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 叫外公(一更)
苏小小一大早便去了驿馆为赫连邺疗伤,那会儿屋子里虽说没有旁人,却也担心万一赫连邺中途醒来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是以,苏小小一直等回到卫家之后才进了一次药房。
等出来再握小铁盒子时,里头的小虫子果然没反应了。
“得,解蛊了。”
药房牛逼。
顺便,她也补给了一些急救药品。
“得找机会试试每日进去的次数上限,一天几次,能不能把与前面没去的次数叠加。”
苏小小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她进药房的频次不高,如果能叠加的话,拿验南阳王与萧重华的检测结果时就不会进不去。
这个不着急,可以慢慢试。
真正的当务之急是两件事。
一,调查南阳王,尽管她想把目标设定为杀死南阳王,但考虑到南阳王的段位,杀他怕是没那么简单。
二,杀死蛊师。
原因再简单不过,此人太过危险,能给人下蛊于无形,连莫邪与卫廷都接连中招。
唯一庆幸的是他手头厉害的蛊应当不多,对于关联不大的人他舍不得用,譬如莫邪与两名死士,就只喜提了最低等的蛊,存活时间不长,不必解蛊。
他的重点目标是卫廷,其次是得罪了赵康宁的景弈。
卫廷中蛊了,她尚且能解,就是太费她。
若是景弈中蛊,那完犊子了。
综上所述,蛊师必须死。
“只能我去杀,不能带帮手,万一他们中了厉害的蛊,我解不了……卫廷中蛊了没关系,理论上可以带上他……但考虑到代价是肉偿……最好还是别带了。”
卫廷推门而入,匪夷所思地睨了某人一眼:“你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苏小小将小本本上的卫廷的那一选项划掉,不动声色地将小本本收好,反客为主。
“干嘛去了?回来就不见人影,是不是又背着我干坏事了?”
卫廷呵呵道:“看得这么紧,你是有多离不开为夫?”
你懂什么,我这叫日久生情……不,我是纯洁的小仙女。
苏小小果断岔开话题:“大虎他们呢?”
卫廷道:“去上课了,大哥送去的,放学了六哥去接。”
“我去接!”
顺便计划一下杀蛊师的事。
卫廷一脸狐疑地看着某人窜出去的小背影,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还有力气,晚上可以继续。”
苏小小还不知自己又让某个开了荤的家伙给盯上了。
她坐上马车出了卫家。
走到一半时她看见了在街上闲逛的苏煊。
苏煊一袭蓝白相间的国子监监服,俊美如玉,公子无双。
从前怎么没发现四表哥这么养眼……
养眼也没用,这家伙从行宫回来了,还不去国子监上课,情节很严重!
苏小小叫停了马车,望着苏煊道:“四表哥!”
苏煊扭头,冲她微微地笑了笑,迈步走过来:“表妹。”
苏小小像是个抓包了不良孩子的小家长,严肃地问道:“四表哥你又逃课啊?不是下个月就要秋闱了吗?”
苏煊微笑:“出来散散心,你要去哪里?”
苏小小道:“哦,我……去办点事。”
苏煊问道:“是调查南阳王吗?”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你也知道了?”
苏煊含笑说道:“听大哥说了。”
是的了,苏煊与苏璃都去了行宫。
苏小小试探地问道:“四表哥,你知道南阳王藏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苏煊道,“不过,你可以盯着一个人。”
“谁?”苏小小问。
“徐庆。”
苏小小大吃一惊。
徐庆不是秦江的手下吗?后来被秦江派去保护秦嫣然了。
他竟然是南阳王的爪牙?
秦江知道吗?或者秦江……也是南阳王的部下吗?
苏小小仔细回忆了一下,否定了后面两个猜测。
秦江若真是南阳王的人,就凭南阳王的野心与手段,绝不可能任由秦江把兵权输掉。
秦江此人能力不足,根本没被南阳王看中。
而之所以派了徐庆潜伏在秦江身边,仅仅是为了监视秦沧阑。
但随着秦江被撵出护国公府,徐庆也失去了用武之地,于是又傍上秦嫣然这颗大树,借机潜入大皇子府。
“秦嫣然勾引大皇子做侧妃的计划,该不会是徐庆暗中撺掇的吧?”
这很有可能啊!
既然不能留在护国公府,那打入皇族内部也是好的,萧独邺是景宣帝长子,见景宣帝的机会最多,立太子的呼声也最高。
……曾经最高。
如今是萧重华了。
辅佐萧独邺登基,再把萧独邺干掉,效仿当年先帝的做派,来个禅位于皇叔,南阳王便能坐拥天下了。
南阳王的布局……细思极恐啊!
“可是四表哥,你怎么会知道徐庆是他的人?”
苏煊却没有再回答了,他笑了笑,说道:“我先走了,改日见。”
……
梨花巷。
凌云等了半天也不见邓安与三个小孽徒回来,他蹙了蹙眉,亲自去果园找。
结果就看见倒地不起的邓安。
他摇醒了邓安:“我徒儿呢?”
邓安茫然四顾,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凌云的指尖摸上邓安的心口,眼底冷光一闪:“蛊师?”
……
城郊的某处庭院中。
南阳王见到了三个萌萌哒的小豆丁,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三胞胎。
南阳王越看越觉得熟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蛊师继续邀功:“主人,他们是卫家的孩子!抓了他们,不怕拿捏不住卫廷!”
“卫家的?”南阳王狐疑地蹙了蹙眉,迈步来到三个小豆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三人也抬头看着他,大眼睛乌溜溜的,可爱极了。
三人今日没做伪装,是原原本本的模样。这眉眼,这脸蛋,全都像极了萧敏,若不是男娃打扮,活脱脱三个小萧敏。
南阳王定定地看着三人:“你们娘是谁?”
大虎摇摇头:“不能告诉你。”
南阳王又道:“爹呢?”
大虎:“卫廷。”
卖爹卖得毫不犹豫。
二虎歪头看着他:“你是谁呀?是你让那个人把我们带过来的吗?你和师父打过招呼了吗?你要打招呼哟,师父会担心的。”
南阳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忽然,不知谁叫了一声:“外公。”
542 三小只作妖(二更)
这声外公令南阳王的神色顿了下。
他皱眉看了看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又抬眸朝门外望去。
是一个路过的四岁小女娃在叫她的外公。
中年男子温和一笑,把她抱了起来,笑呵呵地问道:“想去哪里玩?”
“想吃糖葫芦。”小女娃声音甜软地说。
中年男子爽朗一笑:“好!外公带你去买!”
三小只也看见了这一幕。
小虎眨眨眼,叫外公就能吃糖福禄,他也要吃。
他张嘴就要叫。
被大虎把他的小嘴捂住了。
“外公不能瞎叫的!”大虎严肃地教育臭弟弟。
小虎不懂外公是啥意思,大虎是懂的,和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此类称呼不同,外公具有相当的特指性,譬如,可以把村里的任何长者叫爷爷:李爷爷、张爷爷等,但绝没有李外公、张外公的叫法。
“娘亲的爹才能叫外公。”
大虎整得可明白了,他指了指南阳王,“他不是哦。”
南阳王皱眉。
“娘亲的爹是爷爷!”二虎说道。
“对!系爷爷!爷爷!爷爷!”小虎想到苏承,兴奋地蹦了起来。
这题超纲了……为毛别人娘亲的爹是外公,他们娘亲的爹是爷爷?
不久的将来他会学会一个词——上门女婿。
但眼下他显然不知。
大虎成功卡壳。
“大斧系笨蛋!大斧系笨蛋!”小虎围着大虎跑圈。
“我才不是笨蛋!”大虎跺脚。
小虎边跑边做鬼脸吐舌头:“来呀来呀!你抓我呀!略略略!”
大虎去捉臭弟弟。
二虎和稀泥:“小虎快跑!大虎加油!”
三小只在院子里疯玩起来,僻静了多年的地方突然就变得闹哄哄的。
蛊师知道自家主人喜静,走过来说道:“主人,等我给他们下点蛊,他们立马就……”
南阳王打断他的话:“把天蝎叫来。”
蛊师愣了愣,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鸡飞狗跳的三小只,说道:“是。”
天蝎是代号,并非真名。
蛊师放出联络的信鸽。
约莫半个时辰后,代号天蝎的男人出现在了南阳王的书房中。
“天蝎见过主人。”
徐庆单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礼。
“啦啦啦~啦啦啦~”
小虎在院子里扭屁屁。
三个小家伙完全没有做人质的觉悟,胆子大,精力也旺盛到不行,隔壁的狗都被他们吵自闭了。
南阳王坐在椅子上,幽暗的光笼罩了他大半个身影,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沉而阴鸷的气息。
“京城一切可顺利?”南阳王问。
徐庆禀报道:“萧独邺近期有些失宠,萧重华风头无两,但景宣帝并不宠爱这个儿子,只是碍于他立下的功劳不得不予其嘉奖。萧舜阳自桃林归来后分外低调,景宣帝如今最中意的人选应当是他。”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偶尔的低调并非坏事。
南阳王没发表意见,他指了指外头三个小家伙:“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徐庆如实道:“卫廷在青州受了伤,被苏承捡了回去,一同捡回去的还有他的三个儿子。”
秦、苏两家对外宣称三个孩子是苏承从外头抱养的,但徐庆见过苏老爷子与苏大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真相,三个孩子根本是卫廷的儿子。
是不是亲生的不好说,反正村里人认为是亲生的。
南阳王道:“你从前没见过他们吗?”
反问,有时候意味着质问。
徐庆说道:“见过。”
南阳王淡道:“他们的长相就没让你怀疑什么?”
徐庆老实回答:“他们长得像敏郡主,很可能……是敏郡主与卫廷的骨肉。”
南阳王是没派人监视卫家的,他不需要,有关卫家的一切,武安君都会主动告诉他。
莫归远倒是曾监视过,奈何莫归远并不清楚萧敏的身份,自然不会留意一个卫老太君院子里的小哑巴。
卫六郎与萧敏的事,只有卫老太君知情,她没告知远在边关的武安君。
南阳王问道:“既是萧敏的骨肉,为何在情报里没有提及?”
徐庆顿了顿,说道:“属下以为,这不重要,除非您打算以他们为筹码威胁卫家,但属下想,您大抵是不屑如此的。”
南阳王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子冰凌般的寒意:“不要随意揣度我的心思,也不要替我做任何决断,你的任务是搜集情报,重不重要不是由你来判断。”
徐庆低下头:“属下知错。”
“自己去领罚。”
“是。”
一刻钟后,徐庆从地下的某间密室出来,浑身血淋淋的。
蛊师在门口递给他一身干净衣物:“我猜,你还是换身衣裳回去比较好。”
徐庆伸出皮开肉绽的手,将衣裳抱了过来。
蛊师笑了笑:“几年不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说话。”
徐庆冷漠地说道:“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情。”
蛊师慢悠悠地笑道:“怎么说也是共事一主,那三个孩子与主人是什么关系?”
他虽有些后知后觉,可到底是瞧出来了,三个小家伙与主人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徐庆道:“这不干你的事。”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蛊师果真就来到了南阳王的书房。
主人最讨厌唧唧歪歪的那一套,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主人,那三个孩子……我想挑一个来炼蛊童,等炼成之后,以人为蛊,再去给卫廷下蛊,将无人可解。”
他斟酌了语气,也仔细观察着主人的脸色,如果主人拒绝,他将永不再提此事。
南阳王不咸不淡地说道:“随你。”
蛊师暗松一口气,不愧是主人,断情绝义第一人。
他笑道:“我一定不会让主人失望的,我会以金蟾蛊为母蛊,炼出最强大的蛊童!”
金蟾蛊是他炼制出的最强大的蛊,连卫廷与景弈他都没舍得用。
他要想一想,究竟把谁炼成蛊童,三个小家伙资质都不错,那个叫大虎的最强壮,应该最能承受毒性,那个叫二虎的也不错,就不知会不会半路毒死了。
要不还是那个最小的吧,他最吵。
主人讨厌吵闹的孩子。
院子里安静下来了,蛊师有些意外:“终于累坏了么?也好,一会儿省我不少力气。”
蛊师没养过孩子,不然他就会知道——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三小只在玩捉迷藏,藏着藏着就来到了一间摆满了翡翠罐子的屋。
其中有个翡翠罐子又大又漂亮。
大虎将盖子揭开,露出了一只巴掌大的蟾蜍,它是白色的,但周深隐隐泛着黑色。
“介系咸摸?”小虎问。
“蟾蜍。”大虎说,“它好像生病了。”
“不是生病。”二虎指了指蟾蜍,小神棍附体道,“印堂发黑,是中毒!”
“印堂发飞(黑)。”小虎学舌,“囧(中)毒!”
“我有解药。”二虎兜兜里的宝贝老多了,他掏出八卦镜,掏出小石头,最后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从里头倒出一颗三无小黄丸。
他将小黄丸塞进了金蟾蛊的嘴里。
金蟾蛊以毒为食,突然来颗解毒丸,简直就是化功散。
唰!
