
苏小小半点儿也不客气:“那是!”
秦沧阑被孙女儿萌得哈哈大笑,他看了眼地上的南阳王,问道:“这家伙怎么办?”
他已经知晓了南阳王的情况,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也非愚忠愚孝之人,别说这家伙早已不是原先那个南阳王,就算真是,胆敢抓他孙女儿,就得挨揍。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先带回去,等卫廷他们回来了再处置。”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那边有马车,我去把马车叫过来,祖父你看着他。”
秦沧阑突然不动了,怔在了原地。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他:“祖父,祖父?”
秦沧阑回神,深呼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祖父,你不舒服吗?”苏小小就要给他把脉。
秦沧阑皱了皱眉,摇头一笑:“刚刚应该是有些脱力了,大战过后的虚弱,不仅死士有,正常人也会。这家伙比我想象的难缠,费了我不少力气。”
苏小小回想起方才的激战,这个大变态确实难缠,若非那个更夫的偶尔出现暴露出他的弱点,能不能打败他还不一定呢。
这种用蛊来恢复内力的法子必定是有极大反噬的,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在他的反噬到来之前,往往对手先被耗死了。
苏小小先去还了更夫的锣,又去了巷子里找马车。
马车上坐着苏煊。
“四表哥。”苏小小上车打了招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打不死?”
苏煊道:“砍下脑袋,会死。”
苏小小正色道:“问题是他内力恢复得那么快,谁能砍下他脑袋?”
苏煊轻声道:“我说过,他没有弱点。”
苏小小皱眉道:“但你也没提醒我,他能无休止地恢复……多次。”
苏煊道:“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一定会提醒姑祖父,他打一次,恢复一次,必将是一场持久耗战,那么从一开始,姑祖父还会用尽全力吗?”
苏小小愣了愣,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
打个简单的比方,一个人去赛跑一百米,与赛跑一万米用的策略是不同的,前者从一开始就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力,后者却要合理分配节奏与体力。
苏煊接着道:“面对他那样的高手,只能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否则根本逼不出他的破绽。”
苏小小回忆道:“可是今天不是逼出来的破绽,是偶然。”
苏煊思忖片刻,分析道:“那是因为蛊已经耗了大量的元气,在慢慢衰弱,不然你敲一百次锣也没用。诚然,也有运气的成分。”
他看向苏小小,“你运气不错。”
这是大实话,这丫头每次的运气都好到让人怀疑人生。
苏小小清了清嗓子:“我运气……当然不错。”
用上辈子的命换的,羡慕吗?
苏煊低声道:“我们都没有退路,宁可踩在刀尖上,也绝不能摔下万丈深渊。”
苏小小总觉得苏煊的话里别有深意,可是苏煊没再往下说。
他下了马车,独自没入夜色。
苏小小与秦沧阑乘坐马车回了护国公府。
秦沧阑将昏睡的南阳王关在了司空云隔壁的厢房,十分粗鲁地把人扔在床上,叫来侍卫看着他。
苏小小在院子里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孙女儿,你刚刚变的那个戏法不错。”
苏小小一愣:“嗯?什么戏法?”
秦沧阑比划道:“就是从马车里出来,嗖的一下不见了!我从前在街上见过,但我觉得你比他们变得好,你是和谁学的?你也教教祖父!回头祖父给大虎他们也变一个!”
您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苏小小的眼神闪了闪:“我在乡下的时候学的……您不一定学得会……”
“你再给我变一个,我准能学会!”
“这戏法吧……它不是普通的戏法,得借助一点儿工具,这工具它时灵时不灵——”
“你学了个半吊子啊?”
苏小小坚决不承认自己学了个半吊子!
这个x还是装一下的……她挺直腰杆儿:“就一次?”
秦沧阑暗下决心:“就一次!一次学不会……祖父就不学了!”
苏小小把秦沧阑带进了自己屋,她指了指墙边垂落在地的窗帘:“一会儿我进去,祖父数三声,再去拉帘子。”
秦沧阑点头:“行!”
苏小小气场十足,唰的拉开了帘子将自己罩住。
秦沧阑默念三声,走上前,一把掀开垂帘。
二人大眼瞪小眼。
苏小小眨眨眸子,轻咳一声:“祖父您、您要数出来。”
“哦哦。”秦沧阑自觉是自己问题,后退几步。
苏小小将帘子拉上。
这一次,秦沧阑大声数了。
“一、二、三!”
他再次拉开垂帘。
二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您、您数太快了。”
“那我数慢一点。”
秦沧阑这回是真慢。
“一——二——三——”
唰!
他第三次拉开垂帘,他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半晌,他四下张望:“咦?人呢?真的不见了啊……”
苏小小:您的演技很浮夸。
药房怎么回事?她不要面子的吗?
今天明明只进了一次,应该还有机会的。
她苏小小丢不起这个人。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祖父,我的工具刚刚对付南阳王时用掉了,我得重新准备,您去外面等会儿。”
秦沧阑特别配合地出去了。
苏小小合上房门,转过身,沉下脸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进了?你这样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你最好不要惹我,我超凶的!”
苏小小双手抱怀,抖着一只脚,一脸傲娇与高冷地说道:“让我进去,就原谅你。”
卫廷与鬼怖、卫六郎、苏陌得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立马赶回卫家,半路上碰到苏煊,被告知南阳王已被擒回护国公府。
几人来到秦沧阑的院子,老远瞧见秦沧阑一脸懵逼地站在窗边。
几人古怪地走过去,正想问一句怎么了,就听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声音,几人循声望进屋里。
苏小小捏着手里的帕子,十分辣眼睛且矫揉造作地转了转肩膀,娇滴滴的夹子音说道:
“让人家进去嘛~好嘛~好嘛~好嘛~人家最爱你啦~mua~”
昨天就要去医院的,后面犹豫了还是留在家里码字,今天实在是要去了,第一更是肥章,今天的更新应该还可以,感谢大家的厚爱,明天见。
562 卫家的复仇(一更)
四个人如遭雷劈,露出了与秦沧阑一模一样的表情。
卫六郎目瞪口呆地喃喃道:“她……是不是不知道窗子没关啊?还是说她被南阳王刺激傻了?”
苏小小最终也没能进药房。
她黑着一张脸去开房门。
五人一步闪到院子里。
秦沧阑没忘记闪回去,把窗子给合上,替孙女儿处理好尴尬现场。
苏小小迈步出来,看见几个大男人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身姿比钢管儿还笔挺,她古怪地看了几人一眼:
“你们干嘛?”
几人齐刷刷摇头。
苏小小一脸的莫名其妙:“被南阳王刺激傻了?”
几人:“……”
“走走走!去审问南阳王!”秦沧阑与苏陌、鬼怖、卫六郎纷纷找借口离开现场。
苏小小狐疑地看向卫廷:“你不去?”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越过她十分警惕地进了书房。
他在里头找了一圈,不见半个人影。
“找什么?”苏小小倚靠着门框问。
卫廷冷声问道:“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苏小小脸色一沉:“你偷听我说话?”
卫廷面不改色:“没有,我只是听到有声音,想敲门的时候,你就开门出来了。”
苏小小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不信就算了,懒得理你。”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完,转身去了关押南阳王的屋子。
屋内,几人商议起了如何处置南阳王。
南阳王的情况与莫归远不一样,莫归远的背后是白莲教,白莲教的窝点早被朝廷端了不少,对于莫归远可以说是了解得很彻底,杀了莫归远,一切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南阳王背后的势力有哪些,暂时还不清楚。
杀是可以杀,但其势力未除,终究留下隐患。
“严刑拷打。”苏陌提议。
卫廷摇头:“这一招对他恐怕没用。”
“大哥有什么好的主意吗?”卫六郎问。
“我不是你大哥。”鬼怖否认。
卫六郎幽怨脸。
鬼怖:“杀是一定要杀的,但不是为了卫家,单纯是我不喜欢这个人。”
卫六郎:你编,你继续编。
鬼怖接着道:“在杀他之前,有两样东西要到手,一是名册,二是圣旨。”
“什么名册?”卫六郎不解。
卫廷替鬼怖回答道:“所有与他暗中来往的官员名册,可能也有皇族与宫人。”
他能在皇宫遍地撒网,助白莲教将势力渗透到各大衙署,与他暗中勾结的人怕是不少。
“我赞同。”秦沧阑说道,“南阳王既已回京,就不可能藏一辈子,陛下迟早会发现他。我们能想到的,陛下也能猜到。陛下一定会着手调查这份名册,我们的动作要比陛下更快。”
有了这份名册,就等于握住了那些人的把柄。
一个高手随身带着剑不一定是为了杀人,也可能是为了防止自己被杀。
卫六郎挠头:“可是怎么弄到名册呢?小七,小小的手里有没有什么让人乖乖招供的药?”
卫廷道:“六哥是指五石散吗?服用此药确实能令人神智紊乱,不过对于南阳王的功效怕是不大。”
这人的心志坚定程度超乎了常理。
卫廷顿了顿,开口道:“我有个提议,驱虎吞狼!”
苏陌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卫廷点了点头:“没错。”
几人会意。
卫六郎拍桌:“不行!我反对!你这是拿大虎二虎和小虎的命做赌注!他们会很危险的!”
卫廷语重心长道:“六哥你相信我,只要这么做了,他们与南阳王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南阳王活着一天,就必须庇佑他们一天。”
卫六郎冷声道:“从那一位的手里庇佑吗?”
卫廷说道:“如今的南阳王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南阳王了。皇室利用了我们卫家多年,也该我们利用回去了。”
卫六郎握紧拳头,拔高了音量:“我不同意!”
“我同意。”苏陌说。
卫六郎激动地看向他:“大虎他们又不是你们苏家的儿子,你当然同意了!”
“我也同意。”鬼怖说。
卫六郎唰的站起身来:“大哥!”
