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 大快人心(一更)
郭桓痛到几乎死去。
然而苏陌没这么容易让他死。
苏陌以剑气封住了他的穴道,这样他能活得更久一点,也疼得更久一点。
苏陌一步步走向他,剑尖的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苏陌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我不喜欢杀戮。我杀人,没感觉。”
第一次杀人,没感觉。
杀再多人,也依旧没感觉。
然而这才是最可怕的。
究竟要冷漠到何种程度才能对杀人都无动于衷?
这就是个疯子!
披着一副公子皮囊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疯子尚有几分感觉,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
郭桓一直认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可今晚见了苏陌,他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变态。
他的心底几乎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恐惧,他瘫在地上,用仅存的右胳膊拖着自己痛到痉挛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后挪。
尽管这毫无用处。
他只是本能地害怕眼前之人罢了。
这一次,换苏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忽然,苏陌扔给了他一瓶止血散。
郭桓冷汗涔涔地看着苏陌,不明白苏陌为何会要给自己这个?
他不是来为秦沧阑报仇的吗?
他不该杀了自己吗?
还是说……他想把自己活捉回去?
“我喜欢狩猎。”苏陌认真地说。
郭桓一怔。
怎么就扯到狩猎了?
苏陌说道:“上完药,我放你走。我会跟踪你,一直一直跟着,直到找到白莲教教主为止。若是中途你被朝廷的官兵抓住,我不会救伱。”
郭桓咬牙道:“我……不会带你去见教主的……”
苏陌冷漠地问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或者我换句话,还有别人敢收留你吗?”
朝廷的通缉犯,除了白莲教,哪里还有郭桓的容身之所?
郭桓想活命,就必须去投奔教主。
但这样一来,他势必会为苏陌引路。
苏陌道:“你可以尝试甩开我,也可以现在就自我了断。你死了,我就无法通过你追踪到白莲教教主。另外,追踪到了,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因为那时,你已没有利用价值。”
郭桓忽然明白苏陌口中的狩猎是什么意思了。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苏陌的猎物,他可以尝试逃跑,也可以尝试求救,但猎人永远不会放过他。
苏陌淡淡说道:“不要让我失望。”
……
钦天监。
昏睡了四天四夜的卫廷总算是醒过来了。
但他的头好晕是怎么一回事?脑浆子都快被震散掉的感觉。
还有,他浑身酸痛,仿佛遭遇了鬼压床。
确实是鬼压床,还不止一个鬼,而是足足三个小调皮鬼。
卫廷拆了纱布,手痊愈了。
他起床洗漱一番去了隔壁。
苏承在陪秦沧阑说话。
秦沧阑一日比一日好转,眼下已能勉强坐起来。
苏承看见了卫廷,说道:“女婿!你醒啦!”
“爹。”卫廷打了招呼,目光落在秦沧阑的脸上,眼底掠过一丝狐疑。
他究竟睡了多久?
老护国公已经这么有精神了?
秦沧阑看了卫廷一眼,对苏承道:“承儿,你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苏承起身:“好的,爹!”
卫廷更惊讶了。
连爹都叫上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苏承出去后,卫廷来到床前坐下。
自打解除误会,两家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可要说有多相亲相爱倒也不至于。
卫廷客气地说道:“您伤势恢复得不错。”
“托几个孩子的福,死不了。”秦沧阑说道,“你娘来过。”
武将之间的谈话总是直来直去的,不必绕弯子。
“是吗?”卫廷喃喃道。
秦沧阑道:“你外公的事,我也听说了。”
“他不是我外公。”卫廷不承认,也永远不会认。
秦沧阑满意点头:“这就好,老子还怕你认了,到最后杀起来麻烦。”
卫廷目光如炬道:“我自己会替祖父和父兄们报仇。”
秦沧阑道:“你祖父的死的确是他一手策划,你父亲的……暂无证据,他是想要你父亲的命的,你几个哥哥嘛……应当是他失策了,但也因他而起,不可恕。”
话讲多了,秦沧阑有点喘。
卫廷看着桌上没削完的超大枇杷王,拿过来继续削了起来。
“你祖父三十年前端掉的那个江湖组织,应当就是白莲教的前身,我当时虽不在,事后也听说了不少。剑阁,听上去是个江湖正派,暗地里却私开盐运、私采铁矿,抓了不少壮丁做苦力。当地的府衙与他们官匪一家,有人冒死进京告了御状,你祖父才奉旨南下,率兵将他们剿了。”
秦沧阑讲得很慢,一席话说完,卫廷枇杷也削完了。
“可以吃吗?”卫廷问他。
“能吃一点。”秦沧阑说。
卫廷就当真给他削了……一点。
看着盘子里的小小枇杷丁,秦沧阑目瞪口呆。
他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看着卫廷手里的大枇杷:“这个,不能浪费。”
“哦。”卫廷将枇杷丢进了自己嘴里。
秦沧阑:“……”
卫廷:“您继续。”
秦沧阑:可我现在比较想打死你。
主要秦沧阑是偷吃,不能让宝贝孙女儿知道,因此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秦沧阑把剿匪当晚的事说了。
清剿的过程没什么可赘述的,堂堂正三品辅国将军,剿灭一个江湖组织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束的时候,武安君撞见了持剑赶来的莫归远。
武安君问他是谁,来做什么?
莫归远便是当时剑阁真正的主人,他见剑阁已灭,儿子已死,自己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为了留得青山在,他只得谎称自己儿子前阵子被剑阁杀了,他今晚是来找剑阁的杂碎同归于尽的。
武安君道:“不用了,此派已被朝廷清剿,日后世上再无剑阁。”
莫归远泪如泉涌:“多、多谢卫将军替我儿子报仇!”
那一刻,莫归远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势要东山再起,灭了武安君,也灭了朝廷。
……
钦天监有一座摘星楼,据说因高可摘星而得名,摘星楼的第七层有一座露天的观星台。
司空云此刻正站在观星台上,双手负于身后,仰头瞭望无边无际的苍穹。
郁枫问道:“师父,您又在观星象了?”
司空云饶有兴致地说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将星的命格改了,紫微星竟然也动了。”
郁枫一怔:“紫微星,那岂不就是……帝星?!”
422 腹黑三小虎(二更)
郁枫脸色大变:“师父,帝星动了是指帝星有劫难,还是帝星有变呀?”
他无比好奇。
司空云淡淡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郁枫嘀咕道:“您泄露的还少吗?是谁告诉老护国公将星陨落的?”
司空云头疼扶额:“所以你师父我的报应来了。”
“咚起嗒起!咚起嗒起!”
观星台的东南角,小虎抓着一个小铜锣,一边喊一边拼命地敲,大虎与二虎配合他节奏拼命地摇。
观星台成了大型坟头蹦迪现场,司空云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钦天监从未如此吵闹过。
他沉着脸走过去,威严地看向敲铜锣的小虎,说道:“锣给我。”
小虎拒绝道:“不给。”
“这是我的锣。”司空云说。
小虎想了想,奶唧唧问道:“那你叫它,它应吗?”
司空云:“……”
司空云道:“你叫它,它应吗?”
小虎理直气壮:“我又没说它是我的!”
司空云再次:“……”
司空云坚决不能让几个孩子拿捏了,他拿出了大人的气势,趾高气昂地说道:“伱们知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大虎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是皇上的地盘!”
司空云:小鬼,你懂很多啊。
大虎是三小只里最上进的一个,每日在凌云师父那里上课,小虎基本躺在地板上玩,二虎听一半、躺一半,只有大虎全程认认真真听完。
是以,他当真学了不少。
不过这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是课上学的,是戏台子上听来的。
司空云好气又好笑地看向这个小鬼头。
忽然,他目光顿住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不叫小鬼。”大虎说。
“大斧!快过来!我要捉介个!”
小虎发现了一只超大的蟋蟀,铜锣也不要了。
“来啦!”
大虎哒哒哒地跑过去。
现场只剩二虎。
二虎犹豫了下,没跟过去,而是抓起地上的铜锣,问司空云道:“你要吗?”
司空云:“嗯。”
总算这个小鬼还有些良心。
二虎一脸血亏地说道:“便宜卖给你,也不要你银子啦,你看着挺面善的,只当结个善缘,就用你身上那块镜子换好啦。”
他腰间的八卦镜可是钦天监的监宝!怎么好像一副你还吃了亏的样子?
你个小鬼才是最黑心肝儿的呀!
二虎当然是不能拿走钦天监监宝的,毕竟这是历代监正的持有物,只有下一任监正才有资格继承。
不过,司空云让二虎挑选了一块十分漂亮的八卦石。
用自己的八卦石换回自己的铜锣,也是没谁了。
屋内,秦沧阑刚喝完药。
苏小小探进来一颗小脑袋:“祖父,卫廷走了叭?”
秦沧阑道:“好像是说有事出去一趟,他方才正找你来着,你上哪儿去了?”
“哦,我……去带孩子了。”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
秦沧阑看了宝贝孙女儿一眼,无比怀疑地问道:“你不会是怕他发现你药倒了他四天四夜,所以故意躲着不见他的吧?”
“没、没有的事。”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走进来。
秦沧阑轻咳一声:“你,悠着点儿。”
苏小小:“……”
秦沧阑道:“你来的正好,方才岑管事来过,送了几个名字,你来挑选一下。”
下个月,苏小小与苏二狗就要认祖归宗了,届时,他俩将正式上秦家的族谱,就不能再用苏大丫与苏二狗的名字了。
至于苏承,他原本就在族谱上,只是让秦江霸占了许多年而以,如今秦彻的身份已归还。
“我都行。”
一个名字而已,她并不是很纠结。
秦沧阑想了想:“要不这样,一会儿我把这几个名字拿去让司空云算算,挑个最合你和二狗五行八字的。”
“好。”苏小小没意见。
提到监正,苏小小想起了一件事,“祖父,上次监正说,他也曾想逆天改命,后来失败了,他是想改谁的命?”
“啊,你说这个。”秦沧阑惋惜道,“宫里那一位的,放心,他与白莲教没关系。”
苏小小又道:“宫里那一位?陛下吗?”
秦沧阑道:“皇后。”
苏小小错愕。
这件事秦沧阑连老侯爷都没提过,苏小小是第一个。
“他与皇后青梅竹马,可惜皇后天生命格贵重,是要母仪天下的。那时他还年轻,刚入钦天监,还不是监正,就想带着皇后一块儿逃走。后来此事被皇后的父亲发现,他私底下派了不少人追捕他二人,并下令杀了司空云。我正巧路过,就把他救下了。”
“原来如此。”
大瓜呀。
监正居然与皇后……
苏小小狐疑道:“等等,如果监正与皇后曾有过一段,那静宁公主的命格是怎么一回事?当真承载了皇族的气运,还是监正故意这么说的?”
皇后无子,又从不在后宫与嫔妃争宠,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除了自身没出什么大错,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缘故就是她女儿静宁公主的八字。
秦沧阑叹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国丈也不敢把二人的关系往外传,不然,这个监正怕是要换个人来当。”
景宣帝多疑,若让他知晓了皇后与司空云的过往,司空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而皇后与静宁公主在皇宫的处境说不定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忽然,门外传来弟子郁枫的声音:“苏大夫,宫里来了人,说要见你。”
苏小小去了门口。
来的是桃枝。
她眼眶红红的,没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苏小小问道:“是静宁公主出什么事了吗?”
桃枝是静宁公主的贴身宫女。
桃枝哽咽道:“不是公主……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中毒了……静宁公主……让奴婢来请苏大夫……入宫为娘娘诊治……”
“好,我随你去。”
苏小小带上药箱与桃枝入了宫。
皇后面色苍白地躺在凤床上。
朱太医与万太医已为皇后催吐,但其毒性已有部分侵入脏腑,导致皇后昏迷不醒。
静宁公主一言不发地守在一旁,没哭没闹,身子紧紧地绷着。
苏小小走过去:“我来了。”
静宁公主转过头,见到苏小小的第一眼,眼眶突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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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 新的发现(一更)
苏小小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拉到凳子前:“我去给皇后娘娘瞧瞧,你在这里坐着等我。”
静宁公主乖乖点头。
宫人们傻了眼。
您可是中宫嫡出啊,和惠安公主掐架的气势呢?