它的毒性跌了一小半。
它真正进入人体后,毒性发生改变,成为活蛊,小黄丸反而解不了。
但眼下,小黄丸是有效的。
小虎看着它变白了一点,拍手叫起来:“再来一颗!再来一颗!”
二虎又喂了一颗。
唰!
毒性又跌一半。
小虎哇哇叫:“还要!还要!”
二虎一口气喂了五六颗,等蛊师过来找他的金蟾蛊时,它已经退回了初始状态。
蛊师看着自己炼了足足大半年,不知投喂了多少厉害的毒蛊才炼出来的蟾蜍,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他整个血气都翻涌了!
“你们在做什么!”
他暴怒咆哮!
三个小家伙被他吓得一懵。
蛊师气坏了,对于蛊师来说,蛊就是命,谁也不能动他的蛊,动了就得死!
“你们……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快跑!”大虎当机立断,拉上两个弟弟往外跑。
蛊师抄起一根木棍追了上去。
他要打死他们!
统统打死!
不,他要把他们全都炼成蛊童!让他们生不如死!
三个小家伙啾啾啾地跑!
南阳王正在整理各路探子的情报,突然,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大惊失色地奔了进来。
三人二话不说绕过书桌,来到他面前,逃命似的爬上他的大腿。
“你们哪里逃?给我站住!”
蛊师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扬起木棍就要朝三人打来,却在看见南阳王的一霎及时打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三个小家伙闯进了主人的书房。
他再怎么失去理智,也绝不敢对南阳王动手。
他放下棍子:“抱歉,主人,惊扰您了,我这就把他们带走!”
说罢,他冷冷地对三人道:“你们几个给我下来!”
三人不下来,就那么赖在南阳王的怀里。
他们是小人精,早看出来蛊师害怕南阳王了。
他们并不知道,南阳王才是最可怕的。
南阳王冷漠地看着怀中的三个小家伙,就要抬手将他们一个一个扔下去。
却突然,三人伸出柔软的小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也深深地埋进他怀里,他冰冷的怀抱一下子被填满了。
肥章,明天见
543 为母则刚(一更)
苏小小从告别苏煊后,便动身去了大皇子府,潜伏在暗处等着徐庆现身。
萧独邺出门了。
大皇子妃出门了。
就连秦嫣然也坐了一辆马车出府,独独不见徐庆的影子。
就在苏小小琢磨徐庆是不是压根儿不在大皇子府上时,徐庆驾着一辆马车出来了。
当车帘被风吹起的一霎,苏小小敏锐地观察到马车是空的。
“去接秦嫣然的?可秦嫣然有自己的马车……”
苏小小正嘀咕着,就看见徐庆的马车往西去了,秦嫣然是往东走的,方向不一致,与秦嫣然无关。
至多是拿去接秦嫣然做了个挡箭牌。
苏小小麻溜儿地跟上。
她不是第一次跟踪徐庆,但徐庆替秦江办事与替南阳王办事的用心程度是不一样的。
她把徐庆跟丢了。
“难怪苏陌让我小心这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
苏小小想了想,把五虎从马车里抱了出来,自打小郡主有了新宠四虎小答应之后,五虎就沦为了失宠的虎妃。
那条叫如意的正宫小金蛇还没说啥呢,五虎自然也没处诉苦。
终于又有了新任务,五虎表示它又是一只斗志昂扬的二五仔了!
五虎去找徐庆。
鸟找人,总比人找人来得快,前提是它得是一只受过训的鸟。
很庆幸,白莲教的大长老将五虎驯养得极为出色,就是道德底线差了些……卖主卖得毫不犹豫。
马车停在一个集市附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苏小小倒也没在马车上干等,她将近期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徐庆应当是去见南阳王了。
南阳王是个比莫归远更强大的劲敌,尽管他更年轻,但他天赋异禀,比莫归远更聪明,更擅谋算人心,极有可能也更冷血。
他此番回京,应当是为遗诏而来。
当年两位皇子争夺皇位时,各自握有一道先帝的密旨,不同的是在夺嫡的最后一步,南阳王的密旨突然遗失了。
遗失原因不明,卫家怀疑是汝阳王干的。
按卫廷的说法,密旨的遗失让南阳王失去了优势,变得名不正言不顺,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汝阳王即位。
卫家一直认为汝阳王手里的密旨是伪造的——偷了空白圣旨,胁迫了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篡改诏书。
但眼下看来,恐怕南阳王的那一道才是。
苏小小真正关心的是,南阳王的密旨当真遗失了吗?
万一没有遗失,而是被他藏起来了,只等毁了先帝遗诏,干掉景宣帝,他再拿着密旨登基为帝——
鬼怖没死,卫宴没死,他俩不能一辈子躲在暗处,另外,她如今也知道了遗诏的内容。
南阳王不会放过他们。
“必须找出遗诏,不能让它落在南阳王的手里。”
梳理完脑子里的思绪,五虎也回来了。
然而它张嘴第一句不是找到了,而是:“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眼神冷了下来。
庭院中。
徐庆打算离开了,忽然间,他双耳一动:“什么人!”
一只鸟扑哧着翅膀飞走。
蛊师笑了笑:“一只鸟罢了,我说你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徐庆凝神聚气,仔细感知了一番四周的气息,确定没有陌生人跟过来,他不再多言。
“这就走了?”蛊师站在廊下,意态闲闲地看着他走下台阶,“你这人真没意思,好心和你说几句话,你爱搭不理,你对你的那位秦小姐也这般冷漠无情吗?还是说,你只对她怜香惜玉?”
徐庆骤然转身,双腿的肌肉迸发出蓬勃的力量,几步迈上前,掐住蛊师的脖子,将他冷冷地撞在了身后坚硬的墙壁上。
墙体上的灰尘都被震落,扑了二人满头。
“咳咳咳!”
蛊师呛到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这么较真吗?好好好,我再也不提她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蛊师很清楚,徐庆不会杀了自己,但让自己吃些苦头还是能够的。
他的好蛊不多了,不想浪费在自己人身上。
徐庆冷冷地松了手。
蛊师摸了摸被掐疼的脖子:“几年不见,你脾气还是这么臭!主人不在我才和你开个玩笑的,我又不会当着主人的面说这些。咱们也不容易,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呢,对吧?”
徐庆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蛊师叫住他:“喂,你跟主人的时间比我久,可知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小捣蛋爬到主人腿上作乱,还作死地抱住主人的脖子。
主人最讨厌别人靠近自己,可主人竟然没将几个小捣蛋丢开。
他只能自己退出来了。
之后三个小家伙化身小尾巴,寸步不离地跟在主人身后,一直到在主人的屋子里睡着。
“主人不像是这么念旧情的人啊……难道主人是打算利用那几个小家伙威胁卫家?”
“不知道。”徐庆面无表情地说。
蛊师淡淡笑道:“你不是最了解主人吗?主人想什么,你会猜不到?”
徐庆反问道:“你觉得我今日为何受罚?”
蛊师一噎。
徐庆告诫道:“主人的心思你最好别猜,老老实实做你的事,或者你想尝尝我今日的滋味。”
想到徐庆皮开肉绽的模样,蛊师的头皮麻了麻。
蛊师冷哼道:“我不管,反正主人答应了我的,说我可以用他们做蛊童,我现在就去抓一个过来喂蛊虫!”
徐庆看不惯他这些阴私手段,但也没阻止。
二人分道扬镳,一个去抓熟睡的孩子,一个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二人错身而过的一霎,徐庆本能地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夜色里,破空之响由远及近,闪电般朝着他二人疾驰而来!
徐庆一掌拍开蛊师,猛地拔刀,劈断了其中一支箭矢!
另一支箭矢深深地插进了墙壁里,箭尾晃出虚影,可见其力道之大,方才若不是徐庆将蛊师推开,他已经被射穿脑袋,脑浆子都迸一地了。
蛊师不寒而栗,忙躲在了柱子后。
徐庆望着夜色警惕地说道:“别鬼鬼祟祟的,出来!”
咻!
又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比方才的更为迅猛!
徐庆再次一刀斩,稳稳斩断箭矢!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次的箭里竟然暗藏玄机,断裂的一霎,里头的药粉洒了出来。
他大惊:“不好!是蒙汗药!”
544 鬼怖的实力(二更)
这是景弈为苏小小制作的箭矢,专程对付高手用的,令人防不胜防。
缺点是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对方不会再轻易上当。
徐庆也闪到了柱子后。
“你没事吧?”蛊师担忧地问。
徐庆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内息:“中了点蒙汗药。”
蛊师忍不住吐槽:“这年头谁在箭里面塞蒙汗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随即,他目光落在那支深深插入墙体的箭矢上,神色复杂了起来,“朝廷的弓箭手?卫家的?不对,如今是冷家的了。你今日被人跟踪了吗?”
“我甩开了。”徐庆确定。
蛊师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弓箭手是哪儿来的?”
徐庆道:“兴许是跟着你来的。”
蛊师冷下脸来:“跟着我来的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徐庆也想不通。
他方才反应及时,吸入的蒙汗药不多,但这种蒙汗药似乎不是普通的蒙汗药。
咻!
对方又射来一箭!
刚探出头的蛊师吓得立刻将脑袋收了回来。
这种被人暗处伏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俩不动,对方也不动,可只要谁稍稍冒个头,对方的箭便来了。
蛊师皱眉看向徐庆:“你还要多久才能把蒙汗药逼出来?”
“没这么快……”徐庆努力调动内力。
蛊师想了想,说道:“那人只敢躲在暗处偷袭,想来武功不如你,咱们躲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倒也没事。”
这一番话突然警醒了徐庆,徐庆眸光一厉:“不好!孩子!”
二进院,车夫翻过院墙,将熟睡的小家伙一个个抱出去,放到停靠在隔壁后门外的马车上。
抱最后一个小家伙时,徐庆反应过来了。
他脱下外衣,猛地往外一扔,苏小小箭矢飞来,借助外衣的遮掩,他身形一闪,滚入斜对面的一间厢房,随后从里头破窗而出。
苏小小眉头一皱,不愧是南阳王的斥候,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自树上一跃而下。
车夫将大虎抱出来,迎面便是徐庆的宝刀。
车夫眉心一跳,抱着大虎往后一躲。
铿!
一道九节鞭卷住了徐庆的刀。
九节鞭是四嫂送的,她跟四嫂学了点儿皮毛,居然当真派上了用场。
“快走!”苏小小对车夫说。
“是!七少奶奶当心啊!”车夫说完不再犹豫,抱着大虎上了马车。
马车是经由苏小小改造过的,地板上有安全扣,铺了绒毯,再大的惯性也不会将孩子甩出去。
车夫带着熟睡的三小只离开。
苏小小拖住徐庆。
徐庆中了蒙汗药,功力大减,饶是如此,也仍与苏小小打成平手。
苏小小眯了眯眼,中了药还这么猛,看来从前没少压制实力。
也就苏陌火眼金睛,看出此人不简单,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要与徐庆硬刚。
如果是前世的身手,苏小小是不怕他的,这副身体终究了弱了些,若是再给她几年,她必能一招诛杀徐庆!
眼下只能与徐庆周旋。
鞭子近攻不占优势,苏小小换成了武安君的匕首。
徐庆一刀砍下来,苏小小抬手挡住。
徐庆的眼底闪过震惊。
他没料到她能接住。
哪怕自己中了药,但对付普通的高手仍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小丫头。
对方的近身搏斗近乎完美,力量、速度、反应,不输给训练有素的死士。
“你究竟是谁?”
徐庆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不信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小丫头能有如此身手,他与苏承交过手,苏承的天赋令人惊叹,但,小丫头的武功路数与苏承不是一路的。
简言之,她的本事不是苏承教的。
还有她的那副银丝手套,不知是哪儿来的,能徒手接住他的刀刃。
苏小小察觉到他在自己手套上一闪而过的目光,冷冷一笑:“怎么?盯上我的好东西了?我怕你没命享受!”
她抓住他的剑刃,一匕首扎向他的胸口。
徐庆反手挡住她的手腕,苏小小趁机一脚,踹上他的肚子,将他整个人踹退了好几步。
他单刀插地,咬牙稳住身形。
这小丫头太难缠了,他从未见过反应如此迅猛之人。
他扭头望向穿堂中的蛊师,他不屑与人联手欺负一个小丫头,但任务重要,他还是咬牙开了口:“愣着做什么?动手!”
蛊师弹指一挥,朝苏小小下了蛊。
这种蛊与给莫邪下的蛊相似,虽无太大毒性,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令对方身体麻痹、失去意识。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丫头只是闭了闭眼。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又好似做了什么。
苏小小刚刚进了药房,处在两个空间重叠的地方,身体的麻痹感瞬间消失。
蛊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
他是下了个寂寞吗?