他又看向秦沧阑,秦沧阑轻咳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绝对不是为了造反。
卫六郎急坏了,望向门口的苏小小:“七弟妹你来说!”
苏小小与适才的社死小作精判若两人,她深深地看了卫廷一眼,郑重地冷静地说道:“我信任卫廷的判断。”
皇宫。
景宣帝批折子批到子时,整个人头昏脑涨,他按了按太阳穴,在福公公的伺候下就寝了。
可才闭上眼,外头便传来全公公着急忙慌的通报声:“陛下!陛下!出事儿了!”
景宣帝不耐地说道:“去看看。”
“是。”
福公公来到门口,拉开房门瞪了全公公一眼,“大半夜的嚷嚷什么?还让不让陛下歇息了?”
全公公往里头望了望,大声道:“卫将军求见!说有八百里急报!”
景宣帝第一反应是边关打仗了,他唰的掀开被子,一把坐起身来:“宣!”
卫廷被全公公领进了皇帝的寝殿。
景宣帝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坐在龙床上,神色凝重:“大晚上的,何方急报?”
卫廷拱了拱手:“回陛下,不是边关急报。”
景宣帝火冒三丈,指着他鼻子道:“卫廷!你这是欺君!”
卫廷的神色不见丝毫慌乱,他从容不迫道:“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比边关八百里急报更紧急。”
景宣帝冷声道:“最好是!否则,朕砍了你脑袋!”
卫廷正色道:“请陛下容许微臣将人带上来。”
景宣帝蹙了蹙眉:“何人?”
卫廷道:“罪人,亦是证人。”
景宣帝淡淡睨了睨他:“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卫廷再次拱手:“请陛下屏退左右。”
景宣帝不耐地摆了摆手,福公公将宫人带了下去,只他一人留在景宣帝身侧伺候。
卫廷让手下将昏迷不醒的人抬了进来,放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他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形容狼狈。
然而景宣帝走近后仍是一眼认了出来。
景宣帝勃然变色,惊叫出声:“啊——”
563 太后驾到(二更)
卫廷虚虚地扶了一把,没扶住,景宣帝倒退几步,踉跄着摔了一跤。
福公公赶忙过去将他扶起来:“陛下!”
景宣帝冷汗直冒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他是人是鬼?”
如果是鬼,那就是来找自己索命的厉鬼。
卫廷将景宣帝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不显:“是人。”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手探了探对方鼻息,小声道:“陛下,有气儿。”
景宣帝暗松一口气,敛起适才的失态,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龙威:
“朕的人亲眼看着他下葬的,他为何还活着?”
“是微臣的祖父……把人救出来的。”
景宣帝惊怒。
“微臣事先并不知情,也是近日调查行宫的案子才一步步揭开了此事。”
景宣帝的眼底明显掠过一丝狐疑。
不是不信武安君救了南阳王,而是不信卫廷不知南阳王还活着。
“你继续说!朕倒要听听,你打算给朕编个什么故事!”
卫廷没替自己喊冤:“南阳王手中握有先帝密旨,祖父也是奉旨效忠。”
“好一个奉旨效忠!朕才是大周的皇帝!他手里的密旨是假的!”
“陛下,南阳王的密旨是真的。”
“卫廷!”
“请陛下听臣把话说完。先帝当年一共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便是传位于南阳王的密旨,第二道是送到秦沧阑手中,册封陛下您为新帝的圣旨。”
“先帝为何这么做?”
卫廷说道:“因为先帝发现了南阳王的真面目,自己这个长子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纯良无害,他若登基,必成暴君,所以才改立了陛下。又担心横生枝节,驾崩前留下了一道遗诏,贬南阳王为庶人,若不安守本分,杀之!”
景宣帝完完全全被震惊住了。
“他……他是先帝最疼爱的长子……他……”
卫廷一脸的痛心疾首:“正因为疼爱他,才一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没能更早看清他的真面目,陛下想必一早看出来了。”
景宣帝的眼神闪了闪:“朕、朕当然、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才怪了,你杀光南阳王府的人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皇位最大的威胁罢了。
不过这不重要,你能接受就好。
卫廷继续说道:“臣也是调查赫连邺的案子,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与赫连邺的谈话,才知当年莫归远背后的人是他,当年害死我祖父与父兄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什么?”景宣帝以为前面的消息已经够令人震撼了,不曾料到还有更可怕的。
卫廷握紧了拳头,眼神冰凉地说道:“四年前,就因为我祖父偶然得知了遗诏的内容,他便杀了我祖父与父兄们灭口……若非当时我人在京城,并不知晓他的存在与遗诏的内容,否则就凭卫家对他的信任,他哪怕突然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对他毫不设防,他杀我……轻而易举!”
到这里,景宣帝对卫廷的怀疑消除了大半。
卫廷确实不知情,不然他确实不可能好生生活到现在。
景宣帝深深地看了卫廷一样:“你和朕说这些,朕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向朕投诚?”
卫廷咬牙道:“杀父弑兄之仇,不共戴天!”
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这比贪图权势靠谱多了,景宣帝了解卫廷的为人,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卫家绝不可能再效忠南阳王!
景宣帝露出了一抹明君的微笑:“朕……是信你的,你能把人带到朕的面前,足以说明你的忠诚。”
卫廷突然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东西。
景宣帝眉头一皱:“这是——”
卫廷道:“兵符,祖父留下的,臣去青州就是为了它,南阳王一直想得到它,没杀掉微臣,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为了得到这支军队。”
卫廷彻底交了底。
其实萧重华早就提醒过苏小小,景宣帝查出卫廷去青州的目的了,卫廷一直不主动坦白,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眼下南阳王的出现,正巧是最佳时机。
若说先前景宣帝还有那么一丢丢怀疑,眼下就是彻底被卫廷打动了。
时隔多年,他终于驯服了这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诚然,多亏了南阳王作死,想杀卫家又杀得不干净,最终将卫廷推到了自己身边。
他是天子,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景宣帝这一次实实在在地将卫廷扶了起来:“你的忠诚,朕感受到了。卫家失去的,朕都会还到你手上!”
曾经的卫家是先帝的卫家,只效忠于先帝,从今往后,卫家是他的了。
……
卫廷从皇宫出来,坐上宫门口的马车。
卫六郎在里头,见到他忙问道:“小七,怎么样了?”
卫廷把一个东西递给他。
卫六郎拿过来一瞧:“兵符?你没上交?你不是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当卫廷提出用兵符向景宣帝表“忠心”时,他着实捏了把冷汗的。
这是卫家的底牌,卫家的兵权早已被瓜分,再失去这支私军的话,就真成被拔了的牙的猛虎了。
卫廷云淡风轻地说道:“给了,也套着狼了,是他还给我的。”
卫六郎惊呆了:“还、还能这样?”
卫廷淡淡一笑:“我要表达忠心,他要以德服人,若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又怎么笼络我继续为他卖命?”
卫六郎恍然大悟:“所以他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小七,你是算准了他不会拿走兵符啊!”
卫廷道:“这叫以退为进。”
小七真聪明,不愧是状元之才。
卫六郎露出了老父亲的欣慰,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一皱:“可是,万一他把南阳王杀了怎么办?他不一定非要名册的,名册对我们而言是至关重要的筹码,对他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也可以,没有也无伤大雅,反正只要南阳王死了,他的帝位就无可撼动。就目前来说,杀掉南阳王永绝后患,才是他最优的策略。”
卫廷喝了一口茶:“他杀不了。”
皇宫。
景宣帝叫来两名大内高手,给南阳王戴上镣铐,并对二人与福公公吩咐道:
“押入水牢,弄醒他,天亮之前不招,立刻杀掉!免得夜长梦多!
“另外,此事不得宣扬,尤其别传到太后的耳朵里。”
他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通传:
“太后驾到——”
廷哥:让他们斗。
小胖丫:那我们呢?
廷哥:吃肉。
小胖丫: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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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
564 母子相认(三更)
景宣帝皱眉,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南阳王,又望向殿外的夜色。
“这个时辰,太后怎么来了?”
他冷声问。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比陛下还懵逼,太后一贯早睡,这个时辰早已入梦才是。
福公公忙道:“奴才去拦住太后。”
两个大内高手也手脚麻利地去把人藏起来。
太后的凤撵已经到了门口,不等凤撵落稳,太后便迫不及待地走了下来。
“太后,您当心!”程公公扶了太后一把。
“让开让开!”太后着急忙慌地往前走,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快步进了景宣帝的寝殿。
她一眼看见被两个大内高手抬在担架上的男人,踉踉跄跄地扑过去。
大内高手被捉了个现行,一下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福公公暗骂姓全的没眼力劲儿,是个怂包软蛋,这种情况就该拼死将太后拦下,哪怕撞轿子也在所不惜。
全公公龟缩在殿外,偷偷拿眼睛往里瞄。
事已至此,再瞒也无用,景宣帝对两名大内高手道:“你们两个,去外头守着。”
二人出了寝殿。
全公公立马站直身子,一副啥也没干的样子。
二人将大门合上,在门口看守起来。
殿内只剩景宣帝、太后、福公公以及地板担架上不省人事的南阳王。
太后跪在南阳王身边。
南阳王满身是血,太后心疼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颤颤巍巍的手不知该落在那里。
“晟儿……你真的还活着……你还活着……”
她伏在南阳王的身上,泣不成声。
景宣帝看得一阵吃味儿,最近母子二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他以为母后的心里是有自己这个儿子了,可对比眼下母后对南阳王的态度,他才知母后对自己的疼爱永远不及对南阳王的万一。
南阳王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儿子。
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杀了她儿子的凶手。
“母后……”他沉声道。
“你给哀家闭嘴!”太后含着泪,冷冷地转过头朝他看来,“他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瞒得哀家好苦——你杀了他一次不够——还要再杀他第二次——不是哀家及时赶到——他已经再次遭你毒手了——”
景宣帝捏紧了拳头,心中的委屈化作愤怒:“从小到大,但凡儿子和大哥受了伤,母后从不问缘由,就一口咬定是儿子欺负了大哥……这么多年过去……母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心大哥!”