苏小小来到凤床前。
太医院的人是领教过她的医术的,被她打脸好几回后,再也不敢小觑他。
朱太医与万太医自发地让开一个位子。
他们并未离开,而是想留下来观摩一下苏小小的医术,如果能学到一点东西就更好了。
苏小小单看皇后的气色,便知皇后的毒已无大碍。
她给皇后把了脉,检查了指甲与瞳孔,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诊断。
“两位太医抢救及时,皇后娘娘已无性命之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气。
两位太医则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她方才特地说明了他们两个抢救及时,这等于是把功劳送给了他们。
尽管确实也是他们的功劳,可她若执意说他们抢救不当,以她前几次的资历来看,也不会有人质疑她。
她大可把功劳留给自己。
这一刻,二人对苏小小是当真刮目相看了起来。
苏小小给皇后吃了两粒解毒的小黄丸。
两位太医倒是想讨要药丸的方子,到底脸皮没厚到那种地步。
太医们离开后,静宁公主屏退了宫人。
苏小小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为何中了毒?”
静宁公主拍了拍身边的凳子。
苏小小坐下。
静宁公主这才道:“今日二嫂入宫给我母后请安,讲了自己怀孕的喜讯,原来,在去祈福时二嫂便已查出了身孕,因不满三月不敢声张。”
苏小小想起那日给二皇子妃包扎伤口时,对方的确一直拿手护着肚子。
原来是怀孕了。
静宁公主接着道:“大嫂和秦侧妃也来了。”
“秦……嫣然?”苏小小问。
“是她。”静宁公主说。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苏小小几乎要让这号人物给忘了。
静宁公主道:“你也知道,我大哥近日在我父皇面前有些失宠,加上秦侧妃落水一事,二人又都撒了谎,我父皇本想取消这门亲事的,可皇室的笑话已经闹得够多了,我父皇不想皇室颜面无存,只得认下了秦侧妃。酒席是没了,一顶轿子抬进了大皇子府。”
这大概是皇族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次纳侧妃了。
“入府后次日入宫给皇后请安,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中午,我母后留了她们在坤宁宫用膳。下午,一行人去了御花园,恰巧碰上娴妃与惠安在赏花。”
言及此处,静宁公主补充道,“今日宫学没课。”
苏小小示意她继续。
静宁公主道:“后来,大家一起去了附近的凉亭,我母后让御膳房做些点心送来,娴妃要了一瓶果子酿。喝下,我母后就中了毒。”
苏小小问道:“你当时也在场吗?”
静宁公主摇摇头:“原本在的,后面惠安总逮着我吵架,我烦不过,就先走了。其他人也喝了,但只有我母后的那一杯有毒。”
苏小道:“毒是下在杯子里。”
静宁公主点头:“没错,两位太医发现杯口上有残留的毒液,是一种用乌头熬的汁,恰巧与果子酿的颜色相近。伺候茶具的太监已当场撞柱自尽。但因果子酿是娴妃点的,她这会儿已被父皇叫去御书房问话了。”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
静宁公主古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苏小小站起身,一边闻一边朝着皇后的凤床走了过去。
她闻了闻床上,又趴下来看了看床底。
她挪开脚踏,用手去捞,够不着,想钻进去,又被卡住。
“床太小!”
绝不承认自己胖!
静宁公主噗嗤一声笑了:“是,床太小了,回头我让母后订制一张新的床过来,保证又大又高。”
苏小小将自己的小胖腿腿伸进去,一个扫堂腿,将东西扫了出来。
那是一个浑身扎满长针的小人儿,穿着与静宁公主一样的衣裳,背后贴着静宁公主的生辰八字。
小人儿上有白莲教惯用的熏香。
苏小小接触的白莲教教徒并不算少,但并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
譬如赌坊的林老板,又譬如卫夫人与大嫂褚氏,他们身上就是没熏香的。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中药的气味,若非苏小小鼻子太灵,又对这种气味实在敏感,未必能够发现。
“怎么会……这样?”静宁公主难以置信。
苏小小道:“公主,今天那个毒酒杯是冲着伱来的。”
是静宁公主被惠安公主气走,而毒酒杯又撤无可撤,最后就进了皇后的肚子。
看来白莲教已经渗透进了后宫。
莫归远三十年谋划,当真强大到可怕。
他是怎么做到的?
御书房。
娴妃抽出帕子,哭得肝肠寸断:“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呀!臣妾没有害皇后!是!果子酿是臣妾要的!可臣妾自己也喝了呀!臣妾难道连自己也毒害吗?再者臣妾也没事,她们喝了也没事……谁知怎么偏偏到皇后那儿就出了事……”
景宣帝冷声道:“你的意思是皇后自己给自己下毒,用苦肉计还栽赃你?”
娴妃眼神一闪:“臣妾没这么说。”
景宣帝冷冷地说道:“她害你有什么好处?她又没儿子,犯得着和你争什么!”
娴妃委屈道:“可是臣妾也犯不着害皇后呀……”
她儿子如今风头无两,他日必能荣登九五,她怎么也会是太后,与皇后争一时长短做什么?
她要争也是和昭妃、玉妃争,不让她俩的儿子有机会与她的三儿抢皇位!
惠安公主抓住景宣帝的袖子:“父皇,您相信母妃啊……母妃不会给母后下毒的……”
“陛下,静宁公主求见。”福公公禀报。
景宣帝淡道:“进来。”
静宁公主入内,将从坤宁宫凤床底下搜出来的小人儿交给了景宣帝。
景宣帝哪里还看不出对方是冲着静宁来的?
景宣帝的神色更冷了。
静宁身上承载着皇族气运,动静宁就是动皇族,他的几个儿子不会这么干,娴妃也不会。
今天有一丢丢的emo
424 太子之位(二更)
从御书房出来,惠安公主瞥了静宁公主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谢了。”
静宁公主没理她,转身往坤宁宫走去。
惠安公主炸毛了,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喂!我和你说话呢!你干嘛!别以为你今天帮了我母妃,就可以对我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我我……我不好惹的!”
静宁公主停下脚步,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回坤宁宫了,那个脏东西还不知是谁放的,我得把人揪出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伱如果只是想和我吵架,我没功夫。”
“我……”
惠安公主噎了噎。
静宁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太监道:“公主,要是静宁公主没了,您就是唯一的公主,届时——”
惠安公主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没了本公主找谁吵架!她要死也只能被本公主气死!以后你再敢满口胡言,我让母妃撵了你!”
小太监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吓得扑通跪下:“奴才不敢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御书房内的景宣帝,忽然疲倦地坐在了椅子上。
“陛下!”福公公脸色微微一变,“您仔细身子!”
景宣帝捏了捏疼痛的眉心,说道:“叫老三过来。”
“是。”
福公公亲自去大理寺将萧重华宣了过来。
萧重华进了御书房,对景宣帝恭敬行了一礼:“父皇。”
景宣帝神色倦怠:“案子进展如何了?”
萧重华道:“尚未抓到郭桓,禁卫军正配合京兆府全力搜捕。”
景宣帝问道:“秦沧阑抓回来的那个舵主呢?可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消息了?”
萧重华顿了顿,说道:“白莲教教主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又或者……已经进京了。儿臣倾向于前者。”
他们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没有郭桓的踪影,反倒是在南城门外的一座林子里找到了两辆装着劣质布料的马车,以及几名白莲教高手的尸体。
萧重华判断,这几人是护送郭桓出城的,就不知半路遭遇了什么,竟全被杀了。
郭桓也不翼而飞。
不论如何,郭桓一定奔着教主去的,他出城,就说明教主也在城外。
“又是白莲教!”景宣帝气到血气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父皇!”萧重华快步绕到他身侧,抬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您没事吧?”
景宣帝稳住身形,拿开盖在桌上的一块绸布,露出那个扎满长针的小人儿来。
萧重华神色一惊:“静宁?”
小人儿就是比着静宁公主做的,不必看后背的生辰八字也能一眼认出来。
景宣帝目眦欲裂道:“白莲教对静宁下手了,他们这是在挑衅皇族!”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萧重华年轻的俊脸上。
“老三,你想做皇帝,是么?”
萧重华后退一步,双膝跪下,虔诚地说道:“父皇千秋万代,儿臣绝对没有此非分之想!”
景宣帝讥讽地笑了:“是吗?不想做皇帝,与你两个哥哥斗什么?”
萧重华正色道:“儿臣没有,父皇误会了?”
景宣帝冷笑:“误会?那去青州找卫家的兵符,也是朕误会了?”
萧重华瞳仁一震。
景宣帝看了他一眼:“怎么?想问朕是何时知道的?也不久,前几日刚刚得知。不然,早在你替卫廷做遮掩的时候,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了!”
萧重华低垂着眉眼,不为自己狡辩。
“知道朕为何不喜欢你吗?”
这是景宣帝第一次直白地承认对萧重华的不喜。
萧重华低声道:“不知。”
景宣帝笑道:“因为你太像朕年轻的时候了,所以朕很明白,你对朕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感情深厚,你的心里只有皇位,和朕当初一样。”
萧重华不吭声。
景宣帝郑重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萧重华:“灭了白莲教,杀光白莲教的每一个乱党,太子之位……就是你的!”
……
五月的京城有了初夏的炎意。
萧重华面无表情地出了宫门。
苏小小恰巧也在宫门口。
她适才去了永寿宫一趟,陪太后坐了一会儿。
萧重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敛起眸中情绪,神色如常地朝她走来。
“苏姑娘。”
他打了招呼。
“三殿下。”苏小小微微颔首。
景弈今日不在,萧重华四下看了看,对苏小小道:“借一步说话。”
二人去了边上。
这里倒也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地方,只是没有车夫与路过的人,不担心被人听了墙角。
萧重华道:“我父皇知道卫廷去青州的事了。”
苏小小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重华低声道:“刚得知消息不久,另外,卫家的兵符也暴露了。”
苏小小蹙眉。
萧重华又道:“卫廷是不是去青州拿兵符的?如果不是,也记得日后要这么说。”
兵符已经被摆到了明面上,不论卫廷有没有其他秘密,它都将是最好的遮掩。
“多谢。”苏小。
她知道萧重华已经看出卫廷去青州另有目的了。
“三殿下!”
她叫住萧重华,“当心二皇子府。”
萧重华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三弟!”
刚出皇宫的大皇子瞧见了这边的苏小小与萧重华,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适才他与大皇子妃、秦嫣然去探望玉妃了,一直在玉妃宫里待到现在。
大皇子妃上了自己与萧独邺的马车。
秦嫣然是侧妃,只能等她上车之后再去坐后面的一辆马车。
萧独邺笑了笑:“苏大夫也在呢,啊,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秦小姐了?”
萧独邺刺杀过苏承,虽未得逞,但苏小小依旧懒得搭理他。
否则,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小胖拳头。
萧重华道:“父皇让我查白莲教的案子,苏小姐的祖父与白莲教交过手,我来问问苏小姐一些线索。”
这算是解释了为何二人会单独在此说话。
萧独邺笑道:“不必解释这么多,你的为人,大哥还不清楚吗?景弈没跟着你吗?近日白莲教活动猖獗,三弟得小心才是。”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说道:“多谢大哥提醒,我会的。”
萧独邺拍拍他肩膀:“没什么事,大哥先走了。”
忽然,一个小小的落叶飘了下来。
萧重华抬手一接。
苏小小仰头,看着那只悬在自己头顶的手:“干嘛?”
萧重华微微笑了笑:“叶子。”
不远处的马车上。
秦嫣然挑开帘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妒火几乎要把人烧成灰。
明明那丫头也背叛了与他的婚约,为何他待她如此不同?
为什么她过得这么好,自己却只能沦为一个卑微的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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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 神秘高手(三更)
嫁进皇子府之前,她也以为自己再怎么也是上了皇族玉碟的侧妃,地位非寻常人可比。
然而进了府,她才发现侧妃的日子究竟有多卑微。
大皇子妃系出名门,在外一副温婉淑德的样子,关上门来简直是另外一副脸孔。
她天不亮就得去大皇子妃跟前立规矩,稍有不慎便会被大皇子妃身边的嬷嬷训教。
那嬷嬷是玉妃找皇后赐下的,代表着皇后的颜面与权威,她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硬生生受着。
但这并不是最委屈的。
她这段日子在宅子里修身养性,似乎渐渐有些放下了,觉得所谓的争抢其实毫无意义,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何必去与别人比?
然而真正见到那丫头,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
她保持了多日的平静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她嫉妒她,嫉妒到发狂,如有一万只蚂蚁在不停啃咬着自己的心脏!