这丫头为何没事啊?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再来一次!
蛊师又冲苏小小下了蛊,这回他下血本给了两只!
苏小小依旧没事。
蛊师踉跄了一步。
他低头看着瓶子里的蛊虫,没错啊,刚刚是五只,如今只剩两只了,他确实把蛊下出去了。
“你行不行了?”徐庆冷声问他。
算上今早那次,她今日已经进了三次药房,她不确定还能不能进第四次。
所幸蛊师把瓶子摁住了:“这丫头有古怪!我的蛊对她没用!”
徐庆皱眉:“为何没用?”
蛊师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你不是一直在护国公府做事吗?怎么没打听一下这丫头的底细呀?”
每一条蛊虫都是很珍贵的,白天被小家伙拉二胡吓死了两只,眼下又一下子祸祸了三只,他肉痛死了!
蛊师黑着脸道:“你再坚持一下,我的人快到了!”
徐庆又与苏小小过了几招,被苏小小刺伤了胳膊。
就在此时,蛊师的高手终于到了,一共四人。
他留下两个对付苏小小,另外两个则与他一道去追回三个小人质。
两个高手与苏小小交起了手来。
徐庆趁机打坐,运功将体内的蒙汗药一点一点逼出来。
蛊师的手下是来自北燕的高手,武功并不弱,然而这丫头今晚的杀气太重了,为了救三个小家伙,这丫头连命都不要了。
苏小小解决完两个高手,鲜血飞溅了她满脸,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
就是现在!
逼出了蒙汗药的徐庆,功力骤然暴涨,他一掌拍向苏小小的后心!
这一掌若是打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冰寒而危险的气息,犹如千年冰封的山雪,忽然席卷了整座庭院。
鬼怖从天而降,一掌对上徐庆的手掌!
徐庆根本来不及疼痛,便听得咔的一声,他的骨头裂了!
还有一更
545 嚣张(三更)
徐庆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想要努力克制却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在屋檐上,带着被撞碎的瓦片一起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胸腔内传来翻涌的剧痛,他身躯一抖,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自己中了蒙汗药,却也逼出了不少,那一掌至少有自己的六成功力,却在此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忍住剧痛,抬起几乎要摔断的脖子,望向夜色中一步步朝他走来的黑袍男子。
男子戴着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眸如凝视的深渊一般,幽不见底。
此人的身上散发着死士的气息。
西晋来的么……
不。
西晋人与他们无冤无仇……
徐庆隐约觉得这双眼眸曾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
他艰难地问,每发出一个声音,胸腔都像是被人踩断了一次。
鬼怖在他面前停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个小臭屁在哪里?”
他宛若一尊幽冥的帝王,令所有人忍不住觳觫发抖。
徐庆按耐住心底油然而生的惊恐,趁其不备,握住手心下的瓦片。
鬼怖一脚踩了上来,将他的手骨寸寸碾断。
“啊——”徐庆发出了一声惨叫。
被发现了!
他的一切动作,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
刹那间,又有两名高手赶到。
“当心……”苏小小刚要提醒。
鬼怖压根儿看也没看,目光一直淡淡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徐庆,然而就在其中一名高手杀过来的一霎,他左手一抬,死死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对方的剑哐啷掉在了地上。
他轻轻一折,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宛若麻袋一般滑落在地上。
另一人被这一幕吓住了,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动手,鬼怖替他做了抉择。
那只刚拧断了高手脖子的手,朝下一拍,掌风激起一块地上的瓦片。
瓦片自鬼怖朝下的手心一转,唰的被他挥了出去!
他依旧没看,仅凭听觉锁定对方的位置。
准到不可思议。
那人被一招封喉。
他的剑掉了,他双手捂住脖子,试图不让鲜血喷出来,一直到……彻底倒在血泊中。
苏小小杏眼圆瞪。
这就是鬼怖的实力吗?
太逆天了吧,难怪差点儿连赫连邺都死在他手里。
亏得是自己人啊,若是敌人,这还怎么玩儿?直接送人头吧。
徐庆咬牙交代:“……蛊师把人抓住之后,应该会去东街的飞云楼。”
鬼怖一脚将徐庆踹入墙里,整座墙坍塌下来,将徐庆埋在了里面。
苏小小竖起大拇指:“大锅,猴赛雷啊!”
鬼怖淡道:“别说我听不懂的话。”
苏小小微笑:“大哥,你好厉害!”
鬼怖睨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叫我鬼怖?”
苏小小小声道:“无事叫鬼怖,有事叫大哥嘛!”
鬼怖:“……”
鬼怖看了眼地上被苏小小解决掉的两名高手,问道:“你杀的?”
语气里透出意外。
小小年纪,居然已经能杀这种级别的高手,令人侧目。
方才那个也不弱,能把对方伤到,这丫头不简单。
苏小小点头:“我是不是很厉害?”
鬼怖:“呵。”
苏小小黑了脸:这就很卫廷了,不愧是亲兄弟!
二人走出院子。
“飞云楼在那边。”苏小。
鬼怖按她指的方向拐入东街。
苏小小跟上他,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发现大虎他们不见了,专程赶来救他们的?”
鬼怖道:“看见你的鸟了。”
苏小小严肃道:“我没鸟,别乱说。哦,那个鸟。”
五虎扑哧着翅膀落在苏小小的肩膀上,一脸的快夸我快夸我!
苏小小原本是让五虎去找卫廷搬救兵的,但五虎这只社畜鸟偷懒,飞到一半不想飞了,恰巧碰到鬼怖,便就近将鬼怖给引来了。
念在它歪打正着儿的份儿上,苏小小喂了它一颗鸟食。
小社畜开心到飞起!
苏小小看向鬼怖,挑眉道:“你要真不关心他们,也不会来了。”
鬼怖淡道:“只是作为我住在卫家的等价交换而已。”
苏小小:“哦。”
蛊师带着两名高手追上了车夫,将车夫踹下马车,蛊师来赶车,两名高手策马沿途护送。
徐庆没撒谎,蛊师的确是打算带着他们去飞云楼的据点的,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飞云楼隔壁的酒馆出了重大斗殴案,一位大官的儿子被伤了。
这还得了?
官差直接将街道给封死了,一个同伙也不许放出去!
蛊师皱眉,飞云楼去不了,只能换地方儿。
他调头,往另一据点去了。
他特地挑选了人烟稀少的僻静小道,走到一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恶魔般的小声音。
“你在干咸摸?”
我靠!
蛊师汗毛一炸,手里的缰绳竟然被他扯断了,一匹马飞奔了出去,另一匹马受到惊吓,突然就不走了,车厢一个横甩,重重地撞在了巷口的墙壁上。
他当场被甩飞。
三小只系了安全扣,只是晃了晃,都没晃醒。
小虎叽里呱啦地梦呓完,又没声儿。
“蛊师!”
两名高手忙翻身下马,将蛊师扶起来。
蛊师并非武功深厚之人,这一下把他摔得够呛。
“把你们的马牵过来。”他下令。
“是。”
二人正来牵马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煞是好听。
但如果是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蛊师的眉头皱了皱,正想说不必管他,赶紧走,就发现身边的两个高手不动了。
二人像是听入了神,痴痴呆呆地望着远方。
“喂,你们——”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琴声陡然一转,一股肃杀之气带着盛夏的热浪扑面而来。
两名高手突然拔出腰间佩剑,疯了似的朝着对方砍杀起来。
不好,中招了!
这琴声能蛊惑人心!
为何对自己没用,一是因为自己是蛊师,身上有蛊毒,其二,大概是这琴声只对有内力的人奏效。
蛊师朝着琴声的方向走去,在街道尽头看见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琴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蛊师打开蛊囊,取出一只蛊虫。
车帘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子声音:“好久没有蛊师前来找死了。”
546 大佬出手(一更)
“你说谁找死呢?我听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等等,他看出我是蛊师了?
今晚的震惊一波接一波,弄得他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蛊师古怪地看向马车,外车座上空荡荡的,车帘子隔绝了他的视线。
奇怪,车夫呢?
这样的高手不会连个车夫都没有吧?
还是说车夫藏起来了?以便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不对,是琴声!
琴声是不分敌我的,除了琴师本人,别的高手无法幸免。
如此,就更方便他下蛊杀人了!
“哼,你的琴声对别人有用,对我可没用!受死吧!”
车内,男子修长的指尖勾住琴弦:“你确定吗?”
他话音一落,蛊师便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中的蛊虫出现了一丝不对劲。
它挣扎了数下,突然不动了。
它死了!
琴音还在继续,肃杀之气蔓延了整条街道。
蛊囊中的蛊虫全都躁动不安了起来,这琴声……
他在杀蛊!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能以琴音杀蛊?!
蛊师的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异,他之所以强大全赖他炼制的蛊,通过蛊,他可以轻易操控任何人,是以,他无惧死士,无惧高手,就连徐庆那样的斥候他也是不怵的。
只不过没必要与徐庆交手罢了。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遇上一个杀蛊的琴师!
他的蛊一只接一只地死掉。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他要逃!
逃得越远越好!
对方应当与他一样,非拥有内力的习武之人,否则琴声对他自己也会有影响。
那自己应当逃得掉。
琴声停了,整条街道万籁寂静。
蛊师却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暗影自夜幕中飞檐走壁而来,一剑砍上蛊师的的后背。
蛊师惨叫一声扑倒在了地上,后背传来皮肉裂帛的疼痛,膝盖与手肘也一阵火辣辣的擦痛。
他望向不远处,他带过来的两个高手已经相残而亡。
现在,该猎杀他了。
所以琴声停了,那个人的手下可以现身了。
蛊师忍住剧痛爬起来,身后的男子举起长剑,朝着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斩了下去。
铿!
一枚暗器飞来,打中了男子的长剑。
随后一道黑影闪过,快到几乎只剩下残影,将重伤的蛊师抓起来带到了数丈开外。
男子要去攻击。
凌云淡道:“回来。”
男子退回了马车身边。
“主……主人……”蛊师望着南阳王,说完这几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凌云挑开车帘,毫不闪避对上了南阳王凌人的视线。
南阳王的马车驶了过来,就停在三小只的马车旁。
南阳王收回落在凌云脸上的目光,将蛊师扔上了自己的马车。
南阳王瞥了眼三小只的马车,凌云的指尖勾住琴弦。
南阳王最终放弃了三小只,转身就要坐上自己的马车。
然而就在此时,小虎解开安全扣,自己爬下了马车。
他茫然四顾,似乎在找着谁。
他朝着南阳王走了过去。
凌云:蠢徒弟!为师在这里!
小虎朝南阳王伸出小胳膊,要往他身上爬。
南阳王面无表情地看了凌云一眼,将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家伙抱上了马车。
他刚坐下,便感觉大腿与肚子一热——
小虎送了他一片冒着热气的锦绣山河。
小虎刚刚就想尿了,不然也不会叽里呱啦地梦呓。
尿完的小虎终于舒坦了,于熟睡中无比神气地扬起了小下巴!
南阳王的脸黑成了炭。
马车走了。
一个小豆丁被遗弃在原地,懵呆呆的。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咸摸?
凌云赶忙下了马车,走过去将小虎抱了起来。
他摸到小虎湿哒哒的裤子,表情一秒裂开。
……
苏小小与鬼怖去飞云楼找蛊师,远远地瞧见了大量官差。
她叫住了一个匆匆路过的小贩:“这位大哥,请问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小贩叹道:“酒馆里有人闹事,惊动了官差,那几间铺子全被查封了!你们是要过去吃饭还是打尖啊?别去了,不让进的!”
“官差来了多久了?”苏小小问。
“半个多时辰了吧!”小贩说。
“看来蛊师没去飞云楼。”苏小道。
蛊师刚离开不久,来到这儿时,飞云楼就已经进不去了。
“七少奶奶!七少奶奶……”
车夫捂住头顶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阿福!”苏小小看向他的伤口,“让我瞧瞧。”
车夫忍住疼痛摇摇头:“我没事,皮外伤而已,别管我……快去救小公子……马车被人劫走了,他们有三个人……往那边去了……”
苏小小与鬼怖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赶到了现场,却只看见一辆空荡荡的马车、两具冰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以及不远处的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马车有碰撞的痕迹,车内无血迹,说明孩子当时没受伤。
“是自相残杀。”鬼怖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说。
“他们为何自相残杀?闹内讧了吗?”苏小小不明白。
很快,她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布袋。
打开一瞧,赫然是蛊师的蛊囊。
只不过,里头的蛊全都死了。
什么人干的?
这也太逆天了。
去探路的五虎飞了回来:“师乎!师乎!师乎!”
凌云来过?
这些……该不会是凌云干的吧?
苏小小果断摇头。
凌云只是一个被厌食症困扰多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的病弱琴师。
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回梨花巷。
车上,她为车夫包扎了伤口。
她对待一个下人与对待其余伤者没什么不同,鬼怖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马车到了。
苏小小跳下马车:“鬼怖,结账!”