太后紧紧握住南阳王的手,冷笑:“你不承认,那好,你倒是说说,你方才打算让他们把你大哥带去哪里?”
景宣帝看着她握住南阳王的手,气到血气翻涌:“儿子还想问,母后是怎么得知大哥的消息的?儿子还没派人去通知母后。”
太后冷声道:“你别岔开话题!你回答哀家!”
景宣帝没说话。
知子莫若母,太后的心凉透了:“你果然想杀了你大哥,对不对?”
景宣帝道:“儿子说一句不对,母后就会信吗?”
太后讥讽道:“十年前,你对你大哥一家做了什么?你还指望哀家信你?!”
景宣帝怒道:“所以朕说与不说,在母后眼里都是错的!”
他激动到连自称都变了,“母后又知不知道,您引以为傲的好儿子……这些年究竟干了什么?他处心积虑通敌叛国、残害忠良、勾结乱党、无恶不作……”
啪!
太后冲过来,给了他一巴掌!
太后贵为生母,但也是没权利动手教训皇帝的,这不合规矩。
可太后实在气坏了,积攒了多年的怒火,在见到重伤的南阳王的一霎全都爆发了。
“这一把掌,哀家十年前就想给你了。你大哥拿你当亲弟弟,不与争皇位,到头来,你是怎么对你大哥的?你对得起你大哥吗?对得起哀家吗?对得起先帝吗?你还要给你大哥安上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景宣帝气到身子微微颤抖,眼眶都红了:“母后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儿子!”
若在今晚之前,太后这么骂他,他至多是有些不高兴,可在卫廷将南阳王的真面目揭穿之后,太后对南阳王无条件的偏袒就成了一把尖锐的刀子,直直捅进他的心窝子。
太后憎恶地看向景宣帝:“十年前,哀家没能保护好你大哥,是哀家软弱无能,这一次,你要么连哀家一起杀了,要么……就休想再动你大哥一根头发!”
说罢,太后叫来宫人将南阳王带走了。
景宣帝气得一阵眩晕。
“陛下!”福公公忙将他扶到龙床上坐下,又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夜里凉,仔细身子。您别动怒了,太医说了,您千万要保重龙体,不可再轻易动怒。”
景宣帝的眼底闪过水光,他自嘲一笑:“这就是朕的母后,朕的亲生母亲……”
福公公不敢接话。
另一边,南阳王被安置在了永寿宫的偏殿。
程公公道:“奴才去请太医。”
太后冷声道:“哼,宫里的太医全是皇帝的人,哀家信不过,你拿上哀家的令牌出宫一趟,让秦苏过来。”
程公公应下:“是。”
护国公府。
司空云看了看桌上的包袱,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秦沧阑:“你当真要放我走?”
秦沧阑没好气地说道:“不放你走,白养你一辈子啊?看着挺瘦,吃的不少!”
司空云牙花子疼。
司空云试探地抱起桌上的包袱,往外走了几步。
秦沧阑果真没拦他。
他跨过门槛,回头对秦沧阑道:“告辞。”
秦沧阑淡淡说道:“你被抓的事,南阳王并不知道。”
去吧,瓜娃子,辅佐你主子和景宣帝斗吧。
南阳王是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的,他一睁眼便感受到了来自全身的疼痛。
“殿下,您醒了?”一个小宫女惊喜叫道,“快去通知太后!殿下醒了!”
太后?殿下?
这里是永寿宫?
他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晟儿!”
太后激动地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你担心死母后了!你这么看着母后做什么?别害怕,母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陛下……”他试探地提了一句。
太后冷哼道:“他想杀你,就把哀家一起杀了!”
看来景宣帝已经知道了。
这比预期的暴露早了太多,计划全被打乱了。
不过,也不算太坏,有太后庇佑,至少能摆脱一些难缠的家伙,譬如秦沧阑与那个阴魂不散的小丫头。
念头刚闪过,苏小小端着一碗汤药来到床前,微笑看着他:“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南阳王:“……!!”
月底可能有双倍,大家可以留几天,也可以现在投,反正只要是你们投的,我都喜欢。
565 三小只来啦(一更)
南阳王看见苏小小,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震耳欲聋的锣声,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来,却只抬了一半便被纱布给扯住了。
苏小小一脸担忧地说道:“殿下,您的胳膊脱臼了,我好不容易才给您复位的。”
想攻击我?做梦去吧!
南阳王死死地盯着苏小小。
太后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轻声说道:“别害怕,她是秦苏,是自己人。”
南阳王看了苏小小一眼,忽然对太后说道:“母后,昨晚就是她把我伤成这样的。”
苏小小眯了眯眼,告我黑状?
幸好本姑娘早有准备!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母后都知道了,你们之间就是一场误会。秦苏全都告诉哀家了,是她与秦沧阑把你打伤的。”
南阳王一怔。
苏小小满目诚恳地说道:“殿下,秦苏要为昨晚的冒犯向你赔罪,昨晚你突然潜入卫家掳走我,还自称是南阳王,我们以为您是冒充的,这才将您打伤了。。”
南阳王看看苏小小,又看向太后。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
苏小小无辜地问道:“可是殿下,您为何要掳走我呢?”
太后也不解:“是啊,为何?”
南阳王的面容抽搐了一下,直勾勾地瞪着苏小小,恨不能将她瞪出个窟窿来。
苏小小:你否认呀,看我不把你勾结赫连邺的事说出来!
“是不是因为您中了蛊……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依哀家看,一定是这样!”
太后是绝对信任苏小小的医术的,既然苏小儿子是中了蛊,那就肯定是中蛊。
她问道:“你可还记得是谁给你下了蛊?”
南阳王看向苏小小,苏小小挑眉对上他的视线。
太后等不及他的回答,又接着问道:“还有你这些年都在哪里?当初是谁救了你?是不是武安君?”
南阳王再次朝苏小小投来审视的目光。
苏小小淡淡笑了笑,对太后道:“太后,部分中蛊之人可能会丧失记忆,也许殿下……并不记得这些年发生的事了。”
太后问南阳王道:“是这样吗?”
南阳王暗暗捏紧另一只手,硬着头皮道:“……是。”
苏小小叹道:“太后,殿下能活着回来就很好了,有什么事以后慢慢再说。”
太后抹了泪:“对对,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你在这儿待了一夜,累坏了,回去吧。”
苏小小告辞。
南阳王神色一松,可算送走小瘟神了,他终于能好好静一静了。
太后握住他的手,破涕一笑:“晟儿,哀家有个惊喜给你。”
说罢,她望向碧纱橱,招了招手,“出来吧。”
一个、两个、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呲溜溜地蹦了出来。
最小的那个提着小铜锣,挂着小唢呐,背着小二胡。
三人蹦上床,立刻开始坟头蹦迪!
崩溃的南阳王:“……!!!”
御书房。
景宣帝再次传召卫廷入宫。
“朕召你来,是想问你手头可有南阳王的罪证?朕要让太后看清他的真面目。”
景宣帝没能从太后手里带走南阳王,这在意料之中。
卫廷摇了摇头:“很遗憾,没有。除非赫连邺愿意出面作证,但赫连邺不会作证的。另外还有两个办法,找出先帝遗诏,或者找出与他勾结的官员名册。”
……
苏小小从皇宫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
卫廷坐在里头看书。
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把药箱放在了桌上:“景宣帝那边怎么样?”
卫廷淡淡说道:“一切顺利,不揭发南阳王曾经勾结卫家谋反的事,这是对我的恩典。”
苏小小撇嘴儿:“真会笼络人心,是十年过去,罪证早没了吧。他同意去找名册了?”
“嗯。”
“让他在前面找,咱们在后头盯着。”苏小罢,伸了个懒腰,想到什么,又道,“不过,这样对太后会不会太残忍了?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她?”
卫廷淡道:“残忍与活命之间总要选一个吧,他既然已经跑去与太后相认了,就是打算利用太后庇佑他,如果太后知道真相,不愿意再庇佑,你觉得他会不会做出伤害太后的事?”
苏小小点点头:“倒也是,这么一说,我心里的负罪感少一点儿了。”
卫廷抬眸瞥了瞥了她:“你也会有负罪感?”
苏小小道:“你这话说的,我是人,又不是石头,你们有的情绪我也都有。”
卫廷翻了翻书:“你不觉得这话本身就有问题吗?什么叫你,又什么叫我们?你好像总喜欢把自己与别人分开,弄得像是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们是古人……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和你们这些臭男人当然不是一类人!”
“是吗?”卫廷狐疑地看着她。
苏小小决定不和他掰扯了,再掰扯该被他套出话来了:“不说了,医馆快到了。”
卫廷不咸不淡道:“话还没说完就想走?”
苏小小挑眉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卫廷淡淡一笑:“原来夫人与我刚新婚,就已无话可说。”
苏小小皱眉:“你今天怎么回事?说话夹枪带棒的?”
卫廷啪的合上书册:“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苏小小古怪地睨了他一眼,正想说你莫名其妙吧,忽然脑子里画面一闪,她侧过身,杏眼圆瞪地看着他,“你……你昨晚还说自己没偷听!”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道:“声音自己要钻进我耳朵里,我有什么办法?”
这话好熟悉……等等,这不就是自己曾经怼他的话吗?
苏小小被气笑了:“好,很好,卫廷你很好!”
奸夫是药房,有本事你去捉,捉到算我输。
“七少奶奶,医馆到了。”车夫将马车停下。
“懒得理你!”苏小小也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随后她站起身,拎起药箱就要下马车。
卫廷伸出胳膊,拦腰将她抱了回来。
苏小小的手脚一阵扑腾:“你干什么?”