压抑多日的情绪一旦点燃,便宛若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
“徐庆!”
正在赶车的徐庆问道:“大小姐,有事?”
秦嫣然是秦江唯一的嫡女,他是秦江的人,自然称呼她一声大小姐。
在护国公府就不一定了,秦沧阑的宝贝孙女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
秦嫣然听着耳畔的马蹄声与车轱辘转动的碾压声,低低地说道:“给我杀了她。”
她声音很轻,然而徐庆是何等耳力?
“大小姐,杀了谁?”徐庆问道。
“苏大丫!”
徐庆皱眉,手腕绕了绕缰绳,稍稍放慢了车马行驶的速度。
“大小姐,请三思。”
秦嫣然冷声道:“三思什么?你是不是不敢杀她?”
“不是。”徐庆说。
秦嫣然捏紧了帕子:“那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命令了?我父亲派你到我身边保护我,不是让伱违抗我的命令的。”
徐庆犹豫了一下,语重心长道:“大小姐,你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与她作对。”
徐庆此话发自肺腑,然而一旦一个人被嫉妒冲昏头脑,就再也无法理智地思考。
“井水不犯河水?你是不是忘了她怎么抢走我身份的?”
“那原本就是她的……”
“够了!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她才是祖父的亲孙女!”
你大伯……徐庆在心里说。
“当初不是你和我说,要努力争取的吗?怎么如今你又是另外一副说辞了。”
徐庆欲言又止,踌躇片刻,神色复杂地说道:“大小姐,我是为了你好。”
“够了!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麻了!你不敢去杀,我去!我来杀!”
秦嫣然激动地说完,不顾马车正在行驶途中,抓了车内的备用弓箭,掀开帘子走出去。
徐庆忙腾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皓腕,阻止她往下跳:“等等!”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掌心残留着她的体温,“好,我去。”
秦沧阑在钦天监养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徐庆将马车停在了从皇宫到钦天监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约莫一刻钟,苏小小的马车便缓缓驶来。
徐庆先用布巾蒙上面,拔出长剑朝马车冲了过去。
他一剑斩向车夫!
坐在马车内补觉的苏小小感觉到了一股凌人的杀气,她豁然睁开双眼,掀开帘子,一脚踹上徐庆的手腕!
那柄本该落在车夫身上的长剑硬生生被挡下。
车夫吓出了一身冷汗!
苏小小跳下马车。
徐庆挑选的地点十分有讲究,既是必经之路,又是僻静之地,几乎无人打这里经过,这意味着,苏小小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庆也不怕车夫去报官,因为在官差赶来之前,自己早已将人解决。
马儿受惊,不受控制地朝前方疾驰而去,车夫努力控制车马,然而根本就是徒劳。
“小姐——”
苏小小的眼底没有丝毫惊慌。
她冷静地看向这个蒙了面的男人,风轻云淡地说道:“别蒙了,知道是你,徐庆。”
徐庆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秦嫣然派你来的?”
在皇宫门口,秦嫣然那怨毒的目光,她隔了老远也感受到了。
嫉妒使人疯狂,同时也使人丑陋。
她对秦嫣然本无想法,可秦嫣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蹦跶,她有些烦了。
她的眼底掠过一丝冷燥:“直接用刀。”
苏陌说过,徐庆的真实身份是刀客,长剑只是他的掩饰而已。
徐庆俨然没将苏小小放在眼里,一剑朝苏小小劈了过去。
苏小小抽出腰间匕首,毫不闪躲地迎上了他的剑刃。
只听得咔的一声,他的长剑被生生劈成了两段!
徐庆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小小的匕首。
武安君的兵器!
苏小小道:“说了让你用刀。”
徐庆扔了手中断剑。
适才那一招,他虽未使尽全力,却不难感受到对方的实力。
他指尖微微麻了麻。
他抽出腰间佩刀,再一次砍向了苏小小。
“逼我出刀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然而这一招,苏小小扛下了。
第二招,苏小小又挡下了。
“你确实有些棘手。”徐庆说道,“我要动真格了,我会给你个痛快,不会折磨你。”
苏小小淡道:“风太大,当心闪了舌头。”
二人在巷子里交起手来。
苏小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与力量又有了提升,也不知是锻炼的结果,还是药房的补剂起到了功效。
徐庆越打越惊讶。
十招了。
他居然还没杀掉这个丫头!
马车里的秦嫣然见二人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她咬牙,拿出弓箭,对准苏小小的后背毫不留情地射了过去!
徐庆皱了皱眉。
苏小小双耳一动,一脚踢上徐庆的胸口,另一脚登上身侧的墙壁,借力一个腾起,凌空飞转,抓住了那支箭矢,并朝着马车狠狠地扔射过去!
而与此同时,徐庆也终于抓住了刺杀的最佳时机。
他一刀刺向苏小小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飞镖破空而来,铿的弹开了他的宝刀!
“啊——”
马车内传来秦嫣然的痛呼。
徐庆看了看飞镖射来的方向,空无一人,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刀。
上面竟然被打出了一个小坑。
这是何等力道?
又一枚飞镖射来,这一次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马车里的秦嫣然。
他脸色一变,飞身而去,一刀挡开飞镖,随后他不再逗留,抓住缰绳策马离开了此处。
苏小小没去追徐庆。
因为,她发现了地上的那枚燕尾镖。
是那个暗中帮过她的高手。
“你是谁?”
她问道。
没有应答。
巷子尽头,一道身影闪过。
苏小小没径自去追,而是退出去,抄近路在长街的另一头堵住了那道身影。
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蓝衣男子。
斗笠的面纱遮住了他容貌。
“你是谁?”苏小小再一次问道,“我们认识吗?”
对方没回答,转身就走。
苏小小一步上前扣住他肩膀。
他下意识地想用内力震开苏小小,但又似乎不想伤了苏小小。
这么一凝滞的瞬间,苏小小摘下了他的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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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 重逢(一更)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但凡谁看过一眼,便将终身难忘。
因为……
它早已面目全非。
苏小小一时愣住,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
而对方也趁着她短暂错愕的功夫,有些局促地将斗笠拿了回来,重新给自己戴上。
“我……”
苏小小想说什么,这时,不远处停下了一辆马车,三个小团子呲溜溜地滑了下来,又哒哒哒地朝她跑过来。
大虎一马当先。
二虎、小虎紧跟其后。
那人似乎不愿被更多人发现自己的样子,赶忙背过了身去,抬起左手,紧张地扣住斗篷。
三小只越来越近。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小小还是不想那么快地放他走,她总要弄清楚他是谁,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毁去容貌,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
还有那晚为秦沧阑上了止血散与撑了雨伞的好心人,又是不是他?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苏小小伸手去抓,这一次他却是有所防备,没让苏小小碰到他的身子。
然而他腰间的一串生了锈的小铃却是让苏小小薅了下来。
他想将小铃抢回来。
“娘,你在干咸摸?曦月姐姐,你快点!”
是小虎奶唧唧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小小感觉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下,来抢回铃铛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随后他逃一般地走了。
“娘!”
三小只扑到了苏小小面前。
她弯身,搂住三个小家伙。
等她再扭头朝对方离开的方向望去时,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
但她知道,他来过。
小虎看见了地上的断剑,跑过去就要捡。
苏小小赶忙将小家伙捞了回来:“会割伤手的,危险。”
“危险。”小虎就势坐在苏小小怀里,特别乖地将小脑袋靠上苏小小的肩头。
虽然不能玩剑,可蹭了一个抱抱也好开心。
“你们怎么过来了?”苏小小问。
大虎遥手往马车一指:“司空爷爷带我们出来玩。”
司空云的年纪长了苏承几岁,辈分与苏承相同,是以,三人亦以爷爷相称。
马车上的司空云嘴角一抽。
我有说要带伱们出来玩吗?
我是嫌钦天监吵,所以出来清净一会儿的好么?
司空云也是实惨,自认为摆脱了几个小鬼头,往马车上一坐才发现三人早已在马车里排排坐,还捎带了一个小女娃。
司空云简直要崩溃了好么?
苏小小将小虎放了下来,摸摸三人的小脑袋:“我们回去吧。”
“嗯!”
三人点头点头。
卫曦月却抱着罐子跑到巷子尽头,左看右看。
小虎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袖子:“曦月姐姐,我们回去啦。”
卫曦月和小虎往回走,一步三回头,好像在寻找什么。
却说徐庆驾驶着马车离开后,一路往南,将马车停在了一间医馆附近。
秦嫣然被苏小小的箭矢射中了肩窝。
上一次有人徒手扔射箭矢还是卫廷,她万万没料到苏小小也有此惊人的力道与准头。
真不想,若苏小小是用弓射的,是不是已经将自己射个对穿了?
“大小姐,医馆到了。”徐庆掀开帘子,对秦嫣然说。
秦嫣然痛到面色惨白:“不能去医馆……”
徐庆皱眉道:“你伤得很严重。”
秦嫣然忍住疼痛,冷汗涔涔地说道:“我今天……没见到苏大丫……也没让你去刺杀她……我更没有被她射伤……”
徐庆:“大小姐……”
秦嫣然冷声道:“万一她报官……为我拔箭的大夫……就全是她的证人……”
徐庆道:“你的伤势需要尽快处理,否则这个胳膊会废掉。”
秦嫣然冷汗直冒地说道:“你受过不少伤吧?你来拔箭!”
徐庆没动。
秦嫣然快要痛晕过去了,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瞪向徐庆:“你愣着做什么……拔箭!”
徐庆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好。”
徐庆是习武之人,是秦江的护卫,他与其余刀口舔血的人一样,身上常备着止血散与金疮药。
他取出一把匕首,用帕子擦拭干净,把刀鞘喂到秦嫣然嘴边:“咬住。”
秦嫣然咬住刀鞘。
徐庆看着她薄如蝉翼的纱衣,探出手,用剪子一层层剪开。
当她晶莹如雪的粉肩彻底暴露在他眼前时,他唰的撇过了脸去。
秦嫣然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徐庆眸光微动,扣住箭矢,闭上眼用力拔了出来!
秦嫣然痛得昏死过去,扑倒在他怀中,鲜血染透他的衣衫,烫上他的胸口。
“咚起!哒起!咚起!哒起!”
小虎在马车里敲锣嗨了一路。
没错……他又把监正的铜锣薅来了。
大虎、二虎跟着节奏摇摆,卫曦月负责给三个小团子鼓掌。
司空云修习道术这么多年,头一回感觉自己离飞升那么近。
可不近么?再被折磨两回,直接羽化登仙了。
他的苦逼日子在凌云出现的那一刻得到短期假释。
凌云有两日没带徒弟了,心情嘚瑟到不行,于是出门看看琴。
半路上,他正寻思着谁家的鬼见愁那么吵,就推开车窗瞧了瞧。
然后,被三小只看了个正着。
“师乎!”
“师父!”
“师父!”
三小只眸子一亮。
凌云:不不不不不——
“娘再见,司空爷爷再见!车夫伯伯再见!”
三小只站在大街上,特别乖地挥别了苏小小一行人,然后拉着卫曦月上了凌云的马车。
好想死一死的凌云:……他是为什么要出来嘚瑟?
马车上。
司空云问到了巷子里发生的事:“刚刚是怎么回事?你和人交过手了?”
马车不见了,地上有断刀,墙壁上有脚印……一看就是打斗过的痕迹。
“昂,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云淡风轻地说。
见她似乎懒得多提,司空云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反正,吃亏的应当是对方。
“那个……”他踌躇片刻,语气如常地问起了皇宫的事,“听说皇后病倒了。”
“让人下了毒。”苏小小说。
司空云的眉头轻轻一蹙:“何人所为?”
“白莲教。”苏小小说,“是冲着静宁公主来的。”
白莲教想动摇皇族的气运,便朝静宁公主下了手。
这个曾经庇佑了她与皇后多年的命格,也在这一刻迎来了它的代价。
凡事都是一柄双刃剑,命格又何尝不是?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静宁公主的这个命格,是无论将来谁做皇帝,都会将她一直一直保护下去。
从这一点上来,司空云谋划得十分周全。
然而若逢乱党起义,那么也不论谁想做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静宁。
回到钦天监,苏小小去了秦沧阑房中,苏祁、苏钰、苏璃都在。
他们是来探望秦沧阑的。
苏小小与几人打了招呼。
“怎么回来这么晚?皇后的毒很严重吗?”秦沧阑担忧地问。
“没有,皇后没大碍了。”想到路上发生的事,苏小小将那个生锈的铁铃拿了出来,“祖父,您认识这个吗?”