现在又是鬼怖了。
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歇下了,邓安也在自己的房中修养,凌云独自守着三个呼呼大睡的小孽徒。
小虎被师乎洗白白,换上了干爽的衣裳,别提睡得多香。
凌云跽坐在蒲团上,月光轻轻洒落,衬得他清冷如玉。
“凌云。”苏小小将鞋子脱在门口,穿着白色的足衣迈步入内。
她看到床上的三小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咦?小虎怎么换了衣裳?”
凌云这里是有三个孩子的换洗衣物的,但一般来说,三人都是一起弄脏一起换。
“尿了。”凌云不想回忆自己抱着尿裤子的小孽徒走了一路。
“今晚……多谢你了。”
苏小小试探地说,没点明具体什么事。
凌云也没明说,只是喝着茶淡淡应了一声:“在我这儿把人弄丢的,我找回来也是应该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好吧,我不好奇,我一点儿也不好奇。
“蛊师……”
“没杀死,被人救走了,那个人我不认识。不过……”凌云言及此处,扫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孽徒,“长得像。”
苏小小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长得像三小只,看来是南阳王。
南阳王是个危险的家伙,凌云能带着三个孩子从他手里全身而退,会是巧合吗?凌云当真只是一个病歪歪的琴师吗?
凌云没追问南阳王的身份,但苏小小觉得,聪明如他,或许已经猜到一点苗头了。
鬼怖给了车钱,不见苏小小抱着孩子出来,他有点不耐烦了。
他讨厌等人,绝不是要见小臭屁。
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院子。
苏小小抱着一个小家伙出来:“来得正好,给。”
她把小家伙塞进了鬼怖怀里,又转身进屋去抱二虎。
鬼怖看着怀里熟睡的小臭屁,十分恶劣地戳了戳小臭屁的脸蛋。
苏小小一出来就看见这幼稚的一幕,她无语地说道:“这是小虎,戳醒了你哄睡。”
鬼怖立马不戳了。
最小的小臭屁哭起来,要命的。
“我让人送你们。”凌云说。
苏小小抱着二虎道:“不用了,医馆有马车,走几步就到了。”
凌云出了屋子,去叫车夫。
在等苏小小的鬼怖与凌云撞了个正着。
鬼怖去接二虎的手顿住了。
凌云没太留意他,只当他是卫家的一名高手,穿上鞋子,径自打他身边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一霎,鬼怖的身上骤然迸发出一个强悍的杀气。
凌云眉头一皱。
下一秒,鬼怖出掌,朝着凌云拍了过来。
凌云的暗卫飞身上前,替自家主子挡下了这一掌,他吐出一口血来,当场单膝跪在了地上。
凌云转过身,警惕地看向鬼怖。
苏小小迷了,什么情况?鬼怖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她忙抱着孩子走下台阶,挡在凌云面前,对鬼怖说道:“他是大虎二虎和小虎的师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是他抓了大虎二虎和小虎,他救了他们。”
“他和蛊师不是一伙儿的。”
“和那家伙也不是。”
那家伙是南阳王,她懂他也懂。
鬼怖笼罩着死士的杀气:“这不干你的事,让开,别逼我对你动……”
“手”字未说完,苏小小抱着二虎让开了,让得远远儿的,不是院子太大,她都站出去了。
“慢着!”
苏小小又啾啾啾地跑了过来,对鬼怖道,“孩子给我。”
她把小虎抱了过来,一手一个,退回廊下,“你们继续。”
鬼怖:“……”
凌云:“……”
肥章,晚安。
547 死士之王!(二更)
苏小小再次环顾四周,确保自己所站的位置足够安全,这才放下心来观战。
通过适才与凌云的谈话,苏小小已基本确定杀了北燕高手,并且重创了蛊师的人就是凌云了。
从南阳王手里都能全身而退,凌云的本事超乎她想象。
她很想见识一下。
凌云不去看这个过河拆桥的女人——每个小孽徒的背后都有个不靠谱的娘,他算是深深地领教了。
“你是谁?”
凌云冷冷地问鬼怖。
鬼怖是苏小小带过来的,但他却并未质问苏小小,因为苏小小适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也没料到对方会对自己动手。
鬼怖报了自己的名字。
凌云一脸懵。
苏小小道:“鬼怖啊,如雷贯耳,全西晋没哪个高手没听说过他的。”
凌云道:“我几年前就离开西晋了。”
“原来如此。”苏小小点点头,说道,“提醒你一句,他是死士之王。”
“谁派你来的?”凌云问鬼怖。
“你不必知道。”鬼怖并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苏小小:我很想知道。
“公子。”受伤的暗卫捂住胸口来到了凌云身边,侧步一移挡在凌云面前。
凌云说道:“你不是他对手,退下。”
暗卫正色道:“我拖住他,公子先走。”
凌云风轻云淡地说道:“你只能拖三招,而三招,我走不了。”
“可是公子……”
“我说了,退下。”
暗卫扫了眼苏小小怀中的孩子。
凌云一秒斩断他的想法:“不要拿我的孽徒威胁他。”
暗卫咬咬牙,最终只能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鬼怖朝凌云打出一掌,凌云身形一闪,朝回廊下的围栏扑过去。
苏小小看着他险些跌倒的样子,不由地发出灵魂拷问:“你不是连蛊和北燕高手都能杀吗?怎么会这么狼狈啊?”
凌云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琴!”
“早说嘛,等下。”苏小小冲鬼怖比了个暂停的脚势,毕竟她没手了。
她转身进屋,将二虎与小虎放回床上,取了凌云的琴来,隔着围栏递给他:“给!”
凌云:“……”
你确定不劝个架?
凌云抱过琴,身形一转,宽大的轻纱与素色衣袍在夜风中翩然翻转,宛若一朵圣莲绽放,那一瞬,着实美得惊心动魄了些。
他在石凳上坐下,将琴搁在面前的石桌上,修长的指尖勾住琴弦,一道宛转悠扬的琴声自他指尖下倾泻而出。
苏小小:“唔,好听啊。”
鬼怖却不这么认为,琴声钻入耳膜的一霎,犹如一柄尖刀扎进了他的识海。
他闭了闭眼,将疼痛感散去:“就这点本事吗?那未免也太不够看了!”
凌云神色不变,指尖翻飞,曲调变了,由婉转变得高亢,空气里突然就有了肃杀之气。
苏小小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看向鬼怖,果不其然,鬼怖的眼底浮现起一抹挣扎。
他被琴声干扰了,丹田内的内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
为何我没事?
苏小小嘀咕。
她回头看了看几个孩子,三人睡得香甜,俨然也无碍,另外,邓安与几个下人也在房中歇息呢。
难道说……凌云的琴声只对高手有用吗?
难怪蛊师没死,北燕高手死了。
另外,似乎也能杀蛊。
从二者的死法来看,蛊是受不了琴声的音域,直接被杀死的,而两个高手是被琴声迷惑了神智,自相残杀而死。
原来琴声也可以是大杀器,受教了。
苏小小越来越好奇凌云的身份。
此时,鬼怖冲破了琴声的控制,一掌朝着石桌拍来。
“这么快吗……”
凌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俨然也有些惊讶于鬼怖的实力,他抱着琴站起身,后退数步避过了鬼怖的一击。
石桌就没那么幸运了,它被生生拍成齑粉,可见鬼怖那一掌有多可怕。
“唔,不能再打了,热闹可以接地气,不能接地府。”
苏小小正打算出手制止,卫六郎与卫廷赶到了。
凌云不知二人过来,勾起琴弦,音律翻转,杀气迸出。
这是用来对付鬼怖的,是真正的琴杀!
卫六郎先进来的,他毫无防备,双膝一软跪下了。
突然就被行了大礼的鬼怖:“……”
“六哥!”卫廷入内。
凌云与鬼怖同时住了手。
卫六郎脑子晕乎乎的,被卫廷扶起来后人还在打晃。
卫廷一脸狐疑地望向鬼怖与凌云:“你们在做什么?”
苏小小走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在打架。”
二人:……我谢谢你啊。
鬼怖敛了杀气,面无表情地看了凌云一眼:“我会再来的。”
凌云冷声道:“随时奉陪!”
鬼怖淡道:“下一次,我要动真格了。”
凌云哼道:“下一次,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卫六郎扶着晕乎的脑袋,有点儿状况外。
卫廷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与苏小小将三个小崽子抱了出来。
坐上马车后,苏小小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卫廷道:“凌云让人给卫家递了信。”
凌云并不知苏小小会找来,他返回梨花巷时就让人去卫家通知了卫廷。
至于具体的经过,他的口信里没说。
“大虎二虎和小虎被南阳王的蛊师抓走了,我在那里看到了徐庆……”苏小小将事情经过说了。
卫六郎翻来覆去检查三个孩子,确定没遭虐待,稍稍放下心来。
卫廷沉吟道:“是南阳王授意的,还是蛊师自作主张?”
“应当不是南阳王授意的。”苏小小其实与凌云谈了许多,凌云有一句原话是,“那个人很厉害,他对大虎他们不是非要不可,不然我可能带不回来三个。”
大虎二虎暂且不提,小虎是已经自投罗网的。
南阳王是顺势而为,真想抓走小虎的话,不会因为一泡尿就把人嫌弃地放了。
苏小小道:“不论怎样,他已经见过大虎二虎和小虎了,想必也猜出他们的身份了。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南阳王这个大变态还真不好说。”
南阳王不喜欢几个孩子无所谓,怕就怕他和莫归远一样,连自己的骨肉血脉也能利用。
今天的字数已经很肥了,不确定有没有三更。
548 身份与真相(三更)
卫六郎看着熟睡的三小只,眼底浮现起一抹杀气:“他敢动他们一下,我会将他千刀万剐!”
南阳王的事先放一边,苏小道:“凌云的身份也很可疑,大哥一来就对他动手,他究竟是谁?”
卫廷沉吟道:“这个只能去问大哥了。”
鬼怖没坐马车,他是自己骑马回府的。
路过大房的庭院时,他的步子微微顿了下,望着院中那株金桔树,怔怔出神。
翌日。
鬼怖刚起,卫廷便过来了。
他没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口水话,开门见山道:“大哥,凌云是谁?你的任务是不是杀了他?”
鬼怖冷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哦。”卫廷转头,“曦月,进来。”
鬼怖:“……!!”
卫曦月拿着胡萝卜走了进来,她歪头,看看鬼怖,将手里的胡萝卜递了出去。
鬼怖的汗毛竖起。
卫廷一把将卫曦月抱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望着鬼怖:“大哥?”
“纳兰云!”鬼怖没好气地说道,“他叫纳兰云!”
“那位有琴仙之称的天才琴师么?居然是他?”
这个答案超乎了卫廷的想象。
儿子随便认个师父,居然是琴界第一大佬,这到底什么运气?
卫曦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想喂胡萝卜了:“七叔。”
“稍等啊。”卫廷安抚住卫曦月,继续问鬼怖,“那,大哥的任务是?”
鬼怖冷冷地说道:“死士在完成任务之前,不能说,这是规矩!”
就算给他喂一百根胡萝卜他也不会说!
卫廷哦了一声,转头望向门口:“小虎。”
小虎抓着唢呐蹦了进来,他左边挂着铜锣,右边挂着二胡,可以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音律小全才了。
鬼怖看着全副武装的小虎,太阳穴突突一跳:“卫惜朝!你有完没完了?”
卫廷笑道:“还记得我的字,大哥的记忆恢复得不错嘛。”
鬼怖要被这个坑货气死了,他指着鼓起腮帮子的小虎道:“你别让他吹!”
小虎含住了唢呐。
鬼怖咬牙:“我说!”
“早这样不就得了嘛。”卫廷得了便宜还卖乖,把卫曦月放下来,又把小虎的唢呐残忍抢了过来。
小虎叉腰跺脚,特别生气地说道:“你干咸摸!真系个qiu爹爹!”
卫廷冷哼着捏了捏他的小奶膘:“再乱叫,抽你小屁股。”
小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小屁屁。
卫廷把两个小家伙抱了出去,交给丫鬟与仆妇,让她们带去找卫老太君。
他旋即在鬼怖对面坐下:“大哥!”
鬼怖沉声道:“你这么无耻,秦苏知道吗?”
卫廷微笑:“大哥教得好。”
鬼怖:“……”
鬼怖自打回到卫家,好处是夜间睡眠质量提高了,缺点就是白天被气到心梗的次数也飙了。
卫廷言归正传:“大哥,纳兰云究竟是谁?有言传他是北燕人,可我看凌云怎么都不像是与北燕有关系的样子。”
鬼怖道:“他是西晋人,他的来头很神秘,就连我也不清楚,只知他是江湖人称的琴仙,弹得一手好琴,与西晋皇室有所来往。我见过他的画像。”
卫廷纳闷道:“大哥的主人为何要杀他?”