“回府!”
“我不回府!”
卫廷一巴掌拍在了她肉嘟嘟的小蜜桃臀上。
苏小小的脸唰的红了:“卫廷!”
卫廷将苏小小摁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指尖轻抚着她柔软的腰肢:“看来我还不够努力,才让你还有力气惦记别的男人。”
苏小小的腰间一阵酥麻,腿都跟着软了:“根本就没有人……你知道的!”
卫廷挑眉:“我不知道。”
苏小小咬牙:“你耍赖!”
566 最宠的师父(二更)
苏小小最终也没能去成医馆。
卫廷将这只充满秘密的小胖孔雀扛回了婚房。
下人们面面相觑,全都惊呆了。
“方才看见什么了?是七少爷吗?”
“他……他扛着……七少奶奶?”
“是眼花了吧?”
苏小小带来的小丫鬟不了解卫廷,府上的丫鬟婆子却是门儿清。
他们那不近女色的七少爷,连只母蚊子都休想靠近他,他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扛着七少奶奶进屋了?
“卫廷我警告你!这是白天!”
“你不要太过分!”
“你够了!”
苏小小一开始还有力气凶凶巴巴的,很快便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呢喃气息。
一直到天黑,屋内动静方休。
苏小小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这个人,太坏了!
卫廷神清气爽,一脸餍足。
“我要洗澡。”
“哦。”
卫廷抱着她去。
苏小小突然反应过来:“不不不,我说错了!我不洗!”
……
从耳房出来,苏小小像一只蒸熟的小虾,连圆润的脚趾都是嫣红的,如瀑布般柔顺光亮的青丝垂下肩头,遮住她若隐若现的身姿。
卫廷抱着她,把人轻轻放到床铺上,拉过薄被给她盖上。
苏小小睡得呼呼的,恬静而美好,带着少女的娇憨,又有着令人着迷的神韵。
她总说惠安是尤物,可她又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尤物。
永寿宫。
南阳王也度过了难以言述的一天。
本以为逃到太后这里就能获得庇佑,可他看着面前三个疯玩的小崽子,觉得再这么下去,不必等景宣帝和卫家人来杀自己,自己就得吐血身亡了。
他是来保命的,不是来送命的。
天黑了,三人该回去了。
景宣帝不许任何人来永寿宫,除了太医与苏小小,三小只是从昭阳殿的密道里进宫的。
孩子还小,太后暂时没与他们说南阳王的身份,三小只说见过这个爷爷,南阳王以中蛊不记得为由搪塞过去了。
太后不疑有他,依依不舍地抱了抱三个小家伙。
三小只当即表示明天再来,南阳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
七月下旬,北燕使臣动身离京。
他们此行的目的一个也没达成,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知回去后会不会遭到陛下的责罚。
苏小小前去驿馆为赵康宁送行:“康宁公主,多谢您的慷慨解囊,咱们后会有期!”
赵康宁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打也打不败,弄也弄不死,还坑了自己那么多银子,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赵康宁面色铁青地上了马车。
赫连邺尚未完全康复,但已能骑马。
他穿上寒光闪闪的盔甲,坐在了高高的马背上,瞥了眼一旁也跟着苏小小前来送行的卫廷:“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这是自然。”卫廷点头,不卑不亢地迎上他凌人的视线,“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地杀了你。”
赫连邺霸气地说道:“我等着那一天!”
他策马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头对卫廷身旁的苏小,“我赫连家与卫家虽是死敌,但我不杀不相干之人,倘若哪天你离开卫家了,可以来北燕找我,我赫连家愿为你提供一席之地。”
你这是在当真卫廷的面挖墙脚吗?
苏小小眨眨眼:“你要不要先给点诚意金?”
赫连邺:“……”
北燕使团离开后,西晋使团也准备动身了。
走之前,西晋皇女带着小郡主来了护国公府一趟。
西晋小郡主一边摸着四虎,一边对她娘说道:“我真的不可以把她带回去做小姨吗?”
西晋皇女瞥了眼花园里戴着面纱与苏承说话的白羲和,冷声拒绝:“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西晋小郡主小声道:“可是她真的很美啊。”
西晋皇女教育她道:“天底下最美的人是你娘,你把这句话给我记住!”
西晋小郡主嘀咕道:“可是你教过我,小孩子不许撒谎。”
西晋皇女:“……”
这个漏风的小棉袄,可不可以塞回炉重造?!
她今日来是来找苏小小的:“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小小这几日向西晋的几位随行太医了解过小郡王的病情了,小郡王是天生内弱,娘胎里带来的。
苏小小道:“我这几日不方便离开,殿下先行出发,等我忙完手头的事,立刻去给小郡王出诊。”
等解决了南阳王这个心腹大患,她才能放心离开。
“殿下,你把这个带上。”苏小小递给她一个用蜡封好的白瓷瓶,“让小郡王饭后嚼服,早晚各一次。”
原本听到她不能与自己同去,西晋皇女还有些失望,眼下她给了药,可算是让西晋皇女不虚此行了。
西晋皇女给了她一份路引与皇女府的令牌:“我在西晋等你。啊,做你后娘的事,你也考虑下?”
苏小小:“呃……”
白羲和沉下脸,掐了一片叶子。
梨花巷。
凌云跽坐在房中擦拭摆放在小案上的琴,是三把小小的五弦琴,他刚做的。
三个小孽徒去祸祸别人了,张琴师也回老家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果真是你。”
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凌云握住琴布的手一顿,没朝对方看去,又低头继续擦拭。
莫邪迈步而人。
“鞋子。”凌云说。
莫邪抬起来的脚僵在半空,他无语地把脚收回来,脱掉鞋子进了房中。
他正要在凌云对面的一个小蒲团上坐下,凌云再次开口:“那是我徒儿的。”
莫邪改为去坐第二个小蒲团。
“那个也是。”
“第三个也是。”
莫邪的屁股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住,他皱了皱眉,把蒲团往边儿上一扒,直接坐在了木地板上。
“这样总可以了吧?”
凌云没说话,继续擦琴。
莫邪的目光落在三把小琴上,顿觉可爱又好玩,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说什么不会再做琴了,一做做三张!你的手受伤了?”
凌云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道被刀划过的口子,一看就是做琴弄伤的。
莫邪调侃道:“人家是以血祭刀,你是以血祭琴。”
“你来做什么?”凌云并不想谈论这点小伤。
莫邪道:“当然是来见你。你见到我一点儿也不意外,是不是猜到我会来?”
凌云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把你的二胡送给小虎了,不肉痛?”
“那也比某人把九凤送出去的强!”莫邪吃味儿地说道,“说真的,当初我妹妹找你要了那么多次你都不给,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会送人。”
凌云换了一块琴布。
莫邪道:“我要回西晋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不要。”
凌云想也不想地拒绝。
修改了一下前面的情节——是南阳王自己逃走的,去和太后相认的。
其余情节基本没变化,大家不用回看,改动不影响后续发展。
然后这一段剧情在收尾了,卡到头秃。
567 太后晓真相
莫邪临走前留下一封信:
“宫主给你的,不想看就扔掉。”
凌云静静地坐在房中,油灯燃尽,四周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几许凉薄的月辉倾泻而入。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空荡荡,只剩下那封微微皱起的信函孤零零地躺在桌角。
……
夜里,景宣帝来了永寿宫一趟,太后却压根儿不肯见他。
他站在太后的房门外:“母后究竟想要朕怎么做?”
太后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你大哥活着回来了。”
“这绝不可能!”
让他给一个逆贼恢复身份?天方夜谭!
他转身离去,与廊下的南阳王碰了个正着。
南阳王一脸冷淡地看着他,有恃无恐。
景宣帝捏紧了拳头,擦肩而过时,在他耳畔说道:“朕不会让你如愿的!朕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南阳王没理他,用实际行动——推门进入太后的寝殿,给了景宣帝沉重的打击。
“你刚刚在外头碰到皇帝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母后放心,到底是我弟弟,不会真忍心伤害我的。”
“你忘了他十年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就是太善良了……”
后面的话景宣帝再也听不下去了。
与太后道完安,南阳王回到自己的屋子。
老实说,在这场与景宣帝的博弈里,他也并不像景宣帝所看到的的那么轻松。
他所收获的庇佑与计划中的不大一样。
原计划中,太后是一心一意地以他为重,实际却总有三个小家伙来捣乱,分走了太后不少注意力。
而且卫廷也与景宣帝联手了,他的动作得尽快。
太后的庇佑好是好,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北燕使团离京的次日,西晋使团与大周的和亲队伍也动身出了京城。
西晋小郡主可舍不得了,抱着四虎和五虎不撒手,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苏小小见状,让五虎送她一程。
“它可以自己飞回来,没事的。”苏小小对小郡主说。
西晋小郡主在西城门处,把五虎放了。
“这就不要了?”西晋皇女问。
西晋小郡主一抽一抽地哭道:“我怕走太远,五虎会找不着回家的路。”
西晋皇女将哭鼻子的女儿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会再见面的。”
……
南阳王是景宣帝的心腹大患,他活着的每一日,景宣帝都如坐针毡,尽管他已将永寿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但太后的“风寒”终归是要痊愈的,何况那是他的母后,他不可能将太后软禁一辈子。
他出动了皇族所有斥候,有先帝在位期间培养的老斥候,也有他登基后培养的新斥候,全面展开了搜查。
终于盯上了南阳王身边的一个暗卫。
此人每日深夜必潜入永寿宫为南阳王传送消息,斥候们跟踪了好几次,前几次都跟丢了,最后一次总算跟着他来到了钦天监。
“钦天监?你确定吗?”
景宣帝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看着面前一袭夜行衣的斥候。
斥候拱手:“小的确定!那人的确进了钦天监!”