秦沧阑用右臂接过来,翻来覆去瞧了瞧:“不认识。”
“什么东西呀?”苏璃凑过来,“一个生锈的铁铃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这个呀?早说啊,让大哥给你买几个新的!”
二表哥苏祁道:“这是好多年前的铁铃了,我小时候也戴过,比这个小一点,后来大概扔了吧。”
三表哥苏钰将铁铃拿过来摇了摇:“你这个已经锈得不能响了。现在不兴这种铁铃了,都做铜铃,又好看又经摔!”
“怎么突然要打听这个?”秦沧阑问。
三个小家伙的关注点在铜铃本身,秦沧阑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苏小小将遇到那位神秘高手的事儿说了。
秦沧阑问道:“你是说有人行刺你?你没受伤吧?”
苏小小道:“没受伤,行刺的事儿一会儿再和您细说。我怀疑这个暗中帮了我两次的高手,也是上次给您上了止血散的人。您当真不认识他吗?我总觉得,他好像认识我们。”
苏小小总觉得,那个人似乎认识他们呀。
秦沧阑沉思道:“听你之言,他容颜被毁……我身边确实没有这样的高手。别看他们三个了,镇北侯府也没有。你上回不是说要去问卫廷可认得那枚燕尾镖吗?卫廷怎么说的?”
苏小小摇头:“他说他也不认识。”
秦沧阑古怪地皱了皱眉:“难道那人也不是卫家的?”
苏钰忽然抓着铁铃道:“姑祖父,表妹,你们看,这里……有一个字!”
夜里,京城又起了倾盆大雨。
行人脚步匆匆,纷纷找了地方避雨。
一个戴着斗篷、裹着厚厚蓝色披风的男人逆着人流的方向,捂住右臂走在被雨水打湿的长街上。
每到下雨的日子,他的伤口便会剧烈疼痛。
而这一次,尤为剧烈。
一辆马车踏雨而来。
“让开让开让开!哎呀——”
马车撞上来了,将男人撞倒在雨水中。
尉迟修赶忙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都说了让你让开了啊!你怎么还是往上撞呢!”
绝不承认自己车技不如扶苏——
他跳下马车,走过去将对方扶了起来:“喂,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馆啊?你身上好烫呀!你病啦!”
卫廷微微挑开帘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身子就是一僵,一把推开尉迟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干嘛走啊?你别走啊!我撞了你,我赔你钱啊!搞什么?咝——这人力气好大,生病了还这么生猛,我堂堂杀手榜第二杀手,居然差点儿被推到地上。”
尉迟修捂了捂有些疼痛的肩膀,“大人,你把人吓跑了!”
卫廷道:“我吓跑的?”
尉迟修道:“是啊,你一说话,他就跑了!”
卫廷狐疑地望向前方,奈何雨势太大,他很快就看不见了。
“算了,走吧。”
卫廷放下了帘子。
好奇怪,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差。
小肥章
427 廷哥来了(二更)
男人跌跌撞撞地奔入雨中,慌不择路下撞了不少人。
“你有病啊!走路不长眼的!”
一个壮汉唾骂,伸手就去拽他,可当壮汉拽到他袖子的一霎,瞬间怔了下。
抽出袖子,决然没入雨中。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脑子高热得一塌糊涂,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有行人发现了他。
“哎呀,谁呀,怎么倒这儿了?”
“不认识啊,这身打扮,不是这几户人家的吧。”
“是不是隔壁新来的?”
“也不像。”
“喂!你这臭乞丐!人家晕了你还摸人家银子!”
一个小乞丐在他身上摸了一阵,没摸到大银子,只摸了几个铜板,骂骂咧咧地走了。
雨下得太大,众人自顾不暇,渐渐也离开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侧。
“公子,路边有个人。”赶车的小厮说。
“告诉过伱多少回了,不要多管闲事。”
“哦。”小厮继续驾车
车内之人掀开帘子,朝地上的男子望了一眼:“慢着。”
……
京城雨雾弥漫。
景弈与萧重华冒雨来到了大理寺。
“表哥,陛下的话可信吗?”景弈问。
萧重华淡淡说道:“可不可信,这个钩我都必须要咬。”
景弈皱眉。
他是跟着表哥长大的,表哥看似受宠,但其实不是,陛下真正宠信的儿子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六皇子还小,倒也颇有几分受宠。
唯独他表哥的处境十分尴尬。
这样的陛下,当真愿意把太子之位给表哥吗?
“人带来了吗?”萧重华问。
“带来了。”景弈转头望向身后,“白泽。”
白泽会意,领着一个长随走了过来。
萧重华双手负在身后,风轻云淡地说道:“走吧,咱们再去问问这位陈舵主。”
陈舵主被关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中,不与任何一间牢房挨着,且四面是墙体,阴森森的,只在其中一面墙壁上凿了一个极小的孔透光。
这里宛如一个小小的炼狱。
陈舵主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见到牢房的门被推开,他嗤了一声:“你们朝廷的人到底累不累呀?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劝你们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萧重华与景弈入内。
萧重华来到他对面,拉了拉椅子,并未与陈舵主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陈舵主有些讶异:“哼,不怕我偷袭你?不是我说,就你们这几根铁链子,根本拴不住我。”
萧重华道:“打得过景弈你就试试。”
陈舵主幽怨地瞪了萧重华身侧的少年一眼,刚被抓进来,他越狱了几次,每次都被这小子抓了回来。
他不屑道:“我那是被秦沧阑伤了肺腑,否则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焉能奈我何?”
萧重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今日来,是给陈舵主指条明路的。”
陈舵主讥讽道:“呵,什么指条明路,讲得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套消息吗?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出卖教主的!”
萧重华也不恼,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从来没让你们出卖教主。”
你们……
这个称呼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把人带进来。”萧重华说。
白泽将那个长随打扮的男子推进了牢房。
陈舵主定睛一瞧,立马傻眼了:“何护法?你没死?!”
他惊得站起身来!
景弈唰的拔出长剑,挡在了萧重华身前。
萧重华说道:“景弈,我们先出去,让他们二位叙叙旧。”
景弈与萧重华出了牢房。
陈舵主望了眼紧闭的牢门,到底还是有些谨慎,压低了音量咬牙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为何会与萧重华的人在一起?你背叛教主了?”
何护法忙道:“我没有!背叛教主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我也是为了查出真相才假意与萧重华周旋。我怀疑有人冒充教主给我下达赐死令!”
这用得着怀疑吗?
就是郭桓干的。
陈舵主清了清嗓子,他没阻止郭桓,也没找郭桓的麻烦,严格算起来,他有些对不住何护法。
何护法道:“另外,大皇子似乎是朝廷的内奸,我上次的窝点被端掉,就是他向卫廷告的密。但我不敢轻信,也是想查清楚,这是我假死的第二个原因。”
陈舵主质问道:“你当真不是为了你自己?”
何护法发誓道:“我对教主的衷心,日月可鉴!”
陈舵主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何护法语重心长地说道:“舵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郭桓已经暴露,朝廷不会放过他,他若是没了,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栽在眼前这点小事上?不如假意卖萧重华一点不痛不痒的消息,换回一点生存的余地。届时,属下再伺机助您逃跑!”
陈舵主皱眉:“这不是背叛教主吗?”
何护法道:“这叫潜入朝廷内部,您用一点微末的代价,换取朝廷的信任,他日教主需要我等的忠心时,您与教主里应外合,岂不快哉?难道要白白送上一条命才算忠心吗?您以身饲虎,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报效?”
陈舵主呆呆地坐回椅子上:“你让我想想。”
半刻钟后,何护法从牢房出来。
他在走廊尽头见到了萧重华:“三殿下,你交代的话,我全都照着说了。”
萧重华笑了笑:“你放心,答应你的条件,我一定会兑现,景弈的人会去白莲教救出你的家人。”
何护法究竟是为了家人,还是以拯救家人的名义掩饰自己的贪生怕死,不得而知。
当然了,萧重华也不在乎,他只要结果。
当萧重华再一次出现在了陈舵主面前时,陈舵主显然没了先前的嚣张与不屑。
“想通了?”萧重华问。
陈舵主冷声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我怎么确定你们一定会放过我?万一你们卸磨杀驴,我岂不是防不胜防?”
对何护法可以不加掩饰地威胁,对陈舵主这种级别的人物,还是要稍稍拿出一点诚意的。
萧重华给了他一份手书:“上面盖了我的亲印,他日我若违背誓言,对你痛下杀手,你大可让你的心腹将它公布天下。我是皇子,必须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是我为陈舵主献上的诚意。”
陈舵主既然与大皇子有所勾结,自然明白萧重华在皇室的处境。
他收下手书:“教主其实还没入京,我不会告诉你教主在哪里,我只能提醒你,遇到桃林,千万别进。”
郭桓逃了三天三夜,也被追了三天三夜,在这过程里,他不仅要避开朝廷的追兵,还要避免沦为山中野兽的食物,他的伤口发炎,伤势在急剧恶化。
他必须尽快得到医治,否则他将性命不保。
前方是一片桃林。
桃林不能进。
但……追兵就在身后。
他咬牙钻进了桃林。
“快!郭桓在那边!”
一队追兵追进桃林。
不多时,林子里便传来追兵的惨叫。
当苏陌赶到现场时,空气里只剩下浓稠的血腥气。
苏陌拿着长剑,义无反顾地进了桃林。
油灯如豆的屋内,男子身子一抖,豁然自铺在地板的褥子上坐起身来。
“你醒了?”
身旁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子声音。
他扭头一瞧,就见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跽坐在蒲团上,不疾不徐地喝着茶。
他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这不是他的衣裳。
“你的衣裳全湿了,我让邓安给你换了。”
凌云说。
他去摸自己的断臂。
“上了药。”凌云道,“伤成那样,当年没好好看个大夫吗?”
男子不言。
他又摸上自己毁容的脸,摸到了一张玉质面具。
凌云道:“戴这个比较方便。”
“啦啦啦!啦啦啦!”
隔壁突然传来小虎的小魔音,他在乱弹琴……绝不是弹棉花,边弹边嗷嗷叫兴奋极了。
凌云竟然已经习惯了,太阳穴不突突了。
男子却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凌云开口:“这里是密室,他们进不来。”
男子的动作顿住。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墙边,这里有格子,居然能够看出去。
他痴痴地看着。
小虎在弹琴,大虎在玩苏小小做的磁铁飞镖,二虎在和卫曦月展示自己的新八卦石。
忽然,卫曦月似有所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脸色一变,朝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凌云喝了一口茶:“放心,外头看不到,也听不见。”
卫曦月睁大眸子朝夹缝里瞧。
“曦月姐姐,曦月姐姐,你还要不要看我的小石头啦?”
二虎将卫曦月拉了回去,不允许自己唯一的观众中途退场。
雨停了,四小只被卫廷与尉迟修接走。
“他们走了。”凌云说。
男子站起身来。
凌云问道:“你也要走吗?”
男子微微颔首,似是想说多谢,却最终只摸了摸面具。
凌云喝了一口茶:“如果我的家人变成这样,我不希望他躲着,我会想要认回他。”
男子没说话,拖着残缺毁容的身体出了凌云的院子。
雨小了些。
他躲在巷子里。
尉迟修把最后一个小虎头抱上马车:“坐稳了!大人,是去钦天监吗?”
卫廷:“嗯。”
马车离去。
一直到彻底听不见马车的声音,男子才缓缓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刚一转身,被卫廷堵在了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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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带你回家(一更)
密室中,凌云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所谓茶,其实是苏小小做的蜂蜜果酿,以温水冲泡,味道酸酸甜甜的,夜里喝了也不会睡不着。
邓安叹道:“公子,您都喝了两壶了,再喝该尿炕了。”
凌云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哦。”邓安把嘴闭上了。
但也仅仅闭了一秒,邓安忍不住开口,“公子,就那么放那个人走了真的没关系吗?那个人病得很厉害,伤势也很严重,若不及时治疗,会出人命的。”
凌云淡淡说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邓安就道:“哪儿是我好心啊?明明是公子把人带回来的,我这是在替公子操心。”
凌云懒得说话。
邓安拎着茶壶在他侧面跽坐而下:“公子,我跟了你快三年了,我觉得自从大虎二虎小虎他们来了之后,你就渐渐和从前不一样了。”
凌云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邓安想了想:“怎么说呢……从前要是有个人倒在伱面前,你会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你简直就是那话本子上的冷漠无情、自私自利、无恶不作的大……咳,好像有些夸张了。”
他给凌云倒了一杯蜂蜜果子酿,“总之,原先的公子肯定会见死不救的,现在的公子嘛……心肠被捂热了不少呢。”
凌云道:“还一份人情罢了。”
邓安一愣,不明白自家公子要还一个陌生人什么人情。
而且既然还人情,为何又让他带着伤病走了?