鬼怖面无表情地说道:“死士只服从命令,不问缘由。”
卫廷看着他:“所以大哥的任务真的是杀纳兰云?”
鬼怖一怔,意识到自己被卫廷给套路了。
不怕有坑货,就怕坑货聚一窝。
回卫家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
……
梨花巷,西宅。
凌云跽坐在书房的蒲团上,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他要杀我?”
对面的苏小小将三盒点心放在桌上:“是的,这是他作为死士最后的任务。”
凌云的目光落在点心盒子上,对数量似乎还算满意:“你怎知是最后的任务?”
苏小小道:“莫邪说的,他的主人已经死了,临死前给他下达了最后这项任务。你可能不认识莫邪,他是西晋的一个使臣。”
在来找凌云之前,她去过驿馆了,一是给赫连邺治伤,二也是向莫邪打听了一些有关鬼怖的事。
凌云问道:“他主人是谁?”
苏小小摇头:“莫邪没说。”
“他是卫家人吧?”凌云道。
“是,他是卫廷的大哥。”苏小小没有隐瞒,“昨天过来的另外一个,也就是你上回从街上救回去的,他是卫廷的六哥。”
“认出来了。”凌云说。
苏小小惊讶:“这也能认出来?”
凌云回忆道:“几年前我去过碎北关,与卫家人有过一面之缘。我的盘缠弄丢了,就把琴给卖了,武安君路过,虽与我萍水相逢,却替我把琴赎了回来。卫六郎也在,不过他应当没注意到我。”
只见了一面,就能将面目全非的卫六郎认出来,苏小小感觉自己遇上了真大佬。
“我和卫廷还有六哥会尽量拦着鬼怖的,你自己也小心。”
凌云云淡风轻地说道:“没必要拦,他杀不了我。”
这时候就没必要说大话了吧……苏小小道:“把你暴露了,很抱歉。”
“你不带他过来,他迟早也会找到我,无所谓。”凌云心态很好。
他从不怨天尤人,也不轻易怪罪任何人。
万般皆缘法。
凌云正色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死士能杀我。”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若说先前认为他在讲大话,那么这一句就俨然不是了。
难道凌云的手里是有什么对付死士的手段吗?
苏小小道:“鬼怖不是普通死士。”
凌云道:“我知道,不然昨晚他已经死了。他很强大,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死士。但我还是那句话,他杀不了我。”
苏小小想了想:“那你能杀他吗?”
凌云淡淡说道:“看在武安君的面子上,我尽量不杀。”
好吧,你杀不了。
苏小小暂且放下心来。
她打算回去了。
凌云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她:“有件事我可能要提醒你们一下,你们是不是认为死士完成最后的任务之后,就会重获自由?”
苏小小一愣:“不是吗?”
凌云看着手里的茶杯:“如果死也算一种自由,那是。”
苏小小睁大了眸子:“你的意思是……鬼怖杀完你之后……”
凌云点头:“没错,他会死。”
549 坦白,解蛊(一更)
苏小小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凌云说道:“无主的死士是很危险的,他们可能在陷入狂躁状态后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为了最大程度杜绝此类惨祸的发生,死士的主人在临死前会为他们寻找新的主人。若是没找到,死士就会殉葬。”
苏小小愕然:“这么残忍!死士会心甘情愿殉葬吗?”
凌云正色道:“这是死士的规矩。”
苏小小没做过死士,对死士的忠诚难以感同身受,但想到修奴被莫归远吸干了功力而死,也不曾有半点反抗,大概明白死士与寻常高手是不一样的。
远的不提,就拿昨日来说,鬼怖折磨徐庆,徐庆老实交代了蛊师的行踪,若换成死士,八成死也不会开口的。
“如此说来,鬼怖应当是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所以才不与家人相认的。”
如果是苏小小,她大概不会这么做。
这并不是说鬼怖是错的,每个人的观点不同,做出的选择也截然相同。
她非鬼怖,焉知鬼怖内心的苦痛?
想到什么,苏小小再次看向凌云道:“你确定鬼怖杀不了你吗?”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凌云淡道,“除非我在他面前摔死。”
苏小小认真问道:“那……你会吗?”
凌云:“……”
苏小小回到卫家,鬼怖在院子里练剑,几个孩子去附近的小花园摘花花,鬼怖得了片刻安宁。
不知怎么回事,四个人觉得他这里比卫六郎那边好玩,每天都要过来,鬼怖快被吵升天了。
“鬼怖。”
苏小小进入院子打了招呼。
鬼怖收了剑,淡淡睨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微微一笑:“啊,有关凌云……纳兰云的事,我有一点儿自己的看法。”
鬼怖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的看法不重要。”
呃……这么直接的吗?
一定是刚刚没叫大哥。
苏小小把藏在身后的糖葫芦拿出来:“大虎说你喜欢吃。”
鬼怖道:“我不喜欢。”
苏小小戳穿他道:“上次的你全吃完了。”
鬼怖面不改色:“就不喜欢。”
和卫廷一个德行。
苏小小见怪不怪,将糖葫芦放在了石桌的盘子上:“纳兰云是大虎二虎小虎的师父,你杀了他,他们三个会难过的。”
鬼怖面无表情地说道:“干我何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苏小小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杀不了他的?别否认,我昨晚全瞧见了,你们两个根本就谁也奈何不了谁。你俩就好比是不同体系的巅峰,正巧相生相克!”
鬼怖皱眉:“我不喜欢这个词。”
苏小小眨眨眼:“那……相爱相杀?”
鬼怖的脸更黑了。
“好嘛好嘛,开个玩笑。”苏小小双臂搁在石桌上,凑近鬼怖问道:
“如果你一直杀不了纳兰云,怎么办?
“我已经知道了,无主的死士是要殉葬的,如果不是这个任务,你也早随你主人去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主人为何在临终前给你安排了一个你永远也没办法完成的任务?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主人想要你活着?”
鬼怖怔住了。
苏小小:快说是是是!快感动得一塌糊涂!快敞开胸怀迎接灿烂美好的明天!虽然我只是瞎编!
鬼怖拿布擦起了刀鞘,笃定地说道:“没有鬼怖完成不了的任务,我一定会杀了纳兰云。”
苏小小嘴角一抽。
卫老太君说的没错,卫家最轴的男人就是你了。
行,我不劝了,你爱咋咋!
“小虎!”
“娘?”
“吹唢呐!”
鬼怖:“……!!”
……
留下鬼怖独自面对小虎的魔音摧残,苏小小回了自己的院子。
约莫一刻钟后,苏陌来了府上一趟。
上回在行宫,二人从张峰身上搜出了一块刻有蓬莱二字的钥匙,这两日苏陌带上全部可以调动的人手,以抓捕窃贼为由,将京城查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城南的一间小客栈里找到了张峰的遗物。
但也只是一些衣物与碎银子,没找到先帝的遗诏。
“另外,还有一个拨浪鼓与一封家书。”
书房中,苏陌将拨浪鼓与家书递给了苏小小。
拨浪鼓是新的,看样子刚买。
家书上字迹清秀,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家中一切安好,望君保重身体,落款是锦娘。
“查出信来自何处了吗?”苏小小问。
苏陌点头:“信封上有城南驿站的官印,是从一个叫刘村的地方寄出来的。”
京城虽大,却并不是没有村落,城郊一带还是有不少村庄的,只是比起州郡的村庄要大一些,也富庶些。
二人即刻动身,抵达刘村时正值傍晚。
考虑到张峰或许是化名,他们按信上的落款打听了锦娘。
“最东头那家就是。”一个好心的大娘说。
二人谢过大娘,找到了那户人家。
院门是开着的,一位年轻的妇人一手抱着一个一岁的孩子,另一手在晾衣绳上收衣裳。
褥子太大,她扯了半天没扯下来。
苏小小帮她收了:“给。”
她微微一怔,狐疑又带着一丝警惕地看向苏小小与苏陌:“你们是……”
“我们是来找张峰的。”苏小小试探地说。
女子的眼神闪了闪。
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锦娘,谁来了?是大牛回来了吗?”
女子望向堂屋道:“不是的,娘,是问路的。”
老人家慈祥地说道:“啊,那你告诉人家。”
她怀中的孩子大抵是怕生,小嘴儿一瘪就要哭,苏小小拿出一块糖递给他。
他立马不哭了,小手将糖抓过来。
“我婆婆。”女子对苏小道,“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只能坐在屋里。”
苏小小明白她的意思:“我们不会去打搅老人家的,我们是官府的人,并无恶意,只是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苏陌拿出了官府的令牌,以证实他们的身份。
门口不时有乡亲路过,苏小小与苏陌的衣着模样太打眼,他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何曾见过如此如珠似玉的人儿,都忍不住多朝两头看两眼。
“来灶屋说吧。”
女子将二人带去了堂屋旁的灶屋,给二人搬来小板凳。
“没椅子,委屈你们一下。”
她自己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上。
二人坐下。
从她口中,苏小小了解到张峰的真名叫张大牛,是刘村土生土长的人,十岁那年跟着去镇上学艺,后来又给人走镖。
“他常年在走镖,一年上头也回不了几次……没少过家里的吃穿用度。”
是没少,但也不敢太露富,怕惹人怀疑……苏小小是村里来的,她扫一眼就知道这家子目前的生活水平。
锦娘不清楚张峰的真实身份,他们静静地把屋子搜查了一遍,没找到先帝的遗诏。
临走前,苏小小将从张峰身上搜刮来的对牌给了锦娘。
“不要银子了?”出来后苏陌问。
苏小小挑眉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去薅赵康宁。”
苏陌轻轻地笑了。
二人坐上马车。
“二位贵人,请稍等!”
锦娘气喘吁吁地小跑了过来。
苏小小挑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锦娘的面上闪过一抹挣扎:“他是白莲教的是不是?”
苏小小顿了顿,点头:“是。”
锦娘苦涩地笑了:“朝廷在清剿白莲教,不少人都被抓了……你们来找他说明他还没被抓到……我只希望他躲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苏小小深深看了她一眼:“朝廷会全力追捕他的。”
锦娘的眼眶红了,她抬手抹了泪,笑着目送二人离开。
马车刚走两步,她再度开口:“飞云楼……我听他提到过飞云楼,如果你在找什么,可以去那里看看。”
苏小小挑开帘子,冲她颔首致谢。
马车驶出一段路后,苏小道:“她知道张峰死了。但只要我不说破,她就可以当张峰还活着。”
苏陌没说话。
苏小小看着他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对吗?”
苏陌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很惊讶。”
苏小小回忆道:“她刚刚那副样子,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苏陌认真说道:“可我没看她,我在看你。”
他只看妹妹。
苏小小:“……”
城门关闭了,所幸苏陌带了老侯爷的令牌,成功令守城侍卫开了城门。
苏陌将苏小小送回卫家:“飞云楼那边我会去查。”
“等等,我记起一件事来。”苏小小道,“飞云楼是南阳王的据点,昨晚蛊师就打算把大虎他们带去飞云楼藏起来的。张峰会把圣旨藏在南阳王的眼皮子底下吗?”
苏陌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小小赞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苏陌轻声道:“等我消息。”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好。”
苏陌问道:“这么早就困了?”
苏小小蔫哒哒地说道:“解蛊后遗症,你不懂的。”
苏陌皱眉:“卫廷又中蛊了?”
“嗯。”苏小小闷头喝茶。
苏陌想了想,正色道:“你可以教我,下次我来给卫廷解。”
“噗——”苏小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小肥章,螃蟹步比心,晚安。
550 家有喜事(二更)
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虽然你俩颜值高、身材好……不不!快住脑快住脑!
“怎么了?”苏陌错愕地看向妹妹,不忘抵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苏小小接过帕子擦了擦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学解蛊的好。”
“为何?”
“我怕你俩打起来。”
为谁上谁下,毕竟你俩看起来都很攻。
苏陌还当她是嫌自己在医术上不够有天分:“我学东西很快的。”
不不不,这不能学,听我的,找个姑娘不好么?好男人已经很稀缺了,你们就不要再内部消化了。
苏小小果断打消了苏陌的念头,挥挥手将苏陌送走。
接下来的几日,苏小小安心在府上补觉,秦沧阑每日雷打不动地过来指点李氏等人,每次指点完,她们全都没有折腾苏小小的力气了。
当然,轻功还是要学的。
“对,再爬高一点儿,记住方才的口诀,不要害怕!”
秦沧阑站在草地上,鼓励着头一次施展轻功的孙女儿。
苏小小握拳,我可以的!
她闭了闭眼,身形一纵。
咚!
她栽了下来。
给她当了沙包的秦沧阑被砸趴在青青草地上:“没……没关系……再来一次……”
再被砸了十七八次后,卫六郎让秦沧阑薅了过来。
“干嘛?”卫六郎问。
话音刚落。
咚!