就在南阳王与太后相认的当晚,秦沧阑将司空云放走了。
司空云当初是以外出寻药的名义消失的,眼下自然也以寻到药的名义回来了。
景宣帝不敢相信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司空云居然与南阳王有所牵扯。
“盯紧钦天监!”
“是!”
……
观星台上,司空云一袭白色宽袍,迎风伫立在繁星郎朗的苍穹之下。
郁枫走过来:“师父,你在这儿看了半夜了,去歇息吧。”
司空云望着星空摇了摇头:“看不透了啊……”
“什么看不透?”郁枫不懂。
司空云叹道:“有些事,还是不要懂的好。”
郁枫皱了皱眉头:“师父,您今天很奇怪,是不是您炼的丹药陛下不喜欢?”
司空云淡淡一笑:“师父的监正做到头了。”
郁枫一怔。
司空云道:“他救过皇后的命,这份恩情,我还了这么多年,也还得差不多了。”
郁枫一头雾水:“师父……您怎么总说奇奇怪怪的话?谁救了皇后的命?为何您要替皇后还恩情?您……和皇后……”
司空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册子:“郁枫,你替师父办最后一件事。”
郁枫道:“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也可以的!”
司空云将册子递给他:“明日一早,带着它出城,去吴县,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记住,别看册子里的内容。”
“师父放心,我不会看的!”
郁枫将册子收好。
司空云没再多言。
翌日天不亮,郁枫带着册子出发,谁料刚一出城便被景宣帝的斥候捉住了。
斥候抢了他的册子,可打开一瞧。
是空的,他们中计了!
司空云一共派了三十多个高手揣着册子从不同的城门出去。
亏得景宣帝斥候多,否则真盯梢不过来。
傍晚时分,景宣帝的斥候终于在北城门外抢回了真正的名册。
卫廷这段日子频繁出入御书房,有品级的斥候他认了个全。
他一直盯着御书房的动静,看见有张熟悉的面孔去太和殿,他心中有数了。
他也立马去了太和殿,先斥候一步进了御书房。
“陛下!”
斥候求见。
“进来。”景宣帝说。
“找到名册了!”斥候单膝跪地,双手呈上。
福公公要去拿,卫廷说道:“我来。”
他走上前,拿过名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毒,没有暗器。”
一听他是在检查毒与暗器,景宣帝与福公公都没怀疑什么。
就在他转身的一霎,来了一招偷天换日,将名册落入宽袖中,把早已备好的假名册递给了景宣帝。
假名册上不是贪官污吏,就是与莫归远有过勾结之人,外加了几个北燕的大冤种,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景宣帝翻开名册,看着上面记录的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气到血气翻涌。
卫廷心道,这就血气翻涌了?给你看真名册,你不得原地升天了?
真名册可比这份假名册的冲击力大多了,他适才只是随意一翻,便看见了好几位景宣帝的心腹。
景宣帝捏紧了名册:“朕倒要看看,他这回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罢,景宣帝怒气冲冲地去了永寿宫。
“陛下,陛下别冲动啊,陛下!”
卫廷装模作样地叫了几句,从御书房出来了。
……
皇城司。
苏承刚巡逻归来,回到禁卫军的衙署。
临近午饭的时辰,灶房飘出阵阵肉香。
苏承饥肠辘辘,有些想念闺女的手艺了。
副统领是有自己单独的值房的,他进入皇城司晚,值房位置有些靠后,需要路过正统领以及另外几位副统领的值房。
他刚来到廊下,便听见正统领的值房里传来压低了音量的谈话声。
“我方才说的,你们都记下了吗?”
“金统领请放心,我等记下了!”
是金统领与刘副统领的声音。
“有人来了。”金统领提醒。
屋子里瞬间噤了声。
苏承大大方方地往前走,路过金统领的值房时,停下来与几人打了招呼。
团结同僚嘛,他懂的!
几人也冲他拱手致意。
他走后,听到几人议论。
“瞧他那副德行,真当自己有多厉害似的,他要不是秦沧阑的儿子,皇城司能要他?”
“人家就是出生好,咱们可羡慕不来,咱们成天累死累活,刀口舔血,比不上秦沧阑一句话。”
“少说两句,传到秦沧阑耳朵里,说你欺负他儿子,你死定了!”
“几十岁的人了,半点儿军功都无,全靠亲爹罩着,真够丢人的。”
“人家在对付白莲教时可是立了功的。”
“那还不是秦沧阑带兵剿灭的?他干了啥?沾他亲爹的光而已。”
苏承站在自己的值房门口,将几人的冷嘲热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给他洒扫值房的侍卫走过来,小声安慰道:“您别放在心上,他们是嫉妒您。”
苏承嗯了一声,迈步进了值房。
……
却说景宣帝拿到册子之后,二话不说去了太后的永寿宫。
太后正在与南阳王用膳。
桌上摆的全是南阳王从前爱吃的菜式——茯苓姬松茸龙骨汤、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蜜饯金枣……并几样时令的青菜。
太后给他夹了一块鹿筋,又夹了一块鱼条:“快吃吧。”
南阳王端起碗筷。
他之前左臂脱臼,之后一直吃饭都是用右手,太后也没觉得不对。
太后看着他迟迟不动筷子,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南阳王说道:“我……这几年的口味有了变化。”
太后让人把他的碗撤下,换了个新碗,又给他夹了一颗蜜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每次哭鼻子,拿一颗蜜饯哄你,你一准不哭了。”
南阳王眉心微蹙。
太后讷讷道:“这个……也不爱吃了吗?”
南阳王风轻云淡地说道:“这几日有些上火,我吃点清淡小菜。”
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母后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南阳王端碗的动作一顿。
太后叹道:“你明明回到母后身边了,可为何母后还是感觉你很远、很远?”
南阳王给太后舀了一勺鸡丝银耳:“我记得母后爱吃这个。”
“你还记得这个?”太后喜笑颜开,心情瞬间好转了起来。
是她太敏感了,患得患失的,这分明就是她儿子呀,儿子回来了,她该高兴才是,她疑神疑鬼做什么呢?
“陛下!”
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的请安声。
太后的脸色一沉,不悦地放下了筷子。
景宣帝一进屋,正巧看见母慈子孝的一幕,也看见了母后脸上浮现出的厌恶。
他的心里被宛若针扎了一下。
太后淡淡说道:“你来做什么?将哀家软禁了还不够,要将哀家和你大哥赶尽杀绝吗?”
景宣帝恢复了龙威,正色道:“朕没有软禁母后,只要母后把这个逆贼交出来,外头那些侍卫随时可以撤掉。”
太后冷声道:“那你还是继续软禁哀家吧!最好能软禁一辈子!等哀家出殡的那日再抬出去!”
景宣帝的心被扎得流血。
不论他对别人多残酷冷血,对母后是一片赤子之心,只可惜母后永远都看不见他的真心。
景宣帝压下怒火,看了南阳王一眼:“朕今日来是让母后看清楚这个逆贼的真面目。”
太后冷冷地笑了:“几日不见,终于伪造好罪证了?”
景宣帝举起手中的名册:“这些是与勾结的官员名册,上头就有北燕的赫连邺与康宁公主身边的蛊师!母后怕是不知道吧,卫廷曾亲眼看见他与北燕的蛊师在一起!”
其实卫廷没看见,是苏小小与鬼怖看见的。
“母后若是不信,大可将卫廷叫来与他对峙!母后可以不信朕,难道也不信卫廷?”
太后道:“你大哥是中了蛊,被北燕人控制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景宣帝翻出名册夹着的一封信函:“是吗?那这封赫连邺写给他的亲笔手书呢?上头的字里行间可不像是对待一个傀儡的态度。”
程公公将信函拿了过来。
太后看完之后,仍是倔强道:“兴许是赫连邺挑拨你们兄弟关系的阴谋!”
景宣帝气笑了:“朕就知道母后不会信,幸好,朕的人还搜到了另外一样东西,福德全,拿上来!”
福德全捧着一道圣旨入内。
景宣帝冷冷一笑:“母后,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朕的皇位来路不明,父皇心中属意的人选是大哥?那不如就请母后看看这道父皇临终前留下的遗诏!”
气定神闲的南阳王在听见遗诏二字时,脸色终于变了。
别的东西可以捏造,但十八年前的遗诏绝不是那么容易造假的。
这一道遗诏,能当场判他死刑。
福德全将遗诏呈给太后。
南阳王突然起身,将遗诏抓了过来。
这的的确确是十八年前的圣旨,布帛的颜色都退了些,可当南阳王展开一瞧,却发现只是一道册封某郡王的圣旨。
他一下子僵住。
景宣帝笑了:“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很害怕母后知道先帝贬黜你的事,是吗?卫家人也是因为看了那道遗诏,才被你灭口。”
这些消息,景宣帝一开始就知道,之所以没立刻告诉太后,是因为他明白太后根本不会信。
他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太后怔怔地看着南阳王:“晟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宣帝淡淡说道:“可别再用中蛊来搪塞了,秦苏治了你这么久,早该把你治愈了。”
南阳王最后一条退路也被堵死了。
景宣帝能干掉所有的兄弟手足上位,没点本事怎么可能?
“来人!给朕把这逆贼拿下!”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名大内高手蜂拥而至,朝着南阳王抓了过来。
南阳王与几人交起手来。
大内高手招招狠辣,南阳王却能立于不败之地。
景宣帝道:“母后,大哥是你亲儿子,大哥的身手有这么好吗?”
太后说不出话来了。
南阳王夺了一名侍卫的剑。
景宣帝对太后道:“母后,大哥是左撇子,他用的是右手,一个人的习惯何以如此天差地别,您可想过是为什么?”
太后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其实不仅是今日,其实每日的饭菜都不大合他胃口。
景宣帝冷声道:“他根本不是我大哥!只是一个与大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不……不会的……”
“母后不信的话,朕证明给你看。”
景宣帝突然朝南阳王射了一枚暗器!