京城的雨渐渐停了,巷子里弥漫着氤氲的雨雾。
男子浑身僵硬地站在雨雾中,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卫廷,俨然是没料到卫廷会出现在这里。
卫廷俨然是故意的。
不然,男子可能已经从巷子里的另一头走掉了。
卫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
“六哥,是你吗?”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难以压制的颤抖。
男子没说话,转身就走。
卫廷大步上前。
男子施展轻功,跃上屋顶。
卫廷也一跃而上。
二人在夜色中飞檐走壁起来,空气里残留的雨雾打湿了二人的衣衫,男子不断加快速度,卫廷穷追不舍。
路过一棵大树时,男子随手掐了一片叶子,唰的朝身后的卫廷射去。
卫廷一个后空翻避过,单膝跪地稳稳地落在了瓦片之上。
咔!
瓦片被他踩裂了。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人屋顶上做什么!”
下方传来主人家的骂骂咧咧声。
卫廷嘴角一抽,往院子里留了一锭银子当赔偿,又迅速朝着男子追去。
萧独邺刚在酒楼会见了一位幕僚,出来正要坐上回府的马车。
唰!
一匹马没了。
萧独邺一怔。
车夫也是一怔。
不待二人做出反应。
唰!
另一匹马也没了!
萧独邺雷霆震怒:“何方逆贼,竟敢偷本皇子的马!”
车夫:“不是偷,是明抢。”
堂堂皇子殿下,在京城被人公然打劫了。
萧独邺炸毛了:“来人!给本殿下追!”
“是!”
几名皇子府的侍卫立刻策马追了上去。
然而萧独邺用的马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又岂是侍卫的坐骑追得上的?
不多时便被甩得无影无踪了。
萧独邺气炸了!
另一边,卫廷策马追上了男子,与男子并驾齐驱地疾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卫廷扭头看向他:“六哥,是你对不对?”
男子没说话,左手握紧缰绳,以内力催动马儿加快速度,甩开了卫廷。
卫廷蹙了蹙眉,没再往前追,而是往旁侧的巷子里一拐。
等他从七弯八绕的巷子里出来,成功拦截了疾驰奔走的男子。
他横在路中间,男子无路可去,只得勒紧缰绳一个急转停了下来。
“六哥!”
卫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认识小七了吗?”
男子的手不由地握紧了缰绳。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淡淡地开了口:“你认错人了。”
那不是卫廷的熟悉的嗓音,而是极度沙哑、仿佛坏掉的风箱里艰难拉出来的声响。
卫廷的眸光颤了下。
男子策马转身。
卫廷掏出怀里的东西:“如果你不是六哥,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上为何会佩戴着我六哥的铁铃?铁铃是我们很小的时候,爹送的,每个兄弟都有,上面刻着大家各自的名字。我的弄丢了,六哥就把自己的给了我。后来我的又找到了,我就把自己的给了六哥。六哥说会一直佩戴在身上……这一戴就是许多年。”
男子道:“捡的。”
卫廷目光如炬:“我不信!”
“在那边!他们在那边!”
大皇子府的侍卫追上来了。
“大胆妄为!竟敢强抢大殿下的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对你——”
此名侍卫话未说完,被卫廷一掌劈晕。
“与大皇子府作对,我看你们是……啊——”
第二名侍卫被男子一拳敲晕。
“不信也没用。”男子说,啪,又打晕了一名侍卫。
“你跟我回去。”卫廷说,反手撂倒第四名冲上来的侍卫。
二人话还没掰扯完,大皇子府的侍卫先集体覆没了。
整个过程,二人看也没看那些侍卫一眼,一直死死地盯着对方。
马儿是跨不过去了,掉头离开也甩不掉,毕竟是一个品种的马,二人的骑术也没差。
男子果断弃马,再一次施展轻功。
卫廷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从自己的面前溜走,不论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为何不肯与家人相认,他都必须把他带回家。
卫廷飞身去抓。
不料只抓到了一截空荡荡的袖管。
卫廷脸色一变:“六哥,你……”
男子的身子僵了僵,一掌拍上卫廷的肩膀,将卫廷打落在了地上。
而他也没能跃上屋顶,只得落在了转角处。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望向他身后:“爹!你来了!”
男子才不会中计,转身闪入巷子。
苏承骑着马,自巷子另一头冲出来,他速度太快,根本刹不住。
而男子本就伤病在身,浑身高热不止,又与卫廷周旋这么久,也没力气再躲开了。
卫廷飞扑过去,将他扑倒在地上,以身体护住他,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卫廷道:“早提醒过你了。”
男子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在卫廷怀中晕了过去。
“女婿,你没事吧?”
苏承跳下马。
他是出来找女婿的,哪知差点儿把女婿撞了。
“我没事。”卫廷抱着男子站起身来,胳膊上血淋淋的,他却根本不知疼痛。
他的六哥活着,他的六哥回来了……
就算捅他一刀他也不会觉得有事。
他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男子,抱紧他残缺不全的瘦弱身躯,喉头突然涌上不受控制的胀痛与哽咽。
“六哥,小七带你回家。”
大家国庆快乐。
为六哥求一张保底月票。
今天有三更。
429 父子相见(二更)
钦天监,三小只已经睡下了,卫曦月也被尉迟修送回了卫家。
苏祁、苏钰没回侯府。
他俩留在秦沧阑房中,与秦沧阑、苏二狗一道等待卫廷那头的消息。
先进来的是苏承。
“爹!”
“叔父!”
三个孩子打了招呼,齐齐朝他身后张望。
卫廷抱着一个用披风裹着的男子打门口路过,去了隔壁屋找苏小小。
苏祁忙道:“叔父,是那个人吗?铁铃的主人?”
苏承道:“啊,是。”
几人长呼一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落回实处,然而又抑制不住地好奇。
苏钰问道:“叔父,那个人是谁呀?卫家人吗?”
苏祁瞪了弟弟一眼:“这不是废话吗?铁铃是卫家的,他怎么可能不是卫家人?”
苏钰皱眉道:“我想知道他是卫家的什么人嘛!是卫廷的爹还是卫廷的哥,哪个哥?”
这俩人一顿不掐都不行。
苏承想了想,说道:“我好像听到女婿叫他六哥……”
老实说,苏承是想直接问的,可他实在开不了口。
他从未见过女婿那副样子……
他读书少,无法形容,总之是连他看了都感到好难过。
“那就是卫六郎!”苏祁道,“卫家还有人活下来,真好!”
这话发自肺腑。
卫家一门太惨了,八个男儿全战死沙场,如今能活着回来一个,是天大的喜讯。
秦沧阑注意到了苏承的沉默,不由地问道:“承儿,你怎么不说话?”
苏承叹了口气:“卫六郎的情况……可能不大好。”
隔壁屋。
卫廷将人放在了一张半人高的竹床上,简单描述了一下六哥的情况。
卫廷一开始是打算直接把人带回府的,可半路上他发现六哥的伤势太重,就先来了距离更近的钦天监。
苏小小打开药箱,取出手术刀,戴上无菌手套,又拿过一把消过毒的剪子,剪开了卫六郎的衣裳。
她看着那截惨不忍睹的断臂:“他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卫廷眉心一蹙:“几年?你是说……”
苏小小一旦上了手术台,就只是一名大夫。
她冷静地说道:“手臂断了最少三四年了,骨头从肉里长了出来,之前应当磨过,但磨得不是很好。”
卫廷的心疼死了。
“他需要立即手术,另外,你方才说他的嗓子也坏了?”
“是,还有……”
苏小小揭开了他的面具,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了然道:“我知道了,伱先出去。”
“六哥的伤……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卫廷出了屋子,门外苏祁、苏钰、苏二狗,齐刷刷地看着他。
他没说什么,默默在廊下等了起来。
“姐夫,给。”苏二狗将自己攒了一天舍不得吃掉的点心递给他。
他没哥哥,但他有姐姐。
他明白姐夫心里的感受。
如果是他姐受了伤,他也会好难过好难过的,比自己受了伤还难过。
卫廷将点心接在手里。
屋内,苏小小仔细检查了卫六郎的伤势,发现他的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许多。
他嗓音被废、容颜被毁,又断了一臂,几乎成了半个废人。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认命,带着一身常人无法想象的伤痛将武功一点一点地练了回来。
因此,他还伴有内伤。
苏小小给他挂上点滴、清创、磨骨、缝合……消炎药与退烧药也用了一点。
伤病可以医治,此药不行,她还有别的法子,可有些东西……譬如毁去的容貌与嗓音,却十分难以复原。
苏小小蹙了蹙眉,开始整理废弃的医药耗材。
她弯身时,腰间的荷包开了,一个黑乎乎的小药瓶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吧嗒一声开了。
苏小小一怔。
这个小黑蛋……居然开了?
她将药瓶与瓶身一块儿拾起来:“原来是要砸开的吗?难怪怎么拧也拧不动。”
药瓶内是乳白色的膏体,苏小小闻了闻:“抹的还是吃的?”
没什么特殊的气味。
她用签子蘸了一点尝了。
她一阵干呕——
这不是吃的!
药房真是害死人,给个药也不带说明书,这是要闹哪样?
苏小小觉得再这么试药下去,自己可能会练就得百毒不侵。
既然是涂抹的,那应该是对伤口或疤痕有效。
……
苏小小在屋内一直忙活到了天亮才出来。
苏承让几个孩子去睡了,他自己陪着女婿守在廊下。
见到苏小小出来,他连忙问道:“闺女,人怎么样了?”
苏小小道:“该处理的伤势处理过了,具体预后效果还得再观察两日。”
他的情况与秦沧阑不一样。
秦沧阑伤得重、伤得险,但却第一时间得到了有效救治,杜绝了一切源头的感染。
卫六郎的伤看似不会当场致命,然而感染是真能要人命的。
她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
希望卫六郎能挺过去。
“我进去看看他。”卫廷说。
苏小小点头。
苏承看着苏小小憔悴的脸色,心疼道:“闺女,你累坏了吧?去歇会儿。”
苏小小道:“爹,你也去歇息吧,我等下把药熬好了就去睡。”
“我去熬!”苏承说道。
苏小小笑了笑:“这个汤药有些复杂,得我自己熬,我没事的,本来白日里也睡多了。”
把苏承劝回秦沧阑那边后,苏小小拿着药材进了屋。
卫廷静静地坐在床前:“我六哥……会没事的吧?”
苏小小道:“他身体上的伤势我有把握,不过……你确定他会同意留下来吗?他应该不想让你们看见他这副样子吧?他醒了之后,若再次逃走怎么办?”
卫廷没说话。
苏小小接着道:“你最好别再和他交手了,我刚给他缝合,要是扯动了伤口,会加剧感染的。”
“我知道了。”卫廷捏紧了拳头,“我……不会再和六哥交手。”
卫六郎一直睡到第三日的下午才醒。
诚如苏小小所料,他并不愿意以这副残破的身躯面对任何人。
他趁着卫廷去如厕的功夫,偷偷出了屋子。
因为用药的缘故,他的轻功与内力暂时无法施展,所幸钦天监的墙头并不高,不用轻功也能翻过去。
他来到墙头,用完好的左臂攀爬上去。
他刚把半截身子探出来,就见院墙外,一个小豆丁抓着一串糖葫芦,仰头奶唧唧地看着他。
“你在干咸摸?”
小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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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 父子连心(三更)
在看到小家伙的一霎,他眼底闪过了一丝极强的慌乱!
他身子一抖,手臂一松,嘭的摔了下去。
自然,是摔回钦天监这边。
“小虎,你在干嘛?”