苏小小自由落体,将卫六郎当即砸进了深坑!
抠都抠不起来的卫六郎:“……”
转眼,立秋时节将至。
苏小小发现这个朝代是人是很重视立秋的,这是关乎社稷的大日子,政令、农事、作息都随之发生变化。
景宣帝于立秋前三日便停止了上朝,开始沐浴斋戒。
立秋当日有两场重大仪式,一是祭祀少暤与蓐收,前者即白帝,乃上古帝王之一,相传乃黄帝之子;后者乃传为白帝手下,协同白帝治秋。
祭祀仪式在西郊,天子亲临,率文武百官虔诚祭祀,声势浩大。
西晋使臣与北燕使臣来访的另一项重要行程便是观摩大周的秋祭仪式。
祭祀过后是阅兵。
秦家铁骑打头阵,威风赫赫,天地共震,马蹄声与盔甲的摩擦声在朗朗乾坤回荡,看得百姓们心潮澎湃。
苏家的先锋军、冷家的弓箭营以及战车辎重营自街道上气势磅礴地走过。
扬大周国威,护万里河山,儿郎赴死,江山永继!
苏小小与苏二狗在沿街的一间茶楼定了厢房,二人趴在二楼的窗台上,街道上人声鼎沸,百姓们呼声震天。
“是姐夫是姐夫!”
苏二狗指着骏马上的卫廷兴奋大叫。
卫廷第三次游街了,第一次是高中状元,第二次是大婚迎亲,他每一次出现都能令人耳目一新。
此时的他身着盔甲,身姿挺拔眉,气场强大,虽眉目间一片冰冷,却给了百姓与江山十足的安全感。
“大表哥!大表哥!”苏二狗看见了苏陌。
往常秋祭是由老侯爷率领阅兵,今年换成了苏陌,看样子老侯爷打算隐退了,要将军队彻底交给苏陌。
“啊啊啊!是苏公子!”
隔壁厢房传来千金们花痴的尖叫。
卫廷出来时,她们就已经尖叫过一轮了。
苏二狗:“爹爹爹!是爹!”
“啊啊啊!护国公!”
苏小小:那是我爹,你们瞎叫什么?想给我做后娘吗?
冷天南成了残废,他的嫡子冷睿又不堪重用,率领冷家弓箭营阅兵的是他亲弟弟。
伴随着秋祭的结束,西晋使臣在大周的造访也步入了尾声。
至于北燕,他们本就是来刺探情报外以及破坏两国和谈的,结果和谈没破坏成,反倒促成了两国的友好关系。
苏小小为莫邪洗脱冤屈,等于是变相帮西晋皇女保住了夺嫡的资格,这份人情不比勾心斗角的联姻强多了?
更憋屈的是,赫连邺还受伤了。
赫连邺虽没交代南阳王,可他说出了给莫邪下蛊的人,正是赵康宁身边的蛊师。
得,追究不了大周朝廷的责任了。
北燕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天也不想在大周待下去了。
这一日,苏小小回了一趟门。
她是被苏二狗叫过去的,说是家里出事儿了。
她寻思着护国公府人丁如此简单,能出什么事儿,一进门,她傻眼了。
正对着大门的两把太师椅上,左边是霸气侧漏的魔魅美人西晋皇女,右边是戴着面纱也难掩仙姿佚貌的清冷美人白羲和。
除此之外,屋子正中央还站着一个媒婆。
她面前的案桌上摆放着厚厚一摞画像。
她笑道:“这位是户部尚书家的亲戚,年方二八,擅书……”
“不可!”西晋皇女与白羲和异口同声。
白羲和淡淡说道:“听闻她娘家在西城,远嫁怕是不妥吧。”
西晋皇女也道:“远嫁怎么了?情系千里,姻缘一线牵。不过倒是听说她与人订过亲,一女不事二夫,这才是大大的不妥吧?”
白羲和呵呵道:“活像是你府上的男人少了似的。”
西晋皇女冷笑道:“面首而已,丈夫只有一个。”
苏小小头皮发麻地退了出去。
苏二狗小声道:“姐,你看见了吧?她俩从天亮就坐这儿了,媒婆来给咱爹说亲,说一个,被她俩否决一个,都说走了三个媒婆了!”
苏小小嘴角一抽:“战斗力这么彪悍的吗……”
苏二狗道:“姐,你想个办法。”
苏小小道:“这不得看爹和你怎么选吗?你想让谁给你当后娘?她俩,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一个是天下第一狠人,你选吧。”
苏二狗挠挠头:“呃……这咋选啊?姐你要哪个?”
苏小小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我嫁出去了,后娘不后娘的也管不着我了,倒是你日后要成亲生子,带着媳妇儿孩子孝顺后娘的。”
苏二狗想了想:“她俩哪个比较不凶?”
“白衣服那个。”苏小小道,“但她心眼子多,嘴里没一句大实话,坑你没商量的。”
苏二狗惊吓:“紫……紫衣服那个呢?”
苏小道:“她倒是不会坑你,大不了就是揍你,一拳打飞一头狼的那种。”
苏二狗更惊吓了。
这个文的节奏真的好快好快,没水过一点情节,日常都好少写,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会很快完结。
551 强大盟友(三更)
白羲和与西晋皇女坐镇,成功气走了第四个媒婆。
苏承下朝归来,被苏小小与苏二狗堵在半道上。
二人像土匪一样杀出来,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拔刀。
“是你们啊。”看清了儿子女儿的脸,他暗松一口气。
“嘘——”苏二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望了望花厅,压低音量说道:“爹,你小点声。”
苏承一脸茫然:“你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是护国公回来了吗?”
花厅内传出两个大美人异口同声的问话声。
苏承汗毛一竖,立马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给了闺女与儿子一个小眼神。
二人会意。
三人悄咪咪地躲去了一旁的花丛后。
三人蹲在地上,十分没有形象。
苏承悄声问道:“她们怎么来啦?”
苏二狗也特别小声:“给我当后娘来了,爹你想娶哪一个呀?”
苏承伸出半颗脑袋,望了望花厅的方向,唯恐被发现,又一秒缩回来:“这哪一个也不能娶呀。”
苏二狗勇敢地说道:“没关系的,我不怕被坑,也不怕挨揍,爹你喜欢就好。大不了我搬去我姐家。”
苏承一巴掌呼上他大脑门子:“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想和你姐住想疯了!
苏二狗幽怨地摸了摸头:“谁让你做的饭那么难吃?”
苏承炸毛,低声道:“我已经没做饭了!是你祖父做的!”
秦沧阑为了弥补多年缺憾,竟然洗手作羹汤,亲自为苏二狗做饭,厨房都烧了好几个。
苏小小理智提醒,小胖手指戳了戳他二人的肩膀:“喂,能不能别歪楼?”
苏承轻咳了一声:“我没想过给你俩找后娘。”
苏小小:“肚兜……”
“咳咳咳!”苏承呛到了。
苏小小道:“以后我和二狗都成亲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找个人照顾自己,我和二狗都觉得挺好。”
苏二狗点头点头。
他们心里会永远记着娘亲,但这不代表他就想看着他爹孤独终老。
他爹把他和姐姐拉扯大不容易,好多人上门说亲,他爹都拒绝了,他们如今大了,不需要照顾了,他爹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苏承叹道:“她俩……确实难啊……”
一个是西晋皇女,一个是太皇太后,他娶哪个都不会被允许。
景宣帝是不可能让兵权旁落他国之手,他要娶西晋皇女,就只能让整个秦家放弃兵权,他去西晋给人做上门女婿。
秦家军是秦沧阑一辈子的心血,哪儿能这么付诸流水?
至于说白羲和,那就更难了。
他长叹一声:“除非造个反。”
“儿子你要造反?”秦沧阑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
苏承吓了一大跳,站起身道:“爹?你怎么来了?不是,我……”
“我知道了。”秦沧阑比了个不必再说的手势,沉痛地望了望头顶的天,转身没入夜色。
苏承欲言又止,转头看向大胖闺女:“你、你祖父他啥意思啊……”
苏小小摊手:“母鸡(不知)啊!”
苏承:“???”
白羲和要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回去,西晋皇女就自由多了,她好整以暇地对白羲和挥了挥手。
白羲和跺脚,对躲在花丛后的苏承道:“你送我!”
苏承:“……”
苏承默默备了马车,送白羲和出了府。
西晋皇女好笑地看了看花丛:“出来吧。”
苏小小与苏二狗站起身来。
苏二狗想到他姐说的,紫衣后娘能一拳打飞一头狼,他果断躲在了亲姐的身后。
“你先回屋写作业。”苏小小说。
“诶,好嘞!”
苏二狗做作业从未如此积极过。
他脚底生风地去了。
苏小小微微一笑:“殿下,我爹已经走了。”
西晋皇女道:“我是来找你的。”
“嗯?”苏小小一愣,她眨眨眼,错愕地指了指花厅,“那你刚刚还……”
西晋皇女大方承认道:“哦,欺负她一下。”
苏小小:您欺负白羲和干嘛?啥癖好?
“你陪我走走。”西晋皇女说,“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天,当值都没这么累过。”
苏小小心说,知道累您还……这是为哪般?
二人沿着府上的曲径小道漫步在黄昏下,残阳如血,天际绯色如绸。
西晋皇女道:“我快离开大周了,今日来找你,是为两件事。你替莫邪洗脱冤屈,我还没当面谢谢你。”
苏小小客气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西晋皇女望向湖边的垂柳,说道:“我这人恩怨分明,大周与西晋的和亲会继续进行,但我的盟友只会是你与卫廷。”
苏小小暗暗震惊。
她的话透露了两个意思,首先,她看出他们与景宣帝貌合神离了,其次,她是站在自己与卫廷这边的。
一个明处的景宣帝,一个暗中的南阳王,他们太需要西晋这个外援了。
苏小小真诚地说道:“多谢殿下。”
这句不是客气,是发自肺腑。
西晋皇女微微颔首:“莫邪的事,我们清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这是我个人的不情之请。”
苏小小道:“殿下请讲。”
西晋皇女顿住脚步,转身郑重地看向她:“我想请你为我医治一个人。”
“谁?”苏小小问。
西晋皇女道:“馨儿的哥哥。”
“小郡主还有个哥哥?”苏小小表示与西晋打交道这么多日,从未听人提过,西晋小郡主也不曾。
西晋皇女望向天边的残阳:“他大馨儿一岁,自幼体弱,不能出门,有一次偷偷跑出去,回来就病倒了,险些没救过来。之后他一直被关在屋子里,馨儿也极少见到他。我原本已经放弃了,但是你治好了赫连邺,你的医术或许当真与其他大夫不一样。
“这些年我人前风光,可人后,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我想救我的儿子,想让他活得更久一点,哪怕只是一年,一个月,一天。”
这一瞬,苏小小感受到了她内心不为人知的脆弱与柔软。
从感性的角度,她不该经历丧子之痛。
从理性的角度,盟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解决了西晋皇女的政治危机,达成了利益上的共识,这是盟友。
但既然能因利益结盟,将来也能因利益而反目。
朋友则不同。
救治了西晋皇女的儿子,她将会成为自己永不背叛的朋友。
这个月没怎么求票,看到大家留言说在为我攒月票,突然有点破防。
我确实挺喜欢月票的,不全是为了名次,是因为在我心里,月票代表某种偏爱,我想要大家的偏爱。
552 秘密(一更)
西晋皇女道:“你不必着急给我答复,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这自然是要好生考虑的,西晋皇女的儿子不能出门,这意味着只能自己这边出诊。
距离西晋使团离京还有几日,做决定不急于一时,另外也可趁着现在打听一下对方的病情。
若是不治之症,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就别让西晋皇女空欢喜一场了。
另外,西晋使臣一走,北燕使臣也会离开,这么一想,又觉得时日无多,毕竟她还想在赵康宁身上多薅一把。
“该怎么薅呢……”
带着靠薅秃赵康宁走上人生巅峰的雄心壮志,苏小小回到了卫家。
二虎蹲在院子里泡他的小石头与八卦镜。
八卦镜是司空云的,具体怎么到小家伙手上的,苏小小不知,终归是司空云主动交出来的——小家伙们从不偷窃,他们只打劫。
大虎在一旁教小虎说话。
大虎吐字清晰:“师父。”
小虎:“师乎!”
大虎纠正道:“是父亲的父啦!父!跟我念,父!”
小虎奶唧唧:“父!”
“对啦。”大虎摇头晃脑,像个严谨的老夫子,“父!父亲的父!”
小虎小手背在身后,有样学样地晃脑袋:“父!父亲的父!”
大虎十分有节奏:“师——父!”
小虎跟上他:“师——乎!”
大虎:“……”
大虎指指他:“小、虎!”
小虎也指指自己:“小——斧!”
大虎:“师、父!”
小虎:“师——乎!”
大虎一巴掌拍上额头。
啊,这个笨弟弟,他教不了啦!