南阳王一剑将暗器劈开,哪知却仅仅是一串手钏,手钏上的宝石呼啦啦地滚了一地。
南阳王一脚踩上去,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太后的脸色彻底变了,喉头忽然胀痛起来,脑海里有什么信仰轰然坍塌:
“那是敏儿的手钏……敏儿三岁时……你送给她的……每一颗宝石都是你亲手挑的……”
景宣帝狠狠地补了一刀:“大哥会连敏儿的遗物都不认识吗?”
南阳王不是不认识,只是不在意,不在意的东西就会不屑一顾。
平时或许可以演演,危急关头却都只剩下本能了。
太后摇头看着他,眼眶红了:“你不是晟儿……你不是晟儿……”
超大肥章,两更的字数。
景宣帝其实是有脑子的,怎么说人家也是上一届的皇斗冠军。
另外,有小可爱问是不是全文收尾?不是啊,是这一卷收尾,我还没写够,你们难道都看够了吗o(╥﹏╥)o
呜哇一声哭出来——
568 彻底败露(二更)
越来越多的大内高手涌了进来,南阳王武功超群,但也架不住这种车轮战。
情急之下,他看向一旁的太后。
他要挟持太后做人质。
他只想要人质,没打算伤人,只可惜他踩中一颗圆溜溜的宝石,脚底一滑,手里的剑朝着太后刺了过去。
他勃然变色。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收剑,太后也来不及躲开。
太后怔怔地看着那把剑朝着自己刺来。
扑哧——
利刃入体。
景宣帝倒在了太后的面前。
一名大内高手冲过来,一脚将南阳王踹开,景宣帝胸口的剑也被连带着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了一地。
太后跪在地上,将景宣帝抱入怀中,用手捂住他血喷如注的伤口,哽咽道:“皇帝……皇帝……宇儿……”
景宣帝忍住剧痛,挤出一副苦笑来:“母后许多年……没这么叫过儿子了……”
太后哽咽道:“你别说话……宣太医——太医——”
福德全赶忙去叫太医。
程公公拿了药与干净的布巾过来,给景宣帝简单处置了一下伤口。
景宣帝失血严重,整张脸毫无血色。
南阳王招招凌厉,很快便杀出重围,来到了院子里。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去的一霎,刘副统率领一队禁卫军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景宣帝无力坐在地上,虚弱但气势不减地看向被大内高手围攻的南阳王:
“束手就擒吧,朕留你全尸。”
南阳王徐徐侧过身来,眼底没有一丝惧怕:“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来抓我的?”
景宣帝的心底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他便见南阳王抬起手来:“刘副统领,将永寿宫的人抓起来!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所有人骇然失色!
“你……”景宣帝看看南阳王,又看看手持宝剑的刘副统领,“连你也是——”
程公公咬牙挡在了景宣帝与太后面前。
但令人惊讶的是,刘副统领没动。
南阳王皱眉,看了刘副统领一眼:“还不动手?要我说三次吗?”
咚!
刘副统领面朝下,笔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苏承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南阳王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强的震惊。
苏承扔了匕首,拔出宝刀佩剑指向南阳王,气场全开地说道:“把逆贼拿下!”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南阳王团团围住。
南阳王眯了眯眼,又自怀中掏出一个信号竹,点燃后烟花在半空炸响。
这是联络金统领的信号。
本次的行动一共分了两拨人马,刘副统领打头阵,控制永寿宫,金统领率兵埋伏在各处,一声令下,便立刻逼宫。
谁曾想信号放出去后,压根儿没有任何动静。
苏承挑眉一笑:“傻了吧?你的人没啦!”
皇城司的值房中,金统领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嘴里塞了臭抹布:
“唔!唔!”
来人!
放我出去!
金统领手下的那些禁卫军可顾不上他,苏承中午自掏腰包,让厨房给他们加了一道红烧肉。
这些人还偷着乐,嘲笑苏承是在讨好金统领。
苏承憨憨一笑,转头就往里头洒了两大包泻药。
众人上吐下泻,抢茅房抢到打起来。
南阳王怎么也没料到自己默默筹划了那么久的逼宫大计居然被一根搅屎棍给搅黄了,龙虎相争斗输了倒还罢了,可偏偏是栽在一个乡下长大的村匪恶霸手里——
简直是让人一口老血喷出来。
南阳王见大势已去,只得先放弃逼宫的计划,施展轻功离开原地。
苏承带人去追,几名黑衣高手从天而降,挡住了苏承一行人的去路。
苏承提刀就上,与黑衣高手们厮杀在了一起。
而坐在寝殿地板上的景宣帝在看着奋勇厮杀的苏承,莫名的看到了几分秦沧阑年轻时的影子。
又想到了秦江,若今日换作是秦江,能否如苏承这般杀南阳王一个出其不意,扭转局势?
大抵是不能的。
“到底是亲生的啊……”
南阳王轻功超群,没有一个禁卫军与大内高手能够追上他,可就在即将逃出午门时,被卫廷堵了个正着。
卫廷手持长剑,不可一世地看着他,嚣张地说道:“你比我想象的沉不住气,还以为你能在宫里多坚持几日,看来从前高估你了。”
这属于精神攻击了。
南阳王讥讽回去:“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蠢,明知景宣帝不可能放过三个孩子,却依旧要与我作对,明明我上位才是对卫家最有利的。”
卫廷冷冷一笑:“你这些话也就只能忽悠了一下赫连邺,骗我可不够。”
南阳王登基后为了维持人设,的确不会对自己的亲外孙大开杀戒,可知晓先帝遗诏的卫家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南阳王淡道:“你联合景宣帝来对付我,这是与虎谋皮。”
卫廷道:“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南阳王冷漠地说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伶牙俐齿,那个懦夫就喜欢你这副样子,我不喜欢。”
卫廷握紧手中长剑:“倒也不稀罕你喜欢,是你自己引项受戮,还是我来杀你?”
南阳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副样子,忽然让我想起卫胥,他也是这般狂妄,结果不也死在了我手上?”
“你没资格提我父亲!”
卫廷不再与他废话,挥剑朝他杀了过来。
南阳王侧身一避,指尖夹住了他的剑锋:“四年前与北燕一战,我见过你的身手,你进步了许多,可惜,要杀我还是不够!”
卫廷抽出长剑,反手又是一击:“你今日话有点多。”
南阳王大方承认:“拖延时间而已。”
说话间,几名手持弯刀的高手飞身掠来,齐齐挡在了南阳王的身前。
南阳王留下他们缠着卫廷,自己杀出了皇宫。
这些人武功极高,每一个都不在上次交过手的西晋死士之下,曾经卫廷与卫六郎二人联手对付一个都够呛,更别提卫廷要独自对付六个。
亏得这段日子得了秦沧阑不少指点,武功突飞猛进。
“小七,我来助你!”
卫六郎手持青峰剑闪身而来。
二人背对背,警惕地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六名死士。
卫廷低声道:“这些人不是普通死士。”
卫六郎也察觉到了:“对啊,他们的气息好奇怪。那家伙的手段还真不少,这些高手都是打哪儿弄来的?”
卫廷道:“没手段也不敢逼宫了。”
就是逼宫的计划胎死腹中,也不知南阳王出宫后会不会偷偷吐血。
卫廷提醒道:“六哥要当心。”
卫六郎点头:“我会的。”
“退下!谁许你们过来的?”
不远处传来惠安公主的呵斥声。
卫廷蹙眉:“糟糕,宫学放学了,他们在抓人质!”
一名死士的刀割上卫廷的脖子,卫廷朝后一仰,手臂一绕,分筋错骨夺了他的刀,朝着在抓人质的某黑衣人狠狠扔射而去!
“啊——”
伴随一声惨叫,那人跌倒在惠安公主身前。
惠安公主吓了一大跳,浑身发抖地说道:“别怕别怕……都别怕……”
“拉弓!”
静宁公主厉声道。
众千金如梦初醒,是啊,她们刚上完骑射课,有弓箭的!
所有人拉开弓箭,瞄准朝她们冲来的黑衣人。
静宁公主也拉了弓,气势如虹:“放箭!”
伴随她一声令下,千金们齐齐松开弓弦,箭矢带着破空之响飞射而出。
咻!
咻!
……
有两名黑衣人被射中。
惠安公主欢呼:“射中了!射中了!”
第一箭来自冷芷若,射中要害。
第二箭来自郑小姐,射中肩膀。
静宁公主的箭虽未伤到对方,却成功逼退了一个绕路偷袭的高手。
卫廷平日里太严苛了,她们私底下没少抱怨,然而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才发现昔日汗水没有白流。
很快,在静宁公主的带领下,她们又射出了第二轮箭矢。
虽不至于百发百中,但为萧重华与萧舜阳的到来争取了宝贵时间。
卫廷与卫六郎解决完六个死士,即刻去追南阳王。
南阳王的狡猾之处就在于他擅长混淆视线。
苏陌策马停在二人身前,秦沧阑也赶到了。
苏陌说道:“方才南阳王上了一辆马车,随后有七个南阳王从马车里出来,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卫六郎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么狡诈?谁给出的点子啊?”
七个南阳王里只有一个是真的。
卫廷凝眸道:“他们一定会出城,我们兵分四路,从四个城门分头去追。”
秦沧阑觉得可行:“各自都带上一队骑兵,对付他没必要单打独斗。”
秦沧阑与南阳王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厉害,几个小辈尚且年轻,武学境界受限,单独对上那家伙容易吃亏。
四人各率一队秦家铁骑,往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去了。
然而南阳王的阴招绝不止于此。
卫家也遭受了突袭。
所幸百里臣与扶苏、尉迟修都在卫家,几个嫂嫂也皆是身手不凡,没让对方得逞。
收回鞭子的四嫂蓝氏问道:“对了,二嫂去哪儿了?”