二虎舔着糖葫芦走了过来。
小虎指了指墙那边:“有个叔叔,摔下去啦。”
“哪个叔叔?”二虎踮脚看。
他这小海拔,怎么踮也看不着啊。
小虎摇头:“不叽道。”
二虎道:“那我们走吧。”
小虎道:“不要,我想看他爬出来。”
两个小家伙就在原地舔糖葫芦不走了。
卫六郎摔在草地上,疼倒是不太疼,就是脑袋有点儿摔懵了。
苏小小给他用的药里有一定的镇定剂成分,其实等药物彻底代谢了,他的功力也就恢复了。
但他并不知道,他还以为是自己元气大伤所致。
而众所周知,恢复元气是需要好些时日的。
他无法在钦天监待那么久。
两个小的守在外头,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他又换了个墙头。
这次的墙头略高,但一旁有一株无刺枣树,他可以从枣树上跳下去。
他轻轻一纵,左手攀住了枣树的树枝,再往上一卷,勾住了另一根粗壮的枝丫。
他倒挂在枝丫上。
忽然,一张倒着的小脸贴了上来。
大虎歪歪头,问他:“你也来摘枣子吗?”
他脸色一变,惊得赶忙跳了下去。
这次倒是没摔,他用手撑住了。
可也太惊险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心底一阵后怕。
大虎呲溜溜地爬下来。
他赶忙转过身。
大虎又绕到面前。
他再次转身。
“你在和我玩吗?”大虎脆生生地问。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想到自己那可怕而又丑陋的嗓音,他又将嘴合上了。
大虎问道:“叔叔伱是新来的叔叔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社牛大虎,短短数日,已将钦天监的人认了个遍。
而卫六郎一直躺在房中养伤,不适合探望,大虎并没见到他。
“我叫大虎。”
大虎望着他的后脑勺说。
卫六郎的身子僵硬,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转过身的冲动。
他眼眶微微泛红,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大虎歪歪头。
他想追上这个叔叔。
他心里这么想,也就当真这么做了。
卫六郎加快了步子。
大虎迈着小短腿儿,呼哧呼哧地跑,渐渐的,他有些吃力了,他跟不上了。
最终,他还是把叔叔跟丢了。
大虎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小身影突然有些孤单与寂寞。
卫六郎最终也还是没能逃走,药效上来,他倒在地上睡着了。
是三小只找到他的。
三人蹲在地上看着他。
小虎道:“二斧你看,我没骗你,他就是那个叔叔。”
二虎道:“哦,他怎么在这里睡觉呀?”
小虎:“不叽道。”
大虎去将凌云师父给他们做的小拖车拉了过来。
说是拖车,其实就一块木板,外加几个轮毂,不过别看它看着不算大,其实是折叠的,展开后差不多能拉一个人。
最初是为拉三个小孽徒设计的。
“我们把他拉回去。”大虎说。
二虎小虎没有异议。
“先把他推上去。”大虎指挥,“别碰到他的伤口。”
他的右臂上打了绷带,作为家里最早慧的儿子,大虎目前已经清楚绷带的意义了。
“好哒,大斧!”小虎一口应下。
三小只使出吃奶的劲儿,总算把他推了上去。
大虎对小虎道:“我和二虎在前面拉,你在后面推。”
小虎点头点头。
三兄弟配合默契。
大虎满意,臭弟弟今天乖,回去奖大鸡腿。
大虎二虎将绳子扛在肩上,犹如拉船的小小纤夫,嘿咻嘿咻往前走。
二人的汗都出来啦,尤其大虎,他是最卖力的那个。
可是拉着拉着,二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人变重了呀?
他们拉得好吃力呀!
二人回过头,就见本该在推车的小虎,不知何时躺在了拖车上。
小虎翘着小小二郎腿,举着糖葫芦,一边神气地抖脚,一边享受地舔糖葫芦。
大虎、二虎气坏了。
“小——虎——”
……
卫六郎是在一阵暮光中醒来的。
卫廷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守着他。
他对此并无意外,他目光扫过卫廷,望了眼卫廷身后,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子。
卫廷定定地看着他:“六哥是在找大虎二虎和小虎吗?”
卫六郎张了张嘴:“我,不是,你……”
“小虎被人揍了。”卫廷打断他的话。
卫六郎神色一顿,眼底闪过杀气。
卫廷道:“大虎揍的。”
卫六郎瞪了卫廷一眼。
卫廷勾了勾唇角:“小虎最调皮,又总是惹两兄弟,惹大虎比较多,二虎脾气好,一般不动他,大虎未必了,他是长兄,总要拿出威严来教训几个弟弟的。”
“大哥……”卫六郎改口,“你大哥没教训过你。”
卫廷笑了笑:“那不是因为六哥你替我挡下了吗?我哪次闯祸,不是六哥替我背锅?”
“我不是你六哥。”
卫六郎做着最后的坚持。
二人说着话,门咯吱一声开了。
小虎捂着小屁屁,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满脸委屈。
“娘呢?”
他问。
卫廷道:“她出去了。”
苏小小去第一堂拿药了。
小虎转身就要走。
“过来。”卫廷冲他招手。
小虎一瘸一拐走过来,委屈巴巴地问道:“干嘛?”
“大虎揍你了?”卫廷问。
小虎跺脚:“哼!等我讲(长)大了,我也就(揍)他!”
卫六郎看着眼前的小豆丁,眼神激动。
卫廷把小家伙提溜了过来:“打哪儿了?让我瞧瞧。”
“介里,介里,介里……还有介里!”小虎把自己全身指了遍,无比卖力地告大虎的黑状!
“他为什么揍你?”卫廷好笑地问。
小虎心虚地搓搓小手:“我、我也不叽道。”
卫六郎看着小虎,眼神几乎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小虎哼哼唧唧地歪在卫廷怀中,生气的模样可爱又软萌。
偏他的小脸上还挂着两颗没擦掉的金豆豆,让人的心都要碎了。
小虎闹腾了一整天,一到卫廷怀里就睡着了。
卫廷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问卫六郎道:“要抱抱吗?”
卫六郎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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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 桃林之秘(四更)
不能抱。
有些人一旦抱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让他在你这儿睡会儿。”卫廷把人放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廷毫不怀疑自家六哥对三个小家伙的直觉,诚然,也或许不仅是直觉。
毕竟暗中跟着他们这么久,小家伙的身世他六哥不可能毫无头绪。
卫六郎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个熟睡的小家伙,僵硬着身体往里侧挪了挪,想要离小虎远一点。
仿佛不靠近……就不会被蛊惑。
小虎是三兄弟里睡相最差的,卫廷又将将把他放在床沿上,随便翻个身都能掉到地上。
卫六郎恼死了卫廷。
连个孩子也放不好!
他缓缓地伸出手,想将小虎往里侧拽一点,可还没碰到,便触电般收了回来。
他扭过头,绝不再看小虎一眼。
小虎睡得四仰八叉的,一个翻身掉了下去。
卫六郎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将小虎抓过来抱入了怀中。
小小的身子紧挨着他的胸口。
父子的心跳,在这一瞬连在了一起。
……
第一堂。
孙掌柜正在柜台敲算盘,一抬头瞧见苏小小,可把他乐坏了,“哟,稀客呀,今儿是什么风把咱们大东家给吹来了?”
苏小小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已好几日没来医馆了。
“我以后多来一点。”
工作上,苏小小的态度是很严谨的。
孙掌柜忙道:“哎别别别!医馆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行了,前几日刚新招了个郎中,小韦子与云袖、莺儿也比原先能干多了,你还是忙好伱手头的事,我看你近日又瘦了。”
孙掌柜是看着她从一个二百斤的大胖子瘦成一百二的小胖丫的。
谁心疼谁知道。
隔壁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苏小小问道:“那边怎么了?”
孙掌柜叹道:“胡家的仁心堂,不是被灵犀郡主买去了吗?你知道她原先打算开啥铺子吗?”
“啥铺子?”苏小小很给面子。
孙掌柜呵呵道:“棺材铺!把棺材铺开在医馆的旁边,多损呐!结果怎么着,咱们的晦气没找着,郭家自个儿倒霉鬼上身了!灵犀郡主的亲哥哥出了事,听说郭丞相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愧疚自己没教导好孙子,恳请陛下罢免自己的丞相之位……”
“罢免了吗?”苏小小问。
孙掌柜讥讽一笑:“哪儿能啊?三朝元老,又誓死忠于先帝与陛下,没有确凿证据,咱们这位陛下不会把他怎么着的。这不,听说晕倒在御书房门口,陛下还给赐了太医看诊呢。”
孙掌柜在乡下可不关心这些政事,来京城后眼界与谈吐都变了。
“啊,说回仁心堂,这不郭家大祸临头了吗?工头就卷了银子跑了,翻修到一半的铺子被迫停工,工匠来要回自己的血汗钱,郭家的管事说钱已经给工头了,让他们找工头要去。”
一个在大堂等着抓药的大娘凑了过来,对二人道:“听说啊,隔壁那间铺子风水不好,谁买谁倒霉!先是胡家,再是郭家!没一个幸免的!你们这间铺子旺,风水好!”
苏小小认真说道:“是吗?我们打算买下隔壁的。”
大娘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看向苏小小,须臾又看向孙掌柜。
孙掌柜笑着点头:“对呀,就等郭家脱手呢。”
大娘:“……”
“慢走啊大娘——下次再来——”
孙掌柜挥别对方。
大娘抓着药包,像是有鬼在撵似的,脚底生风地走了!
孙掌柜笑了笑,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祖父的伤势如何了?”
苏小小道:“度过危险期了。”
孙掌柜长松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苏小小去抓了药,从医馆出来。
她看着苏家的车夫,不由地想起了苏陌。
苏陌去追杀郭桓,已经有几日了,是还没追到,还是说苏陌有了别的计划?
苏小小回到钦天监,大虎、二虎在秦沧阑这边睡着了。
“咦?小虎呢?”苏小小问。
“在隔壁睡。”秦沧阑说。
有关卫六郎的身份,他们并未对外声张,司空云也没多问。
卫六郎至今不肯与他们交流,不过秦沧阑已基本确定那晚给自己留了最后一线生机的人就是卫六郎。
没想到卫六郎从战场活下来了,却落得如今这副样子,思及此,秦沧阑也是好一阵唏嘘。
秦沧阑叹气:“终归回来了就好,等找个机会,也告诉卫老太君他们吧。”
苏小小点头:“这个怕是要等他打开心结。”
秦沧阑想到卫六郎如今的状况,没再说什么:“啊,对了,有陌儿的消息了吗?”
“还没。”苏小小摇头。
秦沧阑嘀咕:“奇怪,这孩子上哪儿去了?”
京城南城门外二十里地的山林中,连接了一片果香四溢的桃林。
此时桃林的一处入口外,萧重华与大理寺卿率领一众官兵严阵以待。
自打陈舵主交代了这片桃林后,二人便对这一代展开了搜查。
他们在现场发现了禁卫军进去的痕迹,然而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有一个人从里头出来。
萧重华正色道:“再放一枚信号。”
景奕点燃了烟花。
大理寺卿神色凝重道:“这是禁卫军的集结信号,但凡在这儿附近禁卫军都会赶来,可是这么久了,只有桃林外的赶来了。桃林里……”
一旁的师爷道:“大人,会不会是咱们弄错了?没人进去啊?”
大理寺卿倒是希望是他们弄错了,但他办案多年,这点勘查的本事还是有的。
确实有禁卫军进去了,但他们也确实可能永远出不来了。
“真……真这么邪门儿吗?”师爷后背凉飕飕的。
“表哥,我进去瞧瞧。”景奕道。
“不可!我绝不会让你去涉险!”
萧重华话音刚落,桃林里,一个满身是血的禁卫军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眼看他要瘫在地上,景奕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呢?”
“都……都死了……”
禁卫军虚弱地说道,“苏……苏公子在里头……”
萧重华快步过来:“哪个苏公子?苏陌吗?里头究竟什么情况?为何如此凶险?”
禁卫军躺在景奕的臂弯里,眼底掠过极强的惊恐:“桃林里有……有……”
两边的月票都快破500啦,我在婚宴上码的四更,小可爱们,咱给破个百吧!
432 欠抽的廷哥(一更)
那人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手臂垂了下去。
大理寺卿赶忙叫来随行的医官。
医官仔细为这名禁卫军检查了身体,摇摇头:“断气了,是被活活吓死的。”
此话一出,现场的官兵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受伤、中毒、气力衰竭而死……都没有这种死法来得恐怖。
把人活活吓死,他究竟是在林子里看到了什么?