大虎被臭弟弟整到崩溃,看见苏小小,就想钻进娘亲怀里找找安慰。
谁料小虎倒先扑过来了。
“大斧凶我!”他又开始告哥哥黑状。
“我没有!”大虎据理力争,“我只是在教你说话!”
“你就有!你好凶!小斧怕怕!”小虎浑身是戏,往苏小小怀里一歪,“不和大斧玩啦!”
大虎严肃脸:很好,你又想吃拳头。
小虎丝毫不知自己大难临头,冲着大虎一个劲儿地吐舌头:“略略略!”
他们两岁时,苏小小觉得两岁的小奶包最好玩了,如今他们三岁了,苏小小又觉得三岁的小豆丁更好玩。
三小只在她面前老乖了,又萌萌哒又不闹,是纯纯小天使。
苏小小玩了会儿孩子,把三小只挨个rua了一遍,一直到卫廷与苏陌回来,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卫廷刚下朝,苏陌刚从外头办事归来,二人是在门口碰上的。
三小只叫了爹与大舅舅,又呼哧呼哧地跑去玩了。
三人去了书房。
苏小小讲了与西晋皇女的谈话。
卫廷沉吟道:“我调查过西晋皇女,她的确有个病弱的儿子,只比小郡主大一岁,身体羸弱,靠无数珍稀的药材的吊着命。”
“你想去吗?”苏陌问苏小小。
苏小道:“暂时还不确定。”
她是大夫,有病人要求出诊,按理她不该拒绝的,只是京城的事情太多了,左有虎视眈眈的景宣帝,右有暗中闹事的南阳王,她有些放心不下。
苏陌说道:“陛下这几日在挑选为灵犀公主送亲的大臣,我和卫廷大抵会去一个。如果你决定去出诊,我就和陛下说我去。”
卫廷黑了脸,苏陌你是又想打一架。
苏小小如今一看见二人就会想起苏陌说的要为卫廷解蛊一事。
卫廷:“你的眼神不对劲。”
苏小小:“没有,我什么也没想。”
她果断岔开话题,“飞云楼的消息查得怎么样了?”
苏陌道:“自打那一晚你和鬼怖找去了南阳王的宅院之后,南阳王就销声匿迹了,飞云楼的老板也不见了踪影。”
苏小小喃喃道:“会不会是南阳王也猜到张峰可能将东西藏在飞云楼,所以把飞云楼的掌柜抓去拷问了?不对,张峰跟了南阳王这么久,不会猜不到南阳王的手段。我总觉得,东西还在飞云楼。”
其实如果能借景宣帝的手除去南阳王是最稳妥的,问题是他们不清楚南阳王对三个孩子的态度,万一把孩子扯出来就麻烦了,所以景宣帝与南阳王黑吃黑暂时是行不通的。
对南阳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从前展露出来的习惯与性格全是假的,不然还能根据他的特征推测出一二。
苏小小道:“他目前还不知道大哥与六哥的存在,应当也不知道我们知晓了遗诏的内容,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一旦被他发现大哥与六哥还活着,他会立刻来灭口。”
卫廷冷哼道:“谁灭谁的口还不一定!”
“七少奶奶!七少奶奶!”小丫鬟来到门口,“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说是要见你。”
是永寿宫的程公公来了。
“太后她老人家夜里惊了风,今早便不大舒坦……”
“我随程公公走一趟。”
苏小小带上药箱进了宫。
太后坐在凤床上,有气无力地靠着背后的迎枕,见程公公领着苏小小入内,她叹道:“都说了哀家没事,你干嘛非得把她叫来?”
程公公笑着道:“是奴才的错,奴才一会儿领罚。”
太后哪儿可能真去罚他?
苏小小上前,给太后把了脉,看了舌头:“昨日吃了什么?”
程公公细细说来:“早上用了一碗五仁粥,中午吃了半碗饭,两样小菜,三个肉丸子,晚上喝了一碗参汤,吃了五个青菜饺子。”
“今日呢?”苏小小接着问。
程公公叹道:“今日胃口就不大好了,什么也没吃下。”
太后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苏小小收回手:“是风寒,按方子吃点药就好。”
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哀家不想吃苦药。”
苏小小问道:“那您想吃什么药?”
太后正色道:“你上次给哀家的……甜药。”
苏小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药房的感冒冲剂。
其实中药更治本呢,感冒冲剂只是减轻症状而已,并不能调理身体。
苏小小大方地说道:“好吧,我一会儿给太后拿甜药。”
太后高兴了。
苏小小又道:“不过苦药也要喝。”
太后郁闷了。
苏小小从药箱里拿了感冒冲剂,又开了方子让程公公去太医署抓药,程公公如今谨慎得很,抓回来务必让苏小小过目一遍才放心。
等药的功夫,苏小小决定打探一下南阳王的事。
“太后。”她眼神里透出深意。
太后会意:“你们退下吧。”
“是。”
宫女太监们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说。”太后对苏小小道。
苏小小笑了笑:“倒也没别的事,就是大虎他们很想太后。”
提到几个小心肝儿,原本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的太后,立马来了精神:“哀家也想他们!哀家只恨行宫出了刺客,才两日便回了。说起来,直到现在也没抓住刺客,也不知衙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苏小小微笑:“您别动怒,保重身子。”
太后惆怅道:“也不知下次见他们又是多久以后。哀家多想天天见到他们,光明正大地恢复他们的身份,不必再躲躲藏藏的。”
苏小小笑道:“他们才三岁嘛,没关系的。”
太后冷哼道:“长大了也没关系吗?”
苏小小见拱火拱得差不多了,再拱下去太后得气坏了身子了,她忙话锋一转:“若是南阳王还活着,或许有法子保住他们吧?”
太后摇摇头:“他不是他弟弟的对手,他太心慈手软了,当年的两道密旨,他为长子,本该更名正言顺,可他自愿放弃皇位,撒谎说密旨丢了。”
苏小小微微一愣:“等等,密旨不是丢了吗?”
太后看了她一眼:“看来你知道密旨的事。”
苏小小毫不心虚,大方坦白:“我都嫁进卫家了,能不知道点儿内幕吗?”
太后就喜欢她的直率,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他谎称密旨丢了,可他是哀家的儿子,他有没有撒谎哀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密旨根本是他自己藏起来了。他不想和自己弟弟手足相残,他也不稀罕这个皇位,哀家劝了也没用。”
南阳王自己把密旨藏起来,将皇位让给汝阳王?
这说不通啊。
那家伙明明想皇位快想疯了。
“药抓来了!”
程公公小跑着将药包拎了进来。
苏小小仔细检查了药材:“是对的,一日一副,早饭煎服。”
程公公笑道:“奴才记下了。”
太后对苏小小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三个孩子该找你了。”
她到底是心疼三个孩子,怕他们找不到娘亲会难过。
“我明日再来。”
苏小小出了宫。
刚坐上马车,一个北燕的侍卫走上前来:“苏大夫!我家大将军有请!”
苏小小道:“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赫连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只不过最近伤口在结痂,痒得很,他让人叫了她几次。
苏小小才不惯着他。
侍卫道:“大将军有话与苏大夫谈。”
苏小小淡道:“都说了明天。”
侍卫抬眸看着她:“是关于南阳王的。”
两刻钟后,苏小小出现在了赫连邺的院子,一把推开他房门:
“你要和我说什么?”
赫连邺坐在床头,缠满纱布的身影笼在阴影中,犀利冷沉的目光朝她看来:
“南阳王的一个秘密。”
553 水落石出(二更)
为赫连邺医治的这些天里,除了第一晚赫连邺醒来,苏小小询问了他幕后主使是不是南阳王,之后便一个字也没再提及。
她在等,等赫连邺主动和自己说。
人就是如此,逼得越紧,越是不肯开口,有时候不过问,对方反而会自己沉不住气。
若在以往,赫连邺兴许是忍得住的,只可惜病弱中的人意志力都会大打折扣。
一个厉害的大夫不仅要拥有高超的医术,更要了解患者的心理,苏小小将赫连邺的心思从头到尾算得明明白白。
她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丝意外:“哦?你不会是哄我玩的吧?南阳王行事滴水不漏,能有什么秘密落在你手里?”
这话成功戳中了赫连邺的痛脚。
想到被南阳王耍得团团转,赫连邺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会儿是当真想把南阳王的底裤都卖掉了。
他握拳,冷冷地转过脸,看向暗沉的帳幔:“你可以不信。”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笑:“你先说,我再看我要不要信。”
“你——”
明明是这丫头在四处搜寻南阳王的信息,但掌控了这一秘密的自己却压根儿拿不到主动权。
他不忿道:“都说我的那位外甥女儿是北燕才女,智勇双全,可我觉得,她没你狡猾。”
苏小小严肃脸:“人身攻击就过了啊。”
其实赵康宁还是很厉害的,只不过遇上了更厉害的苏小小,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形见绌就是这么来的。
赫连邺言归正传:“南阳王……可能中邪了。”
苏小小不解:“中邪?”
赫连邺回忆着,脸上浮现起了匪夷所思的神色:“有一次我去见他,他像是变了个人,抓住我的剑……求我杀了他。”
苏小小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起来:“然后呢?”
赫连邺蹙眉道:“我不明白是他的试探还是什么,没等我作出回应,他晕倒了,等他再睁眼时,又是那个阴鸷的幕后之人了。”
苏小小问道:“你没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赫连邺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倒是他问了我,说他白日里喝了点酒,后劲很大,不小心就睡过去了,刚刚没乱说话吧?我也不清楚我为何将当时的情况隐瞒下来。”
因为你不隐瞒就会死啊……你窥见了南阳王最大的秘密,比遗诏的内容更可怕。
说你笨吧,你的危机本能又还可以,难怪是打不死的小强。
如此,她大概明白南阳王是怎么一回事了,虽无确切的证据,但至少是一种靠谱的猜测。
她曾想过,一个人的伪装究竟可以强大到什么地步,竟然连亲娘也分辨不出来?当年的莫归远也极擅伪装,可他最终也没能瞒过自己的女儿。
而卫廷几人对他的描述,更像是完完全全换了个人。
苏小小的第一反应是,那家伙该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异世的灵魂?
可她给赫连邺挂水时,南阳王分明看见了。
他对此毫无反应,说明他不认识这些东西,他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
如果赫连邺没撒谎……不,赫连邺没理由撒谎。
卫廷与太后口中的谦谦君子的确是真正的南阳王,没有伪装,没有欺瞒。
如今这个阴鸷的幕后黑手也是南阳王,只不过是他的另一人格。
把这个消息告诉卫廷,也不知他是高兴多一点,还是会怎样。
毕竟南阳王没骗他,曾经的美好都是真的。
但也可能有另一个噩耗——善良的主人格已经死了。
……
从赫连邺的院子出来,苏小小打算回去把这一消息告诉卫廷。
刚走没几步,被赵康宁堵住了。
赵康宁就快回北燕了,想到自己雄心壮志地来,却满盘皆输地离开,她心里很是憋屈。
她不屑哼道:“你来做什么?我舅舅的伤势已经用不着你了!”
苏小小笑了笑:“是啊,我也很奇怪,你舅舅的伤势明明已经没大碍了,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地请我过来,看来赫连大将军很舍不得我呀。”
赵康宁脸色一沉:“你不要脸!”
苏小小淡笑:“你要脸,你让自己的蛊师残害自己舅舅。”
“我……”赵康宁噎了噎,“我不清楚他为何对我舅舅下手,我怎么害自己舅舅?”
苏小小挑眉一笑:“所以你的言外之意是被人蒙蔽咯?北燕女状元,堪称女中诸葛,原来脑子这么蠢笨的?”
赵康宁简直被气了个倒仰。
她在北燕斗遍都城无敌手,来了大周,却屡屡在一个乡下丫头的手中吃瘪,实在是叫她咽不下这口气!
“秦苏,你来啦!”
西晋小郡主带着四虎走了过来。
赵康宁迅速敛起一脸愠怒,冲西晋小郡主温和地笑了笑:“秦苏是来给我舅舅治伤的,我正在向她道谢。”
西晋小郡主点点头:“这就对了嘛,你不要总是针对秦苏。”
赵康宁四下看了看,确定苏小小没带那只碍事的鹦鹉,垂下眸子,低声一叹:“但是,秦苏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我的道歉。”
“那还不是你……你从前……太过分了啊。”西晋小郡主努力说服自己站秦苏。
其实这两日,赵康宁一直帮着照顾如意,博得了西晋小郡主不少好感。
苏小小看着赵康宁这副模样,笑了:“康宁公主,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来这一套。你接连两次输给我,心里不服气很正常,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来,别耍这些小心机,西晋小郡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顶高帽子戴下去,西晋小郡主立马膨胀了:“对!我……我不好糊弄的!”