蒋氏答道:“二嫂回娘家了,你忘了?说是今天会回来。”
李氏母亲年事已高,到了油灯枯寂之时,李氏最近常带卫曦月回去看她。
又是肥章,今天更了差不多8000字,快夸我o(* ̄︶ ̄*)o
569 虎女曦月(一更)
南阳王此人太过阴险狡诈,就是担心他会再一次对卫家动手,卫廷才让尉迟修与扶苏留守。
眼下这一波刺客虽是被制服了,可李氏与卫曦月在外头,谁知她们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百里臣,扶苏,老三媳妇儿,你们即刻去李家。”
“老太君。”百里臣开口。
卫老太君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里真的不需要守着了。”
蒋氏忙道:“大虎他们也在外头!”
卫老太君道:“他们去凌云公子那边了,不会有事的。”
有关凌云就是纳兰云的事,卫廷没瞒着家里,若只是天下第一琴师倒没什么令人忌惮的,可卫廷说那小子有一身厉害本事,卫琛去刺杀了好几次也没得手。
能与卫琛打成平手,那还有何需要担心的?
“就这么说定了,都各自去忙吧。”卫老太君一锤定音。
“这些人是不是可以杀了?”尉迟修蠢蠢欲动地说。
作为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压抑了这么久,今日终于能够大开杀戒啦!
卫老太君一盆冷水浇下来:“不可,留活口,等小七回来审问。”
尉迟修内心的小人跪地咆哮:呃啊——
……
李氏刚牵着卫曦月从娘家出来。
奶娘房氏送二人。
李氏让卫曦月上了马车,转身对房氏道:“奶娘不必送了,回去照顾我娘吧。”
李氏是李家的小女儿,她爹娘老来得女,尽管她如今才二十多,二老却已是花甲之年。
房氏的眼眶有些红,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上马车:“回吧。”
李老夫人不是病了,是岁数到了,连大夫都无力回天,道理是明白,只是终究有些不舍。
李氏忍住哽咽,上了马车。
卫曦月怀里抱着两个罐子,懵懵懂懂的,没哭,也没表现出太伤心的样子。
李氏忍不住叹气:“外祖母病成这样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难过呢?”
卫曦月小脸茫然地看着她。
“罢了。”李氏叹气,她女儿生来便与众不同。
当初卫家办丧事,家里人快哭晕了,她披麻戴孝站在棺材前,小小一只,呆呆愣愣的,一滴眼泪也没流。
别的孩子也有和她一样小的,不懂发生了何事,可看见家里的大人哭,那些孩子都会跟着哭。
李氏看了眼她怀里的罐子,“怎么还拿着?放下吧?不是抱小虎就是抱罐子,你怀里不抱点东西就不舒坦是吗?”
卫曦月不放。
李氏上手去夺,卫曦月就叫。
李氏拿她没办法,不再管她。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李氏在床边守着亲娘一宿未眠,这会儿不禁有些犯困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马车突然停下,她的身子剧烈晃了下,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问道:“怎么了?”
车夫道:“车轱辘好像坏了,夫人您稍等,我修修。”
尽管入了秋,京城依旧炎热。
李氏在马车里坐了会儿,闷得很,她问卫曦月:“热吗?”
卫曦月摇头。
李氏抹了抹她额头与后背:“一身汗,还不热?你这孩子连冷热都不知道吗?”
她又气又急,带着卫曦月下了马车。
这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李氏找了块阴凉的屋檐下待着。
一个小贩推着摊车不动声色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曦月姐姐!二伯母!”
伴随着一道脆生生的小声音,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小贩推车的动作一顿。
大虎边跑边喊,第一个来到了二人面前。
李氏看到几个小家伙,疲倦的面容上立马露出一抹笑来。
她拿出帕子,给三人擦了擦汗:“你们怎么来了?”
大虎说道:“师父带我们上街转转!”
二虎摊手:“因为小虎太吵啦!”
小虎叉腰:“我才没有!”
凌云不疾不徐地在长街上走着,撑了一把油纸伞,人如画,静如仙。
李氏微微冲他颔首打了个招呼,凌云也点头致意。
卫曦月从小罐子里剥了松子喂三小只,随后把罐子给了李氏,将小虎抱进怀中。
小虎已经习惯啦,乖乖地背靠在曦月姐姐的怀里,一双小胳膊上下扇动。
而此时,推车的小贩来到了几人身边,李氏又热又困,整个人都有些犯迷糊,一时间也没去留意一个小贩。
等她打了个呵欠,打算叫卫曦月往里头站站时,小贩忽然扔掉手里的推车,一把将卫曦月与小虎抢了过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李氏一个激灵伸出去抓孩子,那人却早已足尖一点,飞身掠上了屋檐。
李氏要去追,可大虎与二虎还在这里,她又怕自己一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害他俩又被抓走。
“去追!”
凌云吩咐身边的暗卫。
暗卫施展轻功朝那人追去,奈何对方轻功也不弱,他使出了十成功力也只拽住了小虎的一只胳膊。
对方可不管孩子会不会被扯坏,一脚朝凌云的暗卫踹来。
卫曦月果断撒手。
暗卫肩膀中了一脚,抱着小虎自半空坠落,临近地面时一个翻转稳住了身形。
“曦月姐姐!”小虎扭头大喊。
李氏忙对快步来到这边的凌云道:“凌云公子,大虎二虎小虎交给你了,我去追曦月!”
“我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李氏头顶响起,李氏抬头一瞧,“大哥?”
鬼怖是来刺杀凌云的,远远地跟了凌云一路,只等凌云落单就动手的,谁曾想碰上了人牙子。
不过,适才那人的身手绝不是普通的人牙子。
“回府等消息!”
他不容拒绝地说完,身影消失在了屋檐上。
小贩将卫曦月带上了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想必没人会料到逃跑的人会坐在如此高调的出行工具上。
车夫见他抱着孩子过来,不由地有些奇怪,往他身后望了望问道:“这谁呀?让你抓的人质呢?”
小贩将卫曦月往他面前一递:“她就是人质啊。”
车夫皱眉道:“不是让你抓个女的吗!”
小贩理直气壮地说道:“她是女的呀!”
车夫气坏了,咬牙道:“女人!不是女娃!”
小贩噎了噎:“那你……也不说明白!”
把人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万一被抓住不得了,扔了吧……又怪可惜,毕竟这小丫头也是卫家人。
车夫道:“主人最讨厌孩子,因为孩子都很吵!”
“她不吵!”
小贩双手举着卫曦月,“真的,从我抓了她到现在,哭都没哭一声,我怀疑她是个小哑巴!指不定……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哑巴。”
车夫上下打量了卫曦月一番,卫曦月也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有些呆萌,没有丝毫害怕。
这要不是个胆子比天大的,就是个傻透了的。
车夫并不觉得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会是前者。
确定吗?你家主人会很“惊喜”的哟o(* ̄︶ ̄*)o
570 曦月的威力(二更)
“带走吧!”他说道,又傻又哑的,应当不会吵到主人。
小贩坐上马车,笑着对车夫道:“我这人质抓得好吧,抓个卫家女眷,还没这傻娃子省心呢!”
“行了,坐进去,把帘子拉好!”
车夫挥动马鞭,从西城门出了京城。
……
南阳王安插在禁卫军里的人手大半被苏承给祸祸了,只有一小队在外巡逻的禁卫军躲过了苏承的黑暗料理,他们并不知皇宫的情况,士气高涨地杀过来。
刚进宫便羊入虎口,遭遇了苏承的关门打狗。
至于那些为南阳王断后以及抓捕人质的死士和高手,也在萧舜阳与景弈等人的全力围杀下死的死、伤的伤。
这伙人太难缠了,每个侍卫的命都是命,为了减少禁卫军与侍卫的伤亡,景弈与萧舜阳是冲在最前头,一起加入围杀还有白泽、乌木、红鸾与青玄。
其中国字脸的乌木受了重伤,被禁卫军抬了下去,红鸾、白泽与青玄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萧舜阳的左臂被打到脱臼,他自己给自己接了上去。
景弈的右臂挨了一剑,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
“景弈!”萧重华神色凝重地走过来。
景弈收了剑,不甚在意地说道:“小伤,不碍事。那边留了几个活口,一会儿表哥带下去审问。”
萧重华点头,又转过身望向汉白玉石阶上的静宁公主一行人:“你们怎么样?”
静宁公主看了看身旁的千金们,众人的形容都有些狼狈,万幸并未受伤。
“我们没事。”她说。
惠安公主见打斗终于结束了,扔了手中弓箭,提起裙裾奔过来扑进了萧重华怀里:“三哥……刚刚吓死我了……”
萧重华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她脑袋:“刚刚三哥看见了,惠安很勇敢。”
她委屈巴巴地伸出手:“我射了好多箭,手都射疼了……”
萧重华替她揉手。
萧舜阳来到静宁公主身边,从她手中拿过弓箭,却发现拿不过来。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低头看了看,只见静宁公主手心因过度用力被磨得血肉模糊,干涸的血迹与弓箭黏在了一起。
“忍着点。”萧舜阳轻声说。
“嗯。”静宁公主微微点了点头。
萧舜阳将弓箭一点一点拿下来,又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缠住了她的伤口:“二哥送你回坤宁宫。”
静宁公主看了眼诸位与她一同奋战的宫学千金:“二哥先安排侍卫送她们回府吧。”
萧舜阳说道:“我会安排的。”
想到什么,静宁公主神色一变:“母后!”
这伙人既然要抓人质,就不会漏过后宫的女眷。
两个人最危险,皇祖母与母后。
适才苏承杀过来时,说永寿宫的刺客已被肃清,有两个人逃走了,他已派了一队禁卫军在后宫全力搜查。
萧舜阳俨然也想到了皇后,他眉头一皱,对萧重华道:“老三,这里交给你了!你善后,我去一趟坤宁宫!”