师爷摇着蒲扇一阵叹气:“咱们等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有个活着出来的,居然活活吓死了……”
萧重华没说话,看来那个白莲教的陈舵主没骗他们,桃林进不得,进了就无人生还。
大理寺卿突然记起此人临终前的话,不由地心口一跳:“他方才是不是说苏公子在里头?那苏公子岂不是也危险了?”
众人纷纷揣测是哪位苏公子,萧重华与景弈却清楚一定是苏陌。
景弈转身就要进桃林,被萧重华拽住。
萧重华严肃地说道:“不许进!”
景弈淡定地说道:“表哥,要是连我都不进去,就真的没人可以进了。”
在场的人里,景弈的武功是最高的。
萧重华道:“可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去涉险。”
景弈道:“表哥,这是你……”
萧重华打断他:“我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去争取那个位子!不需要牺牲我的弟弟!”
对萧重华而言,景弈这个表弟远远亲过皇宫那些尔虞我诈的亲手足兄弟。
景弈顿了顿:“表哥,我是一定要进去的。”
萧重华正色道:“你想把苏陌带出来?伱以为苏陌的武功只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吗?如果桃林里的人当真是苏陌,那么早先杀了那几名白莲教影卫的神秘高手也应该是苏陌。他出不来,你以为你就能出来?”
这绝不是萧重华在小觑景弈,他是实话实说,希望能够打消景弈的念头。
只可惜,景弈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也有着少年的血气方刚。
“是为了她,是不是?”萧重华问。
景弈道:“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表哥。我心意已决,表哥拦不住我的。”
景弈大多数时候是听话的,然而一旦倔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一点上,倒真与卫廷有三两分相像。
萧重华无奈道:“好,我不拦你,但至少,让我先请示父皇。”
“三个时辰。”景弈说道,“我就进去。”
苏陌每在桃林里多待一瞬,便多一分危险,他不想耽搁太久。
萧重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皇宫。
他动静闹得大,乃至于大皇子与二皇子也一并赶往御书房,询问是不是京城出了大事。
景宣帝放下手中批了一半的奏折,沉声问道:“说吧,何事?”
“发现了白莲教教主的踪迹,可能就藏在南城门外的一处桃林里,只不过,那处桃林十分危险,我特地来请示父皇,希望能借几名大内高手,与景弈一道进入林中搜寻白莲教教主的下落。”
他只说了危险,没说进入者无人生还。
萧独邺顷刻间动了心思,他近日连翻受挫,几乎要在父皇面前失宠,他急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
他拱手道:“父皇,既然三弟怕,不如让儿臣去吧!儿臣一定为父皇取回白莲教教主的首级!”
呵,京城又没人见过那位传闻中的教主,他找一颗假人头,再让几个白莲教的教徒配合着认认,不就大功告成了?
萧重华接着道:“似乎郭桓也逃进了林子,郭桓伤势严重,我看他在里头是凶多吉少了。”
萧舜阳暗暗捏了捏手指,正色道:“父皇,儿臣愿与大哥一道前往!”
萧独邺的脸色黑了。
老二怎么这么不懂事?
非得和他抢立功的机会吗?
景宣帝看向萧重华:“老三你的意见呢?”
萧重华恭顺地说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
景宣帝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大、老二,你们两个去,老三在林子外随时接应。”
三人行礼道:“儿臣遵旨!”
景宣帝派遣了二十名大内高手,分成两队跟着萧独邺与萧舜阳,自然,他们自己手中有高手的也能带上。
秦嫣然让萧独邺带上了徐庆。
景弈带上了白泽、乌木与青玄,留下红鸾在桃林外保护萧重华。
今夜有些起风了,大理寺卿让人扎了营帐。
萧重华站在营帐前。
长平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要为萧重华披上。
萧重华摆手:“不必,我不冷。”
长平四下看了看,小声道:“陛下真偏心,一有立功的机会就给大殿下与二殿下,明明是您发现的桃林……不过……这片桃林里不会真有什么危险吧?”
“有啊。”萧重华说。
长平一愣:“那殿下还……”
“我说了十分危险,是我的两个哥哥执意要去,也是我的好父皇要把两个儿子送进去,真有危险,他们与景弈、苏陌一同承担危险。没有危险,苏陌就是他们最大的危险。”
萧独邺可是对苏承下过手的,苏陌不会放过他。
而苏陌也不会放过郭桓,萧舜阳又一定要救郭桓——
……
钦天监。
卫廷刚从卫家回来,半路上听说了桃林的消息,他也准备去桃林找苏陌。
“别去。”
卫六郎沙哑着嗓音叫住他。
卫廷一边整理装备,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在以什么身份让我别去?陌生人,还是我六哥?如果是前者,抱歉,我这人向来不听话。如果是后者,我考虑一下。”
卫六郎的脸被毁了,不然他定是要抽搐一下的。
卫小七什么的,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卫六郎道:“林子里,有危险。”
“什么危险?”卫廷问。
卫六郎道:“沼泽、瘴气、毒虫、化尸水,还有……怪物。”
前面三种危险还算常见,化尸水不曾见过,但听过……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卫廷古怪地看向卫六郎:“你进去过?”
卫六郎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是,差点死在里头。”
他没说的是,他只是在外围走了一遭,根本没有深入,这样都险些没命出来。
“你去了,我就……走了。”卫六郎威胁。
卫廷低低一笑:“好,我不去。”
卫六郎放下心来。
他去给床铺上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盖被子。
等他一转头,卫廷溜了!
卫六郎咬牙:“卫、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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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 大虎与五虎(二更)
大虎睡到一半醒了,他避开秦沧阑的伤口,从秦沧阑的身上爬下床。
他自己穿好鞋子,拿出藏在兜兜里的大枣子,轻手轻脚去了隔壁。
隔壁的房门虚掩着。
他探进去一颗小脑袋:“叔叔?你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小虎均匀的小呼噜声。
他扶着门框,迈着小短腿儿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大枣子。
“叔叔。”
他又叫了一声。
床铺的正中央摆着熟睡的弟弟。
除此外,屋内空无一人。
大虎抓着大枣子,小身影茫然而孤单。
叔叔怎么总是让他找不着呢?
他特地给叔叔留的大枣子,自己也没舍得吃。
“大虎。”
苏小小走了进来。
大虎回过头,无辜的小眼神令人心疼。
苏小小将他抱了起来:“怎么了?”
“叔叔不见了。”大虎说。
卫六郎还说卫廷不听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身上还受着伤呢。
“大虎很难过?”苏小小轻声问。
大虎抓住枣子,耷拉下小脑袋:“一点点,大虎只有一点点难过。”
苏小小轻轻按住小家伙的脑袋,让他靠进自己怀中:“那娘陪着大虎好不好?”
“嗯。”大虎点点头,歪在苏小小温暖的怀抱中,“叔叔是不喜欢大虎吗?”
苏小小道:“没有,他很喜欢,他只是……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
“是大人的事吗?”
“是。”
“他还会回来吗?”大虎问。
“会吧。”苏小小说。
大虎在苏小小怀中睡了过去。
苏小小叫上苏二狗,将三个熟睡的小家伙抱上马车,一道送去镇北侯府。
许是这几日太累了,马车上她抱着大虎与二虎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苏陌受了重伤跌下了悬崖,撞在一块尖锐的岩石上,胸口被整个洞穿——
苏小小一个激灵睁开眸子。
“姐,我们到了。”苏二狗抱着小虎,看了她一眼,问道,“姐,你怎么了?”
苏小小瞬间冷静下来:“没事,做了个梦而已。”
苏二狗好奇地问:“好梦还是噩梦?”
苏小小道:“不太好的梦。”
苏二狗不甚在意道:“哦,爹说了,噩梦都是反的,好梦才是真的!”
苏小小笑了,确实像苏承会说的话。
二人将三小只抱去老侯爷与苏老夫人的院子。
路过书房时,她听见苏渊正与老侯爷商议苏陌的事。
苏渊说道:“放出去的蜂鸟一个也没回来,陌儿怕是有危险。”
老侯爷皱眉道:“那林子当真如此古怪,连鸟儿进去了也出不来?”
“父亲,我去找陌儿吧。”
“不可,神弓营尚未建成,你有任务在身,不可擅离职守。我去见陛下,恳请他准许我离京。”
京城的官员尤其是武将是不得私自出京的,必须有公文批复或景宣帝的允许,否则一旦被抓住,当以谋逆论处。
二人正说着,外头来了宫里的太监。
原来,是景宣帝下了旨,命老侯爷苏朔前往桃林,助萧重华驻守入口。
老侯爷道:“桃林凶险,听闻两位殿下也进入了桃林……”
全公公笑了笑:“不牢镇北侯费心,冷将军稍后会去保护两位殿下。”
冷将军,冷芷若的父亲。
武安君一手提拔上来的武将,卫家出事后,他接管了卫家的步兵与神弓营。
老侯爷没再说什么,穿上盔甲,带上兵器前往了桃林。
苏小小也从二老的院子里出来了。
刚到门口,碰上给祖宗牌位上过香的陶氏。
陶氏的眼眶红红的。
“伯母。”苏小小打了招呼。
“是大丫啊。”陶氏含泪笑了笑,“这么晚了,伱还要回去?就在府上歇下吧,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
她是真心拿苏小小当府上的姑娘的,闺阁都为苏小小备好了。
苏小小婉拒道:“多谢伯母,我还要回钦天监一趟,改日再来叨扰伯母。”
陶氏道:“讲什么叨扰啊?太见外了。”
苏小小微笑。
陶氏关切地问道:“姑父的伤势如何了?”
苏小小如实道:“在好转,再休养几日应当就能回府了。”
陶氏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两家关系亲近,陶氏也是真心孝顺秦沧阑的。
苏小小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问道:“伯母是在担心大表哥吗?”
陶氏叹道:“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这些年其实也习惯了,将军府的大妇不是那么好当的,世人羡慕我风光,却不知我日日都要为夫君孩子担惊受怕。不学无术,我担心他们不成器,太过优秀,又担心他们过早地进入军营……他们的命不属于我,属于大周,属于百姓和朝廷。”
这番话,陶氏藏在心里许久了,不吐不快。
她看向苏小小,难为情地笑了笑:“我今日话多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苏小小道:“我觉得,挺好。”
这就是与女性长辈的相处吧,有些碎碎念,也有温暖与家的烟火气。
陶氏拉过苏小小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鬓角,笑道:“你这孩子。”
“傻逼!傻逼!傻逼!”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谁在说话?”
“是五虎……”陶氏捏紧拳头,“臭小子又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小只来府上小住,是带上了小马驹与玄凤鹦鹉的。
苏璃闲来无事就去教那只鹦鹉说话。
但他能教什么好话呢?
陶氏的手又痒了:“大丫,我有点事,先去一下,就不送你了。”
她要去揍那个皮痒的臭小子!
苏小小打算离开了,忽然又听得玄凤鹦鹉道:“桃林!桃林!桃林!”
苏小小步子一顿。
因为玄凤鹦鹉最近太吵,夜里都被放在花房。
苏小小进了花房,看向那只大半夜不睡觉的玄凤鹦鹉:“你刚刚说什么?”
玄凤鹦鹉:“傻逼!傻逼!傻——”
苏小小唰的抽出匕首!
玄凤鹦鹉慌得一批,在鸟笼子里一阵扑通:“教主万岁!教主万岁!教主万岁!”
苏小小杏眼圆瞪:这是一只白莲教的鹦鹉?!
苏小小拿过黑布罩住鸟笼子。
玄凤鹦鹉:“好黑哟!好黑哟!”
苏小小:“再吵炖了你!”
玄凤鹦鹉秒怂。
苏小小提着鸟笼子出了侯府,翻身上马,将它挂在马鞍上。
玄凤鹦鹉小声哔哔:“好黑哟~”
苏小小:“……”
五虎:反正一定要说满三次!
434 苏陌的下落(三更)
桃林,教主万岁,基本让苏小小确定了这只鹦鹉在白莲教待过,毕竟,苏璃再混不吝最多也只教它一句傻逼。
只不过,在白莲教待过并不代表一定熟悉桃林。
但不论如何,苏小小都要赌一把。
只是夜已深,出城是个大问题。
许是她今晚运气不错,念头刚一闪过,便碰上了静宁公主的马车。
车帘子被掀开,惠安公主的脑袋伸了出来:“是你呀!大半夜不睡觉,在街上瞎晃什么?”