赵康宁咬牙。
这段日子秦苏几乎没怎么与西晋小郡主碰面,来了驿馆也只是治完舅舅的伤势就走了,反倒是自己陪西晋小郡主玩遍京城,每日累到不想动弹。
结果,她一句话,就把西晋小郡主给笼络了?!
苏小小怜悯地看了赵康宁一眼:“我看你也没什么真本事。”
说罢,她就想带着西晋小郡主与四虎离开了。
“你给我站住!”赵康宁冷冷地叫住她,“你敢再和我比一场吗?最后一场!”
今天先更到这里,我去梳理一下后面的大纲,明天见。
554 天降横财(一更)
苏小小幽幽一叹:“康宁公主,不是我小瞧你,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你又一次颜面扫地。”
赵康宁挑衅地问道:“你是不敢吗?”
西晋小郡主抚摸着四虎的鬃毛,娇声道:“秦苏有什么不敢的?”
苏小小再次叹了口气:“唉,怎么说你也是北燕使臣,已经赢了你两次,再与你比试显得我在欺负人似的。”
赵康宁心高气傲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是胜了一场琴艺,别真拿自己当了常胜将军!”
“还有马。”苏小小严谨提醒。
四虎蹦跶了一下,努力响应主人,顺便刷了一波存在感。
赵康宁看着那匹撒欢的小马驹,捏了捏手指:“你不过是侥幸得了一匹良驹而已,又不是你自己多有本事!”
西晋小郡主说道:“可是四虎是早产的小马驹啊,能把它养活就是秦苏的本事!”
她已经知道四虎的坎坷经历了,因此也越发喜爱四虎。
赵康宁是来与苏小小比试的,不是和西晋小郡主斗嘴的,得罪了西晋小郡主对自己没好处。
“秦苏,你给句准话吧,到底敢不敢和我比?你若是不敢,大大方方承认便是,我绝不会为难于你。”
要离开大周了,她必须在此之前打败秦苏,一雪前耻!
“小跟班!和她比!”
惠安公主的声音出现在了小花园的入口处。
她是与静宁公主一道过来的,她的脚伤已痊愈,在轮椅上坐了那么久,如今每天报复性走路。
她一袭紫色宫装,杏眼粉面,朱唇黛眉,艳若桃李。
她是天生的尤物,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静宁公主一袭淡蓝色长裙,婉约端丽,气质极好。
二人来到苏小小身边,与苏小小、西晋小郡主打了招呼。
因为苏小小的缘故,西晋小郡主对二人也还算客气。
惠安公主恣意地看向赵康宁,笑呵呵地说道:“有人又找不痛快了,你这次还有什么可以输的吗?没有的话,你还是回去筹点银子再来比吧!”
苏小小暗暗竖了个大拇指,惠安公主,你终于挖掘自己的嘴替天赋了。
赵康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凶光,她自宽袖中掏出一块对牌,对苏小小道:“这是我在北燕钱庄的银子与珠宝,你不是已经有了我舅舅给的令牌吗?你若是赢了我,随时可以去北燕把里头的钱财拿走!”
惠安公主哼道:“我们怎么知道里头的钱多不多?万一只有个百八十两的,谁稀罕?路上的盘缠都不够呢!”
苏小小:嘴替继续,不要停。
静宁公主开了口:“那是绯月钱庄的天字号对牌,价值连城。”
惠安公主的身板儿稍稍朝后一仰,小声在静宁公主耳畔道:“你怎么知道?”
静宁公主瞥了她一眼:“听二哥与三哥提过,你也在场。”
惠安公主悻悻地吐了吐舌头,好嘛,她不记得了嘛。
她问道:“价值连城是多少啊?”
静宁公主道:“比你的小金库多。”
惠安公主的眸子一亮,但旋即,她沉下脸来:“你偷看我小金库了?你有没有偷我金子?”
静宁公主懒得搭理这个草包妹妹了。
惠安公主冲静宁翻了个白眼,转头对苏小小道:“小跟班,把她的家当赢过来!”
苏小小一脸无奈地说道:“既然惠安公主下令……我唯有尽力一试了。”
赵康宁问道:“你的赌注呢?”
苏小小心说你的傲气呢?明明第一次还不要赌注的。
赵康宁冷笑道:“我赌上了我的全部身家,你是不是也该拿出一点诚意?不如……赌上卫廷如何?你若是输了,卫廷就是我的!”
“啊……”
不远处,跟着两位公主一道过来的宫学千金们正巧听到这一句,齐齐惊呼出声。
康宁公主说什么?卫廷?
“她……她是看上卫夫子了吗?”
“她疯了!卫夫子有家室了!”
“她是想让秦苏不痛快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看不像,秋祭大典我也去了,我坐在她对面,她当日一直盯着卫夫子,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我还当她是在看仇人……原来是在看情郎啊……”
“不要脸!”
“对!不要脸!”
宫学大部分的千金们都气坏了,但也有一两个不同的声音。
“我听说当年在碎北关,卫夫子孤身杀入敌营斩了胡烈王的头颅,被北燕大军围剿,是康宁公主放走他的,如此说来,康宁公主与他相识在先,秦苏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对呀,而且我还听说卫廷是迫于老护国公的淫威才应下这门亲事的,一个是北燕公主,堂堂女状元,一个是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卫夫子会仰慕谁不言而喻吧。”
“乡下长大的怎么了?有些人是不是忘了秦苏是怎么把《论语》倒背如流的?又是怎么一曲艳惊四座的?”
“算了,不和她们说了,我们走!”卢慧拉着妹妹与郑小姐等人走掉了。
站苏小小的去了苏小小那边,保持中立或者站北燕公主的原地不动。
惠安公主握拳道:“小跟班!答应她!把廷哥哥押给她!”
苏小小:……你这样真的好吗?
苏小小:“公主下令,秦苏不敢不从。”
静宁公主:你是迫不及待吧……
“你要赌什么!”惠安公主问赵康宁。
赵康宁道:“摘花。”
“摘花是什么?”苏小小问。
静宁公主道:“摘花原是一项北燕的祭祀活动,因大受欢迎,在民间广泛流传了起来。其盛行程度与我们的投壶差不多,但比投壶危险,规则也更复杂。”
摘花是用竹竿在地上搭建一座建议的楼架,高度一丈到三丈不等,每根竹竿之间只用绸带束缚,有虚竿,有实竿。
虚竿顾名思义是没有束紧的,踩中便会跌落,落地便算出局。
惠安公主问道:“虚虚实实的,岂不是很容易掉下来?”
静宁公主点头:“所以,要轻功好。谁最先摘得顶上的绸花,并顺利解出里头的谜题,谁就能胜出。”
千金们听到这里,不禁露出了一丝绝望。
比骑术、比箭术,秦苏都没问题,甚至打架也行,唯独轻功……秦苏不会呀!
555 吊打(二更)
西晋小郡主的眸子亮亮的:“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赵康宁微微一笑:“是啊,摘花在我们北燕很盛行的,如果小郡主喜欢,一会儿我可以教小郡主玩。那我们今日就比这个?”
“好呀好呀……”
西晋小郡主兴奋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太亲近赵康宁了,她rua了rua四虎的鬃毛,问苏小小道,“秦苏你来教我也可以,秦苏你轻功不错吧?”
卢颖苦着脸道:“秦苏不会轻功。”
西晋小郡主:“……”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虚地抓了抓四虎。
“秦苏……”她弱弱地看向苏小小。
赵康宁也看了过来,挑衅地笑道:“秦苏,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一会儿上去了,万一摔下来……会很疼的。”
“我和你比。”苏小小道。
“秦苏!”宫学的千金们齐声开口。
赵康宁自幼习武,深得赫连邺真传,她的轻功比许多大内高手还厉害,秦苏和她比岂不是死定了吗?
赵康宁笑道:“好!你有胆量,我很赏识你,希望你量力而行,认输也不丢脸的。”
惠安公主跺脚,气鼓鼓地说道:“你才会输呢!”
为公平起见,摘花楼由西晋使臣来搭建,全程不允许任何人观摩,搭建完毕才将众人请回草场。
看到阁楼还高的摘花楼,卢慧惊到了:“不是说两丈吗?这、这至少三丈了吧?”
“三丈六。”苏小。
“怎么搭这么高啊?”西晋小郡主责问道。
“抽中的就是这么高。”为首的侍卫道。
高度与方位是抽签决定的,苏小小抽的是谜题,赵康宁抽的是高度。
赵康宁笑道:“秦苏,你要是怕的话,就劳烦他们再重新搭一次好了。”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不必,开始吧。”
赵康宁最后看了她一眼,难掩嘲讽地说道:“装的再淡定,该输还是会输的。”
她早打听过了,秦苏最近才学轻功,是个入不了门的轻功废物,她倒要看看,秦苏拿什么和自己比!
关于自己死活学不会轻功这种事,苏小小也挺无奈的。
不过,没轻功也不一定就没胜算。
她已经观察过摘花楼的结构了,如果将它比作一栋房子,横竿是地板,竖竿则是承重墙,后者是绝不可能有虚竿的。
她顺着虚竿往上,就一定不会踩空。
铜锣声敲响。
赵康宁施展轻功一跃而上,三丈六看似对苏小小不利,其实对她也不算太有利。
她的轻功还没到一步登顶的境界,需要借力好几次,但肯定比秦苏强。
她第一步踩中了实竿,心头一喜,回头看了眼还在地面的秦苏,胜券在握了!
惠安公主急坏了:“小跟班在什么呀?怎么还不上去?秦苏都快爬一半了!”
静宁公主微微蹙眉。
赵康宁的轻功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苏小小戴上银丝手套,试了下竖杆的手感,她没受赵康宁的影响,自始至终冷静从容。
她抓住一根竖杆,一个侧翻,倒立缠绕在了竖竿之上,她用脚尖踢了踢上头的横竿,确定是实竿,紧接着她柔软的腰肢展现了惊人的核心力量。
她脚尖勾住横竿,卷腹而上,如藤蔓一般牢牢攀附住了下一截竖竿。
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也太帅了吧?怎么做到的?
苏小小没有停下,每一次侧翻、踢竿、倒挂卷腹,都将力与美发挥到了极致。
赵康宁衣袂翩飞,宛若仙子,起先还挺吸眼球的,可看了苏小小之后,再看赵康宁就只觉得她花里胡哨的,掠来掠去,像只窜天猴,关键还总踩中虚竿。
卢慧感慨道:“还是秦苏厉害,没有一下落空的,秦苏快追上去了。”
卢颖点头,紧张地说道:“秦苏,你一定要赢啊……”
赵康宁凭借轻功优势,哪怕屡屡踩中虚竿也以后快登顶了。
她想看看苏小小是不是已经摔下去了,一扭头,却惊讶地发现苏小小与自己仅有三尺之距了!
这不可能!
她怎么爬上来的?
苏小小再次侧翻,稳稳勾住竖竿。
赵康宁眉头紧皱,这法子……自己怎么没想到?
不过现在改也来不及了,她绝不承认自己没有苏小小那样的力量。
再踩中一次虚竿,自己就会输,除非——
她眼底冷芒一闪,大力在脚底的实竿上一跺,整座摘花楼摇摇欲坠了起来。
西晋小郡主勃然变色:“啊——秦苏——”
惠安公主花容失色:“小跟班!姓赵的!你太卑鄙了!输不起就不要比啊!用这种手段,你不嫌丢人吗?亏你还是皇族的公主!”
哼,输了才是真正的丢人。
自己又没犯规,踩一下竿子怎么了?
苏小小倒挂着,一只脚缠绕在竖杆上,虽然很惊险,但并没被甩下来。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康宁,突然伸出脚尖,唰的踢掉了赵康宁脚下的横竿。
赵康宁陡然坠落。
虽然,苏小小的一反击令她意外,但她轻功好,根本不带怕的!
她一脚踩上一根实竿,这是方才走过的,她记得,稳打稳扎地落了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脚下的实竿突然变成了虚竿。
而她没有防备,没留余力。
她赶忙去抓另一截实竿,竟然也成了虚竿!
怎么会这样?
是秦苏!
一定是她!
她把绸带解了!
她故意落后那么多,就是在观察自己踩中的实竿,她好卑鄙!
咚!
她狼狈地跌了下来,摔在一片青青草地上。
与此同时,苏小小顺利登顶,摘得绸花。
她恶狠狠地瞪向苏小小:“我不服!我不服!你使诈!”
惠安公主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你先动手的!”
卢颖忙附和道:“对,我们都看见了,你故意摇晃竹竿,想害秦苏掉下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赵康宁咬牙:“还有谜题,我不信她能解出来!”
她是动了点手脚的,被秦苏抽中的那道题是北燕最难的一道算学题。
连北燕的大学士都解了一年多才解出来,《论语》倒背如流又如何?可是有不少才子连九章算术都整不明白!
她不信秦苏有这个本事!
她冷笑道:“她答不出来就不算赢,最多与我是平局!”
“十三。”
苏小小轻松给出了答案。
早早的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