萧重华颔首。
萧舜阳带上一队侍卫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果然被刺客闯入了,只不过等他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宫女太监们躲在柱子后吓得不敢吭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蒙面刺客倒在猩红的血泊中。
苏小小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匕首。
她的发丝略有些凌乱,红色的发带在夏风中猎猎飞舞,脖颈与脸颊上残留着一片嫣红的血迹,令她看上去有一种战损而残忍的美感。
萧舜阳愣了下。
苏小小将武安君的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忽然,她抓起石桌上的弓箭,对准萧舜阳狠狠射了过来!
这是第二个让萧舜阳出神的女子,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已躲避不及。
他的汗毛根根竖起,与外头那些高手交手时也不曾如此不寒而栗。
箭矢贴着他的耳畔一闪而过。
他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他忙转过身,只见一名刺客被大力射穿了心口,朝后飞起重重地跌在地上,身子一僵,气绝身亡。
适才自己出神到了如此地步,竟然没察觉到有人偷袭……
若非她及时出手,自己怕是早已成为对方刀下亡魂。
念头闪过,萧舜阳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由地再一次打量起苏小小来。
上一次见她是三个月前,秦江与秦彻比斗争夺护国公府的兵权,那会儿的她并不显眼,或者说她刻意保持着低调。
他听说她医术很不错,医治了父皇与皇祖母,可他没料到她的身手与反应也如此敏锐果决。
“皇后在里面。”
苏小小没在意萧舜阳想了些什么。
她淡淡交代完,拿上景弈给她做的大弓,抽出那人胸口的箭矢,插进后背的箭筒,头也不回地走了。
却说伪装成小贩与车夫的两名高手出城后,在一处官方驿站停了下来。
逃亡时刻,越是遮遮掩掩越令人起疑,更何况他们也拥有正儿八经的身份,没有任何疑点。
卫曦月被打扮成了小男娃,她的脸过于漂亮,小贩往她脸上抹了点儿黑灰,令她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但那双大眼睛的灵动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
小贩牵着她的手腕来到拐角处的一间屋子,叩了叩门:“主人。”
“进来。”
里头传来南阳王的声音。
小贩带着卫曦月进了屋,车夫在门口放风。
“让你抓……”南阳王抬眸,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眉头微微一皱。
小贩说道:“她是卫家二房的孩子。”
南阳王当然知道她是谁,碎玉关一战前,他曾暗地里去过卫家,连萧敏都没看见他,这个小丫头出其不意地碰到了。
不过,小丫头那会儿还小,两三岁的样子?
应当不记得几年前的事了。
何况自己易了容,小丫头就算记得也不可能认出来。
“主人放心,她不吵的。”小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这女娃娃就是个小傻子。
南阳王被三个小家伙吵出了心理阴影,如今一见孩子就头大,摆摆手让小贩将人带下去。
小贩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车夫闪身而入,拱手行了一礼:“主人。”
南阳王淡淡问道:“怎么抓了个小丫头?”
都怪猪队友……车夫倒是想撇清,可主人最讨厌相互推诿,他低头道:“属下没把事情办好,请主人责罚。”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南阳王没有罚他:“下不为例。”
车夫长松一口气:“多谢主人!主人,属下有事禀报。”
“说。”
“属下与刘舟被跟踪了,虽是用了点障眼法暂时把人甩开了,但属下担心他可能不久就会找过来。”
刘舟是那个小贩。
“秦沧阑?”
“不是他,是一个……死士。”
他的伤势已痊愈,只要来的不是秦沧阑,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
车夫从屋内出来,见小贩一个人站在廊下啃鸡腿,瞪了他一眼:“孩子呢?”
小贩冲院子里瞅了瞅:“喏。”
驿站有不少各地往来的商人,其中有个卖羊的老头儿,这会儿正蹲在院子里薅羊毛,卫曦月就蹲在他边上看着。
车夫皱眉:“把人看紧了,当心跑掉!”
小贩道:“不会!她傻子你忘了?”
傻子·卫曦月看老头儿薅羊毛看了足足半个时辰,一开始二人还轮流盯着她,后面去上了趟茅房回来发现她还在,彻底不管她了。
“吃饭了。”
小贩把卫曦月带回了屋。
卫曦月不肯自己吃饭,她去了南阳王的屋。
南阳王皱眉看了她一眼,人多眼杂的,闹哭了也不好,南阳王叫人添了一副碗筷。
南阳王口味清淡,驿馆的饭菜却又辣又咸,他吃了几筷子便口干舌燥得不行。
茶壶里的茶水倒出来还泛着油花子,他一阵恶心,又将茶杯放下了。
卫曦月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他。
这个水囊是新的,她一口也没喝过。
南阳王辣得不行了,拔了瓶塞仰头灌了两大口,灌完才惊觉不对劲。
他怔怔地看向卫曦月:“你给我喝了什么?”
卫曦月说道:“奶酒,爷爷送的。”
她蹲那儿看人家薅了半天羊毛,老人家觉得她可爱,给她装了一壶奶酒,让她带回去给家里的大人喝。
南阳王身上有蛊,不能饮酒,会相冲。
他气坏了,厉声道:“来人!把她带出去!”
小贩着急忙慌地进来,将卫曦月拽出去。
南阳王起身去包袱里翻找解酒药。
卫曦月的饭还没吃完,她不想出去。
小贩用了力拽她,她也生气了,闭上眼,张嘴,“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别看她小小个儿,叫声却无比嘹亮,好比魔音穿耳。
南阳王刚要将解救的药丸吞下,就被这可怕的魔音惊得虎躯一震。
唰!
药丸卡在了他的喉间。
他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很快涨成乌青色。
他一只手按住自己脖子,另一只手使命捶打胸口,痛苦而踉跄地跌倒在地上。
小贩勃然变色:“主人!主人!”
他这会儿顾不上人质了,赶忙去找大夫。
卫曦月歪歪头看着他。
府上的一个小厮有一次噎食了,和南阳王的症状一样,卫曦月见过七婶婶抢救那个人。
可是她力气没有七婶婶大,她抱不动他。
卫曦月想了想,去院子里找来一根木棒,对准南阳王的肋下就是一棒子敲了下去!
南阳王被打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卫曦月见他还是没吐出来,又给了他一棒子。
她人小,又是第一次实操,准头有点儿不够,这棒子打在了南阳王的小腹上。
南阳王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打了……再打蛋碎了!
所幸第三棒子没再继续往下偏。
卫曦月一棒一棒又一棒,再打了十多棒后总算打准了,一口气直冲上来,卡在喉间的药丸被吐了出去。
但是卫曦月并不知道这一棒子能打出来,她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棒了。
这一棒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严肃着小脸,一个旋转跳起,放大招:
“呔!”
南阳王猛地坐起:“我吐出来了——”
嘭!
话音未落,那一棒子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将他当场闷晕了过去。
小贩带着驿馆的大夫赶过来时,卫曦月早已将棒子扔到了床底下,深藏功与名。
大夫蹲下身,给他把了脉,摸了脖子:“他没事了。”
小贩看着半边脸肿成猪头的南阳王,嘴角一抽:“这叫……没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他才出去喊个大夫的功夫,主人就成了这副德行?
他唰的看向一旁的小丫头。
卫曦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无辜呆萌。
小贩眼神冰冷地朝着她走过去,正要将她提起来逼问,车夫神色匆忙地回来了。
“不好!有官兵追来了!”
小贩道:“来就来了,怕什么?”
车夫神色凝重道:“是秦家铁骑!还有一个卫家女眷!”
小贩脸色一变:“什么?”
秦家铁骑倒是不打紧,他们有正规身份能糊弄过去,可卫家女眷是认识这丫头的——
“主人呢?”车夫看见了地上的南阳王,吓得一惊,“这是怎么了?”
小贩不耐烦:“我也不知道,我回来就这样了……真是见了鬼了……赶紧走!”
他抱起卫曦月,车夫背上南阳王,二人自驿站后门溜走,不敢骑马,也不敢走官道,只得先躲进了一片林子。
然而对方还是追上来了。
“五婶婶。”卫曦月喊道。
蒋氏眸子一亮:“曦月!”
她冷下脸来,骑在高头骏马上,冷冷地拔出长剑指向二人:“是不是男人?有种就把孩子放了,与我单打独斗!”
车夫将南阳王放下:“我去对付她,一会儿若是情况不对,你就杀了这孩子,带着主人走。”
“好!”小贩说道。
车夫朝着蒋氏攻击了过去,他的身手不在修罗之下,蒋氏的武功没他高,但蒋氏早有防备,一把蒙汗药洒出来。
这是苏小小特制的蒙汗药,能药倒一头牛。
她吃了解药,她不怕,车夫就惨了,体内的内力急剧流失,被蒋氏一脚踹上胸口。
眼看着蒋氏的剑就要刺中他胸口,南阳王苏醒了。
他冰冷的眸光一扫,杀气弥漫了整片天地,蒋氏的心里咯噔一下。
南阳王飞身而起,一掌朝着蒋氏的脑袋拍来。
蒋氏被南阳王的内力压制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到脑筋崩裂。
她用力大喊:“曦月!别看!”
卫曦月闭上眼:“啊——”
“我靠!”小贩捂住耳朵,弯下身子,只觉耳膜都要破了。
咚!
南阳王也栽下来了!
蒋氏一怔。
南阳王咬牙,按耐住翻涌的气胸,稳住逆转的筋脉,指尖弹起一块小石子,点了卫曦月的哑穴!
与此同时,他一脚踢上蒋氏的手腕,蒋氏的长剑飞了出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稳稳接住长剑,没有任何停顿,行云流水地朝着蒋氏刺了过来。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挡在蒋氏身前,以剑鞘挡住了他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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