静宁公主下了马车。
“喂喂喂,我要先下的!”惠安公主没挤赢静宁,只得跟在静宁身后下来。
苏小小也翻身下马,与两位公主打了招呼。
静宁公主问道:“你要出去吗?”
这不是去钦天监的路,也不是去梨花巷与医馆的。
静宁公主果真心细如发,苏小小倒也没打算太瞒着她:“我想出城一趟,有点要紧事要办。”
“很着急吗?”静宁公主问。
“是。”苏小小说。
静宁公主道:“好,我送你出城。”
惠安公主扬起下巴道:“要伱送啊?我自己的小跟班,我自己送!”
静宁公主一针见血地说道:“这是我的马车。”
“那、那又怎样?借你的马车坐坐!小栗子,去城门!”惠安公主说完,又看向苏小小,“哪个城门?”
苏小小:“南城门。”
二位公主坐回马车上,苏小小策马走在一旁。
两位公主都巴巴儿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关怀与询问。
苏小小愣了愣,问道:“这么晚了,两位公主为何出宫?”
“去看二嫂了!”惠安公主抢答。
苏小小:“二皇子妃……”
“她摔了一跤!”
惠安公主再次抢答,“上次被白莲教的人刺伤了胳膊,好不容易好转了,送我二哥出行,又在门口绊倒了,二哥也真是的,不知道扶着点儿。”
静宁公主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惠安公主哼道:“本来嘛,我觉得二哥一点儿也不喜欢二嫂,二嫂真可怜。还不如嫁给大哥那样的,后院的女人多了点,可好歹他是将大嫂放在了心上。不像二嫂,嫁过来就独守空房……”
静宁公主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谁和你嚼的这些舌根子?”
惠安公主呵呵道:“我才不会出卖我的心腹!”
静宁公主道:“看来是你身边的人,很好。”
惠安公主气急:“你!”
——永远斗不过静宁系列。
一行人抵达了南城门。
惠安公主让侍卫开城门,侍卫没敢动。
静宁公主拿出了镇国公主的令牌,侍卫才将城门打开。
十分没面子的惠安公主傲娇地说道:“我也有令牌的!我是忘带了!”
“多谢二位公主。”
出城后,苏小小打开鸟笼子,将玄凤鹦鹉放了出来。
玄凤鹦鹉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凶残的三个人类幼崽,一口朝苏小小咬下去。
咔。
它咬在了苏小小的银丝手套上。
“……”
一刻钟后,苏小小用纱布缠住了玄凤鹦鹉受伤的鸟嘴。
玄凤鹦鹉特别委屈地在天上飞。
它要离开这个凶残的人类!
“去桃林,给你吃这个。”
苏小小在马鞍上摆了一排鸟食。
玄凤鹦鹉:吃饱了再离开也可以。
玄凤鹦鹉带的路并不是萧重华守住的桃林入口。
入口是他们自己界定的,因为从这一处毕竟容易进入。
事实上,西南的方向另有一条小路,就藏在一处长满爬山虎的山壁之后。
月光照亮了整片桃林。
苏小小策马走在桃香四溢的小路上。
玄凤鹦鹉迎着风呼呼地飞,飞一段便会回到马鞍上,吃一颗鸟食,再继续起飞。
没错,它鸟嘴上的绷带被解开了。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了,苏小小并未遇到任何凶险。
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没凶险,意味着自己能平安,可苏陌不知道这条小路,所以这也意味着顺着它走根本碰不到苏陌。
思及此,苏小小拽紧缰绳,调转了一个方向。
玄凤鹦鹉鸟毛一炸:“危险!危险!危险!”
“傻逼!傻——”
啪!
苏小小捏碎了一颗鸟食。
“逼……”
啪!
苏小小又捏碎了一颗鸟食。
玄凤鹦鹉抓马地闭上鸟嘴。
不能说完……逼死鸟了!
他们遇到的第一处危险是一个林子里的机关。
碎石如箭,迎面朝着一人一马一鸟射来。
苏小小果断策马躲在了一棵大桃树后。
玄凤鹦鹉躲避不及,被石头砸中,呱啦啦地跌进了一旁的大水坑。
等苏小小把它捞起来时,它已经在翻白眼了。
苏小小给它做了一下心脏复苏。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这只鸟竟然褪色了!
白白的鸟毛变成了蓝色,头顶的一撮标志性的鸟羽也耷拉了下来。
这是一只假玄凤啊!
五虎害羞地用翅膀盖住头:鸟家是一只金刚。
苏小小:“……”
苏小小继续前行,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好几次机关,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仅仅是这些而已吗?”
苏小小总觉得这点机关称不上危险。
但很快,苏小小就明白桃林真正的凶险来自何处了。
“瘴气!五虎!回来!”苏小小叫回了险些冲进瘴气林子的玄风……呃不,金刚鹦鹉。
五虎落回了她的马鞍上。
苏小小打算绕路,可就在此时,她看见了倒在瘴气边缘的尸体。
她进入药房,拿了个防毒面罩戴上,随后下马过去瞧了瞧。
是两名朝廷的禁卫军,从尸僵的程度来看,已经死了两天了。
往里,苏小小瞥见了一串足迹。
“这个鞋印……苏陌!”
瘴气林中,苏陌的体力透支严重。
他努力闭着气,但已快达到极限。
若不赶在那之前走出这片瘴气,他会那些闯入林子的禁卫军一样,中毒而亡。
咻!
一枚箭矢凌空飞来。
诸如此类的机关,一路上也不知遭遇了多少。
苏陌挥剑将箭矢挡开。
下一轮的箭矢又飞了过来。
每动一次,都会加大消耗,缩短闭气的时间。
苏陌缺氧严重,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胳膊被箭矢划伤。
箭上有毒。
他单膝跪地,用长剑支撑住身体。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
第三轮的箭矢射出。
苏陌用尽全力,挥剑斩断了朝自己攻击而来的箭矢。
而他也终于透支到了极限,无法再动用内力,也无法再闭气。
他已经知道教主在哪里了。
出去就能杀了他。
他强撑着,用长剑支撑身体爬了起来。
前方就是出口了。
十步……再多走十步就能出去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瘴气的毒侵入口鼻,箭上的毒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顷刻间失去所有力气。
他直直倒在了地上。
为大表哥求票!
435 兄妹相遇(一更)
苏小小在发现苏陌的足迹之后,就打算进林子了。
药房这回还算给力,没为难她,让她顺利拿到了防毒面罩,有给人用的,也有给马儿用的。
五虎看着俩货都戴上了防毒面罩,唯独自己没有。
这就很不开心了!
苏小小想了想:“你飞高一点,自己飞过去。”
五虎:“……”
苏小小策马进了烟雾缭绕的瘴气林,加上是夜间,苏陌的踪迹很快就看不见了。
马儿戴上了防毒面罩,气味也闻不着了。
所幸苏小小每隔一段距离,都能发现一点机关被动过的痕迹,不是箭就是刀,也有其他的东西。
苏小小猜测是苏陌闯关留下的,这种判断越深入越笃定。
因为她相信,除了苏陌,没人能在瘴气林挨过这么多机关算计。
走到一半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两道人声。
“爹,前面好像有人!骑着马!”
“别胡说,瘴气林里哪里有活人?”
“我真看见了!就在那……咦?没了?”
“少说话!多闭气!药不多了!”
是苏小小完全陌生的声音。
可能是朝廷的人,也可能是白莲教的,苏小小没有过去一探究竟的打算,找苏陌要紧。
然而林子都快走完了,始终不见苏陌的踪影。
难道自己找错方向了?
还是说苏陌已经离开了?
就在此时,苏小小忽然眼尖地发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她翻身下马,摘掉手套,指尖蘸了蘸血迹。
还没干……
人就在附近!
苏小小顺着血迹快步上前,终于在临近出口的地方发现了卧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苏陌。
“苏陌!”
苏小小取下马鞍上的防毒面罩走过去,二话不说先给苏陌戴上。
苏陌受了伤,也中了毒。
不敢想象他都这样了,还能在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一路穿越瘴气林走到这里。
这个大表哥似乎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
苏小小吹了声口哨。
马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苏小小把苏陌抱上马,让他横趴在马鞍上。
她牵着马儿出了瘴气林,她找了一处空地停下。
这里虽出了瘴气林,但因为风向与风速的关系,不时有稀薄的瘴气被吹过来。
苏小小倒是想往前走的,可苏陌的伤势不能等了。
她将苏陌抱下马,让苏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她从马鞍的布袋里取出急救包,摘下苏陌的防毒面罩,喂苏陌吃下两粒解毒的小黄丸,又迅速把防毒面罩给苏陌戴上。
紧接着是苏陌的伤势。
看得出来,苏陌的伤势全是机关所致,主要集中在右臂与左腿,这与苏陌出招的习惯有关。
右臂的伤势是新的,左腿应当有两日了,苏陌自己用了金疮药,胡乱包扎了一下。
伤成这样了还能闯过瘴气林,是个狠人。
苏小小拿出生理盐水与碘伏,开始为苏陌清理伤口。
还好伤口不长,不需要缝合。
苏小小处理完苏陌身上全部的伤势时,林子里的那几人也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一共三人,最年长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锋锐的盔甲,手里抓着一柄长剑。
他身后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也是一身盔甲。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少年蒙了面,身形十分清瘦。
三人耗空了体力,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好,还有瘴气!”
中年男子提醒,赶忙又捂住了口鼻。
年轻男子喘息道:“爹,我憋不住了……”
他摸出怀里的药瓶,拔了瓶塞往手心里倒,却一颗也没倒出来。
中年男子皱眉:“你全吃完了?不是让你省着点吃吗?后面还有瘴气怎么办?”
说罢,他想到不能浪费药效,赶忙再次闭气。
“我……我……”年轻男子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吃了那么多,他记得自己明明一直在闭气来着,实在撑不住了才吃一颗,呼吸几口。
这种药能短时间内抵御瘴气,但也仅仅是抵御一小会儿而已,并且呼吸的频次越高,药效就越短。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伱吃了几颗?”
少年道:“两颗。”
年轻男子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也有一丝嫉妒。
他没好气地说道:“把你的药给我!”
少年没说什么,掏出药瓶,打算倒几颗给他,他却将整个瓶子抓了过来,倒出两颗扔给少年,自己吃了一颗,余下的揣回了自己怀中。
少年默默地收好最后两颗药丸。
中年男子仿佛没看见。
苏小小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五虎飞了过来,因为要飞得很高很高,累得它直喘大气,趴在苏小小怀里一动不动。
苏小小喂了它一颗鸟食:“去树上待着。”
吹过来的瘴气弥漫不到树顶。
重新充满力量的五虎振翅飞了上去。
这时,一行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苏小小。
年轻男子道:“爹,你看!是林子里的那个鬼面人!和那匹鬼面马!我没看错!啊,怎么是个丫头?”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带着几分阴森的面罩,只能用鬼面来形容。
中年男子狐疑地朝苏小小看了过来。
同时也注意到了苏小小身边的另一个鬼面男子。
那人似乎昏迷了,这丫头却没有一丝惊恐与害怕的样子,沉着冷静得不像个小丫头。
年轻男子道:“爹!他们一定是白莲教的!我去会会他们!”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朝苏小小走了过去。
他刚服下了一颗药丸,暂时无惧瘴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大树下的苏小小,没好气地问道:“臭丫头,你们是不是白莲教的?”
苏小小懒得理他。
年轻男子皱眉道:“喂,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是不是白莲教的?不说话我当你是了!”
大树上,五虎振翅大叫:“傻逼来啦!傻逼来啦!傻逼来啦!”
年轻男子狠狠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仰头望向树上的那只蓝色鹦鹉:“小畜生!你骂谁呢!”
五虎:“给爷爬!给爷爬!给爷爬!”
年轻男子怒火中烧,取下背上的弓,自后背的箭筒里抽了一支箭矢,对准树顶的鹦鹉。
苏小小果断起身,一脚踹上他胸口。
他整个人被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中年男子见状,脸色一沉,拉开弓箭就要朝苏小小射去。
少年赶紧按住他手腕:“爹!她不是白莲教的!”
苏小小古怪地看过来:“冷芷若?”